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秀峰顶,玉石壁上的影迹渐渐隐去。
“不,这不是真的……”百合仙子面容灰白,掩口低泣,“百郎你为了摆脱我,竟然编出那般荒唐的故事来,堂堂狐王,不觉可笑吗?”
百鹞面相淡漠,道:“这当然是真的。”
百合仙子执守自己的判断,不容侵犯:“百合有自己的记忆,有自己的感知,而你让我看到的,全是你用法术幻化而出,作不得准。”
“你的记忆早被我封锁,你得到那些支零片段,是打月老那边得来。”他道。因为他上一次到天界一游时,曾误毁了月老府内的情芽苗,致使那老头儿怀恨在心。
“不,不是……”
“白曦魂留一线之际,我将其魂魄送入虎族之王宿氏的腹内,如今他已成为虎王宿盟,早已娶妻生子。”
“什么白曦,什么虎王,我不认识,我只认得百郎你,你可以不爱我,可以不接受我的情意,不可以如此践踏我的心!”百合仙子泪珠晶莹,哭声幽幽,分外惹人生怜。
在旁做观众做了多时的秋观云也忍不住对美人的恻隐之心,抬脚想过去安慰两句,被百鹞寒眸一横钉在原地。
“别多事。”百鹞冷冷道。
“喔。”她是天下最识时务的小孩,从来就是欺软怕硬好吧?
“白曦转世到虎王之家,自然修行得法,他获得大成的瞬间,上一世的前尘往事如浮光掠影而来。他因此寻到我,言自己不想被前缘困锁,请我保守秘密。他的儿子曾救过灵儿,我欠其一条人情,为信守承诺,我自封记忆。但,我并不准备为此付出我的未来。”他说到最后两字,眸线掠过某只尚算安分守己的生物,“你为了寻找你的前生爱侣,不惜窃取天库内的搜魂珠,可对?”
百合仙子面色丕变。
“你若还是不想相信,我这就把宿盟拘来,你与他当面对质,将你们的宿世因果了结清楚也好。”
他说到做到,念动催魂咒,不一时,一只白袍加身、威武轩昂的虎王大人出现峰顶中央。当然,来得是人非虎,而且还是一位满面无奈的人。
“狐王阁下,百合仙子,果然还须有今日一个了断。”来者叹道。
百合仙子双手遮耳,剧摇螓首:“不,百合不信,找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证参与进来,又能改变什么?百郎你何不直言说你是因为另结新欢,厌弃了百合,背弃我们的千年鸳盟呢?你为什么宁可煞费苦心地编纂……”
啪!一记明亮的声响以丝毫不加拖泥带水的干脆姿态降临于此。
秋观云放下左掌,道:“如果你不是女人,我会用我的右手打你一个皮开肉绽脑袋开花,但就算是女人,也不可以用这个柔弱姿态无所顾忌地欺负我的男人!”
“至于你……”她眯起大眸,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右掌成拳一下捣中来者腰腹,“管你什么虎王狮王,欺负我的男人就是不行!”
二七、一波初平一波起
秋观云那一拳全凭自身气力,未加诸任何法术。
纵如此,虎王宿盟仍觉腹内翻江倒海,脚下几经趔趄方才站稳,强忍痛感定睛看清了施暴者的面目,思及方才那句宣告,问:“这位是狐王阁下的女人?”
“你才是狐王阁下的女人!”秋观云举拳霍霍,“你敢说,本大爷就敢接着打!”
宿盟好生纳罕:“难道宿某适才听错了?你不是说……”
她嗤之以鼻:“我说他是我的男人,没说我是他的女人好吗?他是本大爷的,本大爷还是本大爷的,明白?”
宿盟好大一头雾水,茫然看向百鹞。
后者微扬唇角:“她的逻辑一向自成一格,虎王阁下和她较真的话,便是没完没了,还是将时间用在了结这桩陈年旧案上吧。”
宿盟听得出对方语气中的纵容,显然也认领了她那一拳的护短与不平,如此甚好,前生的宿债是该有个尽头。
“百合仙子,如今你位列仙班,宿某再世为人,狐王阁下情有所钟,三个人的过去皆已过去,惟有放下方得各自自在,请……”
“本仙并不识得阁下。”百合仙子纵使半面红肿,仍然使自己恢复到矜持端庄之态,“既然百郎打定心意弃百合不顾,百合自不会勉强于他,自行消失就是。”
百鹞眉梢淡挑:“你不必自行消失。”
“……百郎?”百合仙子瞳心燃起两点希望之光。
“少给本大爷自作多情。”秋观云嗤声,“你都不用脑子想的吗?窃取天库财物,触犯天条,上方那些拿戒律当饭吃的闲货们肯放过你?嗯?瞧,已经到了。”
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第一眼扫见了踩着厉霾向此方降临的四个天差,高挥双手,热情打起招呼:“天差大哥,上面的空气还好吗?”
百合仙子起初尚且觳觫惶怖,但当看清面前的两个男子皆没有对自己伸出援手的迹象后,面容瞬即灰冷。一趟寻爱之旅竟成心碎之行,到头来,仍是独自一人……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对不起我,百合恨你们——”没有任何反抗便随天差踏上回天路,一路撒下悲泣的控诉之声,哀哀不绝。
这一日,凡间百合花尽是花落如雪,落地为泥。
宿盟仰望天际,许久后,发出长长叹息,道:“宿某也该走了。”
“不送。”秋观云言简意赅。
“……”宿盟睇她一眼,失笑,“狐王阁下得此火爆佳人,未来岁月必定精彩纷呈。”
百鹞浅哂:“理应如此。”
“告辞。”
“不送。”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本虎王去也。
独秀峰顶,回归宁静。
秋观云抱拳:“本大爷也告辞。”
百鹞皱眉:“你去哪里?”
“管我?”
他展眉:“是在管你没错。”
“你……”这厮的口齿几时变得这般难缠?“本大爷可不记得给过你这项权力。”
他扬眉:“你给与不给,是你的事。我管与不管,是我的事。”
哈,这厮是吃错什么药不成?她瞪着那张妖孽颜容,恶狠狠道:“老实向本大爷坦白,你的本尊是不是已经随百合仙子而去,此刻站在本大爷面前的只是一个残次的替代品?”
他面不更色:“我不介意你来验货。”
“验、验货……”她没听错吧?这这这……这个清心寡欲的百鹞是在和自己开荤腔吗?“怎、怎么验?”
“用你喜欢的方式。”
……不行了,出事了,狐王大人坏掉了!秋观云心中嘶吼,俶尔掉头狂奔。
百鹞掀掀唇角,趋身追随。
~
秋观云认定自己一语成谶,道破天机。如今的狐王大人,绝对是——
真身已随百合去,此地空余一骷髅。
否则,怎可能错乱至斯?
以往,她几句撩拨,几语调戏,即能令他百般隐忍,气吞千里。而如今,但凡她有去言,他自有来语;她出招,他必定拆招,且语语切中肯綮,招招见血封喉……这还了得?
“你这个巫界恶霸,被本大爷找到你了!”
她躺在飞狐城的城楼顶沐浴阳光,一个毫无眼力的东西送上门来,搁着往时,必定是奉上一通海扁胖揍,但今儿个正中下怀。
“小白查,你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做呗?”
查获惑然:“‘小白查’是什么?”
“是你。”
“我不是‘查查‘’?”
她伸指捏起他弹力极好的脸颊抻出老远,阴森森地笑:“查查是你,小白查是你,以后还有天然查、呆呆查、查查呆……不管本大爷给你取什么样的名字,你都给我欢喜接受!”
“喔。”查获流着口水点头。
她满意,改捏为拍,换了个更具亲和力的表情:“你预备什么时候去寻老狐狸的麻烦?”
查获摸着泛凉的后脖颈,道:“我方才就想。”
好孩子。她冁然:“付诸行动了没有?”
“方才,老狐狸对他的妹妹低声说话,他的妹妹一头钻进他的袖里找宝贝,原来还有那样的哥哥,那样的妹妹……我看得入神,忘记出去寻他不是,等回过神来,他已经不在那座城主府。”
呃,说起来这是一位经历过苦难童年的坎坷少年呢,看见人家兄友妹爱的和睦场景,难免触景生情呗?她亲亲热热地揽过他肩膀,道:“为了拉升你的仇恨,改日我会请你观摩我与我家老娘老爹亲密相处的情形,届时你在羡慕之余,想起自己从未得过那样的疼爱,一定会走上愤世嫉俗的康庄大道,我对此充满期待。”
“真的?”
“信我者,得幸福。”
“好,我相信。”
这两个……
听了不过三言两语,百鹞想这世上有一只变异的生物委实已经足够了,如若放任两只凑在一起,还不知将为这世界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二位。”他缓缓发声,“聊得如此投机,不想换个地方吗?”
秋观云偏首乜斜他一眼,对查获道:“很好,你的时机自投罗网。”
“就是说,太好了!”查获喜不自胜,一个英雄感十足的起跃,咄咄面对来者,“呔,狐王百鹞听好,我乃修罗界十一王子查获,你杀我兄长,诛我主王,我与你不共戴天,势不两立,快快亮出你的狐王剑,施出你们的阴谋诡计,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果不其然。百鹞恁是无力,“我不打小孩子。”
查获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吼呜一声炸毛跳脚:“我才不是小孩子!”
“错。”秋观云在其身后指导,“你应该回‘你才是小孩子,你全家都是小孩子’,说一遍。”
“你才是小孩子,你全家都是小孩子!”一字不差,连神情亦模仿过去。
“……”
“做得很好,呆呆。”为人师者言传身教,亦不忘及时的勉励引导,“接下来该怎么做?本大爷对你有信心哦。”
查获顿时精神百倍,出指指着对方,冷肃喝道:“狐王百鹞,休要小看本王子,本王子出自修罗王族,得我母亲亲传,岂是泛泛之流?你快些拿出你的看家本领,莫太快做了本王子的刀下之鬼!”
“好。”百鹞目芒淡觑,“出招吧。”
“怕你不成?”查获倏地纵身,向他扑去。
百鹞原是负手等待,遽然间,却眸光一紧。
那只查获飞跃的同时,从腰肋处抽出一把外观朴拙的宽刀,双手执掌着劈面而来。
“修罗刀?”秋观云讶呼,“呆呆你何时多了这个玩具?”
“离开修罗界的时候母亲给的,威风吧?”查获答话的当儿,掌握中的宽刀自行抽长,玄色的锋光迅即散出寒气万缕。
百鹞飘身后移,道:“修罗刀乃修罗界至宝,你可知它的厉害之处?”
查获咧嘴大笑:“本大爷当然知道,有它在,你就头痛多了是呗?”
连说话的语气也如此仿佛,这少年中毒已深。百鹞随意作想,不料想得一股无名火起,冷嗤道:“它再是了得,落在你的手中,也不足为惧。”
“啊呀呀,你小看本大爷?看本大爷的厉害!看刀!看刀!看刀!”刹那间,查获舞得刀影交错。
百鹞不得不承认,这少年对修罗刀的驾驭超过了自己的预期,甚至几度造就他险象环生。
秋观云眉尖稍颦,扬声道:“查查,你如果真想把这只老狐狸皮剥下来,本大爷可是救不了你呐。”
“嘿嘿。”查获舞得忒是高兴畅快,“有修罗刀在,狐王大人也杀不了我,你也想看华丽的狐王被本大爷砍得到处走的模样呗?”
“呃……”说得也是。
这两只天外生物!百鹞暗中切齿,左掌掌风暂与刀光相衡,右手探入腰际,但闻龙吟凤鸣之声,一道雪色锋芒抵回玄色刀光。
“狐王剑?”秋、查异口同声。
查获情绪激昂:“对,对,就该是狐王剑嘛,狐王剑对修罗刀才算得上一场顶峰对决!”
“顶峰对决?”百鹞唇线掀起讥讽弧度,“你算是哪方的顶峰?”
查获大恼:“啊呀,本大爷和你拼了!”
一方挥刀而至,一方御剑相御,刀剑交鸣,金声玉鸣绵延不绝。
作为挑起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修罗刀、狐王剑的出场并不在料想之中,此刻本该为了这意外的惊喜不胜欢乐。但,望着那刀光剑影,她心头“卟卟”疾跳,仿佛……
“时空之门?”再一次刀剑交逢,漩流激荡时,她愕然惊叫。
二八、一波荡尽浪复抵
修罗刀,来自修罗创界时的奇缘造化。
狐王剑,乃首任狐王以数千年修行淬炼得成的震族瑰宝。
两样皆是岁月体炼之物,经历过悠远时光,穿行过旷古空间,一经遭逢共鸣,不难引发时空震荡,其时旁边如果再多一位有着吸引时空扭曲体质的主儿坐阵,便是当下情形。
周围天色仿佛突然暗下,眼前有个螺旋状的波纹正在次第生成,并向前方欺近。
百鹞先前见过这诡异纹路,自然晓得它是因谁而来,审视着自己剑锋上的异样光华,再扫一眼修罗刀,迅即将剑还鞘,对查获喝道:“收起你的刀!”
后者一呆:“不打了吗?”
“不打了。”
查获少年一脸困惑:“为什么?”
“打不过你。”百鹞淡淡道。
“好,不打了!”查获颇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答案,将刀顺着自己的肋骨别进体内。
这本来是极具戏剧性的一幕,秋观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百鹞旋身落在她身前,凝望那道明显向此方波动的“门”,问:“你可晓得如何关闭它?”
“只见我家母亲大人做过一次。”她道。
“很好。”他道。
“好什么?”她问。
他闪至她身后,双掌抵其后心:“你来施法。”
“可是……”母亲大人是以巫界之主的号令而发,自己可否驾驭?
“我也要来!”查获不甘心独自一个被冷落在旁边,跳过来将两手放在了秋观云肩头。
百鹞蹙眉:“想帮忙,到我身后。”
“为什么?”
百鹞尚未作答,秋观云气叱:“你是一万个为什么集成的吗?乖乖到老狐狸身后,听到我号令,即刻把内力传送过来!”
“……喔。”查获果真“乖乖”听话。
母亲大人乃巫界之主,自己无名小辈,自然无法搬用同一咒符。巫家古语内,可有过有关时空之门的记载?秋观云搜肠刮肚,奈何脑子中一时间仅余白雪茫茫,寻不着半点启示。
“不需要把它想得太过复杂。”百鹞道,“时空之门与结界不同,它联结得是或纵横或经纬的另一方天地,三界之内可操控自如者寥寥不过三四,连令堂也未必能够轻松面对,你且放宽心思,平静对待。”
秋观云感受着那股渐形迫来的吸纳力,垮脸道:“你说得轻松,我只感觉到它的出现是为了把我吃进去,可吃进去之后是粉身碎骨化成一团齑粉,还是在不知名的地方飘来飘去永远见不着我家老爹老娘,却没有半点预知。你教我怎么放宽心思从容对待?”
百鹞掌心散出热力,语声素淡依旧:“不管哪一个结果,你皆不是一个人。”
“……诶?”本大爷可以回头瞄一眼这货说这话时的表情吗?
“专心无骛。”他道。
切。她扁嘴。
查获少年眼力极佳,恁是纳罕:“老狐狸,你的脸怎么红了?”
“……”
她哑然失笑。
查获茫然地承受了狐王大人的回首一瞪,不甘示弱地大喝:“巫界恶霸莫再迟疑了,既然怎么着都是一死,干脆放手一搏!”
“你才是怎么着都一死,本大爷万寿无疆,怕它何来!”底气陡然上涨,脑际也豁然开朗,秋观云左手当空画符,口中高诵,“时空之道,纵横经纬,各安其行,各按其规,乱之扰之,宜生逆悖。吾以世间诸态天规地律为念,闭阖此门,阖——”
“阖”字发,百鹞倾力贯注,查获全心输送,三股力量集结于秋观云的左手指尖,攀附于“阖”字符内,使之如一只巨轮般滚滚而出,迎难而上。
那道“门”显然并不甘愿就此降服,两方的碰撞尖锐嘶厉,扰过三人耳谷。
秋观云右掌始终不曾放下,抵御着它间断散发的吸收之力,不敢有一丝的疏松。
百鹞、查获各自腾出一掌,挥力支援“阖”符,增持其威。
这场较量持续了半个时辰,终于,“门”隐遁了形状,“阖”字功成身退,四遭变回晴明天色。
“天亮了。”查获左右扫了一眼,腿脚不由泛软,半跪下去。
另外两人的情形也不遑多让。
秋观云与百鹞以背靠背,好一阵调息,方道:“幸好这东西即刻卷土重来的嗜好,否则本大爷也只有等着成为食物了呗。”
查获满头满脸尽是困惑:“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秋观云乜向这只奇葩,啼笑皆非:“你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帮忙?”
查获瞥一眼百鹞,煞是得意:“连本大爷的手下败将都敢出手,本大爷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秋观云怔了怔,忽地爆出大笑:“不愧是天然查,果然是天然无公害!”
“对吧?”查获咧开嘴,不自禁沾沾自喜。
百鹞唇角上扬。
查获忒是惊奇:“你会笑啊?”
“咦?”秋观云翻身一滚转了过来,“老狐狸在笑吗?让本大爷瞧瞧。”
查获狂点其头:“他在笑他在笑,本大爷看得明明白白,他方才就是在笑!”
“你什么意思?”她两手扳着那张俊脸,美眸怒瞋,“你可以笑给呆呆看,不能笑给本大爷吗?再笑一个,本大爷赏你糖吃!”
“就是说,如此小气作甚?赶紧笑一个!”查获积极声援。
百鹞飞身纵起, 踩云行走。
“去哪里?”后方两人齐声扬嗓。
他边走边道:“方经一场大战,百某要到城内找家酒肆喝酒压惊到天明,”顿了顿,“来不来随你们。”
她瞳光异亮:“来!”
“我也来!”
~
“这三个难道就此成为朋友了吗?”
巫神洞内,前方的水晶镜内正是外间正在发生的种种,云沧海叹为观止。
秋长风浅哂:“有咱们的云儿在,凡事皆有可能。”
“对呢。”镜中的女儿神采飞扬,云沧海眸线柔昵,“的确如此。”
“爱女成痴的两位,容本尊郑重提醒一声。”两人的后方,盘坐着这座洞府最先的主人,如今的巫神。他一手抚着匍匐在自己手底的恚兽的蓬松皮毛,一手勾着一杯琼浆,“本尊今日下来,可不是为了看两位如何扮演一对慈父慈母的。”
“不然你是来讨人嫌的?”秋长风勾起一杯清茶优雅啜饮,口风凉凉。
巫神眼角一跳:“你这么想与本尊吵架?”
秋长风耸肩:“我不介意下棋。”
“……你狠。”截止到今日,自己同这个来自凡界的凡夫俗子下了不过三回棋,便输了三样随身宝物,再输下去,难道想他堂堂巫神裸身回程?
云沧海嫣然:“巫神特地下界,不知对弟子有何指点?”
巫神面相庄严:“先前还只说那一日早晚会来,如今须说那一日已经为期不远。你可做好了准备?”
沉默晌久,云沧海轻叹:“如若这准备是指失去观云,弟子会说永远无法准备。”
“哦?”巫神稍怔,“听你这话,似乎另有安排?”
“弟子想搏一搏。”
“纵使到最后结果仍然无法改变?”
云沧海瞳心峥嵘乍现:“弟子这一生从未屈从于命运,以前不会,今后仍然不会。”
巫神颔首:“本尊是受天帝所托前来过问此事,不过,本尊既是巫神,当然要庇佑自己的子民。你也须掌握住分寸,莫授人于柄,令本尊在天帝面前太过不好说话。”
“弟子谨遵巫神教诲。”
“不对呢。”秋长风剑眉闲挑,懒懒道,“你似乎漏了几个字,应该是‘弟子谨遵下得一手臭棋的巫神的教诲’。”
臭棋?巫神瞬间暴怒:“你这个前任的无道昏君,当真是想打架不成?”
“我更倾向于下棋。”
“下便下,当本尊当真下不过你这区区凡人?”
唉,巫神大人,您这是何苦来哉?难道您没有发觉自打您进来的那时开始,他的眼神就盯准您腰间的那把乾坤扇了吗?云沧海摇头嘘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