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凡是做皇上的,最恨就是别人谋反,一听说谋反就失去了准确的判断了。

皇上道,联刚下了一道制书。

安禄山不说话,沉静地低着头。

无上真人道,皇兄是如何发落李宰相的。

皇上道,削去他的官爵,子孙中有官职者罢免,流放到岭南、黔中,财产全部没收。其亲戚和党羽与这案子有牵连的一律罢官。

无上真人道,李林甫还没下葬吧。

她改口不叫李宰相,只不想触怒皇上。

皇上道,已经剖开他的棺材,剥掉金紫衣服,取出了他口中所含珍珠,换了小棺材,只按平民埋葬。这就是叛臣的下场。

无上真人微微皱眉,不说话。

皇上道,持盈为这种贼子可惜吗。

无上真人道,想想李林甫一生显赫,临了却落下这样的下场,不由得想真是人生如梦。

皇上道,这是持盈慈悲。不说这贼子了。说个高兴的吧。

无上真人道,皇兄,有什么高兴的事,说吧。

皇上看了看安禄山,道,这跟安爱卿有关。

安禄山忙诚惶诚恐道,不管什么事,微臣在这先谢过皇上了。

他说罢就要下跪。

皇上摆摆手,道,安爱卿,不是说不必拘礼么。

无上真人道,皇兄,快说呀,也让我高兴高兴。

皇上道,联准备赐陈希烈许国公爵位,杨国忠魏国公爵位,以奖赏他们揭发李林甫一事。

无上真人道,这跟安将军并没有关系呀。

皇上道,这阿布思部落的人是安爱卿所俘,这里也有安爱卿一份功劳,安爱卿,你说是也不是。

皇上瞟了一眼安禄山。

安禄山道,皇上,这都是杨宰相之功,臣实在不敢冒功。

皇上只是看着他,目光中有一种压力,安禄山坦然地承受了这种压力。

皇上的话题一转,说道,持盈,安爱卿,你们可真会享乐呀,也不叫上联一起乐乐。皇上说完这话,看了我一下,眼睛中有怜爱和威严。

我端坐着,面容平静如水,眼睛含笑。

皇上忍不住又看了我一眼。

无上真人道,听听皇兄这话。

皇上看了看安禄山,道,安爱卿,联也不叨扰持盈的清修了,爱卿跟我一块回城吧。

安禄山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了不甘心和期待。

我朝他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也许这点头的意思只含在眼睛里。但安禄山看出来了。他隐约笑了一下,这笑也许也只是用眼睛表达的。

无上真人挽留道,皇兄,你一来就走,也不管我在外面没人说话。

皇上看了看我,目光含着笑意,说,你不是有人说话吗。你要是觉得闷了,就到宫里看联。

我和无上真人都听懂了皇上的意思,就是让无上真人到宫里的时候,把我也带上。

君臣两人走了。

无上真人道,天紫,今天你又走进了一大步。

我说,真人,但愿一切按你的计划顺利进行,不要出一丝纰露。

无上真人道,不会的,天紫,绝对不会。

☆ 第四回冤家之会

杨不弃,宇文忘和鲜于仲通正在厅中喝茶闲谈。

杨不弃依然是天天出去找独孤无那,明知希望越来越渺茫。

宇文忘命丐帮继续打听独孤无那的消息。

因此两个人虽然同住一个府第,却几乎不见面。

鲜于仲通越来越喜欢杨不弃,对宇文忘却不太热情,他觉得这个年轻人英俊的脸上时时流露出一种冷酷和不可抑制的野心,这种野心会毁灭一切的。而杨不弃虽然极聪明却心怀坦荡。

仆人来进禀道,“大人,安将军和杨宰相前来拜访。”

杨不弃和宇文忘一听,就要回避。

鲜于仲通对他们点点头,道,“两位不必回避。”他暗暗疑惑,这两个冤家对头,怎么会连袂前来。

正要出门迎接,杨国忠朗朗的笑声就传来了,“鲜于大人不必多礼,我和安将军已经闯进府来了。”说罢人已经迈入厅门。

鲜于仲通道,“今天仲通何幸,两位大人光临,篷筚生辉呀。”

安禄山随后,向鲜于仲通道,“鲜于大人客气了。”

杨不弃和宇文忘早就站起来了。

鲜于仲通为他们作了介绍。

杨国忠道,“鲜于大人,你府上还藏着这样的青年才俊,我怎么不知道。”

安禄山深遂的目光从杨不弃的身上转来宇文忘的身上,暗暗点头。道,“不错,两位壮士的神采绝非凡人,鲜于大人,你怎么不向朝中举荐举荐。”

杨不弃忙抱拳道,“一介莽夫,实在不配宰相大人和将军的抬爱。”

宇文忘却目光炯炯地看着安禄山,道,“纵横沙场,马革裹尸,正是在下的夙愿。”

安禄山道,“好!杨壮士,宇文壮士,若想效力朝廷,尽管到安某府上,安某定会全力以助。”

杨不弃和宇文忘齐声谢过。

杨国忠笑道,“安将军,你一下就把两位才俊网罗了去,说什么也得给我留一个呀。”

安禄山道,“杨相,杨壮士和宇文壮士都是将才,留在朝中,岂不可惜。”

鲜于仲通忙笑道,“看来仲通的眼光还不错,我的两位客人竟然都能得到当朝宰相和大将军的青眼。”

杨不弃和宇文忘看着这两个当朝最显赫,权势煊天的人物,杨国忠飞扬跋扈,骄气横生,安禄山深沉内敛,霸气暗藏。

杨不弃暗想,朝中由这两位一内一外掌握,这大唐的盛世已到尽头了。

宇文忘却打定了主意,这安禄山必有大作为。

鲜于仲通道,“朝中事如此繁忙,杨相和安将军驾临,不知有何事需要仲通效劳。”

杨国忠道,“我是来邀你赴宴的,中秋之夜,虢国夫人有一个赏月宴会,请鲜于大人赏光。”

鲜于仲通忙道,“赴虢国夫人的宴会,那是多少达官贵人梦想的事,仲通能前往,何等荣耀,在这里,先拜谢虢国夫人的恩典了。”

杨国忠看了看安禄山,道,“安将军也会赏光吧。”

安禄山道,“安某已经接到夫人的帖子,定会赴会。”

杨国忠道,“不知道贵妃是否会移驾夫人府。”

安禄山道,“杨相是贵妃的从兄,安某正要问杨相呢。”

杨国忠呵呵笑道,“咱们等到中秋之夜,不就知道了么。”

安禄山对鲜于仲通道,“郭将军要回京述职,你身为京兆尹,可不能慢待了将军。”

鲜于仲通微微一惊,道,“仲通怎敢慢待,到时一定为郭将军洗尘,我会和郭将军一起给大将军请安,给杨相请安。”

杨国忠看着杨不弃了宇文忘,道,“鲜于大人,赴宴尽可带上杨公子和宇文公子。”

杨不弃和宇文忘忙抱拳,“谢宰相大人。”

安禄山忽然对杨国忠道,“杨相,差点忘了,杨相得封魏国公爵位,安某还还向杨相道贺呢。揭发李林甫生前谋反之事,杨相辛苦了。”

杨国忠哈哈一笑,“这事也有安将军的功劳,若不是安将军俘获了那些阿布思叛军,皇上现在还被李林甫那厮蒙敝圣听呢。”

安禄山也微微一笑,“安禄并无寸功,不敢当。”

李林甫谋反之事是杨国忠捏造的,安禄山指使阿布思部落俘掳向朝廷诬告已经死了的李林甫曾经想谋反。李林甫全家上下一并获罪,牵连的人有好几百。

这大概是杨国忠和安禄山唯一合作的事,剪除李林甫余下势力是他们共同的目的。

鲜于仲通道,“李林甫一事,真是让朝廷内外震惊,举国轰动哗然,没想到李林甫生前看来忠心耿耿,原来这等阴谋险恶,杨相将其余党一并剪除,国家之幸事啊。”

杨不弃和宇文忘对这事也有所闻,他们都根本不相信老谋深算的李林甫会曾经想谋反。杨不弃一想朝中百官勾心斗角至此,不禁凛然。宇文忘却佩服安禄山的不动声色,这才是成大事的作风。

安禄山少坐了一会,便告辞了。

杨国忠继续留在鲜于府中,由于鲜于仲通的推荐,他才得以飞黄腾达,鲜于仲通是他的恩人;由于他竭力为鲜于仲通隐瞒南诏兵败之事,鲜于仲通不担逃得一死,还升了官,他也是鲜于仲通的恩人,他们的关系自然非同一般。鲜于仲通任了京兆尹一职,竭尽全力,为杨国忠效力。

在一次选拔官员中,杨国忠召左相陈希烈及给事中、各部门的长官都聚集于尚书都堂,决定入选的人,只用了一天就结束了,杨国忠说:左相和给事中都在,就等于已经通过了门下省的审查。所选的人水平差距很大,因为当中很多人跟杨国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没有一个人敢于提意见,门下省也不敢审查当选之人。

京兆尹鲜于仲通暗示入选的人请为杨国忠刻颂辞,立于尚书省门口,玄宗下制让鲜于仲通撰写颂辞,并亲自改定了几个字,鲜于仲通竟然全用黄金填写这些颂辞,为杨国忠歌功颂德。

杨国忠对鲜于仲通道,“安禄山真是奸诈之极, 我已经数次向皇上禀告,胡人不可靠,可安禄山自恃有贵妃为靠山,假装一副忠诚有才干的样子,皇上竟被这等小人蒙敝。”

鲜于仲通看了看杨不弃和宇文忘,对杨国忠道,“今天杨相难得移驾,咱不谈国事,不谈国事,呵呵呵。”

杨国忠道,“好,今天不谈这些烦忧之事。你知不知道持盈法师最近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个绝色的女冠,见了她,你就会认为天仙也不会比她更美丽。就连美貌如贵妃,也难及这个女冠十之一二。”

鲜于仲通知道他好色,遂笑道,“杨相最近才去过持盈法师的玉真观?”

杨国忠道,“对,就在前十来天,就在玉真观看到的这个女冠,持盈法师看来奇货可居,想拿这个女冠卖个大价钱呢。”

鲜于仲通道,“皇上是否见过这个女冠。”

杨国忠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在虢国夫人的宴会上,你就可以一睹这绝色女冠的仙姿了。”

宇文忘想,你知道什么是绝色,他不由地想起独孤无那,独孤无那就像下凡的仙子,忽然回天宫去了,再无踪影。

☆ 第五回美人的代价

我云髻高耸,但鬓边抿得紧紧的,不像时下流行的两鬓篷松,头上戴一大朵白色牡丹,没有任何簪钗,薄质白纱外衣,白缎内衣,上面绣着一个紫晕团花,没有露出一点胸。

我今天要进宫见皇上和贵妃。

我走进宫门,走在高高的宫墙内,并没有看雄伟堂皇的大明宫是怎么样的。

八个宫女在前面指引着,我和无上真人走过一道又一道高大的门,一个又一个美丽的花园,一条又一条曲折回廊。我微微抬头,眼光却落在眼前不远的地上,这让我看起来又卑谦,又高傲。

无上真人看着我,说,天紫,这大明宫内任何一个公主都没有你的高贵气质。

我淡淡一笑,我的举止,都脱胎于真人,我只能学到真人的高贵,没有学到真人的仙气。

无上真人道,天紫,这两者已经在你身上得到了最和谐的统一。

我问无上真人,真人,我知道,我的最终目的是入宫。可是我害怕。

无上真人道,天紫,你害怕什么。

我说,我害怕有一天,我忽然记起了从前的事。。

无上真人道,天紫,不会的,你入了宫,就不会有任何东西能让你恢复以前的记忆。你只要记住,你生来就是要住在大明宫里,做这宫里的主人的。

我说,可是真人,我要在朝中挑起一场战争。

无上真人道,天紫,这场战争是为了阻止一场更大更致命的战争。

我默默地走了一会,道,真人,这战争为什么要由我挑起。

无上真人还是那句说了很多次的话,天紫,你是上天派来的,你是上天的公主,来到这世上就是为了阻止天下大乱的。

我的脑中闪过安禄山深遂炽热的眼睛,闪过杨国忠英俊多情的脸,闪过皇上威严和怜爱无比的神情。我注定要在这在权力颠峰的三个男人中周旋,而且这三个男人中,没有胜利者,包括我,也不是胜利者。

无上真人说,我们的战利品是史无前例的,是天下的平安,是苍生免于涂炭,是盛唐的绵延不已。

无上真人说,天紫,你只能成功。

皇上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他穿着龙袍,以前他到玉真观或别馆去的时候,都是穿着紫红色的袍子。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身穿龙袍的皇上,他在明皇色的绣着张牙舞爪的龙的龙袍里,显得威严而疲惫。

我见到了杨贵妃,当今第一美女,主宰着大明宫的女人,也主宰关个天下的女人。

杨贵妃乌鸦鸦的云髻高耸,博鬓蓬松媚人,头戴一枝折枝艳红的牡丹花,簪着花式繁杂精美的步摇钗,浓晕蛾翅眉,唇染成美丽的桃红色,额上贴着一朵金黄色的梅花,鲛绡花纱外衣,轻纱绘泥金披帛,紧身白绸内衣,半露酥胸,内衣胸口大撮大撮粉色晕缬团花。

不能否认杨贵妃让人震撼的美艳,她真的是一朵开得正艳的大红牡丹,美得丰厚,美得肆无忌惮,美得霸道。

正是因为杨贵妃生机勃勃的美,才显出皇上苍白的疲惫。

我没穿女冠服,用世俗的匍匐在地拜见皇上了贵妃。

我是一个落在尘埃的仙女。皇上让我站了起来。

我低垂着头,站在皇上和贵妃面前。

皇上只是深深地看着我,好像在自责不应该让我行此大礼。

贵妃轻启桃色朱唇,用高在云端的声音道,听持盈法师说,你博才多学,美貌出众,棋琴书画无一不精,因此皇上和本宫想见见你。

我用不紧不慢的声音答道,谢皇上隆恩,谢娘娘慈恩。

贵妃道,你果然很美,本宫想见你,最主要是因为你会跳胡旋舞。

贵妃的声音里有轻视和预感到威胁时的嫉恨,我知道,她明白自己被比下去了,也许只能在这胡旋舞中找到回击我的武器。

我依然不紧不慢地说,娘娘的舞技无人能比,天紫怎敢在娘娘面前说胡旋舞。

贵妃继续道,本宫不是现在要看你跳舞,只因听杨宰相说,中秋之夜,虢国夫人已经邀请了你。

我说,天紫不知修了几世的福分。

贵妃道,本宫也答应了虢国夫人,中秋之夜前往她的府第,你到时给我们舞一段助赏月雅兴吧。

皇上看看贵妃,好像要阻止她,想想不妥,又看看无上真人,最后目光落到我的身上。

我说,娘娘既然吩咐下来了,天紫从命。

贵妃面露微笑,忽然对坐在一边的无上真人道,持盈,这天紫的头上并无一物,是你故意要我的赏赐吧。

无上真人温和地笑着,说,娘娘要是高兴,随便赏她一支什么吧。

贵妃从头上拔下一股金步摇,递给身边的宫女,道,天紫,持盈对你,比对当初在玉观真本宫还好。这股金步摇,本宫赐于你,插上吧。

宫女走下来,替我把金步摇插在头上。

我跪下来,为了我并不想要的金步摇,拜谢了贵妃的赏赐。

无上真人道,娘娘疼爱天紫,持盈也领情了。

皇上这才开口,道,爱妃,你乏了,到后宫歇着吧,联与持盈叙叙家常。

贵妃撒娇道,皇上,到底是一家人,妺妺来了,就要赶臣妾走。

她说完,瞟了我一眼。

皇上道,联和持盈谈仙论道,你一向不喜听。去吧。

贵妃无奈,含嗔地看了皇上一眼,目光掠过我身上,在宫女的扶持下,轻移步子,万般袅娜地出去了。

无上真人看看皇上,看看我,轻轻地走出去了。

我还跪在地上。

我看见皇上明黄色的龙袍下摆随着他的步子一下一下掀开,露出里面的白绸撒脚裤,我看见他绣了龙的靴子慢慢地逼近我。

我的姿势不变。

皇上蹲了下来,沉默了一阵,他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着我的下巴,我的头顺着他的手,缓缓抬起来。

他看着我,脸上混着迷惑和狂喜,还有怜爱和小心翼翼。

我目光清澈无比,贵妃赐给我的步摇轻轻颤动。

他轻声道,天紫,你是上天派来的!

这是无上真人说过的话。

我望着这个已经老去的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君王,望着他的每一根皱纹在轻轻开放,心中生出一丝怜悯。

我只是看着他。

他又更轻地说,天紫,如果现在能倒退五十年,我愿意付出我的天下。

我的声音像羽毛一样飘过,我说,陛下,天紫不值得。

他不错眼珠地看着我,说,除了你,我的天紫,天下人都不值得。

我在皇上的手下轻轻站起来。我身上的紫气缭绕在他的身上,他这时候比任何时候看起来更像天子。

皇上轻拉着我的手,一步一步地向龙椅的屏风后面走去,我一步一步地走向上天为我安排好的命运,像一只迷途的小鸟,像风中没有方向的花瓣。

无上真人的声音像从天外传来,皇兄,时辰已到,我要带天紫回观了。

这时候我和皇上正走到龙椅前,我把皇上扶到龙椅上,他顺势坐下,微微叹了一口气,对我说,天紫,你等着,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我带着我的紫气,飘然离开他,紫气在他身上缭绕了一会,渐渐散去。

龙椅上的皇帝,无比寂寞。

☆ 第六回狂喜之夜

中秋。

虢国夫人府第。

说不尽那张灯结彩,流光溢彩,繁花富贵。

虢国夫人早就命人在花园中间专为这中秋之夜建了一座大楼台,画梁朱栋,金碧辉煌。楼底下是人工凿的湖,湖很大,湖水像铺了碎金子一样闪烁。

沿着弯弯曲曲的湖岸,一盏连着一盏的芙蓉灯正在盛开。湖岸四周,建起九个稍小一点的楼台,每个楼台的式样和装饰又不一样,飞檐曲杆,灯光通明,五彩纷呈。

穿红着绿的侍女们像蝴蝶一样在这些楼台中来回穿梭。

这九座楼台就是席位,有八座楼台已经分别坐着虢国夫人,韩国夫人,秦国夫人,杨国忠,安禄山,陈希烈,哥舒翰,鲜于仲通,还有随同的人了,热闹异常,只有一个红色的楼台还没有人坐上去。

大家都看着那个楼台,猜测着是什么重要人物没到。

杨国忠看着虢国夫人,虢国夫人神秘地一笑。

鲜于仲通的楼台里,杨不弃和宇文忘一左一右地坐在鲜于仲通的身边,鲜于归站在楼前的栏杆前,正在往虢国夫人,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三姐妹的楼台上看。

三个命妇的楼台花红柳绿的。远远看去,虢国夫人披着淡紫的轻纱外衣,韩国夫人的轻纱外衣是水红的,而秦国夫人的是绛色的。这三个深得皇上恩宠的贵妇,一个比一个娇媚可人,吸住了在场绝大部分目光。

鲜于归看着她们,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个人,气宇昂然,风采无双的李白,在这样的月夜,又该口吐锦绣,月下舞剑,豪气直逼云霄了吧,她的心里茫茫然的,很空,这些热闹都与她无关。

杨不弃和宇文忘也各怀心思,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鲜于仲通说着闲话。

鲜于仲通道,“奇怪了,九个楼台,还有一个楼台是空的,谁这么大架子呀。”

杨不弃道,“可能没请那么多人吧。”

宇文忘道,“这个时候也应该开始了,可虢国夫人好像并没有开始的意思。”

大家抬起头,看着一轮明月,镜子似的慢慢转到中天,清辉如水,湖水如月光。

忽然门口高声禀报,“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园中一阵骚动,原来那坐面南的红楼是给天子留的,虽然意外,但大家并没有过分惊奇,以皇上对杨氏姐妹们的恩宠,经常都会有这格外加恩的事。

每个楼台的人都就地跪下,迎接皇上的到来。

唐玄宗偕同千娇百媚的杨贵妃缓缓走进来。

唐玄宗和杨贵妃登上了楼台,宦官一声高叫,“请起!”

每个人才重新归座。

忽然传来砰砰砰的响声,紧接着湖的上空爆开一朵又一朵巨大的烟花,大花又纷飞成无数小花,五彩缤纷。

不知什么时候,湖边的芙蓉灯已经飘在湖面上了,这些灯缓缓地在湖上着,湖水立刻繁花盛开。湖边不断地冲上烟花,烟花不断地在空中绽开,夜被装点得绚丽无比,在这些美丽的倾刻就消散的烟花面前,月亮都变得苍白了。

杨贵妃对唐玄宗道,“陛下,虢国夫人这个宴会比皇宫里的如何?”

唐玄宗道,“还是虢国夫人会享乐呀。”

客人们在楼台上观看着瑰丽的景色,感叹着虢国夫人的奢华。

侍女们在被烟花点亮的夜空下,又开始像蝴蝶一样地穿梭起来,端上各地的新鲜水果,各式各样的月饼,瓜子,酒菜。

烟花渐寂,湖中的楼台突然亮起来,原来是无数灯笼一齐点燃了。

细细的宫乐从楼台上飘出来,绕过红柱,飘过湖面,飘进客人们的楼台。大家不由地静了一下,朝水中楼台望去。

一阵琵琶的琤琮声后,八个手持琵琶的乐伎分两边坐在台上,一列婀娜的舞伎袅袅地从大屏风后面转出来,边舞边唱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 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指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 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