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忖度了片刻,道:“查查不好听。”
“……不好听也听着!”这厮天然呆的等级到何时是个上限?
“喔。”查获点头,“想。”
她气极反笑:“想什么?想找打?”
对方忙不迭摇头:“想为难一下那只华丽的老狐狸。”
“为什么?”
“他太华丽,我嫉妒。”
“……”秋观云无言良久,“是个很诚恳也经得起推敲的理由,我们走!”

二四、柳暗花明不是村
“多日来,你一直出现在百某周围,百某一方面挂心幼妹之事,一方面也为了厘清某些事,始终不曾给你明确了断。昨夜,百某为了找回那段自封的记忆,以梦中离魂之术探询真相,果然得到了答案。”
百鹞选择在飞狐山开始这场面谈。对于他们来说,天大地大不过是咫尺之间,既然要说话,自然要选一个令自己感觉最为舒适自在的地方。
“什么答案?”百合仙子显然也晓得此处是狐王的故居,从立定脚步的那时始,笑容便不曾从脸上退去,此时际坐在狐王洞府前的长溪之畔,颊浮绯红,眉蕴娇柔,两瞳内已然闪烁起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百鹞平视对方,道:“你不是百某的梦中人。”
百合仙子一惊:“什、什么?”
“你记得的那个过去,与百某看到的截然不同,百某不是……”
“你看到的?”百合仙子倏地声泪俱下,“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何封闭记忆,辜负鸳盟,可你没有了记忆,凭什么说看到?法术吗?纵算你有搬山移海的本事,又如何比得过真实发生的一切?比得上这几千年我在天界苦苦期盼的煎熬?”
百鹞稍稍思吟,道:“你如此说也没有什么错,比及只能依靠法术晓得的过去,真实的感受的确更为重要。百某执意追溯,也并非仅仅为了校验你话中的真伪,而是证实百某自己的感觉。”
百合仙子以袖拭泪,掀起盈盈泪眸:“那么,你证实到了什么?”
“准确说,是百某对你的感觉。”
“什么感觉?难道你看到了足以令你讨厌百合的东西?”
“没有感觉。”
“……什、什么?”
“我对你的感觉,是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这四个字,远比前面所有话更具杀伤力,不过是须臾之间,百合仙子即被面前男子那一股无所遮掩的无情与淡漠击得连哭泣也无以为继。
“你……你好……百……”
“百鹞——”百合仙子几难成语,一位不速之客以恢宏之声替她完成,“你杀我修罗之王,今日是你的死期!”
~
凭实讲,查获着实很想去招惹一番那位总是找不到表情的狐王,也确从秋观云那边得到了妥当的指示,怀揣着一万个期待,前往飞狐山,准备大显身手。
可他压根不想看到这种情形。
“喂,难道修罗界还派出两拨追杀的?”他大叫,“不是说我是惟一被寄予厚望担当这个重任的吗?”
正与百鹞交战中的两黑衣修罗其一转过头来,回喊:“十一王子有这说话的工夫,还不上来助阵,诛杀这个害了我们修罗王和三位护法修罗的罪魁祸首?”
“可是……”查获苦恼抓头,“我听说修罗王是因为吃了三十六个凡人惹上杀身之祸的啊?三位护法修罗明知实情,也没有去向母亲禀报,还帮着修罗王做那种坏事,都有点死有余辜呐。”
黑衣修罗怒不可遏:“十一王子说这种话,不怕再也回不到修罗界吗?”
因为对方是在打斗中边打边说,为了回应的得体,查获也连蹦带跳配合着与对方交流的角度,道:“不用为我担心,我有一半的凡人血统,在凡界应该能活得下去!”
隐身在高处的某美少年狂笑之余,深深好奇起这两位黑衣客此时的心情,不,不对呗?
同样是寻仇,凭什么派到本大爷跟前的就是一个天然呆货,派给老狐狸的就是一对棘手货?是欺负我巫界美少年的名号不够响亮不成?
她胸口不平之气渐盛的当儿,下方黑衣修罗中一人给同伴施个眼色,张口喷出一团火球,去处不是百鹞,却是百家的洞府。
百鹞自是不可能不救,幻身迅即分离实体前往拦截。
另一黑衣修罗等待得便是这个时机,趁他实、幻分离的瞬间,双掌内的两把黑钩一取其颈喉,一横拦其腰际。
……这两只毒货,看本大爷了结你们!秋观云在上方俯瞰得清清楚楚,正欲跳下去大打一架,眼角忽然蹩得角落里冲出一道身影,带着某种她所理解不能的决绝,扑向那两道勾魂钩。
“哇呀——”查获大惊失色:“小心,那东西有毒,就算神仙碰上也要去半条命!”这位天然兄边如此大喊,边飞身去救。
纵如此,前方那位的身体仍然抵到了钩锋,查获能做的,只是扯住对方一只手臂向后移身,不使钩锋深入。
百鹞回身,一掌击中黑衣客前心,令其飞跌出丈许。另一黑衣客急急赶去,一手扛起昏厥同伴,一手丢下一道符纸,隐身而遁。
“百狐王,你家女人中毒了。”查获把百合仙子平放在一方青石之上,道。
百鹞蹙眉:“谁的女人?”
“不是女人?”查获微惑,旋即了然,“对,她不是凡人,不该称女人,那就是……女仙?你家女仙?”
这厮是与秋观云呆得太久了吗?百鹞冷忖,望向百合仙子那张已然泛起青黑之色的脸孔,问:“她中了何毒?”
“那两个是修罗界的索魂使,钩上全浸过修罗界最毒的修罗花汁,凡人沾一滴就会毙命,但就算是神仙,也未必能抗得过去。照我看,这位仙子对自己这么狠,不单单是为了救你,还有寻死的劲头在里面。”
沉默了片刻,百鹞提步走向自家沿府,道:“把她扶进来。”
“喔。”查获搭起百合仙子手臂扶着向前走了五六步,忽又定住,瞪着前方背影,“我为什么要听你吩咐?”
他平声道:“因为你心地善良。”
“……”查获张口结舌。
他暗念开门咒语,道:“把她扶进来施救。”
“喔。”查获乖乖照做。
……
下方一片寂静后,秋观云飘落到地。
她盯着地面的一处鲜红,那是百合仙子在触到黑钩刹那吐出的鲜血。她方才看得清楚,那朵百合是切切实实往那道索魂的铁钩迎去,表情决然,脚步亦决然。既然是上界的花仙,对修罗花的事不可能全然无知……明明晓得,还义无反顾地冲抵过去吗?爱情,真的伟大至此?
“站在此处在想什么?”
她闻声回首:“老狐狸你出来作甚?你不是要救那朵百合花?”
“她没事了,只须休养三日。”百鹞踱步过来,在她近前的三尺左右立足,“我府中收集了各处的奇珍异宝,其中便有一颗辟毒珠,是东海之物。”
她恍然,笑道:“我想起来,小时听娘说过,东海辟毒珠专解三样毒物,一是巫界的红瑛草,二是阴界的无因果,三就是修罗界的修罗花。还好,虽然受了点痛,总归是虚惊一场。”
百鹞稍讶:“你在为她担心?”
她大眼珠子一横:“你当本大爷是那种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吗?”
他淡哂:“不是就好。”
“这个,老狐狸……”她掀了掀唇,欲语还休。
“嗯?”他挑眉以待。
“这……”她几经踟蹰,冷不丁双手抱头,两脚狠跺,连声怪叫,“啊呀呀,这么吞吞吐吐不是本大爷风格,本大爷直说了!”
“……”他仍在等待。
她昂首扬面,道:“老狐狸,本大爷决定不要你了!”

二五、多情偏被无情恼
冷场了?她喊完那句话后,面前的百鹞覆眸垂睑,良久没有回应。
“老……”她准备发声提醒,谁知才发半个音符,即接到两道冷冷的视线,下面的话音不自觉消失。
“给我理由。”
“……理由?”她傻傻反问。
他视线冰冷,容颜也冰冷,连声音也是冷冰得没有任何温度:“你做那个决定的理由。” “理由……”认识至今,虽然他因为先天症状从来没有和颜悦色,但也从不曾有过如此模样,哪怕是为了小嫂子彼此水火不容时……致使她一时反应不及,有些懵傻。
“没有理由吗?”百鹞视线愈冷,“从头到尾只是你兴起则来,兴尽则归?”
她思维一度凝结,一双大眼睛也恍若凝结,直直盯着那张冷面半晌,方隐隐有所领悟,讷讷问:“你在生气吗?”
他未予回声,似乎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不屑作答。
“不然……”尽管不情不愿,她仍然痛下决心,“你把话说回来怎样?你放几句狠话毒话过来,不管多狠多毒,本大爷一概受着,绝不反嘴,如何?”
……
再度冷场。
本大爷如此割地赔款,也不能消解狐王大人的怒火呀?可怜巫界美少年绞尽脑汁,苦无良计,不得已二度丧权辱国,道:“你打我几下呗,我绝不躲避绝不回手,不过……五下是上限,不能再多。”
“……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狐王大人蓦地爆发,眼冷淬冰成焰,声线骤然拔高,“你想要就出手,厌了便丢弃,以为自己当真可以随心所欲,肆无禁忌?”
“呃……”
“不由分说的出手,毫无理由的放弃,是你的行事风格,还是你的处世态度?你……”
“……停,停,停一下!”她总算是明白了狐王阁下这把火气的由来,“你生气的不是我说不要你,而是我不要你这个事实?啊,更确切说,你认为由我开始,由我结束,好似事情全由我自己主导,你毫无面子,为此大动肝火?”
他眯眸:“你……”
“停,请君暂歇雷霆之怒,听我把话讲分明。”她抱拳作揖,“你方才说我没有理由是呗?非也,我有理由,而且还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想不想听?”
她前生到底是什么物种化成?他瞪着她,直觉自己一拳打进了绵花内,毫无成就。
她讨好一笑,道:“我对你出手那时或许算得上‘不由分说’没错,可本大爷长到十八岁,也只对你出过手,这说明本大爷也是很挑的好不好?如果不是看着顺手用着好用的材料,本大爷哪有胃口下咽?”
“……”他该为此欢天喜地奔走相告吗?
“其实,你刚刚与修罗界那两只黑修罗打架,我一直站在高处看着……别误会,我不是不想帮忙,是没有机会,本大爷才想出手,那位百合仙子便没有任何迟疑就去为你把那两把凶器挡住了。”
他眉梢微动。
“假使她是为了谋取你的同情演一出苦肉计也就罢了,可我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出来,那一刻她没有任何杂念,只想救你。而后,我扪心自问,我为你能否做到那一步?答案当然是‘不’。我不晓得自己这一辈子有没有可能爱一个人爱到那等田地,但至少现在我不能为你做到。也就是说,我对你的那点心思,与百合仙子的痴情根本无法比较。”她偷偷瞥了对方一记,还好,那张脸貌似正在恢复往常的清淡模样,“你这只老狐狸尽管傲娇了一点,狂妄了一点,无趣了一点……”呃,适可而止,“可是你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兄长,也是个恩济凡人的好狐王,遑说你生了这么一副气死神仙的好皮囊,绝对值得一份至死不渝的爱情。既然我做不到,当然不能阻碍你得到。”
怎样,够冠冕堂皇吧?她差一点被自己感动到。
“当真如此?”百鹞问。
她忙不迭颔首:“真,真,绝对真,十足十百分百的真!”
“那就不劳费心。”
“诶?”
他浅哂:“百合仙子的确想救我,但彼时并非没有一丝杂念,连查获亦察觉到了她欲寻一死的迹象。”
她焉听不出来这只老狐狸趁机讥讽自己连查获那个天然呆也不如?不过此刻无暇计较,问:“她好不易修成不死之身的花仙,为什么有寻死之心?”
他瞳光专注凝视,道:“适才,我告诉她,我对她……”
“百郎!”洞府门大开,长发散披满面病容的百合仙子跌跌撞撞走出,后面跟着欲扶不敢一脸无措的查获。前者一手掩在心口,美目盈泪,不胜娇怜,“你还想如何羞辱我?”
他摇首:“百某不记得自己曾羞辱仙子。”
百合仙子凄然而笑:“你为了讨好她,不惜令百合在她眼中成为笑柄,这难道不是羞辱?你伤我一次不够,还想借她的刀伤我第二次,那你何必救我?为何不成全百合的求死之心?”
秋观云深知此时的自己在这位受了伤的仙子美人眼里是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存在着更错,遂暗自抽脚,欲一走了之。
“你去哪里?”百鹞探臂将她抓住。
“……”这个没眼力的!
百合仙子睹此,瞳底更是绝望:“既然百合在此如此碍眼,百合走了就是!”
这位刚烈仙子甩身疾奔,不想就此扯动伤处,修罗花的毒虽然解去,索魂钩的伤却尚未轻易愈合,血色迅速晕染透出衣衫。纵如此,仍不肯停下脚步。
“老狐狸!”秋观云见状变了脸色,挣不开腕上束缚,气吼道,“本大爷最见不得女子受苦,她是因你受伤,你就眼睁睁看她这般自我折磨?”
百鹞眉峰深攒,睨向另一头的闲者:“去把百合仙子扶进里面。”
“为什么总是我?”查获大叫,委实困惑:这中间有本大爷什么事?
“你本性善良。”
“……喔。”
查获飞身赶上步履蹒跚的百合仙子,才伸出手去,岂料对方为了避开他的搀扶,不惜动用飞身术腾空,无奈重伤在身无法自如驾驭,由高空一头栽下。幸得秋观云抛出手中折扇,化作一团软絮,及时将其托住。
“老狐狸,不管你爱不爱她,总不该如此欺负她吧?我最鄙视欺负女子的男子,你想成为我鄙视的那等生物吗?”这边,秋观云咬牙切齿,怒火冲天。
“百郎,你纵使对我无情,难道也没有一点怜悯?你让她救我,是想致百合于何地?”那边,百合仙子伏地痛哭,瘫软成泥。
“都给我停下!”百鹞陡然厉叱。
两方丕地安静。
“既然你一定要晓得真相才肯罢休,百某便给你真相。”他此话逐字逐句,是对百合仙子而发,“只是,真相里的你,远不是你自己想象得这般,届时,还请莫怪百某无情。”

二六、花褪情残终须了
飞狐山幽云峰,乃百鹞最初修炼之地。
那时,无论是人界还是狐界,皆是混战不断,各自为政。那时的百鹞,上无兄姐,下无弟妹,父母双亲镇日奔波于本族的内斗战场斡旋调停,无暇顾他太多。那时的百合仙子尚是一株普通的百合花,是那只孤傲小狐狸惟一可以倾诉心事的朋友。他未曾修行,已是胸怀抱负,想整顿狐界使狐族壮大昌盛,想从人类猎狐者的手中保护弱小族众,想约束为得修行噬食人类精元徒为狐界招灾的族中败类……从狐成人,他对她倾吐了所有心事,也随着日益精进的修行,令得百合花得所助益。在他练就了幻身变化术之际,百合花亦修成人形。
雏鸟会将第一眼看到的事物认作母亲,不管那是一只正欲将之吞进腹中的毒蛇,还是一根没有生命力的枯枝。于是,这两只雏鸟互相依存,互予慰勉,确曾约定有朝一日一起得道飞升,结为仙侣。
这时,百鹞已然修有所成,开始帮助双亲打理族中事务,每隔一段时日就须出处远行。他每一回离去,百合皆会站在峰顶挥一双柔荑脉脉相送;每一回归来,她亦站在峰顶翘首相迎。那一幕,不是没有给过他温暖与悸动,不是没想过给予她守护与永恒。
直到那日的到来。
那日,百鹞前去收伏一只栖息在飞狐山山脚林内袭击过路行人吸食血髓的狼怪,不慎中了其与同党的伏击,腹背受敌中眼看不支。恰逢山南独秀峰的虎精白曦路过,后者也是为收伏以邪法修行的同山败类而来,自是伸以援手,合力诛灭一干劲敌。彼此一见如故,焚香结为兄弟。
翌日,白曦到幽云峰拜访,认识百合。
事情的改变,就是从那日开始。那予他温暖的景象开始递减,百合亦越来越少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他有所感应之际,便是事发之时。
那一刻,他看到了那双依偎在一起的男女,对方也看到了他。无疑,那是天下最尴尬的场面。白曦满面羞赧,亟欲上前解释,被百合挡住。她迎着他的目光,全然的坚定无畏,道:“我与白郎是真心相爱,请你成全。”
“……好。”他转身。
百合一窒,对着他的背影含泪喊道:“是你错在前面,是你将你的宏图大志放在百合之前,白郎疼我爱我,百合不过是想……”
“不要说了!”白曦厉声阻止,“错了就是错了,我们这一生都将对不起白兄弟,再多的辩白也无济于事。”
从此,幽云峰与独秀峰划出楚河汉界。
百鹞心无旁骛,专心于修炼,顺利躲过千年大劫,夺下狐王之位,制定族内戒律,提升族众实力,用了五十年时间令狐界气象一新。而后,妹子们陆续降生,他为了保护那一个个娇嫩生命,更无暇思及其他。
一个雷电交加之日,他将几个妹妹带进了自己设有结界的洞府内,自己站在雷下仰望上空,想着那些个最爱拿这等雷吼电鸣的戏法虚张声势的诸家神仙,无非饱食终日、长岁难熬的无聊罢了。
“百郎……”一道幽咽泣声乍然送来。
他顺声偏眸,淡道:“这两个字,百某承受不起。”
百合脸上泪痕交错,惶然跪地:“百……百狐王,请您救救白郎!”
他蹙眉未语。
百合继续泣诉哀求:“求您,求您助他渡过此次天劫!”
“原来这场雷是他的劫术?”百鹞微怔,转而道,“白曦的修为不在我之下,他应该不难避过去,何须百某出场?”
百合摇首:“本来是如此没错,可就在两日前他中了狼怪的暗算,有重伤在身,如今眼看已然支撑不住了,求狐王看在他曾与你结拜一场也曾救过您的份上,救他这一次,求求您!”
他淡淡道:“你为了白曦,冒着天雷之险前来求助,百某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可白曦未必愿意接受百某的帮助……”
“你不能不帮他啊,他……”百合面上一丝决绝闪过,凄厉嘶喊,“他的伤说到底也是因你而起,那只狼怪便是你诛灭的那只狼怪的兄弟,白郎他是替你受过!”
“是吗?”他稍作沉吟,“带路吧。”
~
独秀峰顶,白曦果然气力微弱,周遭所布结界在雷鸣电光不遗余力的撞击撕打下,只剩最后一层苦苦支撑,形势堪危。
“你快救白郎啊……求你……救他……我什么都可答应你……你救白郎……”百合仙子心碎神伤,哭喊不止。
然而,百鹞仅是一眼,已知回天乏术。他施咒将结界扩展加固,走过去盘膝坐在白曦身后,一掌抵其后心,催动念力,以心语与之交流:虽然我也想还你救命之情,但想必你也明白自己即将油尽灯枯大限将至,还有何未了之事想我为你做?
白兄弟?白曦以意识低唤。
是我。
你居然还肯救我。
你救过我。
不,那日是我提前走漏了风声,那只狼怪想要伏击得本来就是我。
不管如何,仍是你救了我,有什么未了之事需要我帮你完成?
白……百合?住手——
百鹞一愣,看着面前的白曦溘然跃起,挥掌拍中一只手握匕首的皓腕。
“白郎,你……我是为你……”匕首落地,行凶者也跌倒在地,握住断腕,剧痛伴上心伤,晕了过去。
他瞬时了然:毕竟也有着千余年的修行,百合早就晓得白曦今日难过天劫,之所以不惜颜面大费周章地将他引来至此,全因心存另层打算。方才,她是想趁自己为白曦行功疗伤的当儿偷袭,拿取他的内丹为白曦续命吧?
而因此变故,白曦体内仅存的一点内力也行将殆尽,他呕出两口鲜血,捂胸半胸在百鹞身前,艰难道:“白……兄弟,我对……不起你……百合……她……”
他淡哂:“无妨,纵算你不拦,她也无法暗算成功。所以,我不会拿她如何。”
“我本想……求你……照顾百合……可她如此……”白曦一手扣住百鹞肩膀,使尽最后一点力气,“求你……让百合忘记我……助她早日……飞升成……仙……”随着那“仙”字的缥缈涣散,白曦阖眸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