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身披黑斗篷的人是公示人。今天要公示的事只有一件。待人们渐渐聚拢过来,公示人不再吹着小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洪亮地宣布:
“公示——我们的领主——罗兰德·埃尔文大人今早在小索伦岛的公馆里去世了。明天举行葬礼!”
一时间广场上充斥着一片嘈杂。有些消息灵通的人似乎早就听说了。
“原来是真的。”
“果真是这样。”
这些低声的议论传到我耳中。
公示人又一次宣布:
“公示——我们的领主——罗兰德·埃尔文大人今早在小索伦岛的公馆里去世了。明天举行葬礼!”
这次公示过后,人们的悲声在广场上此起彼伏。女人的哭声中透着悲伤。伴随着人们低声的议论传进我的耳朵。
“这么说,那件事也不假喽?”
“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听说……”
“领主大人是……”
“遭人杀害的。”
不知是谁发话:
“静一静,静一静,都别说了。现在都闭嘴吧……阿米娜小姐在这儿呢。”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我一个人身上。所有人都凝视着我。广场陷入了一场令人窒息的沉默。不一会儿,站在我身旁的老者开始嘀咕:
“阿米娜小姐,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
这句话就像一颗小石子扔进平静的水面,大家悲切的话语像水波一样蔓延开来,瞬间就淹没了整个广场。
我转过头去对法尔克说:
“咱们走吧。”
大家让出了一条去路。悲叹之声一波一波涌了过来,里面夹杂着对领主离世的惋惜和对凶手的怨恨。
索伦只是个小小的世界。
这个小世界以外的事我几乎一无所知。我听过的不过是那些乘风破浪载货而来的商人口中讲述的一些被夸大的奇闻逸事。
不过即使如此,我也没听说在英国或其他陆地国家会有百姓如此为领主的死而哀悼。看来父亲并没有错。虽说过去也有某些年份加重对百姓的苛捐杂税,对民众的请愿也曾冷酷地拒绝,更因为审判上存在争端而跟百姓的关系闹得很僵。但即便是这样,父亲一直在遵循正轨。百姓此刻的悲痛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用不让任何人听到的声音对自己说:
“我没事。没关系的。过度悲痛与教义相悖。何况我还要报杀父之仇,所以现在没关系。”
离开广场,拐进织工大街,听闻身后又响起了第三次公示:
“公示——我们的领主——罗兰德·埃尔文大人今早在小索伦岛的公馆去世……”
15 黑色绫织布
尼古拉已经在小索伦岛的栈桥上等着我们了。从渡船踏上栈桥时,尼古拉默不作声地伸出手来扶住了我,他的手小小的,可是却非常温暖。
法尔克跳上栈桥之后,尼古拉马上向他报告:
“我已经跟汉斯·门德尔打探过了。他说自己确实在昨天傍晚晚课钟声敲响以后卖给康拉德那些蜡烛。”
“你确认过商品了吗?”
“确认过了。箱子的样子和蜡烛的大小粗细都跟康拉德房里的一模一样。汉斯还很骄傲地告诉我,只要点起一根蜡烛,无论黑夜多么漫长都能彻夜灯火通明。”
“很好。”
法尔克催促着我走在前头。
他们师徒二人在去往领主公馆的路上一直都在交谈。
“亚当大人把佣兵都召集了起来。不过没看到伊特尔的踪影。现在已经明确没人能证明伊特尔昨夜的行踪。他所住的旅馆好像夜间也是出入自如的。”
“以防万一,我今晚会去确认一下。”
“不行,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你忘了吗?我命令你保护阿米娜小姐的。”
“……是。”
“另外,要注意伊特尔的弟弟。”
“他名字叫西姆对吗?”
“没错。他说自己曾遭到过严刑拷打,可至于他的腿是不是真瘸了还要证实。”
尼古拉轻轻皱起了眉。
“判断他的腿是不是真的受过伤?这可不好办,要怎么做才好呢?”
尼古拉理应向法尔克汇报情况,但反过来法尔克也跟尼古拉交流了进度。随从誓死效忠师父,而这位骑士想必也非常信赖他的跟班。
领主公馆的屋顶挂上了宽宽的黑色绫织布,无声地宣告着这一家中有人去世了。
马修·希克森正在领主公馆的大门前站岗看守。一贯懒散的他难得在门前站岗,真是稀罕。莫非是为父亲的死感到自责?走到近前,他简短地说:
“罗斯埃亚正在等您。”
之前我命令罗斯埃亚搜查小索伦岛并准备葬礼相关事宜。在葬礼的准备上我不需要有任何担心。可对于他对搜查工作的指挥我可没什么信心。因为罗斯埃亚实在算不得是个可靠的管家。而且现在主人突然离世,估计他也在困惑中苦苦挣扎。
而且说起来,我对这个男人其实并不了解。
罗斯埃亚一直待在东边那间公用的房间里等着我。向我们行过礼,让我们落座后,他开口说道:
“我要向您汇报。我已经派人把小索伦岛搜查得彻彻底底,确定入侵者应该已经离开了小索伦岛。不过我们还是发现入侵者留下的一些痕迹。作战室里的痕迹阿米娜小姐已经了解,我就不再多说了。西边那扇常用门的门闩被人卸掉了。我已经确认昨天早上那扇门的门闩是关起来的。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家里的用人都没有碰过那道门闩。您也知道,公馆外的围墙很矮,很多地方都能轻易地翻墙而入,可我们并没有发现其他地方有入侵的痕迹,只有常用门。不过在公馆外面和小岛边缘都发现了凶手留下的痕迹。”
罗斯埃亚讲得十分沉着,毫不犹豫。这让我不禁感到讶异。平时的他连给访客带个路都会出错,资产管理上更是漏洞百出。埃尔文家的财政仰仗的应该是负责收支计算的会计和懂得拉丁语的礼拜堂神父。不过在这个领主遭到暗杀的特殊时期,罗斯埃亚却表现出了超出一般的冷静。
“在岛上东南方向偏南的地方,距离码头通向领主公馆的路以西大概二十码左右的地方,发现了一块被踩碎的饼干。我已经问了领主公馆里所有工作人员和昨晚住在用人房的那位行吟诗人,可他们都说自己没有去过掉落饼干的那个地方。而且最近这几个月都没有人掉过饼干。”
如此看来,这些用人们对小索伦岛的搜查的确非常仔细。
我告诉他:
“是这位尼古拉把饼干弄掉了。那是在昨天白天,当时我也在。”
“不过我们还没有弄清楚是谁把饼干踩碎了。现在可以确定不是佣兵们干的,又排除了用人和我……那么只能是凶手踩碎了饼干。”
可罗斯埃亚直摇头。
“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阿米娜小姐,你还漏掉了一个人。”
“还会是谁呢?”
“劳伦大人本人。”
“你说我父亲?”
我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你觉得我父亲会在半夜三更的时候跑到岛上这么边缘地方去吗?”
“我并没有这么说。只是现在并不能断定除了凶手以外没有其他人踩碎了饼干。在这样的特殊时期,我一定要尽责保证万无一失。”
罗斯埃亚的话不无道理。可真的有这种可能吗?
“此外还有关于刺穿劳伦大人的那把剑。它的确属于挂在作战室墙上用来装饰的武器中的一把。是劳伦大人战胜布列塔尼骑士时赢得的战利品。我要报告的内容就是这些。”
罗斯埃亚的报告详尽到让人无可挑剔。可其中的线索却少得可怜。说到底,我们唯一的幸运就只是那块被踩碎的饼干。
“我知道了,你辛苦了。法尔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是的。”
我只是随便问一问,没想到法尔克立刻做出了回应。
“……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岛上没有任何多出来的东西,我想知道的是,岛上有没有什么东西丢了?”
他顿了顿,然后又接着说道:
“比如镶嵌着七宝的银戒指之类?”
罗斯埃亚摇了摇头。
“之前考虑到凶手也许不只杀人行凶,还进行了盗窃,我下令让会计对财宝进行了清点。没有任何东西失窃。而且我不是反对您刚才打的比方,可埃尔文家里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戒指。”
看来罗斯埃亚对埃尔文家的财宝持有情况非常清楚。不然他绝不可能确信我们是不是持有某种宝物。
“是吗。另外,昨天晚上小索伦岛上有卫兵巡逻吗?”
面对这个问题,罗斯埃亚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他回答道:
“……没有。以前一直都是一个勇敢而勤勉的男人负责晚上巡逻守卫。可他去世以后这个岗位就一直疏于管理。晚课钟声敲响之后有人在门口把守了一阵子,之后在凌晨左右开始换马修来站岗。这两个人都说他们一直就站在大门前,没有去岛上巡逻。”
马修站岗的时候连大门前都不能保证。这些话我不好意思对法尔克明说,不过现在埃尔文家族的骑士大部分都只顾着对亚当阿谀奉承,以换取奢华的享受,哪还有什么忠诚的骑士。骑士尚且如此堕落,下面的守卫中渎职的现象也越来越严重。索伦在父亲的统治下一直沐浴着和平,我想这些问题就源自和平。那些骑士从不屑于跟我多说什么话,还对苦练剑术的亚伯百般刁难。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已经离我们而去的爱德威是多么难能可贵。
“这么说倘若守卫不离开大门,那么就算凶手明晃晃地拿着火把或提灯,只要从领主公馆的正门避开就不会被发现而进入。”
“我很遗憾,不过事实就是这样。”
“可是凶手在犯案前应该不会知晓小索伦岛的守卫环节如此薄弱吧。”
法尔克摸了摸自己带着伤疤的下巴想了想。一会儿之后似乎就把想法整理妥当,他对罗斯埃亚说道:
“晚上都有谁留在了小索伦岛?”
“劳伦大人、阿米娜小姐、八个用人、一个守卫、一个行吟诗人,加上我总共是十三个人。”
“我不是问有谁留宿在领主公馆,而是问都有谁留在了岛上。”
“小索伦岛是领主的私人领地,老百姓没什么事不会擅自登岛,自然更不可能在岛上留宿了。”
想从索伦岛到小索伦岛,唯一的方法就是乘坐马多克的渡船。所以几乎没有人能够偷偷潜入小索伦岛。关于这一点,法尔克一早就很清楚了。
“家里的用人好像都是在他们的宿舍里休息,再加上行吟诗人伊沃尔德,还有其他人住在别的地方吗?”
“应该没有了。不过我也不能保证昨晚有没有人下床。而且我不住在用人宿舍,而是住在公馆里自己的房间。”
“那么,下面我要问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法尔克故意慢悠悠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领主大人昨晚会待在作战室里?”
罗斯埃亚眼睛都不眨地回答道:
“劳伦大人亲自来到我的房间,说他会待在作战室里,让我去叫阿米娜小姐见他。”
“这件事你有没有告诉其他用人?”
“没有。那时候用人们都已经回房睡觉了。”
法尔克把弄着自己的下巴,频频点头。突然又抬起锐利的眼光盯住罗斯埃亚。
“顺便问你一下,照你看来劳伦大人为什么要留在作战室里。”
因为父亲要部署索伦的防卫工作,他想要在作战室里琢磨战术。我随即便想起作战室桌子上的索伦地图,还有上面的小石头,很显然,父亲在思考如何分配防守的兵力。
可是罗斯埃亚经过短暂的思考后这样答道:
“我觉得劳伦大人兴许是在等谁。”
“哦?为什么这么说?”
“先说那扇常用门的门闩。那扇门早已破烂不堪,想要把门闩拨开,只要一把薄薄的小刀就能做到。但我们并没有发现有撬门的痕迹。当然,也有可能是来人撬门的手艺十分精妙,但更可能是事先有人从里面把门闩打开了。而所有的用人都没有碰过那道门闩。”
“你的意思是领主大人自己移开了门闩,让来人进来?”
“因为门闩是从公馆里面移开的,所以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另外,还有劳伦大人的衣服,他在衬衫外面穿了一件格外隆重而华丽的马甲,一般领主自己在作战室思考问题时不太可能穿得这么庄重。埃尔文家族虽然富甲一方,可劳伦大人并不是个讲求虚荣的人。”
我并没有想到这个层面上,不得不说罗斯埃亚分析得很有道理。
法尔克转过头来冲着我问:
“你怎么看,阿米娜小姐?他说昨晚你去见过领主大人,那领主大人会不会是为了见你才穿上了那件马甲?”
我使劲摇摇头。
“不可能,我不这么认为。”
“果然是这么一回事。”
“果然?果然怎么了?”
我穷追不舍。
法尔克又将脸转向了我,比之前还要慎重地答道:
“昨天我就觉得非常可疑。‘走狗’之所以会知道领主大人在作战室,是因为他自己发出了这个信息。可是领主大人为什么要告诉我们他会待在作战室呢?咱们打个比方说,假设我在路上碰见了骑士团的成员,在没人问我的前提下,我会主动向人告知今晚会住在赛蒙旅馆吗?倘若我真的告诉了对方……”
“啊!”
我禁不住一声惊呼。
“就像是你在暗暗邀请对方来赛蒙旅馆找你。”
而且父亲想要邀约的人显然不是我。我之所以会去作战室是因为父亲让罗斯埃亚带来了话。罗斯埃亚当时也并没有说父亲人在作战室里,不过他平时传话也常会有这样的小疏漏。
法尔克接着说: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当时在场的几个人里有领主大人的旧相识。领主大人当时就是在暗示他晚上来见自己。如果事情真是这样,就可以理解为什么领主大人直到晚课钟声响起之前都留在了作战室,却没有回到自己的卧室。至于他穿着那件隆重的马甲显然也是因为如此。”
“费兹强骑士,这么说父亲等的那个人就是‘走狗’了。”
可法尔克却摇了摇头。
“那还不好说。从脚印我们可以看出,昨天入侵领主公馆来到作战室的只有一个人。也有可能领主大人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却等来了‘走狗’。”
会是这样吗?如果按照法尔克的说法仔细想想,父亲想要等的应该只有那个人……因为昨天晚上所有的佣兵和骑士都去了索伦岛,不可能来小索伦岛。
法尔克对罗斯埃亚说道:
“十分感谢,我想问的就这些。”
罗斯埃亚点点头,随后又对我说道:
“阿米娜小姐,伊沃尔德说他有事要跟您报告,我让他在大厅里等您了。准备前夜式花不了多少时间,您看要不要见他一面?”
除了留宿在小索伦岛的行吟诗人伊沃尔德以外,还有第二个人能受到父亲的邀请前去会面吗?我一下子站起身来说道:
“我现在就去见他。”
雅斯米娜正在房间外面等着我。
这个原本活泼健康的姑娘此刻却面色惨白,是不是近距离看到了父亲的死状把她吓坏了?我是这样想的,可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她看看我,又看了看法尔克二人,然后小声道:
“这件事我只能说给阿米娜小姐听。”
没等我发话,法尔克就走开了,尼古拉不懂英语,所以还愣在原地,不过马上被法尔克发现,给拽到了一边。
确认没人会听见之后,我问:
“什么事?”
虽然我们身边已经没了半个人影,不过雅斯米娜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
她说出的内容简直令人震惊,的确不能让人听见。
16 应要听歌之人
大厅的地面铺着黑白相间的瓷砖,天花板非常高,墙上挂着壁毯,筑起一个巨大的暖炉还装饰着古朴的壁炉台。这里是父亲用来迎客的重要场所,也有时会在这里举办一些不痛不痒的宴会。
伊沃尔德·萨穆西抱着他的三弦琴,一个人站在大厅中央。他身上穿着红蓝格子的衬衫,颜色并不光鲜,反而看上去有些脏脏的。可他手中的那把三弦琴一看就是精心保养过的,泛着淡淡的荧辉。伊沃尔德见我来了,立刻俯下身去鞠躬行礼。
“阿米娜小姐,很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扰您。因为这件事我希望能尽快告诉您。”
“不要紧的。我也有话想要问你。”
“有事问我?”
伊沃尔德看上去有些茫然。
“我可能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如果阿米娜小姐想问什么就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是什么事呢?”
他的话恭谦有礼,又十分流畅。这个人虽然年纪尚浅,却游历过很多村庄和城市,见识过庄园里的领主公馆和贵族们的城堡,他的人生阅历相当丰富,不容小觑。
我定了定心神,故作镇定地问道:
“昨天晚上你去见了我的父亲是吗?”
他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毫不在意地说:
“对啊,我去了。”
听到这个答案,我瞬间就脸上一变:
“你去了作战室,然后……”
“没有没有,不是的,我是去了会客厅。”
“会客厅?那可是作战室。你是在晚课钟声响起的时候到那儿去的对不对?”
他略微思忖,然后蜷身低头,用更加谦卑的语气说道:
“那个,我无意冒犯小姐,阿米娜小姐您是不是把我错当成了别人?我前去应召是在刚吃完晚饭的时候。那时我正在厨房的角落里吃着晚饭,一个名叫马格的杂役过来告诉我:‘领主大人叫您带上乐器去会客厅。’但我实在搞不清会客厅在什么地方。虽然麻烦了管家罗斯埃亚先生,不过我还是拜托他带领我前去。这个房子又大又复杂,那时距离晚课钟声响起应该还有很长时间。等到钟声响起,我应该已经在寝室睡下了,所以都没听见敲钟的声音。”
这时法尔克从我身后说道:
“请保持镇定,阿米娜小姐。你觉得领主大人可能为会见一个行吟诗人而特意换上华服吗?”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徐徐吐出来。我觉得伊沃尔德没有撒谎。他实在没必要撒这样的谎,因为只要向马格和罗斯埃亚确认一下就可以马上拆穿他。法尔克的话也很有道理,虽然还不能确定伊沃尔德是不是‘走狗’,但至少他并不是父亲要迎接的客人,这一点我们必须认清。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很抱歉伊沃尔德,我想错了。”
“只要您能想通我就高兴了。”
说完他将一直深叩在地的头扬起来,说道:
“那现在能不能听听我要说的事呢?”
“好的,你请说。”
“十分感谢。其实我想说的事跟您问的差不多。昨天晚饭过后我去了会客厅,领主大人给我下了道命令。”
他语气中的谄媚一扫而光,字正腔圆地讲述着他的经历:
“我父亲伍尔弗里克曾在领主大人年轻时同他一起四处冒险,出于某种原因,领主大人必须要将自己冒险的经历记录下来。不过他没有选择文字,因为他那些经历实在骇人听闻,所以他内心十分犹豫,不想让那些侍奉神明的良善之人听到这些。”
在领主公馆里,唯一一个识字的人就只有礼拜堂的神父。所以很自然的,父亲觉得只有神职人员才会识字。
“所以我的父亲得以和领主大人结伴同行。他们的冒险非常成功,我的父亲伍尔弗里克将他的冒险编写成一首叙事诗。他很幸运,因为领主大人对那首诗满意极了,他赏赐了很多银钱给父亲,并赐予了他一枚红宝石徽章。”
他越讲越充满激情。
“之后父亲将那首诗带回了英国,并在英国也受到了欢迎。不过父亲从没有完整地唱完这首歌,因为他认为这首诗属于埃尔文家族,自己只是代为保管,所以他不愿在别人面前完整地演唱。”
“代为保管?”
“没错,就是如此。伍尔弗里克的叙事诗记述的就是领主大人与被诅咒的维京人之间的战斗。”
从伊沃尔德口中居然说出了“被诅咒的维京人”这七个字。昨天之前我还觉得被诅咒的维京人只有西边塔楼里的那一位,可他却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领主大人认为他和部下显赫的功绩应该被永远传唱。所以伍尔弗里克的叙事诗变成了一首英雄的赞歌。另外领主大人还有另一层考量,他认为自己击败被诅咒的维京人的战术应该传承下去,以防将来他们卷土重来,所以必须要把战略上的指导留给埃尔文家族的后辈们。因为这两个因素,领主大人让我的父亲创作了这首诗。”
“昨天领主大人跟我说出了他寻找伍尔弗里克的原因,一是想要再亲耳听一听这首叙事诗,找回当年战斗时的回忆;二是他还希望即将到来的新的战争能得到伍尔弗里克的见证,并让他创作出新的诗篇。除此之外,还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