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不知要如何接这样的话好,便只能一笑。
太子妃也并不是要等她回话的,因此又自顾自地说:“今日我过府来,见你身子不便,身边竟没有一个能帮上手的,不如我帮你给汤大人挑一个出身好的侧室,家里再有什么事也好让她做个臂膀。”
云娘听了满心不快,原本她并不该反驳太子妃的,但是太子妃既然把话说得如此难听了,她亦不能就此低头,便起身跪下道:“太子妃说的不错,我本出身农家,配不上玉瀚的。虽然现在肚子里有了玉瀚的骨血,可是只要太子妃一声谕命,直接替玉瀚休了妻,另为他再娶高门贵女,能打理好家的,小女子只有答应,再无怨恨。”
太子妃虽然知道直接给臣下指定妾室有些难看,但眼下的形势也是无奈,还要尽力拉拢汤指挥使,便想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压下来,料汤夫人亦无办法,只能接着。
但没想到汤夫人竟然直接将了回来,倒将太子妃驳得无言以对。做为东宫正妃,她虽然是君,但毕竟又没有权力直接替臣子休妻,特别是有诰命的夫人。再者就算她果真有这样的权势,亦不能令臣子休去有孕在身的正室,毕竟不论是从礼教还是道义上实在是令人不齿。
那样不是替东宫拉拢人,反是替东宫树立仇人呢。
真看不出一个小小的农家女,说起话来如此的尖酸锋利!
太子妃脸色一红,便哼道:“本宫什么时候说要替汤大人休妻了!不过是见你无力打理家中的事务,一切都推到武定侯大奶奶身上,方才有心帮你而已。真是见识粗鄙,不识好人心!”
太子妃发了火,大奶奶率汤家女眷们亦在云娘身旁跪下,再三求饶,又向云娘劝道:“太子妃目光如炬,谕命亦无错处,你自到了我们府里,果然从未理过家事。先前的事情都不说了,如今六爷得了世袭,本是你们六房的喜事,可是满府里忙得什么似的,你却不能担起一事来,也正应该接进一位懂事的姐妹来帮扶。”
云娘岂是不肯做事之人?只是大奶奶一向把着府里中馈,所有管事皆出于她房中,回想自己发现府中弊端后大奶奶曾邀自己帮忙,亦不是真心。现在竟然当众说自己不肯管事,满府里谁不知她最重视的正是这点权柄,不许别人沾指的。
如今竟成了她的罪过了,还真是颠倒黑白呢?
如今武定侯府还没有分家,玉瀚得了世袭之职,虽然是六房的喜事,但更是府中的喜事。如果府里不打算操办,原也可以不宴客,事实却是,大奶奶决定要大办,然后才告诉自己过来陪客的。
只是自己也并不怕大奶奶,说起来云娘早有了许多把柄,只是不愿意拿出来而已。现在若只当面问一声,武定侯府里那许多产业,每年的收益只见少不见多,这是为何?大家便都会明白自己不愿意管家的道理,大奶奶便再也没脸了。
正要开口,却一眼看见四皇子妃瞧着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方知自己果真太莽撞了。
不管怎么样,在如此的场面上,自己也不能与太子妃对上,更不能与大奶奶对上。否则传出去,自己有十分理,也会变成三分。
且就算把管家之事说明白了,亦未必能将太子妃的意思打消了。
再看四皇子妃拿手指着肚子,马上明白,叫了一声“好痛!”,捂着肚子倒了下来。
这一下实在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可是再一想身怀六甲的妇人,正是最脆弱的时候,跪在地上半晌,又被斥责,出了事也不稀奇。大家也不免觉得太子妃,自然还有武定侯大奶奶,都太过份了。
不提在场人的心思,只见大堂内立即乱成一团,云娘因闭了眼,只能听出四皇子和几个熟识的女子声音,“赶紧将人抬到后房,再传太医!对了,再有把稳婆找来!”然后她便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到一张竹榻上,送回了六房。
司嬷嬷正在厢房中,被叫了出来,正迎着大家抬六奶奶进来,只见六奶奶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捂着肚子,也不待床榻送到屋中,便将手搭上了去,又问:“六奶奶怎么了?”
一直跟着云娘的江花便道:“方才太子妃…”
跟着回来的大奶奶赶紧拦住,“并没有什么原因,六奶奶大约是累着了,突然说肚子痛,便将她抬了回来。”又急忙问:“可有什么事?”
司嬷嬷在宫里这么多年,见的事情可不少,心里有什么不明白的,此时便道:“很是不好,我看看可怎么办?夫人还是先出去待客吧。”说着松了手看着人将云娘抬进房中。
因司嬷嬷吩咐,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司嬷嬷坐到床边再次诊了脉,又摸了摸她的肚子,然后问:“六奶奶现在觉得怎么样?”
云娘自然不能改口说无事,便依旧道:“肚子突然痛了起来,现在也痛。”
明明脉相平安,肚子也没有任何事,但是六奶既然坚持说肚子痛,那么司嬷嬷也只能当她肚子真痛了,肃然正色道:“从眼下开始,谁也不许来打扰,让六奶奶静养,所有的吃食用品全都要经了我的手,再有,我们六房里到处都搜检一回,不许带进来一点脏东西!”
正说着,玉瀚大步走了进来,脸色惨白得可怕,也顾不上衣裳靴子,一步上了炕拉了云娘的手,一叠声地问:“要不要紧?”又道:“已经去了请了御医,你再坚持一会儿!”
云娘当时只为了挡住强横的太子,便忘记会惊了玉瀚,如今十分地自责,只是又不好在外人面前说什么,但将手在玉瀚的手中轻轻握了一握,又向他眨了眨眼。
玉瀚果真被唬得呆住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却又不大敢相信,又握了云娘的手捏一下示意,见云娘又回了过来方才能肯定。
然后一股恶气便涌了上来,怒道:“六奶奶怎么惊了胎气?我倒要查上一查!”说着就要跳下去出门。
云娘赶紧拉住人,“我肚子痛,你陪着我。”
正说着御医已经到了,诊了一回脉,却见六奶奶直说肚子痛,司嬷嬷也说动了胎气,也不敢说无事,只得写下安胎的方子,“熬上几幅吃了也好。”
司嬷嬷见了安胎的方子,竟连家中的药一样也不用,只全都从药铺里新抓了来,然后抬了炭炉子亲自看着熬,倒将事情弄得沸反盈天的。
大奶奶那边送了客人,也赶了过来,见了六房的阵仗,只冷笑一声,并不问病情,直向云娘道:“你也太大胆了,太子妃发的话,你也敢驳回。要知道她是君,我们是臣,只有答应的份!现在事情我已经盖住了,既是保住太子妃的颜面,也是保住你的颜面,你再别装了,赶紧起来,把这些药啊汤啊的都停了,明日我带你去给太子妃陪个罪,再将太子妃指的人好好接回家中!”
还不待云娘答话,玉瀚先向大奶奶冷笑道:“原来太子妃便没有别的事情,专门管别人家房里的事吗?且她管过一次还要管第二次,非要将我弄得家破人亡才甘心?”
又向大嫂道:“我与云娘一向敬你是大嫂,可到了外人面前,大嫂却不顾我们,云娘才被气得动了胎气,现在竟然还不体谅她的身子,连药也不许吃了?”
大奶奶板下脸道:“我们虽是一家人,但君臣总在父子之上,太子妃吩咐下来,六奶奶就应该立即应了下来,那时哪有如今的乱事?”又指着玉瀚道:“我道六奶奶怎敢如此无礼,原来根子正在六爷这里,六爷身为羽林卫指挥使,竟不知道忠君之道吗?太子妃的话你竟然也敢不放在心上!”
汤玉瀚却回道:“大嫂既然说忠君之道,可知储君并不是君王?且就是君王,也没有管臣子房里事的道理! ”
云娘当时装作腹痛昏倒,其实就是避开当时的事,虽然知道一定会得罪太子妃,但亦没有想到太多,结果如今见引得玉瀚和大奶奶争了起来,便知武定侯府嫡长一枝两房的矛盾因此便要更加明显,一时也顾不上别的,便起身拦道:“我们两房总归是亲兄弟…”
第145章 与共
不料,云娘如此一劝,并没有人肯听,大奶奶厉声斥道:“六爷,这次回京,我见你越发地不像话,你闹了几次我没说什么,眼下六奶奶冲撞了太子妃,你竟然满腹怨气,岂是应该?枉太子一向对你十分看重,你既不识抬举,那就由着你吧!”说着一掀帘子走了。
云娘第一次见大奶奶发了这样大的火气,她平日里一向都十分在意维持着贵女的气度,看来今天的事情,果真闹得大了,又不禁有些后悔,不如当时答应下来,真把人接过来再想办法好了。
可是玉瀚就似看出她在想什么,苦笑道:“你别以为答应了也好,其实他们的心狠着呢。如今的情形,也是迟早会来的,并没什么可后悔。”
云娘至今才真正明白了,当初为什么玉瀚不愿意带自己回京,侯府里表面看着那样的富贵文雅,但其实却丑陋得可怕!人和人之间哪里有什么血脉亲情,无事时大家都可以做出一副和睦的样子,当到了关键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根本不会顾及别人!
将到侯府里听到了只言片语连起来,她便明白玉瀚先前经历过的痛苦,心里十分地疼,也无怪玉瀚十分地看重自己的情谊,他现在身边的所有亲中,应该也只有自己是全心对他。于是她便笑道:“如果太子果真登基了,我们便回盛泽镇去吧,我织锦,你耕田,离他们远远的!”
“你不是不知道吧?我其实不会种田。”汤玉瀚向她笑着,又开心地道:“到时你织锦养着我吧。”
想起先前盛泽镇里的流言,两人竟不愁眼下,反不觉笑了半晌。玉瀚停了下来看着云娘道:“你放心,我错过一次了,这一次绝不会再错!”
武定侯府的六夫人于宴会上因为太子妃的逼迫动了胎气,这样的事情终究并没有传出去,只是云娘接到贤妃、祖父还有许多人送来的药材补品时,明白该知道的人也都一定知道了。
也许会有人暗地里笑自己太妒吧?
但是云娘现在果真一点也不后悔了,她成功地把太子妃想塞进六房的人拒了回去,至此,再不会有人再动这个心思了,她正可以安心等着肚子里的孩子出世。
玉瀚自从复了官职,却不似过去一般时常留宿宫里,他几乎每日都要回来,就是很晚了也要回家睡在云娘身边,甚至云娘有时都不知道他回来了,因为第二日一早他便又走了,只是看到他留下的痕迹才明白他回来过。
然后他终于不能日日回来了,不过他们又开始互相写信,随手留在枕上,或者炕桌上,或者令下人即时传送,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大事情,不过是些琐事,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调皮了,晚饭吃什么了,从宫里带出来什么点心了之类的,但是每每看了那些信,云娘的心便更安了,想来玉瀚也是如此的。
所有人,不只是勋贵官员们,就是京城的百姓也都知道皇上身子不行了。皇上即使事先已经防着二皇子,并且将他的逼宫完全消灭在无形中,可是他在将二皇子□□起来后还是气病了——在朝堂处理二皇子谋反案子时突然吐了血,被抬回了后宫。
所以这个年,京城里便没有过,一直到上元节,街面上并没有一家张灯结彩,冷清得可怕。
尽管玉瀚一直瞒着自己,但是云娘还是从几家铺子的帐本看出了形势的变化,原本应该大赚物赚的正月里生意竟十分地萧条,特别是贵重的物件,几乎没有人买,反倒是米粮、木炭等的价都上去了。
叫来邓嬷嬷一问,她便吞吞吐吐地地道:“现在大家轻易都不大敢出来,听我儿子说,有的铺子已经关了。”原来做为首善之地的京城,向来都要比别处要繁盛,但是每于朝堂变化时,也第一个要受到冲击。
云娘想了想,便道:“我们家的倒不好关门,不过少摆些货,早上晚些开门,晚上早些关门,再让伙计们都机灵点,这时节不出事就是好的,赚不赚钱倒是没关系了。”
正月还没过完,冷梅过来向云娘辞别,原来她要离开武定侯府了。
对于冷梅师傅的身份,云娘一直不知怎么去看,大爷并没有将她娶进门,也没有将她纳为妾室,却为她修了一处梅花庵,供养起来。而且是武定侯府最好的供养,就连得了太子新赏的茶都直接送到了庵中。
但是人既然进了空门,自然应该与俗事无缘了,所以冷梅表面上也与大爷没有任何关系。
按说,云娘做为武定侯府的六奶奶,并不大适合与这样的人往来。可是,冷梅却是云娘在武定侯府里相识最早,也来往最多的女子。在大家都没有接受她的时候,冷梅便因她品出了碧螺春的茶香而对她格外青眼相加,而云娘也不会因为冷梅的身份而疏离,两人相处时间久了,总有几分香火情。
现在云娘听她要走,便道:“走也好,毕竟京城里的气氛十分地不好,府里现在也不比以往了。”只是又免不了道:“不过外面也未必就无事。”
冷梅便摇摇头,“府里也未必有事,只是有人一定要我出去。”
有人?是谁呢?云娘知道不好相问,只道:“那师傅去哪里呢?”
“城外有一座慈云庵,我打算到那里修行一些时候。”
慈云庵,那可是皇家的尼庵,寻常人想进还不能进呢。果然是个可靠的去处。
只是眼下梅林正开着花,较去年云娘来时还要正当时节,十分地美艳,冷梅就要走了,梅花便再无人照料,云娘不由得叹了一声,“只可惜那片梅林了。”
“其实我也不想走,”冷梅师傅便迟疑着说:“可是,我又犟不过他。”
云娘先前便觉得那人是大爷,现在肯定了,只是她更不能问,便只好道:“如果到了慈云庵,便给我来信,我日后过去看你。”
冷梅答应了,“我在府里除了你竟也没有别人来往,倒不舍得紧。”说着拿出两瓶子梅花香精送她,“这是我自己闲时做的,你留着用吧。”
云娘收了,也觉得伤感,令人拿出几匹素绸来道:“在庵里穿着,既素净又舒服。”亲自扶着丫头将她送到了仪门外。
没几日,玉瀚有一天便回来早些,与云娘道:“这段时间我太忙了,完全没时间陪你。我有一个手下,在京外有一处小庄子,里景色虽然平常,只是有温泉,正合你去休养,不如我送你过去住些时候。车马都备好了,我又安排了些可靠的下人。”
云娘突然明白了,“京城里果然会很危险吗?”
汤玉瀚怔了一怔,赶紧道:“你想多了,我只不过觉得你在府里没趣,还不如住到庄子里呢。”又道:“我可以将织机还有我们屋里的一应东西都原样过去,再安置好奶娘、稳婆,保你在那边比府里自在…”说到这里,因被云娘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便说不下去了。
云娘便哼了两声,“你怎么不说了?那边还有什么好的,都说了给我听啊!”又道:“大哥将冷梅送走也是为此吧!”
玉瀚便将她抱到自己的怀里,一双大手正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同抱住,不住地抚摸,又将头搁在她的肩上,只是不舍。半晌终于抬头道:“我不该骗你的,不过,眼下正是最后的时候了,前两天皇上时醒时不昏,太子想压住大家,可是皇子朝臣们没有一个肯听的,他们守在病榻旁疯狂般地斗着,我只怕再出二皇子那样的事。你也出府避一避好吗?就是祖父,我亦打算劝他出京呢,如果你们能一起走,我也更放心一些。”
云娘趁势揽着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香了香,好久没见,她也格外想念他,想看看他冷峻的脸,想闻闻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也想香香他的唇。
待松开时便笑了起来,“我和冷梅不一样的,她是大哥的什么人呢?什么也不是,去哪里都行。可我是你的妻子,就是避到了天边又如何?我们总是夫贵妻荣,生死与共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云娘十分地肯定,“玉瀚,当初我一定要随着你入京,也是想好了的,不管怎么样,也要与你在一起。不过祖父那边,你还是去劝一下吧,毕竟年纪大了,性子又孤僻,就当到外面散散心。”
“祖父恐怕也不会同意。”玉瀚说着起身去了听雪轩,没多久便回来了,摇头道:“果然不肯走,我也扭不过。”
“那我们就都在府里等你回来,”云娘却不留玉瀚,“你不要在家里久留,还是回宫吧,晚上也不必再回来。”
又道:“眼下宫里的事最变幻难测,反倒是府里没事,而且又有那么多下人,再安全不过了。你只记住,只要你在宫中无事,我们便也都会无事,如果你有了什么事非,我们难道还能逃得出去吗?”
汤玉瀚也知道正是这个道理,可是他一时依然难以割舍,便道:“今天皇上好了一些,命我出宫办些事情,现在已经办了,我只要在宫门下匙之前回去便可。”
云娘也不舍,只是她还是狠下心来,“你去吧,什么也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
正说着,听雪轩那边过来了人,传话道:“侯爷让六爷立即回宫!”
“你还是听祖父的吩咐吧,他倒底比我们见得多了,”云娘送到了院门前,又悄悄向玉瀚道:“悄悄告诉你一声,我在小厨房里备了许多米粮呢,纵是有事也不怕!”
汤玉瀚终于笑了,“也好。”又握了云娘的手道:“那样我便进宫去了。”终于迈开大步离开了。
第146章 生变
京城里过了正月,天气却依然寒冷,可是街面上倒不再如前些时候一般萧索了。
毕竟皇上病的消息已经传了一个多月,可朝政却一丝也没有乱,而且寻常人家,又哪里禁得住日日在家里消磨呢。是以生意慢慢又好了起来,米价也降了一些。
云娘就快到了产期,这些天行动越发地费力,无事时便抱了个手炉靠在枕上,与邓嬷嬷几个说闲话。
邓嬷嬷便又提起了司嬷嬷,“明明是宫里出来的,怎么胆子比我们都小呢?竟然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跑掉了,我们六爷可是应了她,等六奶奶平安生产要大笔银子打赏她呢!”
原来,玉瀚回家要送云娘出京的第二天,司嬷嬷借口出门给云娘买药材,出了府就再没回来。到晚上下匙不见人,大家去看她的住处,原来已经将所有的金银细软都带走了。只是毕竟走得匆忙,又是瞒着府里,很多粗重的东西便留了下来。
当然还有玉瀚答应的打赏,她也没有机会领了。
先前,因着司嬷嬷的离去,六房里还生出一片紧张的气氛,可是随着外面势态的平静,大家便开始将司嬷嬷的离去当成一个笑话了。
已经在府里住了半年,只差最后一两个月的时间就熬不住了,白白扔了大笔的赏钱,实在是可笑!
听邓嬷嬷的话,大家便都笑了起来。
唯有云娘暗自在想,司嬷嬷曾几次三番地要自己出京,而且她又猜测司嬷嬷恐怕是听到了那日玉瀚和自己的对话,怕殃及池鱼才悄悄走的。
其实司嬷嬷完全没有必要如此,直接向自己请辞,自己还会拦着不放?就是玉瀚答应的打赏,自己也会酌情给她一部分,毕竟她将自己照料得很好,而自已也是知道外面的情形不好。
但是宫里的人,果真谨小慎微得很哪!
邓嬷嬷却没觉出云娘的沉默,又活灵活现地讲起当今圣上即位的情形,“你们都没经历过,当时先皇去的时候,京里比现在还乱呢,竟有人明刀执火地在街上抢东西。那时我们侯爷也像六爷一般,正领着天子近卫,一举将那些逆贼拿下,拥立圣上。旨意一下,天下就太平了。”
便有小丫头道:“嬷嬷,你那时不是还没到我们府里?怎么能知道呢?”
邓嬷嬷便笑着指着她道:“小丫头子,还知道挑字眼呢!老婆子当时虽然没在武定侯府里,可是也在江阴侯府里,都是侯府,又是姻亲,消息也是通的,自然就能知道,只是你们能懂什么!”
又得意地道:“就是司嬷嬷,虽然在宫里,却未必见过这些,所以遇到了这么一点事情,就吓得不知所措了。”
接着又叹,“总归是宫里的嬷嬷,自然是不同的,”邓嬷嬷提起司嬷嬷,不只是笑她,也有些不满,“如今六奶奶就要生了,我们再重新找宫里的稳婆也没有那么容易,现在家里的这个也不知行还是不行。”
“自然是行的,”云娘倒也不大担心,如果自己不是嫁到侯府,也只能在外随便找个稳婆,不也一样要生子吗?“我看嬷嬷请来的刘婆子也很懂行,且她又说曾接过上百个孩子呢,正是东门外最有名的产婆呢!”
“就是不大懂也没关系!”邓嬷嬷便拍了拍胸前道:“老婆子可是生过好几个的,自然也就会接生了。”
正是呢,云娘越发放心了。说了一会儿话,便道:“我今日还没走一走呢,你们扶我起来吧。”
虽然玉瀚这些日子只回来很少的几次,可是他传来的消息也是好的,皇上的病情已经平稳了,已经能招阁老们进宫议事。只是老皇上的疑心越发地重了,他不肯信任皇子,却一定要玉瀚留在身边。
因此云娘在家中也放松下来,司嬷嬷恐怕还真是小心过逾了,眼下只待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平安生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