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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根像从梦中惊醒过来:万禧,告诉我你的电话。

25车仰着陈旧的红色脑袋闯进停车区,车门哗啦敞开,一些人鱼贯而下一些人鱼贯而上,我对何家根笑了一下,类似于一夜情这样的事,最好不要有再见不要有相遇,他应该明白。

万禧,那我怎么找你。

我跳到车上,隔着玻璃我扬了扬手:不必找了。

他喊了声不!是看口型猜到的,他跟着公交车奔跑了一段,气喘吁吁,25车拐弯时,他被抛成了过去式。我回过头,拥挤的车厢内,气味浑浊,一只粘着粘稠汗水的手顺着裙子爬上大腿,我侧过脸,有个男人正眼神游弋地看着窗外,做若无其事状,手还在继续游动,夏天,女孩子衣裙单薄,每逢上下班公交车拥挤,便是流氓下手的好时机。

我不动声色,抬起脚,用尖细的高跟鞋,狠狠地跺在他的脚上,他丝丝地吸着气,弯下腰去。外强中干是公交车流氓的特性,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把我怎样,车到站,他灰溜溜下车,不忘狠狠瞪我一眼,我笑了一下,心情很好,像早晨的阳光,爽朗透彻。

下期杂志小样出来了,谁负责的版面摆在谁的桌子上,虽然管理不够严格,但在校对上上谁都不干马虎,杂志出来,一个错字扣掉10元钱,在经济时代,钱就是硬道理,没有人跟它过不去。

我趴在桌子上一个一个字地校对了一上午,惟恐漏过一个,其实,我讨厌透了校对,大脑高度紧张,校对完毕后,思维水洗般苍白恍惚。

中午,这项讨厌的工作宣告结束,我走到阳台上,从郁郁葱葱的树叶间漏进来的天空碧蓝醒目,视觉神经一下便松弛了。

当眼睛落在杂志社的院子里时,我的心却紧紧地揪起来,何家根,居然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很悠闲地跟传达室的大爷下围棋。

我闪避到一边。想何家根究竟怎么找过来的,更大的可能是他打了出租车跟在25路公交车后面。

楼下,陆续有人出去吃饭,何家根看了一下腕上的表,又抬头看窗子,我知道躲不过去。怏怏地下楼,何家根没事人样,露出雪白的牙齿冲我笑,传达室大爷说:喏,小万下来了,我去吃饭了。

我冷冷地看着何家根:你要做什么?我们之间的一切,在今天早晨,全部结束。

何家根过来拉我的手:我们两个的事,不能你单方面宣布结束就结束的。

我甩开他,往外走,知道每扇窗子里都有熟悉的眼睛正朝外张望,我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分辨什么。

杂志社外的街道狭窄深长,像一条绵延的胡同无限幽深地伸展,有车子擦过身边时,何家根不失时机地拉一下我。

和青岛大多数的房子一样,杂志社的房子依山而建,离杂志社门口一百多米远,有一个漫长的石板台阶,傍着两边的老楼,陡峭地蜿蜒而上,现代文明让人变得偷懒,平时少有人走,冷硬的石板台阶的两侧纵横着柔软的荒草。

我上了几个台阶,站定:何家根,你究竟要怎样?

荒草摇晃在夏日正午的阳光下,对我生硬而冰冷的态度,何家根并不生气:万禧,你今天早晨还在我怀里。

现在我在街上,我们互不相识。

我冰着脸,我想自己的样子,在何家根看来,跟顶有些好笑,在阳光安好的中午,带他来到这个荒凉的地方,像造就了丑闻却不敢承认的三流演员。

我在台阶上上坐下来,一个上午的校对,从昨夜延续到现在的荒唐纠缠让我心乱如麻。

石板的冰凉顺着皮肤蔓延我感受到了内心的冷,像一丝丝的冰寒,拥挤着,争相奔涌进身体,我哭了,无声无息的泪顺着脸庞滑下来,何家根挨着我坐下,他望着我的眼泪,伸出手。

我扭过头,从身旁拽起一根草梗,放在嘴巴里咬,不停地咬。何家根歪着头看我:万禧,饿了我们就去吃饭,求你,不要吃草,好不好?

他的广东普通话说得不伦不类,学着王朔的语气调侃更是可笑,带着眼泪,我笑了,何家根,这个南方小男人,如果我穿着高跟鞋,他比我高不了多少,却总能让人轻松快乐。

见我笑了,何家根一把夺出我嘴巴里的草梗:你呀,妖精一样嬗变,哭笑不由别人。

在路上,何家根说他就喜欢这样的女子,喜怒无常,让他有琢磨不定的感觉,男人追女人像经商一样喜欢成就感,一把就可以搞定的女人,男人喜欢,但很快乏味。

在餐厅,我问何家根,男人追女人,是不是像黑瞎子掰苞米,掰下来成就感就得到了然后扔掉再去掰下一粒。

何家根夹了一只盐卤凤爪,塞在我的小盘子里:别的男人我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要像经营事业一样去经营我想要的婚姻,白头到老是一种成就感。

我看着他,举在空中的盐卤凤爪,迟迟的不肯往嘴巴里送,这是第一次,我听见一个并不睿智的男人对婚姻的阐述:像经营事业一样经营他想要的婚姻。

朴实得令人感动。

何家根并不知道他的一语,像一粒光滑的石子,准确地砸中我心灵上的软肋。

我不再讨厌何家根。

下午,何家根送我回单位,站在门口的阳光里,盯着我不说话。我说:何家根,我去上班。

何家根还是不说话,下午两点左右正是下日阳光最毒辣的时刻,我拽了一下他的胳膊:何家根,有什么话都树荫里说。

何家根赖皮地笑:你要是不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站在太阳下,一直把自己晒成人干。

我咬了一下嘴唇:好吧,下班后,我给你打电话。

何家根转身就跑,边跑边回头喊:我要赶快去办业务了,下班时,我来接你。

我笑了笑,怀着一些绵绵的柔软转身上楼。

4

上午把活都做完了,下午显得百无聊赖,只好看过期的报纸杂志,一下午何家根打了N个电话,接起来,没有别的话,只说:哦,我怕你不等我了。

我轻笑一下放下,他像突兀间掉进爱情的男孩子,如同以前从没尝过爱情的滋味,尝过之后一下子迷上了它的味道。

但,我不能确定这就是我的爱,只是经历了阮石和罗念庄,他们从未让我有这样塌实的感觉,和他走在街上是肆无忌惮的,几乎是心无杂念地享受一种快乐。

快下班时,电话响了,我想也没想抓起来说:又是你。

那边喘息了几声,没说话,我迟疑了一下问:谁?

那边就扣掉了。

办公电话,偶尔的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一些秘密电话,通话者,只通过声音就知道是不是自己想找的人,若不是,遂扣电话,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是谁,是因为不想让别人洞悉秘密。

何家根打电话时,他已站在杂志社门口,我跑下去,我们相识没超过24小时,没有距离的接触却让我们像是彼此熟悉已是千年万载。

在出租车上,何家根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无所谓。

他说吃川菜吧,我的心,刺疼着跳了一下,川菜,如果可以,这辈子我不想再吃川菜,那是和阮石的味道,只是此刻,我不能,一说出来,便是扫兴,这样单纯的快乐,很久没有了,这个夜晚,我只想让自己快乐,和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消失出这个城市消失出我生活的何家根。

很多时候,我相信一种曼妙的感觉,有一些真实的瞬间,便是了一辈子。

何家根问我在青岛什么馆子的川菜最正宗,并告诉我现在得到广州满街都是水煮鱼的辛辣香飘。

我当然知道哪里最正宗,我和阮石常吃的川菜馆,连服务生都来自重庆。

我却缄默了,关于过去的痕迹,在这个夜晚我想统统抛弃。

想了一下,我说:老转村吧。

司机调转方向,夜晚的云霄路,灯火通明,这里是城市新贵的聚集地,夜晚来临,一派歌舞升平的繁华盛世景象,汇聚了天南海北的丰盛宴席,豪华的车子,嫣然流转的女子,以及穿戴整齐的服务生。

老转村的生意火暴,而何家根坚持不要在人声鼎沸的大堂里吃,服务生费尽周折,给我们找到一个围着木屏风的所谓单间。

叫了水煮鱼,麻辣小龙虾等特色小吃,何家根是个很会宠女孩子的男人,他揪头去尾地给我剥小龙虾,齐整地码在接碟里。

我说边吃边盯着他问:何家根,对你女朋友也这样吗?

我感觉自己有点无耻,小心翼翼试图不露声色套他的隐私。

何家根用牙签扎起一只小龙虾肉递到我唇边:是哦,我会用能想到的最好方式套牢她的心一辈子。

我干干地笑了一下,莫名的微酸就涌上来。

何家根凑过来:这样会不会套牢你?

我叼过小龙虾,依旧干笑,在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时,我喜欢装傻。

除了他的身体,对于他,我一无所知。

我想起粟米曾经跟我说的话,女人选择婚姻时就像打牌,运气好的抓一手好牌,运气不好的,牌局结束都是惨淡,都是命里的定数。

夜里,在何家根的房间,他摸着我柔软的腰肢说:老婆,你的体形真好。

窗外的月光清朗朗,我的心忽悠了一下子,打了他一下:不准胡说,我们不过露水姻缘而已。

何家根不跟我争执,昨夜以及今天,都让他累了,很快,他的呼吸就均匀了,他的身体是修长的结实,有紧绷绷的肌肉,他睡着时,握着我的一根手指,想一个害怕大人在睡着时就会抽身而去把他一个人丢在黑暗房间里的孩子。

我轻轻掰他的手,试图把手指抽出来,何家根的眼蔌然张开:万禧,你要走?

我摸了一下他的脸:去洗手间。

他松开手。

打开洗手间的灯我看镜子里的自己,满眼温情,有一张地道的良家女子脸庞,却在昨夜,像柳莺样飘坠进这个比我小一岁的男子的怀里。

在他心里,我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像孩子一时喜欢某种玩具,在稀罕过后很快忘记在脑后,任由它在角落里落满灰尘,逐渐遗忘在他喧嚣的童年里?

何家根在床上喊我,我关上灯,上床,他握过我的手指,迷糊着睡过去。

第十五章亲爱,请给我一个丢弃的理由

1

何家根的业务办完,在青岛一直呆到广州的电话不断到催他回去,送他去飞机场时,我的心里弥漫着忧伤,却不给他看出来,我不知道这一走,他还会不会回来,即使回来也是为了业务,找我只是消遣在这个城市的寂寞。

看过一些书,我记得曾经有个女子在文字里说过:男人的爱情,在两种时候靠不住,一种是寂寞,一种是贫穷。

寂寞的男人找女人消遣掉寂寞的影子,贫穷的男人是他没有选择的权利,这就像一个饥饿的人握着仅有的一元钱走进超市,除却果腹,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他只能顺手抓起一只个儿最大的面包塞饱肚子,而握着银行金卡的人就不同,他会选自己的最钟情,自己口味喜欢。

何家根是不是后者,我不知道,也不能问。

在侯机厅,何家根说他会回来看我的时候我在笑,哏哏地笑,像一个孩子在听老奶奶讲一个关于骗孩子睡觉的故事,而孩子已经知道了故事里的一切都属于杜撰。

为了不让他看轻,我的伤感,不能流露给他看。

何家根进剪票口时我依旧在笑,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通道里时,我一转身,眼泪就掉下来,这几天肆无忌惮的快乐让我留恋,他做天经地义的样子叫我老婆让我迷恋。

2

三个小时后,我呆在家里,打开电视,如果粟米在就好,她聪慧的眼神,如历练千年的巫婆,所有男欢女爱背后的虚浮,在她的一眼之间全部洞穿。

我打开电脑,上网,跟一个叫沧海一粟的男人聊天,我告诉他,我喜欢他的名字,他问为什么?我敲过去几个字:有一些人注定是别人生命里的沧海一粟。

这句话是我此刻心境,有些凄凉的苍茫。

聊了一会,沧海一粟脑袋里的内容没有名字精彩,我到一些网站溜达一圈,刚刚下网电话就响了。

其实,对于我的心情而言,这是一个没有等待的夜晚。

在我的以为,何家根不过是一道璀璨的流星,拖着光芒四射的尾巴,滑过了我的某一两个夜晚,就此消失无踪,都属正常,对于他我没有任何哀怨的理由。

何家根笑嘻嘻说:亲爱的老婆,是不是趁我刚离开马上就在跟别人褒电话粥啊?

我没有笑出声,荧荧的电脑屏幕里,看见自己的嘴角,微微上翘,宛如上弦的月亮,隐没在藏蓝色的屏幕里,有些鬼魅的甜蜜。

后来的日子,我很少外出,常常莫名地盯着电话机,幸福海藻般在内心蔓延、荡漾,身家简单的何家根,即使牵挂,亦是轻盈而绝无沉重。每天去附近的超市买些日常用品,买一些吃的,房间的角落又在开始堆积一些充盈着温暖色彩的东西,从一只手绘的杯子到柔软的工艺拖鞋到地板上的美丽拼图。

这种暖盈盈的感觉,让人喜欢死了。

偶尔的夜里,我依旧张着眼睛看天花板,想象跟何家根在一起,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他满世界飞蹿,我留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一边烧菜一边想他的时光定然安好悠扬…

3

我去监狱看粟米,她的脸越来越苍白,眼神有一丝藏不住的迷茫空洞,身体单薄如纸,她始终用美好的笑容面对着我,而我知道,这个表情,是她在努力支撑。

粟米保持着微笑抽烟,她这样外强中干地保持着的表情让我心碎。

我说:粟米,求你不要笑了。

袅袅飘腾的香烟,粟米捏在拇指和食指中,轻微一扬: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内容记不住了,只记得题目《笑比哭好》,我为什么要不笑?

我抓住她的手,把香烟拿出来扔掉,炎热的夏天,她的手冰一样凉,从见面开始,她没有停止过抽烟,就像丢掉了香烟的烟鬼,好容易逮住了,没命地抽,熏死自己也要过一把瘾。她的指甲长而乱,很脏。

以前,她的指甲总修得干干净净,晶莹剔透里闪烁着粉色的红润,摆在桌上像精致的工艺品。

粟米看到了我的眼神,飞快地抽回手,笑笑说:太脏了,别看。

眼泪掉下来,我别过头,看窗外,粗壮的贴栏杆把蔚蓝的天空切割成一片片的凌乱。

粟米捅了我一下:给你看样东西。

从口袋里掏出张帖得小巧的一张纸,一看就是的,她不想把它弄皱而做了很多次折叠,展开后,上面的叠痕纵横的小方格子。

她递给我:是罗念庄写的,应该是给你的,他怕你不看只好写给我,让我转述给你听。

我合上它:过去式了,没有再看的意义了。

粟米叹息了一下,折叠好,放回口袋:你不知道他有多么爱你。

我说:粟米,你想吃什么,下次,我给你带。

罗念庄回香港了,不太可能在回来。

我的声音高上去:粟米,你想吃什么?!

香烟。她笑了笑:时间到了,亲爱的。

粟米起身回去了,穿过一道道吱嘎乱响的铁门。

回去的路上,我想起这一次,有一件事情没来得及对粟米说的,是何家根。说了,粟米未必为我高兴,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嫁给罗念庄,我和罗念庄之间种种的不可能,在粟米以为,我是听了过多鬼故事的孩子,被传说中鬼魅给吓花了自己,她更不会想,即使我和罗念庄以婚姻的名义睡在一张床上,我们所有温暖的柔情,仍旧屏弃不掉危机四伏的痛疼。

在粟米的眼里,爱情是纯粹的两个人的事情,跟其他人没关系,在于小武,在于她,或许,是可以,但,对于罗念庄,这是永远的不可能。

何家根的电话,来自不同的城市,那段日子,等他的电话,只我唯一可做的事情。

半个月后,何家根给我打电话,让我猜他在哪儿,他的言语间跳跃着欢喜,我知道,他来了这座城市。

我说:青岛。

他哈哈大笑,告诉我他在北京机场,一个小时就到,让我去接他,我说:你自己打车吧。

何家根不干,他想体验一下老公出差在外,看见亲爱的老婆在在机场接自己的温暖场景。

我去机场,他乘坐的班机还没到,又是因城市上空弥漫着的乳白色雾气,飞机因此而晚点。

在侯机厅里走走停停,机场广播员小姐的声音依旧的熟悉,她温柔声线让我想起上一次,我和阮石,在侯机大厅里,他抓着我得手,惟恐我逃走的样子。

一幕幕的往事,让心情突兀地黯淡下来。

何家根到了,他呼啦着双手从出口冲出来,抱起我,旋转了几圈。

我们拥抱接吻,在众目睽睽之下。然后相互拥抱着身体,到外面广场找出租车。

何家根告诉我,这次是专门来看我的,我笑而不语地表示质疑,何家根也不辩解,只是直到他离开,两天的时间,除了陪我,他没做任何与业务有关的事。

这是我意料之外的。

后来,何家根一个月要来两次甚至三次青岛,每次来北方办业务,他都强调说顺路来看看你,我知道,很多时候,他是要转机才能来的。

很长的一段日子,我感觉自己是在飞机场,火车站甚至长途汽车站的出口度过的,怀揣着幸福的等待,张望着在众多面孔中寻觅一张熟悉,。渐渐的,看他向自己走来,这样的生活真实而平缓,有前牵挂的日子不错,心被塞得满满的。

何家根来,每次都要登记一间酒店住下,即使他不回去睡觉,他不想给我一种感觉:来青岛,找我不过是找一个免费的地方睡觉。

即使那间酒店很可能是从登记到离开,他根本没有回去睡过一个夜晚。

夜里,我们躺在床上说话,他的生活就像一卷长长的卷轴画,慢慢地,在我面前伸展,他门的家族事业是做电器配件,他没有读过大学,高中毕业后就跟着父亲跑全国各地的市场,现在他已经能够独挡一面了,和父亲分工,父亲负责内部管理,他负责全国市场。

说话说饿了时,半夜爬起来,我们在窄小的厨房里烧东西吃,清淡爽口的消夜让他吃得幸福,他总是搂着我说:生活就该是这样,饿了,吃你烧的消夜,一杯清粥都是幸福的味道。

长期飘荡在外的生活,让何家根无比的留恋家的味道,每次离开时,眼神里充盈着对温暖的眷恋。

何家根似乎铁定了心,我们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来时或在电话里,他开始和我计议究竟该把家按在青岛还是广州。

他告诉我,他家在广州郊区,那里有一些风俗和北方还是不同的,男人是家里的天,女人的地位相对要低一些,他问:万禧,你能不能为了我委屈自己?

我想了想,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为了某个男人委屈自己,何家根,不是我的最爱,但,和他在一起,有一种从天空降落到人间的感觉,温暖而塌实,或许,这才是生活、是婚姻住淳朴的样子。

我和何家根,从相识的最初便是了床上,爱情的追逐退却以及旋绕统统给省略掉了,他没有开口求婚也不曾想到给我一个半推半就的借口来满足女人的在爱情中不断退却然后被不断追逐着的虚荣,他直接和我设计未来。

如同笃定了的,我必须和他一起慢慢熬老岁月。

4

秋天逐渐深切起来,粟米快要出狱了,我去看她时,跟她要了房子的钥匙,我要帮她收拾一下,不想让她回来就撞见满屋子荒凉。

何家根的事,我断断续续讲给粟米听,除了抽烟,她不发表任何评判,我却想从她的嘴巴里听到。像自己曾经写过的一些文字,因为身在其中失去了对文字评判的公正,我要听别人怎样说,尽管我说无所谓,粟米你说什么都无所谓的,而我内心的真实,是希望听到肯定,然后拿来鼓励自己,义无返顾走向婚姻。

我说:粟米,我想嫁给何家根。

粟米斜了我一眼,在烟灰缸里,死死地拧烟头: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知道你的何家根是个什么人,我只能肯定一点,你要嫁的是婚姻而不是爱情。

我望着她,不说话,然后我拿过一支香烟点上,缓缓的烟雾带着苦涩钻进身体,粟米总是的,看待任何事物,都能轻轻撩开迷雾,一语之间,实质剥露无遗。虽然戳疼了自己,但我知道这是真的。

粟米一句话,卸落了这场爱情的面纱。

和男人相比,女人更容易洞穿女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揪出隐藏在另一个女人心底的欲望花朵。

只是,我想要一种庸常的生活,等着一个男人回家,给他烧饭洗衣甚至生孩子,他心里装着我的气息,取得一点平凡的快乐。

5

我打开粟米的房间,隐隐的有一些霉变的气息,到处都是细碎的灰尘,轻轻走动,它们便无声无息得当飞起来,回绕在空气里。

推开窗子,新鲜的空气携裹着阳光,一下子闯进来,光滑的槐木棍子在床边,落满寂寞的灰尘。

清洗房间里的东西,把被褥抱到阳光下,擎着槐木棍子敲打,被褥发出沉闷的仆仆声,积累了很久的浮尘,在秋天的阳光里跳舞,粟米说过,她喜欢被子里有阳光的味道,清爽里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甜,她出来之前,我要天天来,给她的被子添加阳光的味道。

忙碌到黄昏,我拖着一身疲惫回家,一直垂着头,掏出钥匙,开门,门旋开时,被人从背后拦腰抱住,惊骇得心都要飞掉了,我静静地沉浸在某桩心事里时,一个细微的声音一个轻巧的动作,在突兀之间,都会让我惊骇万分地尖叫一声。

背后的人,是何家根,我的反应有点过激,吓着了他,松开我,他转到面前:我想给你个惊喜,吓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