何芸仔细打量了阿璇一番,脸色不较以往的苍白,显得红润饱满,原本就倾世绝丽的容貌这会更因好气色而更加璀璨,方才她乍然看见阿璇的时候,只觉得这简陋的禅室都因她而蓬荜生辉起来。
“你这气色果真是好上许多的,我便说擦了那药膏,定能去了你额上的疤痕,”何芸亲热地说道。
阿璇登时讶然,不过又假装惋惜地说道:“可惜那药膏快要用完了。”
何芸立即吃惊:“先前不是给你一盒了吗?怎得这般快就用完了?”
“我见药效好,便多抹了几回,”阿璇低头,似乎是不好意思,可心中却急速转了起来。其实她自从看了这胎记之后,便再也不敢在上面抹了东西,生怕一个不好刺激地胎记继续长大,至于何芸说的药膏,她还真的没印象。
阿璇这会又是万分懊恼,也不知为何她并没有完全继承顾令璇的记忆,总觉得有重要的地方缺失。
只听何芸神秘说道:“没事,左右让我哥哥再给你弄便是。”
阿璇一惊,便道:“这膏药是你哥哥找来的?”
何芸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先前不是和你说过了。你没和旁人说吧,要不然落得一个私相授受的名声,那可就了不得了。”
阿璇点头,可心里却是诧异万分。所以她抹这药膏,只怕连卫氏都不知吧?


☆、第九章

何芸见阿璇不说话,试探性地问道:“阿璇,你怎么了?”
阿璇立时便笑了一声,说道:“没什么,只是想着我这胎记,不知什么时候能彻底消除?”
何芸看着她的额头,拉着她的手温柔说道:“你只管放心吧,只要你按时擦这膏药,定会好的。你本就生得美,若是这额头上的胎记再消了,肯定是咱们信阳第一美人儿。”
阿璇似是因她说的话羞到了,微微低头,可是余光却盯着何芸的表情。说实话何芸也是个如花美人,至少比顾家的其他几位姑娘都要好看,但是比起阿璇来,却是不如的。
所以她夸赞阿璇的时候,阿璇便是假装害羞,却是偷看她的表情。
倒不是阿璇心胸狭窄,实在是女子都将自己的样貌看得格外重,哪里会有小姑娘心甘情愿地夸赞别人是第一美人的。
所以阿璇果不其然地,在她脸上看到一丝不甘,虽说只一瞬而过,但阿璇却笃定自己没看错。
“对了,芸姐姐,你们今个怎么来上香了,”阿璇问道。
何芸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她轻声解释道:“我哥哥这回出门游学了,我娘放心不下他,便带着我来上香,也好让菩萨保佑他能平安。”
阿璇点了点头,没搭腔。
倒是何芸越发地奇怪,因着她时常在阿璇面前提自己的哥哥何祁,再加上阿璇这个药膏乃是何祁找来的,因此阿璇每次听到何祁的名字,都是羞答答的模样。
谁知今个连眼睛都不大眨一下的,何芸心中狐疑,突然又想起那日顾家大太太生辰宴上的事情,便拉着阿璇说着:“你这病得突然,是不是从你大伯母生辰那日开始病的?”
这话问的实在是不太好,就连阿璇都听出何芸这是想套自己的话。不过她也不说透,只笑着说道:“是我自个晚上睡的不安稳,贪凉踢了被子,结果第二日就高烧,险些把我娘吓坏了。”
何芸见她这回答,心底自然是失望的,不过她还是握着阿璇的手,叮嘱道:“咱们两个关系比姐妹还要亲近呢,你若是有什么心事,可一定要和芸姐姐说。”
阿璇感动地点了点头。
待何芸离开之后,阿璇便去内室的,这里并没有梳妆台,不过是一个长条桌。阿璇日常要用的东西都摆在上头,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何芸说的药膏。正好碧竹进来,她是管着用品这块的,便问:“姑娘找什么呢?”
阿璇问道:“找我寻常抹在胎记上的药膏,你带了吗?”
“我见姑娘这几日都不用了,就没带,姑娘是现在要吗?”碧竹干脆答道。
阿璇心中一喜,假装不经意地问:“那药膏是装在什么盒子中的?”
“就是那绿色玉盒中啊,姑娘不是说那膏药珍贵至极,需得要玉盒装着才行?”碧竹有些奇怪地看了阿璇一眼,显然是觉得阿璇最近甚是奇怪,似乎是忘了不少事情。
阿璇也没解释,只是坐在凳子前发呆。
在广宁寺的三日倒也简单,每日同卫氏一块吃饭,就在自己房中念经。当然阿璇还缠着卫氏到广宁寺后山转了一圈,因后山种了不少杏树,如今杏子都成熟了。阿璇问过小师傅,可以摘杏子的时候,还亲自拿竹竿敲了不少。
等让丫鬟洗了一半之后,阿璇又让人将另一半装好。
“承哥儿和启哥儿这几日在家里,肯定想咱们想坏了,所以这杏子我要带回去给他们吃,”阿璇笑着说道。
卫氏见女儿如今对两个弟弟如此上心,别提笑得有多开怀了,直夸她懂事。
此时住在广宁寺附近农家的宋寒川,因身上伤势得到及时救治后,此时已彻底清醒过来。
“张大人如今还安全吗?”宋寒川靠在床上的垫子上,虽是在农家可这垫子都是干净雪白的,只不过他这一张脸黑得还是跟锅灶上的黑灰有得一拼。
旁边的明宝是他贴身小厮,身上也是有功夫的,这会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不敢说话。
至于床前面站着的几个人,谁都不敢开口,最后宋寒川冷眸一扫,吓得站在最后的还是个少年模样的人,立即便说道:“三爷,张大人中毒了,至今还昏迷呢。”
宋寒川虽想到情况可能会不如人意,可他没想到这帮蠢货,居然连个人都护不住。当即他便气得心火只冒,止不住地咳嗽了两声。
“不过亏得您这回将季神医一块带着了,”少年立即拍马屁道。
宋寒川知道有季铭在,张大人的一条命应该是丢不掉。但他心里头也窝火,这是他第一次出京办差,原本想办的妥妥当当,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可没承想,到了地界才知道,他这个强龙还真的没压过地头蛇。
这会不仅他身受重伤,就连他要保护的钦差大臣都中毒昏迷不醒了。他平素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这会两道剑眉紧锁,看得底下人也是胆战心惊的。
他看着一个个敛手垂头,一副丧家犬的模样,就觉得眼见心烦,立即斥责道:“都滚出去。”
众人灰溜溜地出去了,为首的人赶紧问最小的少年:“十三,你说三爷这回会不会罚咱们?”
宋寒川在屋里头正准备闭目养神,就听见这帮蠢货连说话都不知道滚远点,便开口道:“你要是再在这里,我可以现在就弄死你。”
顾十三看着这帮人腾地一下就散没了,嘴角扬起一抹笑,就自顾自地出门了。
明宝看着自家主子还苍白的脸色,很是贴心地问:“三爷,要不奴才给你炖个老母鸡汤补补身子?”
宋寒川闭目:“滚。”
明宝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再不敢吱声。
好不容易三天过去了,卫氏带着阿璇回家了。而一路上阿璇和卫氏有说有笑,旁边伺候的玉瑶都时不时逗趣两句。
虽说路途有些远,但这么说说话,倒是一晃神就进了城。
等到了顾府二门上,马车上已摆着箱梯,阿璇先下来后,就站在原地等着看着卫氏下来。此时就从门里冲出来两个人,一人冲到阿璇跟前,另一人则是一把抱住已踩在地上的卫氏。
“娘,你总算回来了,”抱着卫氏的是顾应启,他是弟弟,性子不如哥哥稳重,这会在门口就抱着娘亲不撒手。
至于顾应承则是一本正经地站在阿璇身边,抬头看着她说道:“姐姐,你回来了啊。”
“姐姐,回来开不开心,”阿璇伸手捏了下他的小脸蛋,这孩子脸上的稳重立即就不见了,一双大眼睛都笑成月牙儿了。
“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娘这么撒娇,”卫氏见小儿子一直抱着自己不撒手,便笑道。
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顾应启大概也被娘亲说的害羞了,便跑到阿璇跟前,叫了一声:“姐姐。”
顾家这对双胞胎真是长得想象,若不是熟悉的人,只怕一般人乍然一看,还真分不出来。不过从样貌上虽难区分,可是从性格上却是一分就能分辨出来了。
阿璇神神秘秘道:“姐姐,这会可是带了礼物给你们。”
顾应承好歹还有哥哥的样子,除了眼睛里流露出好奇外,还是规规矩矩地站着,可顾应启却是等不及般,一下子便抓着她的手,大声问道:“是什么,姐姐给我们带什么了?”
“你们乖乖陪我们到老太太院子里请安,姐姐回去就立刻给你们?”阿璇诱惑道。
这会连顾应启都安分下来,乖乖牵着她的手往里面去。
卫氏走在一旁,看着两个儿子一边一个牵着阿璇的手,这画面实在是太温馨了。
她们先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这会正好是早上请安刚散了的时候,姑娘们都去府里学堂了,而大太太和三太太也各自回院子了。
老太太问了几句寺中的事情,便让他们母子回房了。
路上回去的时候,顾应启便一直问阿璇给他们带了什么礼物,可阿璇就是没说,急得他一直拉着阿璇的手不松开。
好在他们去了卫氏的院子,阿璇便让玉瑶将先前收好的杏子拿出来。玉瑶将杏子拿出来了,小丫鬟拿到外头用井水洗了洗,回来放在掐丝珐琅黄底红花的大盘里头,水灵灵的杏子上一端上来,两个小家伙欢呼地直拍手。
阿璇知道这两个小家伙平日里都是锦衣玉食的,如今见了这几日杏子能这么高兴,也全是因为这是她带回来的。
待一人拿了一个吃起来后,顾应启是个嘴甜,才咬了一口就立即说道:“姐姐带的杏子真是太好吃了。”
阿璇看着他夸张的表情,便托着香腮,娇娇说道:“这可是姐姐亲手摘得呢。”
“真的吗?”旁边的顾应承这会已经吃得只剩下杏核了,他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阿璇说道:“姐姐真是太厉害了。”
别说是阿璇了,就连卫氏都被这一对小甜嘴逗得笑得直弯腰。
“那你们以后会给姐姐摘杏子吗?”
“会,”顾应承乖巧地点头。
旁边的顾应启却是另辟蹊径,大声说道:“我以后不仅要给姐姐摘杏子,我还要给姐姐买胭脂、买簪子带。”
这会连稳重的顾应承都忍不住了,抢着说道:“我也要给姐姐买。”


☆、第十章

凉风阵阵,这悠闲的农家小院被一片绿意包围,季铭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宋寒川坐在躺椅上。他见到的宋寒川多是冷漠的,虽说年纪并不大,可是一副深沉稳重的模样,而这样悠闲的模样却还是头一回见。
“他们火急火燎地将我叫过来给三爷疗伤,没想到三爷却这般悠闲,”季铭比宋寒川大上几岁,又盯着神医的名号,是以说起话倒没有旁人的小心翼翼。
宋寒川眯着眼睛盯着对面郁郁葱葱的青山,而旁边的季铭也不着急,只含笑站在一旁。最后还是从屋子里头出来的明宝看见季铭,哟了一声,便笑道:“季神医来了,奴才给您沏壶茶吧。”
不过他刚说完就有些懊悔地说:“不过这里没有您喜欢的六安瓜片,只能请你将就些了。”
“你主子能喝得的茶,我自然也能喝,去,给我搬张凳子来,”季铭大笑了两声,便吩咐道。
明宝赶紧应了一声,又是进屋去搬了一张条凳进来。
宋寒川坐在的这张躺椅,可是这家农户最值钱的家俱了。其他别说椅子了,就连单个的凳子都没有,全都是这样的条凳。好在季铭本就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在条凳上大剌剌地坐下后,便说道:“把手给我。”
宋寒川转头看了他一眼,却乖乖地将手臂伸了出去。
季铭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宋寒川慢慢问道:“张大人,怎么样?”
“你要护着的人,我怎么敢让他死了,好着呢,”季铭随口答道,眉头却是紧锁着的。
“他现在还昏迷着,”宋寒川点道。
季铭呵呵一笑,说道:“反正死不了,昏迷几天又有何妨。”
此时他已经收回搭在宋寒川腕上的手,在他脸上巡视了两圈:“没有内伤,只需静养些时日便好。”
宋寒川自然是没回话的,季铭也见怪不怪,只等着明宝端了茶水过来。可就在一只飞鸟在天空滑过时,宋寒川突然开口问道:“人的胎记可以去除吗?”
季铭先是怔了一下,随口便调笑道:“我同三爷相识这么久,竟是不知三爷身上还有胎记。”
“不是我,”宋寒川没有片刻犹豫地否认。
季铭正打算问他不知哪家姑娘时,这位就自己先否认了。说实话,宋寒川的性子太过分明,在他这里不是白就是黑、要说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春心躁动的时候,可季铭就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有过一丝旖念的。
于是他耐着性子问:“是什么样的胎记,长在何处,大概有多大?”
他问的这么细致,宋寒川倒是愣了一下,随后他便仔细回忆,可一撞进脑海中的就是那张比桃花般还要艳丽旖旎的脸庞,一双水眸藏在浓密羽睫之下,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双眼睛都要明亮动人,带嗔含娇,数不尽的欲语还休。
“季神医,你喝茶,”明宝的声音一下将他惊地回神了。
或许是那晚的灯光太过朦胧昏暗,让灯下美人添了三分不真切的美,也或许是初见便留下美得惊人的印象,如今人不在跟前,这般细细回想着,却越发觉得这人美得无以复加。
“大概在额头,是细长条的红色胎记,大概有这么大,”宋寒川用手指比了比。
季铭有些吃惊,点头说道:“那可不小了,我还得见过真人,才能知道能不能治。”
他以为宋寒川会拒绝,谁知他却干脆说道:“我会尽快安排你们见面的。”
季铭之前以为是个不重要的人,可见他这态度,好似很上心。
而此时没看着他的宋寒川,似乎猜到他脑海中念头,淡淡道:“我欠着她一个救命之恩,打算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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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广宁寺上香回来之后,阿璇的身子自然是无碍的,从前她三五不时地借着身子不舒服,躲在自个的院子里头,就连给老太太请安都不愿去。而卫氏知闺女的心病,便随着她去了,但阿璇不去请安了,这老太太的冷言冷语就全让卫氏背了。
不是说婆媳就是天生的敌人,特别卫氏生得这般貌美,在婆婆眼中就是勾着儿子,不让儿子上进的。
所以这会顾二老爷外放时,老太太装着生病,死活拦着卫氏没让她跟着去。
不过因阿璇如今这样子,卫氏自个也不愿跟着丈夫外放。所以二老爷走了之后,老太太看着卫氏就越发地不痛快了。不过好在还有三老爷这个庶出子在,三太太作为庶出的儿媳妇顶了老太太大部分的炮火。
至于顾家这位大老爷,本是有官身的,可偏偏因站队站错了,这会被免了官职在家等着起复了。
所以顾家如今撑着门面,就是阿璇的亲爹顾二老爷顾阶了。
卫氏正坐在妆镜前,身后的玉容正给她梳头发,就听外面秦嬷嬷欢喜地说道:“姑娘今个怎么来了?”
“今个不是要给祖母请安,我自然是过来陪着母亲一块去的,”说着门口的纱帘就被掀了起来。
阿璇穿着月白妆花长褙子进来,她年岁还小,头发只弄着花苞,只是这花苞是编成辫子之后缠在头上的,她整个头上只在两边花苞上缠着细长银链子,各色串珠串在上面,而坠下来的银链子上,却是一边挂着一个水滴型蓝宝石,阿璇走路的时候都会微微晃动,别提多娇憨可爱。
卫氏也少见她这般打扮,便笑着将她拉过来,仔细看了看这两边垂着的银链子,笑着说道:“这么一打扮倒是新奇,不过我的阿璇生的好看,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
“娘才是真正的好看呢,我长这般大,就没见过比娘亲更好看的人了,”阿璇很是乖巧地说道,说实话单看卫氏的模样,真的不像是有个十六岁儿子的人。亏得她都是往素净里打扮,要真是盛装的话,只怕便是那九天之上的仙女了。
待卫氏梳妆打扮好了,便带着阿璇到老太太房中去请安了。
老太太年岁大了,并不需要她们日日去请安,只要隔三日去一回就行了。
待母女两人进了老太太的上房院子时,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声音,还有姑娘如银铃般轻快的笑声。
卫氏和阿璇进屋子的时候,整个上房瞬时便安静了下来,不过这尴尬的时间并未延续很久,就听坐在左手首位的人笑着说道:“弟妹和阿璇来了,看来阿璇身子是真的好了,都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也不知这位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不过她这句话说完,众人便想起先前阿璇时常不给老太太请安的事情。
卫氏朝着上首的杨氏看了一眼,眸子中闪过一丝厌恶,这般大年纪的人,又是阿璇的长辈,竟是处处和阿璇过不去,也不知她心里羞还不羞。
“老祖宗万福,”卫氏没搭理杨氏,同阿璇一块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倒是一脸笑意,看着阿璇笑道:“身子既然是好了,就同姐妹们一块去学堂里念书吧。咱们到底是诗礼传家的,可不能怕苦怕累,就不去读书。”
“祖母教训的是,孙女谨遵教诲,”阿璇轻笑福身,她身上穿着月白绣莲花缠枝纹嵌暗银长褙子,行动间身上闪过一丝丝流光。
谁都知道五姑娘性子最是古怪,旁人是说不得一句的,可这会老太太说这样的话,她反倒是含笑地应了下来。
她们坐下后,众人又继续了之前的话题,只听杨氏眉飞色舞地说道:“大姑娘已让人送了信回来,再过几日就回来了。”
杨氏生的嫡长女已出嫁了,嫁到临近的金华府,男方也是大户人家,其父乃是金华府的知府,听闻是大老爷当年的同窗。
大姑娘出嫁的时候,光是嫁妆就有九十六抬,真正是十里红妆。这是她出嫁两年来,除了回门之外的,头一次回娘家。
阿璇没见过这位大堂姐,自然是不耐烦听这些。
就在杨氏说到大姑娘种种往事的时候,三太太领着女儿一块进来,她们一进来连在听着杨氏说笑的老太太都突然敛起脸上的笑。
老太太这辈子有生有两个儿子两个闺女,而顾家除了她生的这些儿女之外,就还有一个三老爷是个妾生子。听说三老爷的亲娘当初很是得宠的,老太爷在的时候三老爷在家都是极受宠的,所以如今家中只剩下老太太的情况下,三房的日子可不好过。
待两人蹲身请安后,老太太有些不耐地叫她们起来,又让她们坐下。这边杨氏和三姑娘顾令蕙赶紧逗趣,原本房中有些凝滞的气氛,在她们的带动下倒真的好了不少。
至于六姑娘顾令菀坐在姐姐旁边,不时插上两句,别提把老太太逗地有多开心了。
等早膳在圆桌上摆好了,丫鬟们请老太太和各房太太小姐们坐下。阿璇这才知道,原来媳妇们是要站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至于孙女们倒是可以坐下。
不过虽说是服侍,但是仔细一看也能瞧出门道。杨氏和卫氏两人都只是沾沾手罢了,三太太唐氏却是实实在在地上手服侍了。
阿璇看着面前的圆桌,开胃菜里足足有八点,还有各色糕点,摆在阿璇面前的豆腐卷被炸得通体金黄,偏偏面皮又特别薄,似乎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的嫩豆腐。
正当阿璇盯着豆腐看的时候,就听见砰地一声巨响,竟是老太太洗手的铜盆掉在地上。众人自然是抬头朝着那边看,而三太太看着面前的铜盆,竟是不敢相信。
此时站在三太太旁边穿着水红比甲的丫鬟,便跪了下来请罪道:“老太太恕罪,都是奴婢笨手笨脚的。”
阿璇知道这个老太太跟前的翠浓,她容貌姣好,即便头上什么首饰都没有,都掩不住那种独属于少女的美丽。
老太太没看她,而是看了一眼三太太淡淡道:“笨手笨脚的。”
虽然有这个插曲在,但阿璇性子大条,吃得依旧香甜地很。
待早膳用完之后,老太太便让她们都回去了。此时姑娘们应该去学堂的,阿璇先前不愿去,但如今却是乐意地很。
卫氏叮嘱了她几句,这才让碧鸢陪着她往花园里的储秀阁走去。
因她和卫氏多说了几句话,三姑娘和六姑娘两姐妹早走得没了人影。三房的七姑娘则带着丫鬟走在她前头几句,碧鸢看了一眼淡淡说了句:“七姑娘可真够可怜。”
“七妹,”阿璇突然想起之前她生病时,小姑娘跟着几个姐姐一块来看她,也只有她偷偷地说了一句,五姐姐,你要是觉得喝药苦,就多吃几颗蜜枣。
后来她才从碧鸢那边知道,七姑娘走的时候让她的丫鬟留了一包蜜枣。
她知道三房日子不好过,三太太自个也是个庶女,听闻如今三房走礼都要靠典当过日子了。当然这也是碧竹悄悄说的,这要是让老太太知道,只怕又得发一通火吧。
顾令筱回头就看见阿璇,便站在原地等她。
“我好久没去学堂,都快忘记怎么去了,幸亏遇见你了,”阿璇笑着说道。
顾令筱抿嘴一笑,小声说:“五姐姐最会说笑了,便是你忘了,碧鸢姐姐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