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看看以前的图书馆。”

“别去,亲爱的。”他看着我:“你怎么不喝咖啡?”

“因为有毒。”

埃德加身体猛然一震,退后一步,防备的抱起手臂。他的脸色突然变了,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我指指他的西服:“你都换上黑西装为我默哀了。我刚才给皇家空军指挥部的朋友打电话,他说派克少将指挥的11大队13分队没有埃德加.希尔拉特这个名字。亲爱的,这两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听见埃德加咒骂了一句:“该死的情报局。”

他很快恢复表情,坚定的向我走过:“艾伦,把咖啡喝掉。乖,喝完我就告诉你。”

我走到窗边把咖啡倒。剑桥郡的建筑普遍不高,但是我们的房间在顶层,从这里俯视街道上的行人跟国际象棋棋子一样大小。

我装作镇定:“你知道情报局?”

“我知道你为情报系统工作。”

“什么时候?”我问。

“从最开始。从你追安得蒙.加西亚的那一刻开始。”他叹息一声:“你真的应该认真读我的信,接受那个数学研究所的职位,艾伦。如果你当时退出英国情报系统,事情不会变得那么糟糕。”

“你为德国人工作?”

“我姓希尔拉特。你可能没有注意过,这是一个德国姓氏。我父亲是德国人。”

埃德加穿着黑色礼服,一步一步的从房间的阴影中走向阳光明媚的窗台。

他在安慰我,他的声音一直很温和。

“艾伦,你的手在发抖。”

“其实不可怕,喝下去,很快就结束了。”

“…你会经历一场美妙的睡眠。”

埃德加只比我略微高出一个头,我想我们可以公平的打上一架。走到很近的时候,我猛然弓起身子,一拳击向他的腹部。他侧身避开。我重心不稳,向前踉跄了几步,忽然觉得脖子后面传来一阵刺痛。

这种刺痛感迅速传遍全身,麻痹我的肌肉,让我站立不稳,身体向前扑倒。肺部仿佛抗拒麻痹一样,不由自主的大口大口喘气。

埃德加及时伸手接住了我。

他收起电击器,抚慰一般抚摸我的背脊:“电流量超过10毫安了,你会全身乏力一会儿。”

所有的肌肉在瞬间抽搐后集体麻痹了。我只能任由埃德加抱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勾起膝弯,把我打横抱起来。他把我抱进卧室,推开皱巴巴的羊毯,放在床上。

他重新倒了一杯清咖啡,自己喝了一口,然后低头对上我的嘴唇。口腔肌肉已经麻痹了,褐色的咖啡顺着嘴角流到白色的床单上。埃德加锲而不舍的连续灌了几口,然后取出手帕耐心的为我擦拭水痕。

“我警告过你警惕黑衫军的,艾伦。你不该和他们扯上关系。”

“放心,这只是安眠药,你不会死。我无法违抗上级命令,但是我可以带你去一个永远也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你不会痛苦,也不会离开我。”

“如果刚刚你什么在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喝下咖啡,这将是一个多么完美的结局。你会纯洁无辜的睡去,哦,艾伦。”他吻了吻我的额头:“我的睡美人。”

睡意铺天盖地的袭来。我能感觉到埃德加在解我晨衣的钮扣,他厚实的嘴唇顺着我□的脖子一直亲吻下来。然而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昏昏沉沉的陷入虚无。

保持意识的最后一刻我伤心的想,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安得蒙了。

我的安得蒙。


第三十二章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我梦见战争结束了。我回到剑桥任教,安得蒙去了皇家数学研究学会。我们住在剑桥郡灰鸽子街73号。安得蒙在窗台上种满了金雀花,每到春天就会开出温暖的黄色花朵。我们有一间藏书室,一间钢琴室和一个宽大的露台。

安得蒙推开卧室窗户,凝视早晨外面寂静的街道。

我从背后抱住他,说:“亲爱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这个梦境很漫长,漫长得我几乎以为自己在里面度过了很多年的时光。我和安得蒙都老了,我的头发白了,他拄着拐杖,我们傍晚在林荫道上散步,讨论现在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同时感叹:“战争结束了,真好。”

醒来时,我已经不在旅馆。埃德加把我带到了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它看起来像一座废弃的建筑物的内部,灰色墙砖□出来,没有糊上水泥。昏暗的电灯光线照射出房间的全貌。

正中间只有一张白色的床,电灯就悬挂在床头。房间四角散乱的堆着很多箱子,其中一个箱子盖子敞开着,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军装。我看到了意大利海军的制服,德国陆军的制服和埃德加穿着来见我的英国皇家空军制服。

整个房间最引人注目的是正面墙上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很大的油画,裱着精致的白色画框。

画里的青年仰面躺在树下的草坪上,头枕着弯起的手臂,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斑斑驳驳。那是一棵正在开花的树,大朵大朵白色重瓣花朵落在少年身边,其中有一朵落在他偏向粟色的短发上。青年一直惬意的闭着眼睛,仿佛在午睡小憩。

它让我想起《华兹华斯抒情诗歌集》里的插画。

因为房间昏暗,画布上的阳光显得尤其炫目。我记得这个场景。这是1939年夏天,我们去剑桥的乡村别墅度假。我躺在开满不知名白花的树下,他蹲在我身边,告诉我他要参加皇家空军,然后弯下腰吻我闭上的眼睛。

“我说过我要完成一部优秀的作品。现在你看到它了,艾伦。”

埃德加推开门进来,把午餐的熏肉和面包放在我床头,向我点点头:“感觉怎么样?”

我注意到他端进来的是战前供应的上等熏猪后腿肉和烤的松软的白面包,还有一小杯葡萄酒。

“能把手铐解开吗?”

“抱歉,不能。”埃德加在我身旁坐下。他带来了一只收音机,旋开旋钮,电台里正在播放《乱世佳人》的主题曲《我之真爱》。埃德加似乎很喜欢这支曲子,他陶醉的闭起眼睛,随着音乐轻轻哼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我问他。

悠长怀旧的旋律在房间里舒展开来,埃德加低沉而缓慢的向我讲述事情真相。

“埃德加.希尔拉特。我没有骗过你。”他看着我:“在这个世界上,不止安得蒙.加西亚有双重身份。我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英国长大的意大利人…他们都在为柏林情报系统工作。”

“他们送你来剑桥学油画?”我不可置信。

“不,怎么可能?他们送我来剑桥监视安得蒙.加西亚。他作为维森教授,一直和剑桥学术界保持着密切联系。我们怀疑他通过某种方式在剑桥招揽人才。现在你知道了,为什么当初我那么喜欢你,却只能放任你去追求安得蒙。因为只有你接近他,我才能够通过你接近他。”

“你在利用我。”

“不能这么说,艾伦。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如果我对任何一件事情动摇过,那就是对你的感情。我说过我爱你,艾伦。”

“可是你一直没有告诉我。”

“因为你从来不认真对待感情。”

“我认真过的。”我抗议说。

“对安得蒙.加西亚是吗?”他嘲讽的笑笑,伸出手摸我的脸:“自从你进了该死的密码破译机构,安得蒙.加西亚把你隐藏起来了。我的眼线失去了对你的跟踪,我甚至不知道你们在相恋…唯一联系你的方式只有以朋友的身份给你写信。你应该记得我警告过你小心黑衫军——每封信里都提醒过你。”

“是的。”

“你还记得琳娜.塞尔曼吗?那个金发英国女人,像只野猫。”

“她是安得蒙的未婚妻。”我说。

“对,她是我们帝国在英国的代理人之一,黑衫军的参与者。你知道,她被烧死在家里。”

“报纸上读到了。”

“她临死前给柏林情报总局发了一份很长的密电。密电内容只提到你,说你是英国情报局最优秀的密码破译专家,如果你死了,不列颠的情报破译计划至少要晚十年。这份密电越过我直接到达柏林顶层,最后的决策是暗杀你。我主动接受了这个任务。艾伦,当时我…非常痛苦。可是别无选择,我不想其他人接受这个任务。”

“我一直试图保护你,”埃德加嘴角荡起一抹奇怪的微笑:“我甚至下过命令,要让你活着。”

我突然想起琳娜说过的话——雏鹰说,要让你活着。

“你是雏鹰?!”

他没有回答,只是靠近了一点,伸手抱住我:“抱歉,我不能违抗命令。但是我可以给你注射LSD,只要剂量足够大,你就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痛。那会是一场美妙的体验,理智这种东西将永久离开你,我爱过的艾伦.卡斯特将永远从世界上消失,留下他的躯壳,每天对我微笑。”

阿诺德跟我提起过LSD这种精神药物。它是纳粹集中营用来洗脑的主要药物之一。我因为同性恋被关进代号Z时,林顿曾在我服用的药品中小剂量加入了LSD。

我记得那时精神上的不稳定和焦灼感,简直像一场噩梦。

“我会变成白痴。”我告诉他。

“噢,是的。”埃德加温和的赞同:“可是我不介意,亲爱的。我已经把我爱的那个艾伦.卡斯特画了下来,收集进写生本里了。”

我第二次感觉到了同一种绝望。

我渴望见到安得蒙,想把一切东西都告诉他,包括雏鹰,包括琳娜,我向告诉他埃德加已经知道了普林顿庄园的存在。然而我只能被囚禁在这里,绝望的等待。

埃德加每天会来看我三次,端来早饭午餐和晚餐。他会陪我说话,谈论我们大学时发生的趣事,当初我追过的姑娘现在嫁给了谁。如果不是沉重的手铐,我几乎以为时光倒流了,我们又回到了战争以前的和平年代。

可是我只感到深深的绝望。

“帮我配LSD的医生一直没有联系上,你可能还得等上几天,艾伦。”他温和的告诉我。

“你是个疯子。”

“对,我是个疯子。”他总是同意我的观点。

第三十三章 ...
我怀念剑桥那个拘谨而带着古板绅士风度的埃德加,无法把初遇时那个十九岁的少年和密文中经常提到的雏鹰等同起来。我试着回忆初次接触到的有关雏鹰的信息,发现那是剑桥二年级时安得蒙给我的密码代号三十,一份改良后的培根密码,满篇都是星星和月亮图:

“阁下应速往伦敦,于F将军处获取五日英军演习情况,交给雏鹰。”

这种用图画加密的方式青涩,而且富有浪漫气息。我突然发现,这确实很符合埃德加的审美。

现在回想,F将军应该是指琳娜的父亲塞尔曼将军。那时雏鹰只是一个联络人,我怀疑他仅仅只是负责把英国纳粹组织的情况随时向柏林汇报。

我阅读过很多关于雏鹰的情报,知道这个德国间谍在一步一步成长——他被安排的重要人物身边,接触到有价值的信息,受到柏林方面的高度赞扬。可是谁能想到这个重要人物是安得蒙,核心机密是普林顿庄园。

我直白的问过他。

埃德加坐在我床边调试收音机,怀旧的歌曲通过电波传舒展开来。他没有回避我的提问。

“艾伦,那时候我既年轻又稚嫩,谍报学校里成绩优秀,没有经验…”他告诉我:“我想这是为什么总部给我命名为‘雏鹰’。我好像提到过我的父母都是情报局的人?母亲要我留在德国境内,父亲逼我来英国。他说谍报工作是最危险的工作,如果不多学点本事,遇到真正危险时只能送命。我的任务是伪装成学生负责伦敦周边的地区情报传递。剑桥远比伦敦安全,政府特务少,而且有个固定身份行动更方便。我接到过一个命令——如果有机会,就试图接近安得蒙.加西亚。你知道他的化名是安得蒙.维森,皇家数学研究院院士,经常受到邀请来剑桥国王学院数学系讲座。哦,艾伦,你当然不知道这些讲座。你的课大部分都是我帮你去上的,不是吗?”

我无法否认。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图书馆。那时你靠着窗户,很痞子气的跟一位漂亮女生搭讪。我至今仍然记得当时阳光透过窗玻璃把你头发染成浅金色的样子,它们看上去柔软美丽。艾伦,你长得太漂亮了,不适合女孩子,所以那个姑娘很快抱着书快步从你身边走开——你灰蓝色的眼睛暗淡了下来。我正准备接近一个消息灵通的数学系男生,猜你很适合。这真让人哭笑不得——大学头一年安得蒙.加西亚来讲座过三次,你竟然一次都不知道…庆幸的是二年级他来数学系做客座教授。我代替你去听他的课,可是对数学毫无天分。那时我几乎放弃了。我的任务只是情报传递,如果有机会,才考虑接近他。柏林那边只知道安得蒙.加西亚是情报局重要人物,具体负责什么,谁也不知道。”埃德加专注的看着我,他的目光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那时我几乎已经完全放弃了。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上美术课,画油画,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总是看着你,而你总是看着别人。我甚至想如果有一天帝国占领了英国,我可以通过某些手段——比方说现在这样——把你永远留在身边。”

温暖的往事从埃德加的角度叙述出来,让我莫名其妙的心脏发紧。

“可是我竟然追了安得蒙。”我后悔的说。

“对,最让人惊讶的是他竟然回应了你。”埃德加的眼神变得有些痛苦:“我不知道该庆幸他回应了你,还是破坏你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我选择了沉默。你可能不记得了,我提醒过你一次,最好离安得蒙远点。”

“我不记得了。”我承认。

他叹了口气:“我甚至还忠告过你,同性恋是犯法的。”

埃德加仿佛有些感慨:“哦,我的艾伦。你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你把什么都记在笔记本上。”

我想起和安得蒙分手的时候,埃德加带我去酒吧。他看着我喝酒,然后默默把醉得一塌糊涂的我架回家,从我长裤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然后躺在长沙发上等我清醒。

现在我才猛然意识到,我自己不知道他在我清醒之前到底做了什么——或许他找到了我锁起来的笔记本,上面有正在尝试着破译的各种密码和下次跟安得蒙约会的时间。

这种恐怖逐渐浮现出来,我开始思考自己究竟犯下了怎样的错误。安得蒙拒绝我进入普林顿庄园或许是正确的,当时的我缺乏基本的保密常识。

安得蒙连我都不信任,而我竟然信任了埃德加。

“你根本不在皇家空军,你回了德国。”我慢慢说:“信里那些空军基地的事情全是扯淡。相信你我是一只蠢猪。”

埃德加笑了:“噢,艾伦,那是因为我不想伤害你。我确实回了德国,不过我有朋友在皇家空军…我让他给我搞一些空军专用信笺,但是没想到他给了我一堆过时不用的。这种错误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我只在德国呆了半年,然后去了波兰和南非。艾伦,这些经历你不会想知道,简直是地狱一般的生活,魔鬼都坚持不下去…等我再被派遣回英国,已经是伦敦总负责人了。”他摇摇头:“战争可以从灵魂深处改变一个人。”

然而随后的几天埃德加情绪有些焦躁。他频繁出门,每次回来都阴沉着脸,答应为他配置LSD的医生也一直没有联系上。

他抱怨:“我不知道柏林究竟在想什么!”

他开始收拾房间里的东西,没有用的搬到门外烧掉。我问他要出远门吗,他点点头:“我每天都在和总部联系。柏林的老家伙们坚持要你死,他们不相信LSD的药效。”

他走过来吻吻我的额头:“艾伦,你永远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什么。”

那时我处于深深的绝望之中。在埃德加替我选择之前,我自己先做了选择。

我开始绝食。

与其是绝望的等待被注射LSD成为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我宁愿选择另外一条稍微有尊严一些的路。

埃德加开始很耐心的喂我。他端来流体的粥,把我拷在床头,自己喝一口,掰起我的下巴往里灌。我拒绝咽下去,水顺着嘴角流到的床单上。最后来他拔出枪抵着我额头,问我愿意吃东西还是愿意见上帝。

他把我压在床上,枪管抵着我额头,像一头发怒的豹子。

我想这才是撕开绅士外表后真正的埃德加。

绝食三天,我有气无力的告诉他:“亲爱的,自从上帝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见他。”

我们僵持了很久,最后他沮丧的把枪扔开,拿了另一只手铐,把我右手也拷起来。

他决定给我打营养针。

打针时他骑坐在我腰上,用身体的重量压制住我下半身。打完针后他并不下床,而是解开我的衬衫,手开始顺着腰线往下摸,一直伸进长裤里。

“哦,艾伦。”他吻我的眉毛。

“我没有心情。”我说:“你最好出门自己解决。”

埃德加没有回答,他试图吻我的唇,我咬他的舌头,他低下头重新凶狠的吻。我一直在抵抗,后来我们都满口是血,分不清到底是我咬伤他多一点,还是他咬破我嘴唇多一点。

最后他强行脱下了我的长裤,我挣扎,他把枕头塞在我腰下,坚定的拉开我的腿,架在肩膀上,构成一个屈辱的姿势。

我几乎是哀求他不要这样做。

我求他放开我,诅咒他死,把所有粗俗恶毒的语言都用过了一遍,他只是跪在床上,拉开的我腿,俯视我:“艾伦,你这样很美。”

他问我:“你和安得蒙.加西亚做的时候,喜欢这种姿势吗?”

 

第三十四章 ...
埃德加问我:“你和安得蒙.加西亚做的时候,喜欢这种姿势吗?”

我试图伤害他。

我说:“我爱安得蒙。我几乎不拒绝他提出来的任何姿势。”

埃德加的脸难看的扭曲起来。

他压低声音,突然伸手扼住我喉咙:“艾伦,你不知道我为你做了什么。不准在我面前提你爱安得蒙。”

强烈的窒息感。

我听见埃德加在笑。

“你知道把你搬到这里来时,你昏睡中在叫谁的名字吗?哦,艾伦,假如扼住你喉咙就能把安得蒙.加西亚从你思想中挤出去,我愿意这样杀掉你…”

如果不是门外忽然响起枪声,我几乎以为会就这样死去。

与战争,世界和我爱的人分离开来。

埃德加突然放开我,滚下床,贴靠在门边。

门外的枪声因为回音而显得明显。

他听了一会儿,阴沉着脸走回床边,解开了我的手铐,把衣服丢给我,咒骂:“该死的总部,动作真快。”

我的心突突跳动着,我渴望冲向门边,我想像门开的瞬间,安得蒙站在外面的样子。我不知道谁在外面,可是我发疯的希望有人能进来,把我从黑暗的房间里带走,回到八月温暖的太阳下面。

埃德加接连咒骂了两声,用枪抵着我的头。

“艾伦,你要是敢喊一个字,我就敢扣扳机。”

声音就在喉咙里,可是发不出来。

他忽然笑了,低头吻了吻我的脸颊:“放轻松点,不是你的安得蒙。”

对面的墙壁上挂着我的大幅油画,镶着白色浮雕画框,是整个房间里唯一色彩明亮的东西。我以为这仅仅是埃德加的个人爱好。然而他走到画布前,打量着躺在树荫下的青年,然后把整个油画取下来。

画布背后是一个小小空间,刚够两个人藏身。

埃德加用枪抵着我进去。

画重新挂上的时候,世界一片黑暗。狭小的空间内我们紧紧贴在一起,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外面的声音透过画布传进来,带着嗡嗡的不真实感。

先是破坏门锁的枪声。

然后是几个男人笨重的皮鞋踩踏水泥地板的声音。

我竟然听到了德语。

我的德语是当初安得蒙教的,不算太好,勉强能够听懂。

“雏鹰把艾伦.卡斯特藏在了这里?”说话的人是英国人,操着憋足的德语:“为什么没有人。”

找东西的声音,床似乎被翻了过来了。

“自从总部要求杀掉艾伦.卡斯特后,我们已经三天没有和雏鹰取得联系了。”被问话的人说的是纯正德语。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打量什么:“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了背叛。”

大头皮鞋踢墙壁的声音:“妈的,意大利人的混血就是不可靠!竟然被一个英国小子迷得晕头转向!喂,路德维希,快看,就是这个小子!”

他们站在了油画面前。

我害怕我们沉重的呼吸声传到画布外面。黑暗中埃德加用力抱紧我,用手捂住我的嘴巴。

后来我问埃德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说当时的我实在过于绝望,他害怕我自己选择死在组织枪下。

那个叫路德维希的男人似乎用手指敲了敲油画:“实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