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沃尔德看向我接着说道:
“领主大人说如果自己遭遇不测,那么要把这首诗传给自己的后辈,指导他们如何继续战斗下去。”
“父亲他……居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当然了,领主大人当时觉得这应该是十几二十年之后的事了。不过他认为就算我们取得这次战争的胜利,也难保被诅咒的维京人有朝一日不会复活,我们要为此做好准备。他说当那个时刻到来时,他要让所有埃尔文家族的后辈听到这首诗歌。”
说到这,行吟诗人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发誓会完成我的使命,在必要的时候将这首诗歌唱给它的传承者。阿米娜小姐,领主大人的死我万分遗憾,现在到了我必须要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等一等。”
直到昨天晚上我才得知,我们埃尔文家族可能要一直跟被诅咒的维京人斗争下去。这是埃尔文家族的宿命。我们的家族也受到了诅咒,就像托斯坦顿·塔凯尔森一样。我的父亲一直绞尽脑汁与这个诅咒斗争。
不过有些情况我也必须跟他交代清楚。
“你的话我听明白了,不过即将指挥大家作战的人是亚当,所以那个应该听你唱诗的人不是我。”
伊沃尔德露出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腼腆。他把三弦琴紧紧搂在胸前说:
“我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可是领主大人说的是‘埃尔文家族名下的子孙后代’,而不是特别指出要‘当家人’或是‘男人’才可以听。所以阿米娜小姐也一定要听才行。虽然我身份低微,但却断断不能失去信义。怎么样,您要听一听吗?”
这首诗歌颂的可是我父亲年轻时的英勇事迹,我自然很想一听为快。而且如果能在晚上的前夜式之前追忆父亲的往昔,比祈祷要有意义得多。而且伊沃尔德的话不无道理,这对他来讲显然是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在听之前我还必须要确认一下。
“今天我会很忙,这首歌会很长吗?”
“如果唱完一整首还是挺长的,不过若只唱领主大人命令我转达的那段内容,其实也算不上特别长。”
我轻轻吁了口气。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
法尔克和尼古拉正静静站在一边。他们跟伊沃尔德一样,都肩负着必须完成的使命,我没理由将他们驱逐出去。
“伊沃尔德,他们也可以在一旁听一听吗?”
行吟诗人垂下头说:
“领主大人并没有吩咐说诗里的内容要保密,我全凭阿米娜小姐吩咐。”
于是我们在长椅上落座,准备听这首叙事诗。法尔克和尼古拉坐到了一边,我则面对着伊沃尔德坐了下来。
伊沃尔德搬来一把小椅子坐下,然后把三弦琴支在腿上。他左手扶着琴,右手拿着琴弓。之前我从没见过有人这样弹琴演奏。
“在英国是这样演奏乐器吗?”
伊沃尔德闻言停下正在调音的手。
“‘这样’指的是?”
“像你这样把琴立在腿上。之前我看过的三弦琴表演,他们都是用力把琴夹在下巴和肩膀之间。”
伊沃尔德苦笑一声道:
“确实大部分人都那样演奏,可那样就唱不了歌了。”
“……哦,原来是这样。”
听他说完,我觉得自己的问题简直愚蠢透顶。
他试了试音,然后起身对我们鞠身行礼。
“按照诸位的意愿,我接下来准备单独为大家奏颂诗歌的第三章 。年轻的罗兰德·埃尔文骑士在家族命运的驱使下,开始了与被诅咒的维京人之间的争斗。我会从他战败后失去战友,但毫不泄气,并斗志昂扬地重返战场那一段唱起。”
他再次坐了下来。
尼古拉一声轻咳。
三弦琴的乐声超出我想象般雄厚。他用比说话稍低一些的嗓音缓缓唱了起来:
骑士劳伦亲眼见,
战友横尸在眼前,
悲从中来心中喊:
“天啊!为什么对我如此残忍!”
勇士昨日身强健,
今日尸体横遍野。
剑锋痛饮敌人血,
伙伴们可曾看见?
可尸身断臂重长回,
断脚又再身上接。
亡魂不死,何以取胜?
骑士加卢斯来进言:
“战友们,要牢记,
过去的苦果已尝尽,
莽夫之勇莫再言。
他们身负亡者神力,
非我等凡人所能敌。
就算我们以一当百,
也不及他们万分之一。
战友们呀,
你们置我忠言逆耳于不顾,
逞勇斗狠命丧尽!
勇敢的战士魂归兮。”
骑士劳伦说:
“正是此情与此景,
我才不能听你言!
我等勇士之威名,
怎可辜负与轻贱。
怎奈与不死亡人为敌,
就像弯弓射野兽。
万众一心齐狩猎,
本不是耻辱之事。”
五十位神灵眷顾之人在前,
他接着说道:
“同心协力齐抗敌,
三人一组护周全。
不死人无箭无枪无斧刃,
勇士围攻以制敌。
斩断手脚乃徒劳,
人头落地才算完。
胜利定属于我们。
可勇士们千万切记,
偷袭不是勇者之为。”
日头西垂夜更深,
不死人王子陈尸勇士前。
梣树把战斧劈两半,
熊皮斗篷鲜血染,
惨象撼地又动天。
爱德威苦战终将他击倒,
尊贵的国王之子啊,
此刻被长剑钉牢在地面。
虽有恶毒的诅咒加身,
他阵阵呻吟苦不堪言。
骑士加卢斯说:
“可恨异教徒,
杀我战友不共戴天,
被诅咒的不死之人,
火中烧尽刻不容缓。”
骑士劳伦说:
“我们的敌人必须手握刀剑,
可眼见他行将就木。
折磨死者绝非义举。
为他净身殓容颜,
棺木之中把身安。”
说完劳伦脱下那熊皮袄,
将自己的羊皮斗篷为他换。
忽然王子睁开眼,
伏地高声尽开言:
“您为我褪下不洁之衣,
基督徒衣服加上身。
此等恩惠实难承,
迷失之心终找回。”
神明带来了奇迹,
不死人王子跪下身,
祈求骑士劳伦言:
“我父和我的子民,
诅咒之下遭神弃,
求生不得死不能。
心智全失无处觅。
我的同胞和子民,
片刻安眠不能得。
希望您赐予我武器,
我愿为您马首是瞻,
用我逝去的生命,
为您浴血再奋战,
让我的同胞得以片刻休眠。
总有一天除诅咒,
让死亡为他们加冕。”
骑士劳伦说:
“我的王子啊,
听您此言我实难料,
我的敌人乃是你的兄弟。
为什么你却一心求其死?”
王子说:
“其实他们早已死,
唯死才得沐神恩。
只待诅咒被解除,
神之救赎来庇护,
我也终能得解脱。
因为我也早是死人之身。”
王子重拾心智后,
意志坚定实感人,
骑士们纷纷说:
“这么优秀的战士,
有什么理由不让他如愿!
王子就是我们的朋友,
让我们以神之名并肩作战!”
骑士劳伦拔出剑,
还了王子自由身。
夜尽朝日东方起,
骑士劳伦马上跨。
身披三层锁子甲,
索伦利剑在腰间。
白色缨花风中摆。
身如青松目如炬,
浑身是胆不减毫厘,
誓将前耻一扫尽,
他仰天长啸:
“骑士们,
新的战争即将来临。
战士们!朋友们!
让我们冲锋陷阵!
我们中间没有懦夫,
让我们送诅咒的丹麦人归西,
让这灾难永不再起!
但大家一定要切记,
三人一组团结一心。
不死人不知荣与耻。
斩断手脚乃徒劳,
人头落地才算完。
今日就是良辰日,
让我们杀吧!”
阵阵呐喊声震天,
全军将士沙场现。
威武之师,严明之军,
威名永不被遗忘,
永不被遗忘。
乐声跌宕起伏,最后变得非常柔和。伊沃尔德对战争场面的描述使得他的声音和音乐都带上一丝血腥味,但却生动非常,完美展现了父亲当时的冒险经历。
今天一整天我都在忙于调查凶手。在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作为埃尔文家族的血脉,我一定要尽到我的义务。可伊沃尔德吟唱的诗歌让我发现自己似乎可以压制住心中的悲痛,暂且假装它不存在,让自己相信过度的悲伤是不对的。
我的父亲是一位贤明的领主,他富有勇气,顶天立地,同时内心又有柔软的部分。可在这首诗中,父亲却显得有些有勇无谋,温柔的内心也透着些许不成熟。那是属于他的人生与成长。昨晚父亲的生命也终于因为那邪门的魔法而宣告终结。
我深深爱着我的父亲,可无奈只能以这样突如其来的方式与他天人永隔。教会一直教导我们说无须为一个好人的死而感到悲痛,因为这只不过代表升入天堂的居民又多了一位。我不是对教会的教义有所质疑,只是在那遥遥无期的复活日到来之前,我将再也无法见到我的父亲了!
我把脸埋在手上。
空荡荡的会客厅里回荡着我悲伤的叹息。
不过在伊沃尔德准备悄悄离开时,我还是听到法尔克对他说的话:
“您的表演十分精彩。”
“谢谢您的夸奖。如果您喜欢可以随时召唤我。”
“我会的。不过现在我还有些事想问问你。”
“大人您有事要问我?”
别看伊沃尔德唱歌时就像诗里的战士一样威风,可是表演结束后他又变回先前那副谦卑的样子。
“刚才阿米娜小姐也说有事要问我,莫非是同一件事吗?”
“没错,我想问的只有一件事。”
法尔克故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在顾忌我的感受。
“昨晚领主大人在作战室里的事有没有哪个用人是知情的。你只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可以了,希望你能慎重地想一想。”
伊沃尔德似乎相当配合,仔细想了很久才开口作答:
“不,我明白骑士大人想知道的是什么,您想问我有没有跟用人们提起过这件事对吧?我没有说出去。因为虽然领主大人待我非常客气,不过用人们可不会对一个流浪的行吟诗人多么亲善,跟我聊天。所以请您相信,在阿米娜小姐问起来之前,我几乎都已经忘了领主大人说过他要在作战室过夜。”
“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伊沃尔德离开会客厅后,我听尼古拉向法尔克问道:
“需不需要去确认一下有没有用人跟他说过话?”
“不用了。你还有其他的任务。”
接着他们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道:
“不过那个行吟诗人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现在的阿米娜小姐最需要的就是大哭一场,他心里非常清楚。”
17 挑战歌利亚的大卫
我毫无食欲,不过考虑到前夜式的时间很长,所以我还是强塞了一个面包进肚。然后我回到房间。雅斯米娜帮我更衣、换上头巾,一切准备就绪后太阳已经落山了,晚课的钟声很快就要响起了。
我走出门,发现罗斯埃亚正在门外等候。
“您准备好了吗?”
“是的,法尔克他们呢?”
“他们说还要去作战室确认一些事,我去叫他们?”
“不用了,我自己去。”
雅斯米娜陪着我来到作战室。
尼古拉正站在作战室的门口听候差遣。听到脚步声,他朝这边看过来,然后对着屋子里喊道:
“师父,阿米娜小姐来了。”
法尔克马上走出门来:
“阿米那小姐,都准备好了吗?”
“我就换了下衣服。不过你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
“没错。一个是当作战室的门紧闭时,说话的声音走廊里是听不见的。这一点我们已经确认过了。这扇门非常厚重,一旦关起来,只要不是特别大的声音,走廊里都听不到。当然,敲门时屋里的回应还是可以听到的。而且光线也同样透不过去。”
我点了点头:
“这扇门确实非常厚重。还有什么别的发现?”
“还有一点至关重要。”
法尔克难得露出这么故弄玄虚的样子:
“我确定‘走狗’就是昨天来到作战室的那几个人之一。您已经知道,暗杀者是从西边的那扇常用门进入了领主公馆,然后在错综复杂的公馆里径直走向了作战室。如果不是先前被人带到作战室,几乎不可能做到。而且他使用了墙上的悬挂的剑作为凶器,并没有自己佩带武器,说明他应该知道作战室里的武器可以就地取材。所以那群被带到作战室,并且知道昨晚领主大人会在那里过夜的人有着最大的嫌疑。”
法尔克的论证简单明了,非常可信。
“你要确认的就是这些?”
我这么一问,法尔克显得有些含糊:
“不是的,重要的验证从现在才开始。但是阿米娜小姐还是不看的好。”
“是关于你们魔法的秘密吗?”
“那倒不是。不过为了把细节搞清楚,我要让尼古拉假扮成‘走狗’……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场面。”
他们想重演父亲死时的场景。我确实心有余悸,但是也不想畏缩。想到自己刚刚在会客厅痛哭流涕,想到自己可能会变得软弱,我就非常担心。所以我决定面对,来确认自己的内心并不是不堪一击的。
“我不要紧,开始吧。”
法尔克似乎早就料到我的态度,所以没再多说什么。
“好,一切遵从您的意愿。”
他转身回到作战室,我紧随其后。
房间的最深处曾躺着父亲的尸体,法尔克就站在那把高背椅的旁边。那把夺命的剑已经不知被收到哪里去了,铁钩上挂上了另一把与之相似的剑。地面上用一些不明的东西画上了白色的圆圈。
那位东方的骑士最后用法语跟他的随从确认道:
“师父,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开始吧。”
“是。”
门关上以后,尼古拉先在门上敲了敲。
法尔克应声道:
“是谁?”
“尼古拉。”
“进来吧。”
虽然有点荒唐,不过如果“走狗”确实敲过门,那么父亲大概真的会问“是谁?有什么事?”。他们现在正是把一切重现出来。
尼古拉推门进来。
他踩着地上的圆圈走了进来。这些圆圈应该是他们施展魔法后显现出来的“走狗”的脚印吧。
为了按照地上的脚印前进,尼古拉迈起了大步。之后他在原本悬挂着刺杀我父亲的那把长剑的铁钩下面止步,铁钩离地大概六英尺(约1.8米),而尼古拉不过也就四英尺(约1.2米)高,这对他来讲确实太吃力了。
他使劲儿翘起脚尖,手指尖儿也才刚刚能摸到剑柄。作战室的墙上挂着很多兵器。长剑下面是一把单手战斧,它好像成了尼古拉不小的障碍。不过他最后还是好不容易托起了剑柄,让剑从铁钩上滑下来。我下意识地捂住耳朵,等待剑落到地上时候的那声巨响。
可是尼古拉并没有让这样的情况发生。他在半空中一把抓住了这把几乎跟他一样高的剑。
接下来发生的事简直难以置信。握紧剑柄的瞬间,尼古拉一弯腰,在地上猛地一蹬,像支箭一样冲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目标身边。尼古拉明明还是个孩子,见他冲向身材高大的法尔克,这个画面活脱脱就像是挑战歌利亚的大卫。不过大卫用的是小石子,跟他相比,尼古拉拿着剑发起挑战的样子就显得鲁莽多了。
与其说法尔克是在躲避,倒不如说他是被尼古拉迅猛的攻势给吓住了,他连身后退,正撞在身后的椅子上,顺势跌坐在上面,此时尼古拉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尼古拉举起的剑如一道闪电般直指法尔克的胸口。
“啊!”
我不由得尖叫出声。
尼古拉的剑刃停得很稳,搞不好已经碰到法尔克的斗篷了。尼古拉右手向前,停在把剑刺出去的动作上。法尔克则瘫坐在椅子上,紧紧盯着尼古拉。
昨晚在房间里发生的就是这一幕。
法尔克沉声说道:
“虽然我是说过让你一定要认真扮演,不过也没说让你真的抱着杀了我的心态来做吧。”
尼古拉把剑放下。
“我也没想到会刺到这么近的地方……可是这把剑太重了,一刺过去就控制不住了。我还用不好这么长的剑。”
接着他又回过头去看着地面,
“我的步伐也不对劲。因为每一步都迈得很大,所以动作就慢了下来。”
“是啊,而且尽管这样你还是用了七步。”
“‘走狗’只用六步就跑过去了。我多了一步。”
“你再来一次,看看这次能不能用六步。”
“不行啊师父,你也看见了,如果我步子再大一些,就像是踏着石头过河一样,动作肯定非常奇怪。”
没想到他在留心踩上地上脚印的同时还能有那么惊人的速度。
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法尔克让尼古拉来保护我的安全——他的剑术炉火纯青。
法尔克问道:
“刚才我们演戏的过程中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目前还没有想到……不过这个‘走狗’应该是深得领主大人信任的。”
尼古拉拿着剑接着说道:
“如果来人是扈从骑士亚伯或骑士康拉德,那么领主大人应该会让他们进门。但若是撒拉逊人斯怀德、威尔士人伊特尔或马扎尔女战士哈尔·恩玛前来拜访,想必领主大人一定会心有设防。基本上,他们可能无法进入这个房间,自然也就不会发生刚才那样的事。”
“确实,不过……”
“我明白你的意思,刚才管家确实是说过,领主大人好像在等什么人。师父您认为那会是伊特尔或是斯怀德吗?”
“你的想法很危险。”
法尔克淡淡地否定了尼古拉的判断。
“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否认这个说法。他有可能是伊特尔,领主大人有可能在暗地里帮助伊特尔和西姆复仇。如果斯怀德真是撒拉逊的魔法师,那么要去英国采买道具实在麻烦,所以他很有可能会在索伦进行大笔交易。”
可尼古拉依然死咬着自己的想法不放:
“可是师父,这未免太古怪了。除了伊沃尔德,领主大人等的应该没有别人了吧?您是不是忘了,晚上索伦岛和小索伦岛之间是没有渡船的,除了伊沃尔德,其他人都待在索伦岛,就算领主大人召唤也来不了呀。”
没错,的确如此。
索伦岛和小索伦岛之间遍布暗礁和诡异的海流,我想我已经跟法尔克说得很清楚了。
法尔克说道:
“所以你觉得‘走狗’应该是昨晚在小索伦岛留宿的人吗?”
“嗯,不管怎么说……”
“但是,应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怀疑昨晚在索伦的那些人吧。”
他说这句话时并没有看向我,可是我却觉得他是在问我“对吧”。法尔克对真相到底有多少了解?我看着他那冷静的侧脸,却什么也猜不出。
18 前夜式
马多克仍划桨前行时,晚课的钟声响了起来。
兴许是海流速度太快,马多克划着船时神情有些僵硬。小船比以往摇晃得还要厉害,当我的双脚踏上栈桥时,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这趟船我已经坐过不下千次,但却仍然无法习惯令人敬畏的大海。
马多克将船结结实实地拴在码头上,之后转过头来说:
“今天我就工作到这了,如果明天需要早点返回,我可以早做准备。”
“明天的事还不能确定。”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总觉得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不过你只要按往常的时间过来应该就不算晚。”
“是这样啊。那我先告辞了。”
这位年迈的船夫说完便低头离开,很快消失在了街头。
奔涌而来的海浪撞在栈桥上碎成浪花,将我的脚都打湿了。十一月凛冽的寒风拂过海面,冰冷彻骨,如同刀割,如果站在那里不动,很快就会被冻僵。法尔克他们似乎正等候我的吩咐。
“法尔克,今天辛苦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真相,还我们正义,找回我家族的名誉。如果有什么要紧事就来修道院找我,我一定鼎力相助。”
“您费心了。”
法尔克摆了摆手把尼古拉叫了过来。
“就让尼古拉在前夜式上保护你的安全吧。我虽然也想参加,可还有些事不得不做。”
“尼古拉?”
虽然听不懂英语,不过他应该还是听得出自己的名字。尼古拉抬头眨眨眼睛,但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已经完成很多工作了。
“护卫就不劳你担心了,亚当应该会带着士兵去修道院。”
“我没有蔑视索伦士兵的意思,不过在我看来那些士兵还远远不够。虽然尼古拉还不能熟练地应对魔法,但他对暗杀骑士的手段十分清楚,剑术也是出类拔萃,从这些角度出发,我认为他比亚当麾下的士兵更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