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杏仁核相连的是下丘脑,下丘脑又与脑垂体相连。脑垂体受到下丘脑的刺激,会释放出各种激素信号,这些信号可以调节生长发育、性发育和月经周期、饥渴感,以及肾上腺素的释放。同向肌肉发送信号的神经一样,脑垂体会作为大脑的输出信号,这个信号由激素分子传输,而非神经轴突。下丘脑受到损伤会严重干扰人体激素系统的调控,并且造成一系列失稳效应,比如食欲的变化和愤怒情绪的变化。

杏仁核和下丘脑都与被形象地命名为导水管周围灰质(PAG)的部位相连。这个部位将信号直接发送至脑干神经,脑干神经控制着许多身体功能:它是神经信息传至身体的输出站点。对正在做脑部手术的病人(且是在意识清醒时做的手术)来说,刺激其 PAG会引起患者强烈的恐惧和痛苦,以及对死亡的惧怕,这些情绪不单单产生于脑手术经历。杏仁核、下丘脑和 PAG都与丘脑中部的细胞群相连。这些细胞将信息发送至大脑皮质,经过大脑皮质处理后又传回给丘脑、下丘脑、杏仁核和 PAG(见图9.2)。

 

 

杏仁核等中脑部位 ERs的信号不单发送至脑干的运动神经通路,而且还可以调节参与某些活动的脑干细胞,比如失眠和睡眠、心情、警觉和机警。这些神经细胞会通过释放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血清素和乙酰胆碱等神经介质对整个大脑活动进行广泛的调控(许多能使心理和情绪发生变化的药物都与这些神经介质有关,它们会影响这些神经介质的运输路径)。这也是为什么情绪如此普遍且很难忽视的一个原因,它们沦为了试图对他人施加影响的人的利用工具。当某件事激起情绪反应时,为了处理这个情绪,大脑的大部分区域都会被激活,而用以谨慎思考的资源就少了。

神经影像学研究可以让我们观察人在执行任务时大脑的反应,能够为我们提供脑图——暗色背景下几个明亮的小点,就像小镇失眠者家中午夜的灯光。实际上,大部分任务中的神经活动类型——甚至是最简单的任务——都会改变整个大脑。为了理解其复杂性,科学家设定了门槛,只把最显著的变化列入考虑范围而忽略其他。因此,谈到“参与……的大脑部位”指的是一种注意力、行为计划、动机调整以及大脑其他部位间冲突的解决方式。它有助于解决欲望冲突,这样,人的行为就不会陷人停滞,我们便不会因为无法抉择是吃拷玛味还是咖喱味而被活活饿死。

前扣带回的前方是前额皮质(PFC),它是神经学家认定的大脑功能的另一个主要区域。前额皮质中央是内侧前额皮层(mPFC),mPFC似乎专门负责处理情绪问题。和许多前额皮质区域一样,mPFC负责调节低层次大脑区域,比如杏仁核的活动。它被看作是专门负责行为与后果之间联想学习的区域。比如,有经验的老鼠会认为铃声意味着电击,于是集中精力逃生。在情境发生变化时,mPFC起到了尤为重要的作用;当它受损时,即使铃声代表食物,老鼠也无法习得,它在听到铃声时还是会以为有电击。快速、基本的反应在皮质下区域进行调控,而当脑神经通路有更多的附加层次时,就能完成更为灵活的行为。

同样位于前额皮质,在眼眶或眼窝上方,还有一个区域叫作额叶眼眶面皮质(OFC)。它与杏仁核有着紧密的联系。在菲尼亚斯·盖奇案例中,他的头部被一根铁棍穿过的区域正是这个部位,这次受伤把他从一个勤奋可靠的人变成了一个行为怪诞、毫无责任感的废人。约瑟夫·勒杜在《情绪化的大脑》一书中解释道,OFC受损会影响“有关奖励信息和当时是非对错的短时记忆,这个区域的细胞对判断一项刺激是导致奖励或惩罚相当敏感。额叶眼眶面皮质部位受损的病人无法感受到社会和情绪的信号,一些人甚至出现反社会行为”。换句话说,OFC能够表现奖励和惩罚刺激的价值,并且有助于人在不同奖励(或惩罚)之间进行复杂的选择。如果给很小的小孩以下两个选择,立刻给他一块小巧克力或几分钟后给他一大块,他通常不会等待,直接选择前者。OFC受损的成年人和小孩一样,也无法延迟自己的心理欲望:他们想拥有一切,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希望立刻就拥有。

前扣带回、内侧前额皮层和额叶眼眶面皮质都与控制体内情绪变化的皮质下区域有着密切的联系(图9.3展示的是皮层和皮层下区域之间的一些主要联系)。皮层下区域受到损害或刺激会影响到迅速、自发的情绪反应。大脑皮层区域受到干扰会对情绪解读,迟缓、非自发情绪的表达,环境变化时反应的灵活性等产生细微的影响。正如卡尔·马克思所说,情绪和社会一样,包括来自(大脑)底层结构的力量和上层结构的管理。之前我们提到过,处理情绪的区域并非只有上述讨论到的这些部位。其他部位(如岛叶,就被认为是负责处理疼痛刺激的部位)也发挥着一定的作用,不过究竟发挥了何种作用还有待进一步了解。

 

 

图9.3参与情绪处理的主要大脑区域以及它们之间的联系。虽然它们的功能还未得以完全了解,但我们认为应遵循以下规则:内侧前额皮层(mPFC)建立行动与结果间的联系;前扣带皮层(ACC)与动机和冲突欲望相关;额叶眼眶面皮质(OFC)体现奖惩刺激的价值,而杏仁核则获悉刺激的情感意义,或在受到类似刺激时找回刺激的情感意义。杏仁核接收丘脑和皮层的刺激信息,并输出到下丘脑和导水管周围灰质(PAG)。下丘脑反过来又作用于脑垂体,改变激素水平,同时 PAG发送信息至体内器官,如肠道和血管。

然而有一点很明确,情感活动涉及皮层和皮层下区域,以及身体和大脑之间各个层次的相互作用。简单的刺激一反应过程就是在你想清楚事情缘由之前,你就已经呆住了;更为复杂的认知网可以帮你辨别大火燃烧的街道或脚步的声响;最复杂的反应可以把黑暗与童年恐惧联系在一起,把逼近的脚步声与恐怖电影或犯罪剧联系在一起。正常的大脑如同制作精致的柠檬酥,而情感信息就像是梓檬味一样不断渗透进入其中。用安东尼奥·达马西奥的话说:“痛苦或快乐或其他介乎两者之间的感受是我们思想的基石……是宇宙中永不停止的普遍旋律。”


受情感控制的大脑

 

情绪,尤其是负面情绪简直无孔不入。不同的大脑区域负责处理不同的功能:额叶眼眶面皮质与奖惩相关;内侧前额皮质与行为结果之间的联系相关;杏仁核将物体与其情感意义相联系,但通常的情况是只有这些部位(还有其他大脑区域)通过复杂的认知网连接起来,才能确保完成一种情绪体验,例如狂暴的愤怒、极端的平静、抑郁的悲痛,或无比的喜悦。一旦与这样的情绪体验发生联系,物体或思想便具有了影响大脑和身体的能力,从而对行为产生一种压力,而较弱的认知网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思考相对论可能会唤起一些皮层区域,但这远不能与目睹自己的孩子身处危险所产生的效果相提并论。然而,情绪也可以是随意的。根据不同的情况和个人,身体变化可能有不同的阐释;而且因为情绪变化比思想波动耗时更长,当同样的情感价值与其他活跃的认知网联系时,思想与其价值之间的联系可能就会被掩盖。

威胁就在于此。人类已经进化出了异常复杂的沟通方式。面部表情、手势,当然还有语言,这使我们能够非常精确地刺激对方的认知网。我们可以唤起情感,在情感于脑中泛滥的同时,确保激活某个特定的编码概念的认知网,这还会建立两者之间的联系。老鼠很容易便学会铃声与电击间的联系。运用文字的情感联想,像弹竖琴一样操控大脑的认知网,可教会人类进行更为复杂但又有偏见的联想:妇女身份低下、犹太人卑鄙、黑种人愚蠢,或政治避难者是社会的渣滓,等等。恐惧或厌恶的情绪是不准确的:这些情绪不会仅局限于最初引发它们的文字上,反而会去影响和侵染其他文字。事实上,我们可以像沙克特和辛格一样作进一步的尝试,利用语言或情境去唤起一个人的身体变化,然后提供现成的解释来说明这些变化意味着什么。这种解释可能与现实世界有关系,也可能毫无关联。


※本章小结

 

情绪的特征——持续性、模糊性,以及它们带来的压力——赋予情绪以操纵的力量。当然,胜任洗脑的人一定不会不利用它们。虚无思想的抽象性和模糊性可以缓冲大脑与外部世界发生的矛盾冲突。如果与虚无思想相连,情绪可能是毁灭性的,它可以否定所有相反的观点,忽视或压制任何与其不符的证据,歪曲事实以适应认知网,这些认知网因能量补充而得以显著加强。我们需要情绪——没有柠檬味的柠檬酥意义何在呢?但是,我们也需要避免因滥用情绪而造成的恶劣影响。本章之前提过“自控”与情绪密切相关,提供了避免这些负面影响的传统方式。下一章,我会探讨与自控密切相关的大脑区域一前额皮层——从其奥秘中探寻人类如何塑造和改变自身行为。

 

Aeschylus(前525—前456年):古希腊悲剧诗人,与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一起被称为是古希腊最伟大的悲剧作家,有“悲剧之父”的美誉。代表作有《被缚的普罗米修斯》《阿伽门农》《复仇女神》等。

Joseph LeDoux(1949—):神经科学家,纽约大学神经科学和心理学教授,他也是恐惧和焦虑神经科学中心主任。主要研究领域为记忆和情感的生物学基础,尤其是恐惧的机制。

Ekman(1874—1954):瑞典物理海洋学家,提出了埃克曼层,被誉为现代物理海洋学的第一人。

William James(1842—1910):美国本土第一位哲学家和心理学家,也是教育学家,实用主义的倡导者,美国机能主义心理学派创始人之一,也是美国最早的实验心理学家之一。

Alexander Bain(1818—1903):苏格兰哲学家和教育家,是心理学、语言学、逻辑学、道德哲学和教育改革等领域的重要人物。他创立了《心灵》(Mind)杂志,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心理学和分析哲学杂志。

Stanley Schachter(1922—1997):美国心理学家,提出了情绪二因论。他认为情绪有生理唤醒和认知标签两个成分。

Jerome Singer(1924—):美国心理学家,耶鲁大学心理学荣誉教授,美国心理学协会会员,主要研究想象和幻想心理学。

 

 

第10章 停下来思考的力量

 

道德文化可能的最高阶段即是当我们认识到应该控制自己思想的时候。

 

查尔斯.达尔文,《人类的起源》


正如前面章节所说,试图施加影响的企图多种多样,且并不是都能成功。一个拥有足够动机的人在屈从他人之前还是可以不时地停下来思考,回想一下是否该买,是否该信,从而避免受制于人。然而,在洗脑的情况下,一个人所承受的压力却是难以抵抗的。洗脑者会千方百计地绕过被洗脑者的自我控制系统,使他们无法停下来思考(而任其摆布)。因此要明白洗脑是如何发生的,我们需了解大脑是如何实现停下来思考的。致使我们能够停下来思考的大脑部位是紧挨前额下方隆起的皮质区:前额皮质,简称为 PFC。


管理大脑

 

研究人员经常把前额皮质(PFC)比作一个大公司的执行总裁(CEO)。这个比喻旨在显示前额皮质的领导功能(我稍后将会在本章继续阐释这个管理隐喻),不过,我认为还可以进一步深人分析这个比喻。PFC和 CEO都带有魅力、兴奋和权力这些特点。和其他大脑区域或公司员工相比,他们都消耗了大量(新陈代谢或财政)资源,而且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

额前叶位于大脑的前部。相对于和人类最接近的灵长目动物来说,人类大脑顶部的高高突起的皮质要多得多,这种皮质是大脑中最神秘、最具吸引力的大脑区域。任何神经系统科学家无法解释的人类行为,任何无法用损伤或成像解释的机能都被认为是前额皮质或与其结构上紧密相连的前扣带皮质(二者经常被归为一类)的作用。意识、内驱力、自由意志、自我、决策、复杂的思想和情感、自我控制和道德思维都是它们核心功能的一部分。

前扣带负责把从下皮层情感处理区(见第9章的讨论)接收到的信息(经过前额皮质处理后将指令)再传回这些区域,如杏仁核、导水管周围灰质(PAG)和下丘脑。因此,扣带拥有一个短链指令,作用于为人体反应和表达提供能量的神经和激素。虽然这些能力有时受到意识控制,但其在惊慌之时经常能够逃脱这种控制,恐慌症患者的举动便能证明这一点。身体症状也可能具有强烈激发性——疼痛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由此提供一个强大的推动力促使我们有所行动。扣带将处理这种内驱力的下皮层区域和前额皮质连接起来。借用第9章中马克思的比喻,它的工作是将能量从基层输入至上层再将指令从上层输送到基层。

 

 

图10.1大脑简图。(a)为大脑的侧视图(外部视角的),黑色实心部分为前额皮质的大致位置。(b)为大脑中间纵切面图(内部视角的),黑色实心部分为前扣带皮质的大致位置。

我们已经用各种方式描述了前额皮质所扮演的角色。它似乎负责下达指令,组织和引导我们的行为,特别是在极具挑战或出人意料的情况下。一般认为,在多种选择、可能性解释及未来塑造难以取舍时,前额皮质就会斡旋调解。或许,时不时地,你很想修理你的老板,但你又不想丢掉饭碗。一个训练有素的前额皮质将会帮你保住饭碗,迫使你在挥出那一拳之前停下来想想。看来只有完好无损的额前叶才能使我们拥有对于文明生存至关重要的能力,即停下来思考的能力。这种能力也赋予我们抵制他人对我们施加影响的能力。任何一个企图对他人实施思想改造术的人,必须首先克服对方额前叶的守护才能左右其思维。

当前额皮质工作失常时,其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视觉皮层的损伤会导致失明,而额前区的损伤却不会引起明显症状。一个额前叶受损的患者在标准脑功能测试中可能不会表现出任何异常。菲尼亚斯·盖奇的部分前额皮质在一次工地事故中受了伤,但他依然神志清醒并拥有理性思维,因为他能把事故的经过告诉最初给他做检查的医生。然而后来,医生发现盖奇再也不是盖奇了'据安东尼奥·达马西奥在《笛卡尔的错误》中的描述,在意外发生之前,盖奇是个“有自我责任感和社会责任感的人……遵守社会规约,依道德行事。而意外之后,他藐视社会公约;违反(广义上的)道德标准;他所作的决定并不考虑自身的最大利益;相信凭空虚构的故事……变得鼠目寸光,冲动鲁莽”。

前额皮质的损害就如同洗脑一样,会在患者不知不觉中改变他的性格,一般向坏的方向发展。受损区域不同,造成的影响也千差万别。菲尼亚斯·盖奇是眼窝前额皮层(前额皮质的底部,略高于眼睛)受损。前额皮质其他区域受损的患者,可能出现工作记忆衰退,不能事前规划以及无法适应环境变化等症状。有时,做事之前不假思索(冲动);有时,一旦开始行动,便无法停止(持续重复症)。停下来思考使人变得灵活,它让我们成为演员,而不是刺激驱动的机械应答者。在一个复杂而不断变化的世界中,灵活性或许不是必要的(蜘蛛灵活性不高,但一直存活至今)。但一个灵活的大脑无疑促进了(人类的)长期生存及基因遗传的进化论规则。幸好是人类主宰地球,而(谢天谢地)不是蜘蛛。

前额皮质不直接与外界“沟通”,但它会接收来自大脑各个部分的信息。它的作用如同一个聚集点或整合器,如神经学家埃尔克诺恩·戈德堡所说,“它是大脑中唯一一个整合生物体内部信息和外界信息的区域”。像马克思描述的上层建筑一样,它所关心的是控制,是管理强大势力。正如上层建筑体现社会层面的意识形态一样,前额皮质执行大脑的意志,作出重大决策,平衡各种相抵触的内驱力和倾向。

要清楚各前额区的工作,就要知道它们是如何与其他脑部区域相互作用,从而影响感知转换为行为的通路的。在下一节中,我将以眼部移动这一最简单的身体运动为例,来描述它们的相互作用。(类似的论点也同样适用于更复杂的行为,如手臂移动或面部肌肉改变等。)从信息输人到输出,其探求的过程包括诸多细节,还请读者耐住性子。只有将前额皮质植于其神经环境中,才能了解大脑的领导功能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们应当看到老笛卡尔模型——“钻石观”——对我们造成的误导:相反,我们所发现的大脑世界极其复杂,不断变化,而又美不胜收,并不像钻石般简单。通过对眼动这个简单范例的深人探讨,希望能够揭开前额皮质神秘面纱的一角。


舞蹈着的眼睛:大脑如何支配眼部活动

 

非盲人群极其依赖自身的视力。一般认为,我们大脑皮质的后半部包含了超过30个用于处理视觉信息的独立区域,有些专门处理色彩,有些专门处理深度知觉,等等。平衡这种感觉处理过程的系统控制着我们眼部的移动。通常我们只有直视物体才能识别它们,所以我们需要大量的眼动。人清醒时的眼动一小时超过一万次。被突来光线吓一跳的人,会无意识地朝光线看去,其间所做的极为迅速的眼动称为“眼跳”(来自一个意为“猛拉或拖拉”的古法语动词)。如果你看到某人在旅途中透过行驶的火车或汽车的玻璃看向窗外,你就会发现他们的眼睛在迅速地来回移动(反射性眼跳);但如果换做是你朝窗外看的话,则全然意识不到自己的眼球在运动:向后退去的乡村风光似乎是连绵不断,尽收眼底。

换句话说,通常情况下,我们是意识不到自身的眼跳的。然而,这并不是说我们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球运动。人类擅长玩眼跳: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移动我们的眼睛。人脑是如何达到对身体运动的完美控制的呢?如同身处一个管理有序的组织,其秘诀就是合理支配。

倘若把一个成人的大脑(和身体其余部分正常连接)置于一个视觉神经科学实验室。视觉刺激被呈现在电脑屏幕上,由此产生的眼动情况被一一记录在案。像一个亮点这样的简单刺激能产生一个极其迅速的眼跳。而对于像景色或脸这些更为复杂的刺激,反应则要慢些。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导致了这样的差异呢?


首站:小山丘

 

当眼睛后面的视网膜接收到刺激后,信息就会传到视神经进而到达丘脑中的视觉处理区,再到达视觉皮层。如前面章节所说,在到达视觉皮层前,信息已经经过了一定的处理。到达丘脑的输入信息会与(在视觉皮层产生的)大脑期望的视觉对象进行比较,依据它们之间的差别两者都会得到适当的调整。如无差异,则无须调整。不过,眼睛输入的信息不止传到了丘脑,还到达了另一下皮层区域——上丘(因意为“小山丘”的拉丁词而得名)。

如同风景画,上丘(P C)展示的是二维的视觉世界。但不同的是,画家使用不同的颜色来展现世界的不同对象(天空=蓝色,草地=绿色,等等),而上丘则通过眼睛接收不同对象所需的眼动为其定位。用电极刺激上丘便会产生眼跳,其大小及方向会随电极移动而发生平稳变化。所以,上丘中的每个点都代表一个眼跳,其中相邻的点则代表相似的眼跳。上丘是大脑中眼动指令的主要输出中心。信号从上丘出发,然后到达直接控制眼周肌肉的脑干神经元。

 

 

图10.2人脑的内侧视图,显示快速眼动(眼跳)所涉及脑区的大致位置

当刺激激活视网膜,进而激活上丘时,上丘中代表将眼球移向刺激源所需眼跳的神经元就会被激活。如果刺激源很简单,比如黑暗背景上的一个亮点,那么上丘神经元的活动则基本集中在一个位置(代表目光定位于亮点所需眼动的位置),其他位置都可以忽略。这很简单:只需看向这个亮点即可。触发一个快速眼跳,目光跳到一个新的位置——这一切都在当事人还未察觉到该亮点前就已经完成。换句话说,简单信息被处理得更快。这就是为什么煽动家、邪教领导、广告商及洗脑者要将信息阐述得尽可能简短:这样,他们的“猎物”就来不及停下来思考,更有可能快速而自发地作出回应。

 

 

图10.3 上丘的神经元代表眼球运动的大小和方向。该图是上丘活动地图与一个图像叠加后的示意图,犹如有人正在直视该图像中心(垂直线和水平线的交叉点)。白色实心圆表示即将发生眼动的目标位置,而看到目标所需的眼动由粗白线表示。代表目标位置及其周围眼跳的上丘神经元的活动最强烈。

但当刺激变得复杂时,问题就随之出现了。试想如果在视觉神经科学实验室的被试面前所呈现的是我窗外景色的照片:邻居花园的墙上,烂漫的蔷薇爬到墙顶,美洲茶繁茂的枝叶漫墙而过,远处是灿烂的玫瑰和繁茂的树林,邻家的一只猫咪正站在墙顶留意着鸟儿(见图10.4(b));那么上丘活动地图的各个位置都会出现高峰,各自对应所要看的不同位置:往左是看蔷薇,正视前方是看美洲茶,往右是看猫,看树的话则要再往右一点。但眼睛一次只能移动到一个地方。其结果就是瘫痪性的冲突:所有上丘神经元都竞相争夺对眼部肌肉的控制,但没有一个能做得到。因此,既然世界不只是黑色背景上的白色亮点,那么我们又如何能够移动我们的眼球呢?换句话说,如果突然我们只能靠上丘来思考,那么作出任何有趣决定所需的时间都会过长,足以让最耐心的试图影响他人的人不厌其烦而终将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