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擦掉另一个?”探长傻乎乎地追问道。

“因为我吓得腿都软了,”陶德杭特先生坦白道,“我听到了一个声音,被吓了一跳,于是撒腿就跑。但仅凭我知道只有一只杯子上的指纹被擦掉这个事实,就足够证明我曾经到过现场。”这次,陶德杭特先生相信这个满肚子怀疑论的白痴探长,终于会相信并接受他的故事了。

“没错,毫无疑问。”探长开始用他粗短的手指挑着铅笔玩,这使得陶德杭特先生恼怒不已。“陶德杭特先生,你看过报纸没有?”他忽然问道。

“没有看过。呃,怎么说呢,我平时还是看报纸的。但是有关这个案子的内容,我都不看的。”

“为什么有关这个案子的内容,你都不看?”

“因为看到那些内容,我就痛苦无比,”陶德杭特先生以一种饱含尊严的态度说,“我射杀了那个我爱的女人,而我不愿看到报纸对她的事胡写乱写。为什么你会问?”陶德杭特先生突然警觉了起来,“那两个玻璃杯的事,报纸上报道过?”

探长点了点头说:“的确是这样,先生。你告诉过我的一切,报纸上都曾经报道过。每一个细节都是。”

“但凶手就是我!”陶德杭特先生激动地大叫了起来,“该死的,是我开枪打死了那个女人。我一定有办法证明这一点。问我一些报纸上没登过的细节吧。”

“很好,先生。”探长忍住了哈欠,继续问陶德杭特先生现场的相关位置,以及一些地形上的细节问题。

陶德杭特先生无法回答,他只能解释他唯一一次去那儿是在夜晚,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探长点了点头,继续问他在开枪之后,那把凶器——手枪哪去了。

“就在抽屉里——”陶德杭特先生的手用力拍了下脑袋。“哈!我能证明了!”他大笑了起来,“卜·帝保佑,我真的要疯了。我当然能证明这一点,如果你跟我一起回里奇蒙德,探长,我可以把无可争议的确凿证据摆在你面前,这绝对能证明我刚刚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把手镯藏在了家里。这手镯就是我从诺伍德小姐手腕上取下来的,就在她——呃——死了之后。”

这是探长第一次表现出兴趣:“手镯!麻烦你描述一下是什么样子的,先生。”

陶德杭特先生就描述了一下手镯昀样子和外观。探长点了点头说:“据报道,这手镯消失不见了。而你说,现在这手镯在你手上?”

“我并不知道报纸上报道了手镯丢失这个细节。但手镯现在确实在我那儿。”

探长按了桌面上的一个钮:“我会派一位警官跟你一起回里奇蒙德。先生,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们就得认真地谈谈这起案子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陶德杭特先生高傲地说,“而我也劝你最好重视我的自白,认真严肃地看待这件事。你逮捕了一个无辜的人。如果你让他接受审判,在我看来,我不得不说,你就糗大了。”

“当然,一点都没错,”探长稳如泰山地回道,“这事就交给我们警方自己操心吧,陶德杭特先生。”

几分钟后,警官走了进来,探长给了他几项指示,然后把陶德杭特先生交付给了他。他们俩一起下楼,然后坐进了一辆警车,陶德杭特先生对此颇为满意。

“我猜,我这算是被逮捕了?”陶德杭特先生得意地询问道,警车在呼啸声中从白厅附近驶过。

“嗯,不是这样的,先生。”一直沉默的警官回答道。

看起来他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了,从苏格兰场到里奇蒙德,车内一直沉默无言。陶德杭特先生的内心交织着得意与忧虑的复杂感情,而警官就像一只充了气的海狮玩具。他的内心也许埋藏着复杂的情感,也许什么都没有。

陶德杭特先生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门,引导他的同伴上楼。警车就等在门外,大概是在等着押运陶德杭特先生去监狱吧。他思考着那个模糊的场景,心想他是不是会被那个便衣司机警察和警官夹着拖出屋去,还是先戴上手铐脚镣?

慎重地挑选出了正确的钥匙之后,陶德杭特先生拉开了抽屉。左轮手枪静静地躺在手帕下方。陶德杭特先生取出手枪,把它交给了警官。

警官拆开手枪,斜视着枪管,用专家的眼光查验着。

“这把枪很干净,先生。”

“嗯,我擦拭过,当然。”陶德杭特先生一边翻箱倒柜,一边暴躁地回答道。

“我的意思是,这把枪从来没有开过一枪。”

陶德杭特先生转过身来,瞪着他说:“从来没有开过……但是它确实开过。”

“这把枪从来没有开过一枪。”警官像石头一样重复着那句话。

“但是……”突然陶德杭特先生脑中闪过一道光。“上帝啊,”他嘀咕着,“上帝啊!”他犹豫了一下,说,“呃——你能不能告诉,警官?你们是不是发现文森特·帕默先生有一把枪?”

“是的,先生。”

“而且那把枪最近开过?请告诉我,这非常重要。”

“证据已呈交当地法官,帕默先生所持有的那把手枪,最近一段时间内确实使用过。”警官的语调中完全不含任何感情色彩。

“没错,而那把枪是我的,”陶德杭特先生绝望地大叫道,“我偷偷地跟帕默先生换枪了,就在谋杀发生后的那个早晨。我——呃——我只是想摆脱那把凶枪,你明白的。我从没想过他会被怀疑。这——这全是我干的,我才是凶手。真的。”

“是吗,先生?”

“我能证明这一点。有一个目击证人。费洛威夫人当时就在场。事情就发生在费洛威小姐的……”陶德杭特先生的声音忽然降了下去。那个一脸严肃的警官,居然微笑了起来。

“嗯,先别管他了,手镯呢,先生?”警官微笑道。

“手镯,哦,对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无可辩驳的证据。”陶德杭特先生像是在挑衅一般,转头继续在抽屉里寻找着。

两分钟之后,抽屉里的所有东西都倒在了地板上。又过了三分钟,其他抽屉里的东西也都倒在了地板上。

最终,陶德杭特先生再也没法装作在找东西了。

“不见了,”他绝望地宣布,“我想不通。它——它肯定是被偷了。”

“不见了,呃?”警官说,“嗯,我看我也该走了。午安,先生。”

“但那时,那手镯确实在我手里,”陶德杭特先生大叫道,“太荒谬了。我杀了那个女人。你必须逮捕我。”

“是的,先生,”警官麻木地回道,“但我想我们现在还不会逮捕你。事实上,如果我是你,先生,我就再也不会玩这种鬼把戏了。”

一分钟后,陶德杭特先生惨兮兮地看着警官回到警车里。他看到警官意味深长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大拇指指了指地下。警官的这个举动伤透了他的自尊。

十分钟后,惨败而归的陶德杭特先生,打通了他律师的电话。

“你留给我的文件?”律师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惊讶,他从未见过陶德杭特先生不打招呼不说废话就直入主题。他定了定神,以律师一贯的效率说道:“是的,我当然记得。在我这儿呢,没错。你要让我干吗?”

“我要你立刻把这份文件送去苏格兰场,”陶德杭特先生高声重复道,“就是现在,你听懂我的话了吗?找些警局的高官——你不是认识一些嘛。跟他们解释你是怎么拿到这份文件的,告诉他们确切的日期。如果有必要的话,带上你的秘书,一起去作证。让那个家伙当着你的面朗读这份文件。如果你愿意的话,跟他一起细细阅读这份文件,然后来我这儿。”

“到底是怎么回事,陶德杭特?”

“你不要管是怎么回事,”陶德杭特先生吼道,“这些是我给你的指示。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非常重要,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你做还是不做?”

“好,”律师镇静地答应了,“你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尽快过来找你的。再见。”

“再见。”陶德杭特先生说。

他放下了话筒,内心多少平静了一些。班森是个可靠的家伙,值得信赖。如果有什么人能往那些白痴的脑袋里塞进一些理智和判断力的话,那个人无疑就是班森了。

他坐下,等待着班森的到来。

几乎三小时之后,班森才出现。他的穿着无懈可击,合身的黑色外衣,整洁的条纹长裤。班森先生,班森·卫泰克·达伯及班森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是家族律师界中的楷模和典范。

“怎么样?”陶德杭特先生急切地询问。

身为一个家族律师,班森毫不客气地直抒己见。他把陶德杭特先生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开始说话。

“你疯了,陶德杭特!”班森先生说。

“我没疯,”陶德杭特先生大叫道,“我杀了那个女人。”

班森先生摇了摇头,未经邀请便坐了下来。“我们最好谈谈这事。”他说道,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自己裤子上的褶皱。

“我们当然得好好谈谈,”陶德杭特声音暴躁地说道,“你都见了谁?”

“我见到了巴克尔局长,以前我跟他算是有点交情。我现在很遗憾我做了那事。我向你保证,如果我知道你那份文件里的确切内容,我肯定永远也不会把那份东西带去警察局的。”

“你不会?”陶德杭特先生冷笑道,“你是认为正义毫无价值喽?”

“恰恰相反,我认为正义非常重要,我亲爱的伙伴。所以我才要阻止你做傻事。我知道今天下午,你自己去过苏格兰场了,你想让自己被捕。我很遗憾,你都没事先跟我商量。”

陶德杭特先生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你把我的那份自白给他看了没有?”

“给了,当然,这是你的指示啊。”

“那他怎么说?”

“他大笑。他已经听说你下午来过的事了。”

“这自白书也没法让他信服?”

“当然不能。”

“你也没信服?”

“我亲爱的陶德杭特,你可别把我想得这么傻。”

“你是什么意思?”

班森先生的微笑带着一丝自满:“你应该记得吧,在你环游旅行之前,我草拟了你的新遗嘱。我知道你对那个特殊家族的关心,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我知道你堂吉诃德式的天性,以及——”

“我才不是堂吉诃德式的天性呢。”陶德杭特先生粗鲁地打断了他。

班森先生耸了耸肩。

“喂,”陶德杭特先生稍微控制了下情绪,问道,“你真的觉得我在伪造全部的故事吗?”

“我非常确信是这样的,”班森先生微笑着回答道,“至于那份文件,当然是毫无价值的。我自信地阅读过了。这里面提到的所有信息,报纸上都曾经报道过,没有任何一丝有价值的证据。你声称你有那位死去女士的手镯,但是你根本无法提供这一物证。”

“别管那手镯的事了。我会找到的。班森,不管你怎么想,我说的都是事实。我承认我没办法证明,但确实是我杀了那个女人。”

班森先生缓慢地摇着头说:“我很抱歉。陶德杭特……”

“你不相信我?”

“我太了解你了,就算你能提供无懈可击的物证,我还是不会相信。你不可能杀害任何人,更别说是个女人了。所以……”

“好吧,那我就来证明这一点,”陶德杭特先生情绪非常激动,“如果我做不到,那个叫帕默的家伙就会因一件他并未犯下的罪行而遭受审判。我必须说服警方,而你必须帮我。”

班森先生摇了摇头:“我很抱歉,在这件事上,我没法做你的代理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我没法做你的代理人。如果你一意孤行,非要执行这一草率的计划,那恐怕你就得找别的律师。”

“好吧,”陶德杭特先生很有尊严地回道,“那么我们就谈到这儿吧。”他起身。

班森先生也起身离去,在门口处,他停了下来。

“我很遗憾,陶德杭特……”

“如果一位无辜者因此而被吊死,我希望你还能保有你的遗憾。”陶德杭特先生冷冰冰地说。

陶德杭特先生独自坐在他的图书馆里。

两位年老的表姐已然入睡,她们不明白这次旅行怎么会让他们亲爱的劳伦斯变成了这副模样。他看起来忧心忡忡,头仿佛一颗镌刻着远古痕迹的鸵鸟蛋化石,无力地垂在肩膀前。他正思考着目前的形势。

陶德杭特先生现在确实非常沮丧。他当然知道问题的所在。他曾经读过的书告诉他,在任何臭名昭著的犯罪行为发生之后,警方最觉得厌烦的,便是熙熙攘攘的前来自白的无聊之人。他们草率地把他当成了那些疯子中的一个。这实在是令人焦躁不已。

而从年轻的帕默的角度来看,这简直就是一出悲剧。他是清白的。他要是真的被定罪,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而……警方手中肯定握有证据,不然他们永远也不会逮捕他的。到底是什么证据呢?

陶德杭特先生的思绪,从年轻的帕默的那件虚无缥缈的谋杀案,飘至自己的那桩真实的谋杀,再飘到他之后做出的一系列拙劣的表现。以嫉妒作为犯罪的动机是不是一个错误?但除此之外,他还能以什么来假装动机呢?也许,保护费洛威不被卷入并不是至关重要的事,特别是现在,费洛威与死者的关系,警方肯定早已知悉;但真实的动机确实摆不上台面啊。陶德杭特先生心里清楚得很,他阅读过的每一卷犯罪学卷宗都告诉他,警方是没有想象力的,他很久之前就打算要向他们说明自己的真实动机,但他知道那肯定是没用的,因为他们永远都不会理解。他们不会相信真的有一个人,因为完全的利他主义,为了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和他的家族,去犯下一起谋杀罪行。即使真的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这只会让整个案情听起来更加疯狂。而目前为止,案情的发展还不至于如此疯狂。

但是说到嫉妒嘛……陶德杭特先生伪装不了,他无法扮演好一个有嫉妒心的角色。他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激情四射的有嫉妒心的恋人。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一个激情四射的有嫉妒心的恋人。激情四射、有嫉妒心,这在陶德杭特先生看来,真是傻透了。不,这真是个差到家的选择。

那现在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陶德杭特突然感觉到一阵痉挛。他警觉地想到,如果在说服警方帕默是无辜的之前,他的动脉瘤就发作了,那该怎么办?假设帕默真的被定罪了……因为这起他从未犯下的谋杀而被吊死!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不管花费多大代价,陶德杭特先生都必须活下去,直到真相最终揭开。而为了活下去,就不能陷入烦恼和忧虑的情绪。但他怎么样才能不烦呢?

他忽然灵机一动——向别人吐露深藏内心的烦恼,烦恼就会分摊成原来的一半。反正班森是帮不上忙了,不如干脆再找个帮手。谁呢?瞬间,陶德杭特先生想到了唯一的人选。佛兹!他明天就要去见佛兹,将整件事都告诉他。佛兹也有不小的影响力,他应该能帮他搞定这个荒谬的烂摊子。

想到这一点,陶德杭特先生的心情大为舒畅。他爬一下楼,停一下喘口气,生怕自己在帕默先生的庭审之前倒下。

“你是说,你真的杀了那个女人?”

“是的。”陶德杭特先生严肃地宣称。

佛兹挠了挠他的下巴:“你这个恶魔!你知道,我做梦都想不到你当时是当真的。”

“当然。那——呃——听起来确实很荒谬,毫无疑问的。事实上,”陶德杭特说,“我也不确定我当时是不是真的认真在考虑。问题就在于,之后,那个谋杀的念头在我脑海中一直盘旋不停。所以,当这一切都契合的时候,我想我这一步就跨出去了。”

“好家伙,”佛兹点点头说,“毫无疑问,策划一场谋杀,就是一只脚踏人了执行一场谋杀。也许我们中有些人曾起过杀意,但很快就放弃了,因为我们有谋杀的意愿,却没办法费尽心力地进行策划。不过说到现在,就你这个案子来说,我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有些事情必须得做,”陶德杭特先生果断地说,“我的一个蠢律师——”

两人现在正坐在佛兹位于安妮女王之门附近的小办公室里。佛兹十点钟到达,而之前,陶德杭特先生就一直在赌场里等他。

“很抱歉打扰了你的工作,”陶德杭特先生对此深表歉意,“然而这件事真是火烧眉毛,你知道的。”

“我明白,非常紧急。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想,或许你有能力说服那些警察……”

佛兹看起来若有所思:“这不是个简单的活儿。唯一能让他们信服的,就是证据,而你现在最缺的就是证据。我会和麦克格雷格谈谈,他是助理警监(警察系统高官,比副总监低,比总警司高)之一,同时他也是我俱乐部的会员。他也许能帮得上忙,另外……嗯,要是我们有了那只手镯,我们也许就有办法采取一些行动了。”

“我就是想不明白,那手镯到底去哪儿了,”陶德杭特先生可怜兮兮地承认道,“我发誓,我把那手镯跟手枪一起锁在了抽屉里。”

“嗯,你最好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寻找那个手镯上。而尽力回想谋杀当天发生的事,也许会让你联想到一些相关的证据。很明显,警察对于你的故事,压根是一个字也不信。如果你有办法证明当晚你确实在那个诺伍德女人家的花园里,那很多事情就都好办了。对了,听着,你为何不去找区特威克呢?”

“区特威克?”陶德杭特先生迷迷糊糊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是啊,他对这一行很有研究。谋杀,你知道的。”

“谋杀?哦,你的意思是,找出那个有罪的人。当然啊,是啊,确实,我想起来我在哪儿见到过这个名字了。上帝啊,没错,当然啦,我曾向他咨询过一些我的那些无聊问题呢。我的记忆力真是越来越差了。”

“嗯,你打电话给区特威克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他好像最近外出旅行了。我也请麦克格雷格帮忙打听一下苏格兰场的消息。其他的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了,但是我敢肯定,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我确定,当然啦,前提是如果你这不是什么妄想症的症状。你真的开枪打死了那个女人?”

“这可完全不是什么妄想症。”陶德杭特先生微微地颤抖着,他想起了那件精致白袍上的血痕,以及那具僵硬的尸体。

“好的,嗯,这样的话,相比那些警察和你的律师来说,我大概对于你所说的这个故事是比较信服的了,”佛兹以他一贯的率直口吻说道,“而当然,如果事情发展到最糟糕的状况,我也会帮你作证,几个月前,你曾有谋杀的意图和想法。区特威克也可以一定程度上证明这一点。”

“你不认为,”陶德杭特先生不安地询问,“事情会发展到最糟糕的状况?”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会吊死那个叫帕默的家伙?不,”佛兹乐观地说,“我认为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我怀疑你的故事会降低他的嫌疑,我该说,很有可能他会被无罪释放。”

“你会建议我先去见见帕默的律师,还是先去找区特威克?”陶德杭特先生谦恭地问道。

“先打电话给区特威克,带他一起去。这样他们会更加严肃地对待你。当然,你必须事先警告他们,你对于自己所说的故事,目前还无法提供任何物证,但你正全力以赴地搜集证据;告诉他们,你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传讯出庭作证,要求他们尽力与你合作。他们肯定巴不得用上你,即使他们认为你是个疯子。除非,”佛兹若有所思地说,“对方辩护律师不打算传唤你。由于你的故事听起来太疯狂了,你看,他会认为你的故事会带来相反的效果。但这取决于他们目前有多少信心,如果不用上你的证词的话。”

“我明白了,真是万分感谢!”陶德杭特说道,然后转身离去。

他并没有先去找那些律师,而是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玛伊达谷。在离开里奇蒙德之前,他就约好了要跟费洛威太太再见一面。

诺伍德小姐的案件,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而就像他所想到的那样,费洛威太太在这两个月内,丝毫没有浪费时间。她给了她丈夫一两个星期的疗伤时间,以度过最难熬的日子,接着她与他团聚,风卷残云般处理完他的私事,带着他返回北方。不过当听到女婿被捕的消息后,她又立刻返回了伦敦。费洛威并未随行,事实上,他已经因为濒临精神崩溃而滞留在家中。他刚一到家的时候,精神状况就已经很不正常了。陶德杭特先生从电话中得知此事,还颇感欣慰。他认为,对于费洛威来说,这是最好的状况了。不管怎么说,他都可以置身事外,不用以证人的身份被传唤出庭。这样也不用当着世界上所有人的面,被人骂作是流氓、无赖或者笨蛋。

费洛威夫人单独接见了陶德杭特先生。菲莉西蒂还在隔壁房间里睡觉。与她合租的室友最近搬出去了,于是,第二间卧室便成为了费洛威夫人的落脚点。

她闭口不提那出悲剧的事,只是对他为菲莉西蒂所做的事表示了由衷的感激。

“上帝啊!”陶德杭特先生惊叫道,“我彻底忘了。那出戏,没错!呃——那出戏仍在上演,是吗?”

“仍在上演?”费洛威夫人大笑道,“说真的,你真是个不同寻常的经理。那出戏是个巨大的成功。菲莉西蒂也成功了。她闯出了自己的名堂。这一切都得多亏你。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我完全没注意过,”陶德杭特先生抱歉道,“那个时候,我——呃——我还在婆罗洲。”

“嗯,那么,我只能说,我们都非常感激你。菲莉西蒂改日也会亲自登门向你道谢。我想你也该意识到了,你发了一笔小财。”

“一笔小财?”陶德杭特先生咯咯地笑着,“确实啊,不。真的吗?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好吧,好吧。那个人——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巴德,干得不错,是吧?”

“巴德先生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呃,关于这些,菲莉西蒂都会跟你详细说的。不如现在,我们坐下来谈谈吧,陶德杭特先生,你来这儿见我,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