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苏格兰场的武器专家吗,马瑟斯警官。”他亲切地微笑着,展开了讯问。

“不是的,先生。”

“你不是?”欧内斯特爵士看起来非常吃惊,“但你是个专家吧?”

“我也不是个专家。但我有较为丰富的武器知识,足以应付我的工作。”

“好吧,我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你是如何获得这些武器知识的?至少,你对武器的了解比普通人要深刻一些。”

“我曾在培训时上过一两门相关的课程。”

“当然,尽管这无法使你成为一位相关的专家,那也足够让你宣称,只要不经意地一瞥,你便能辨识出一把枪是否发射过子弹,是不是?”

“我至少能看得出一把没用过的枪是什么样子的。”

“你把枪拆开检查过吗?”

“没有。”

“那你曾用放大镜检查过它吗?”

“没有。”

“那你究竟是检查过了,还是只是瞥了一眼?”

“我想我已经采取必要的手段进行检查了。”

“换句话说,你只是看了一眼枪管?”

“不是的。”

“那你连枪管都没看?”

“我仔细地看过了枪管。”

“哦,我明白了。你看得非常仔细,你的视力好到一定程度了。别人都需要用放大镜来辅助检查,你却能只用肉眼扫一眼便断定这把枪的枪管里找不到任何子弹的条纹痕迹?”

“我对于我所做的检查非常满意。”

“毫无疑问,但也许我不满意。我想要把这事弄清楚。你究竟有没有认真地寻找过条纹或者痕迹?还是你只是粗略地看了一下枪管,然后告诉自己,这上面有干的油渍,所以最近不可能发射过子弹?”

“我很清楚,那把枪并没有发射过子弹。”

“这不是回答我问题的答案,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跳过这一点。好了,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警官。你的意思不是‘这把枪最近没有发射过’,而是‘这把枪从未发射过子弹’。已经干掉的油渍,跟一把枪是否使用过,好像没什么关系吧?你怎么解释?”

“根据我打听到的消息,这把枪从未使用过。”

“从谁那儿打听到的消息?”

“卖这把枪的人。”

“你打听的消息是,当那把枪到陶德杭特先生手里的时候,它是崭新的?”

“并不能说是崭新的。”

“但你刚对那位律师朋友说,那把枪是崭新的。”

“我必须说清楚。我所指的崭新,是指这把枪从未发射过子弹,”警官麻木地回答道,“但那是一把老旧的手枪。”

“一把老旧的、生锈的手枪,所以不是崭新的。”

“那把枪并没有生锈。”

“哦,没有生锈吗?我们等一会儿再讨论这个问题。这把老式的战时军用手枪,却从未真正发挥过它应有的作用?你是这个意思吗?”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把枪已经有二卜年的历史了。然而它却没有生锈?”

“这把枪一直被精心地保养着。”

“干掉的油渍能够防止枪支生锈吗?”

“我说不清楚。”

“但你不是专家吗?”

“我不是润滑油方面的专家。”

“但是上润滑油跟武器养护有着莫大的关系,这难道不是武器知识的重要组成部分吗?”

“我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干掉的润滑油并不能防止生锈,我想这不需要相关的专业知识,也很容易说得出来吧?你所见的枪管是非常干净而且锃亮的吗?”

“就我能记得的,确实是的。”

“如果一把武器最近使用过,后来经过了仔细而彻底的清理,便能够去除生锈的痕迹。这才是这把枪没有生锈的更合理的解释,是不是?”

“不。”

“这一说法不比干掉的润滑油可以防止生锈更加合理?”

“不能说干掉的润滑油就不能防止生锈。”

“那你是否同意,如果润滑油是怎样变得干掉的,这一点另有解释的话,那么就没有别的一点能证明这把手枪最近并没有使用过?”

“我想是的。”

“对了,说说你的调查。你是在什么时候进行的调查?”

“去年十一月。”

“在你看过那把手枪之前还是之后?——我们先不用‘检查’这个词吧。”

“之后。”

“然后他们告诉你这把手枪从未使用过?”

“是的。”

“但是,就在你看过手枪之后,你是否当场在被告面前断定,那把手枪从未使用过?”

“我好像是这么说的。”

“你当真这样断定了?”

“有可能。”

“那么,也就是说,在进行调查之前,你就得出这个结论了?”

“是的。”

“但如果是通过调查——而且只有通过调查——你才能确信这把手枪从未使用过。那你又是怎么能够在调查之前,便断定这把枪从未使用过?”

“干掉的油渍,以及没有任何痕迹,这些就给我留下了那把枪从未使用过的印象。随后的调查证实了这一点。”

“哦,那么现在你说那只是种‘印象’喽?”

“我很确定,”警官又令人发狂地麻木重复着,陶德杭特先生都忍不住要大叫起来,“那把武器从未发射过子弹。”

“那么,我知道你曾检查过陶德杭特先生的住宅。它给你留下了什么印象?”

“那是一栋好房子。”尽管训练有素,警官还是露出了一丝迷惑的表情。

“你是不是觉得屋主会喜欢过舒适的生活?”

“我想我可以这么说。”

“不用那么小心谨慎。你可以举出一些证据来判断,比如说,这是一栋干净的房子,还是很脏的房子?”

“非常十净。”

“那么,那是一栋温暖的房子还是冰冷的房子?”

“非常温暖。”

“你是否注意到那房子里有什么中央暖气系统之类的装置?”

“我看到了屋内装有中央暖气系统。”

“每个卧室里都有电暖炉?”

“我只进了一间卧室。”

“好吧,那间卧室有电暖炉吗?”

“有的。”警官一脸不悦,他终于明白了欧内斯特爵士的用意。

欧内斯特爵士摘下了面具。

“没错。你知道在温度较高的环境下,油是很容易干的?”

“我不是润滑油专家。”

“在温暖的环境下,润滑油会很快干掉。这一点,即使不是专业也会知道。”

“我说不清楚。”

“你告诉过我们,直到十一月,你才见到这把手枪。而我们都知道,诺伍德小姐是在九月被枪杀的。你是否能够发誓断定,一把枪放在温暖的房间里整整两个月,枪上的润滑油不会干掉?”

“我不能为任何有关润滑油的事而发誓作证。”警官所能说的最恰当的话,也就是这句了。

“但你已经这样断定了。”

“我只是在发表我的看法。”

“是的,我就是要说这一点。在并不具备足够的相关经验和知识的条件下,你还没有经过彻底仔细的检查,就贸然地发表了其实你并不是非常确定的意见。而你向上级汇报的时候,这却并没有被当成是意见,而是被当做事实。那么,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毫无根据的、独断专行的那些意见,能够作为可靠的证词吗?”

欧内斯特爵士终于惹怒了警官。

“你这么说真是一点都不公平!”他愤怒地说。

“我就是要这么说。”欧内斯特爵士反击完之后,喜气洋洋地坐了下来。

贝恩斯先生小心翼翼地抚慰着那位狼狈的证人。

“不涉及任何高深的技术,也提到任何不是非常相关的细节,我可以作出如下的陈述吗?经由你所接受的训练,即便是对于润滑油的知识没有任何了解,你依然能够在检查手枪的时候,立即得出那把枪从未发射过的结论?”

“是那样没错。”警官回答道。他终于被允许离开证人席了,很明显,看起来他是松了一口气。

在陶德杭特先生聆听整个对于警官交叉讯问的过程中,他都感到无比愤慨(一个人怎么有脸断言他很不确定而仅靠猜测的事)。但陶德杭特先生还是禁不住同情那位警官。而他自己也松了一口气。欧内斯特爵士高超的讯问技巧,为他们摆脱了困境。

但贝恩斯先生还没有结束。

他翻了翻手上的文件,然后看着法庭官员。

“传朱丽叶·费瑞小姐。”

陶德杭特先生寻思着,到底这个朱丽叶·费瑞小姐是谁?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一位穿着黑衣的古怪驼背老妇人,像一只蜗牛一样,缓缓走上证人席,她宣誓的声音像老鼠一样小。

她的证词就跟报纸报道的一样,如下所述:

“我住在里奇蒙德的汉密尔顿街八十六号。我是那儿的厨师。隔壁的宅子就是已故的诺伍德小姐的宅邸。我常见到诺伍德小姐在她的花园里走来走去。从我们的窗户里能看到大半部分的花园。我对于诺伍德小姐家的花园布局非常熟悉。大概三个月前,有天晚上,我正从剧院赶回汉密尔顿街六十八号。当时已经很晚了,差不多是在午夜,我估计。我能够记得那个确切的日期,这纯属巧合,因为那是去年唯一一次前往伦敦西区看戏。那天是十二月三日。就当我回到房子里时,我听到诺伍德小姐家花园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听起来是从别墅附近传来的。我被吓得不轻,因为我记得诺伍德小姐去年秋天在那儿被射杀了,于是我便急忙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枪声,又像是爆炸声。第二天我跟其他仆人谈到了此事。我们都四处翻阅最近几天的报纸,看看是否有人像诺伍德小姐一样被枪杀了。”

欧内斯特爵士站了起来,他微微有些迷惑,但毫不泄气:“神秘的响声——你说听起来像是枪声?”

“就像是枪声,先生。”

“你这辈子听到过几次枪声,费瑞小姐?”

“从来没听到过,先生。”

“那你怎么知道那是枪声?”

对于证人来说,这个问题倒是很新鲜:“那真的是枪声,先生。”

“那么你肯定听过放爆竹的声音吧,如果说那声音更像放爆竹的声音,这样说会不会公平一些呢?”

“嗯,确实也比较像放爆竹的声音,很响。”

“或者说像是摩托车发动引擎的声音?”

“是的,就是那种声音。”

“或者说,是河上汽船的声音?有人正在发动引擎,你明白?你肯定不止一次听到过那种声音吧?像不像?”

“是的,就像那种声音,先生。”

“让我想一想,”欧内斯特爵士缓缓说道,“你住的那栋房子应该是在我家后面的第二栋房子,我知道了。那么,我们能看到差不多的景观。那么当时你站的位置,是不是在诺伍德小姐家的别墅跟河之间?”

“是的。”

“所以你认为那声音应该是从别墅那个方向传过来的,那么,那声音是否有可能是从你身后的河那边传过来的?”

“是的,我想有这个可能性,如果您这么说的话,先生。”

“但是当然啦,从别墅那边传来的枪声,当你第二天跟别人谈起的时候,这会是一个极佳的谈资。”

“我很抱歉,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先生。”

“没关系,你今年多火,费瑞小姐?”

“我五十六岁,先生。”

“你真的有五十六岁了?那么,你的身体是不是有点变差了?”欧内斯特爵士微微降低了音量。

“很抱歉,先生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欧内斯特爵士又把音量降低了一些,但是毫无疑问,陶德杭特先生听得非常清楚。

“我是在问你,你的身体有没有变差?”

“我很抱歉,先生,我实在听不……”

欧内斯特爵士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的意思是,你的听力是不是有问题呢?”

“我实在听不清楚你的问题,先生。”费瑞小姐无辜地把手卷成筒状,放在耳朵上。

“我是在问,”欧内斯特爵士大声说道。“你的听力是不是有点问题?”

“哦,当然没有,”费瑞小姐愤怒地回答道,“如果你用正常的音量说话,我就能听到。”她惊讶地望着整个法庭里大笑的人们(甚至连法官大人也禁不住微笑起来)。在笑声中,欧内斯特爵士坐了下来。

贝恩斯先生再度望着天花板。

“不管怎么说,费瑞小姐,你对于卜二月三日晚上听到一声声响这件事,毫不怀疑吗?这声音像是枪声,而且听起来好像是从已故的诺伍德小姐花园的别墅方向传来的吗?”

“是的,先生,这就是我所说的,先生。”费瑞小姐反击道,然后像蜗牛一样离开了。

“传希佛赛德警员。”贝恩斯小声请求道。

希佛赛德警员的证词就像记账一样:

“十二月三日夜晚,我从午夜开始执勤,直到凌晨四点。我的辖区涵盖整个下普特尼路。我认识被告的宅子。我曾因种种事务而多次拜访他家,因此,我常与被告交谈。平时他也会向我道早安或晚安,这视不同情况而定。在夜间,我很容易认出他的宅子,他的宅子是这一片晚上最先熄灯的几家之一。通常十一点之前,他家的灯就会熄灭。然而在十二月三日当晚,他家的灯一直亮到凌晨一点。那是一楼的灯,当我刚开始巡逻的时候,灯并没有亮。接着大概十二点半的时候,我再经过时发现灯亮了,持续了有半小时。这令我印象非常深刻,因为我知道那位绅士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我以为那晚他病发了。我靠近他家前门,看看他们是否需要帮助。门是上锁的,我没有按门铃。当我站在那儿的时候,灯熄灭了。那日期我十分确定,因为我记在本子上了。我想万一那位绅士真的病发了,也许日后这时间会有点用处。”

欧内斯特爵士开始稍稍理解这神秘证词的用意了。但在证人彻底说清楚之前,他所能做的事情不多。

“你习惯于像一只老虎一样守护着你辖区里的居民吗?”他带着明显的挖苦讯问。

“是。”

“那为什么在那时你会那么做?”

“我恰好知道那位绅士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因此我想在那个时候,也许我能就近帮上点忙。”

“打电话不是更快吗?”

“我很清楚如果那位绅士的情况突然变糟糕,而宅子里又只剩下女人的话,她们还是希望有个男人能在一旁待命的。”

“你在那儿站了多久?”

“一两分钟吧,然后灯就熄灭了。”

“你说你第一次注意到那灯光是在十二点半的时候。你没有靠近那栋宅子吗?”

“没有。”

“为什么?”

“我认为不需要。直到半小时后,我经过那栋宅子时,发现灯还亮着。那时我才开始觉得不对劲。”

“你那晚执勤的时间是多久?”

“从午夜直到凌晨四点。”

“你每天晚上都是那几个小时在此巡逻吗?”

“不,我们是轮班的。”

“多久会轮到一次呢?”

“每六天轮到一次。”

“所以,六天中有五天,你都有机会在夜间观察到被告的宅子喽?”

“没错。”

“那么,你真的能够了解,那盏灯在那个时候亮起来是很不同寻常的?”

“因为我以前从未见过。”

“你是透过窗帘看到灯光的?”

“是的。”

“窗帘没有彻底拉死?”

“中间露出一条光缝。”

“如果窗帘彻底拉好的话,你能否从外面看到那个房间是否开着灯?”

“这个我也说不出来。”

欧内斯特爵士耸了耸肩,坐了下来。

接着贝恩斯爵士对证人讯问了一个问题。

“毫无疑问,在十二点半到一点之间,你看到被告人家一楼有灯光,这让你觉得很不寻常,是不是?”

“没错。”

欧内斯特爵士转向法官。

“法官大人,我恐怕又需要向你征求特许批准了。就目前这情况,被告必须上庭对答,否则很不公平。我能否得到您的批准,让被告上证人席一两分钟?”

“我想可以。”法官做了个手势。

陶德杭特先生在经历过之前那生死时速的半小时之后,又不得不戴上假面具,去证人席上继续演戏。

“陶德杭特先生,”欧内斯特爵士以一种深具同情的口吻讯问,“你是否记得,去年十二月三日凌晨十二点三十分到一点之间,你家一楼的灯亮着?”

“我完全不记得了。”

“那你能否对此给予一个可能的解释?”

“非常容易。我的睡眠非常不好。我经常在夜晚醒来。这个时候我觉得无法入睡,便会打开灯,开始读书。”

“这事经常发生吗?”

“经常发生。”

“你卧室里的窗帘是什么样的?”

“厚厚的棱纹平布,内部是窗帘布做衬。”陶德杭特先生流利地回答。他不打算再回答更多有关屋内的细节了,防止被抓住什么漏洞。

“那么这窗帘能够隔绝屋内的一切光线,从外部无法看到内部的灯光喽?”

“我想是的。”

“你经常在夜晚把窗帘拉死吗?”

“据我所知,是这样的。”

欧内斯特爵士直奔核心:“陶德杭特先生,你十二月三日当晚,是不是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去诺伍德小姐家的花园,射出了第二颗子弹,然后在十二点三十分的时候回到了自己家中?”

陶德杭特先生瞪着他:“你介不介意再说一遍?”

欧内斯特爵士重复了这个问题。

“上帝啊,没有!”陶德杭特先生说。

欧内斯特爵士质询一样地看着贝恩斯先牛,而他继续盯着天花板,沉默地摇着头。

“谢谢你,陶德杭特先生。”欧内斯特爵士说。

接下来,法庭休庭一天。陶德杭特先生觉得这休息来得正是时候。压力越来越大,他快要扛不住了。

“所以,这就是他的用意?”陶德杭特先生全身裹着毛毯,出租车从注目的人群中穿过,他这样问道。

“没错。真是太狡猾了,是不是?聪明的家伙,那个贝恩斯。”欧内斯特爵士大方地承认道。

区特威克先生斗胆补充了一句更受大家期待的话:“但你更聪明。你的交叉讯问彻底破坏了他的理论。”

欧内斯特先生笑着说:“我想我算是给了他精明的一击。但是我们不能太指望这个。陪审团是很占怪的一群人。如果他们发现丝毫的可能性,都会判我们的朋友无罪的。”

“你真的这么认为?”区特威克先生不安地询问。

“嗯,反正别太乐观嘛,就这样,”欧内斯特爵士摸了摸他的颌骨,“我在想他们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真是太有创造力了。假设你对于当晚的情况没法给出刚刚的那种解释呢,陶德杭特先生?”

“别说傻话了。”陶德杭特先生野蛮地吼道。

“好吧,好吧。”欧内斯特爵士被吓了一跳,他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下车。

18

第二天上午,贝恩斯先生继续从细节上发展着理论。

他认为起诉方一直依赖的判断被告人有罪的证据,主要有两点:他拥有死者的手镯,以及唯一找到的那颗子弹并不是射自文森特,帕默的手枪。当然,那颗子弹有可能是自被告的手枪发射出来的。

但是一旦仔细推敲起来,就会发现这两件事毫无价值。拥有手镯只能证明一件事:被告人与死者有过接触。这甚至都不能证明被告人是在死者死后才接触他的,也许她活着的时候曾把这只手镯交给了他,或许是让他镶上一颗宝石,或许是让他去定做一只一模一样的手镯,或者是出于其他的原因。然而,警方已经打算承认陶德杭特先生在死者死后曾经到过现场。不过反正他们不打算承认他与死者的死有什么联系。

至于手枪的子弹,贝恩斯先生做了一些暗示。那枚被发现在偏僻角落里的子弹,肯定是由某个水平臭到不可思议的枪手所发射的,这一枪离目标远得离谱了。另外,这开了第二枪的说法,完全是被告的一面之词。他本人一开始的时候,好像完全不记得这事了。但这里有个问题,如果他曾经开过两枪,那么枪弹膛中必然有两只空弹壳,而不是只有一个。那么当他事后检查的时候,必然会注意到自己开过两枪,而不是那么容易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居然到现在才忽然想起来,这实在是太惊人了。

令情节更加惊险的是,陪审团在之前曾听取过两个证人的证词,其中一个人证明了她在某个特殊的夜晚曾听到一声疑似枪声的响声,那声音来自别墅的方向;而另一个人能指证被告房子的灯在那个可疑的夜晚不寻常地亮了半小时,即便无法证实那个时候他可以下床走动,但至少也能够证明当时他是醒着的。所以,真相还有待澄清。

基于以上的事实,能作出怎么样的推断呢?当然,我们很容易得出结论,那就是——陶德杭特先生有关第二颗子弹的故事,是虚假的。那一枪不是去年九月发射的,而是在十二月的时候发射的。而之前一段时间,陶德杭特先生很明显以为只要他去警方那儿自控自己是凶手,就能立即遭到逮捕。接着他发现找不到一丝对自己不利的证据,于是他不得不制造些证据。对于这个案件来说,第一个必不可少的便是一颗从他自己手枪中发射出的子弹。因此,他就是十二月三号当天夜晚,就在亮灯之前不久,前往诺伍德小姐家的花园开了一枪。毫无疑问,第二天他就沿着昨晚走过的同一条路前往花园。他居然还装模作样地认真寻找那些痕迹。而也就在那天上午,当着两位证人的面,他很凑巧地“想起”他曾经开过的那第二枪。这种解释是有大量证据支持的,这相比被告——或者说是自告——那种生拉硬扯的故事,不是更合理吗?这样也很容易解释为什么在通往花园的小路上,两名证人能恰好发现折断的树枝、模糊的足迹之类的线索。不然,这不是太不可思议了吗?在这条小路上,经过两个月的风吹雨打以及英国冬日的考验,足迹居然还存在着?这基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