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栈桥上,站着艾玛和一个护卫。他们之间的较量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宣告了结束。艾玛冲上前去,直接撞向那名护卫。护卫根本承受不住艾玛的撞击。且不论如果短兵相接,两人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可是现在,护卫直接就被撞进了海里。
她终于得以踏上龙船。族长从腰间拔出他的长剑。那不是维京人一贯使用的宽刃剑。剑身看起来很是华丽,估计是从其他什么地方抢来的。
刚刚烧成两截的长船依然在熊熊燃烧,在那艘传说中的龙船上,两个战士都举起了武器。
大家都不曾想到,这场战争的关键居然是这场一对一的对决。
这位马扎尔的女战士和被诅咒的维京人族长只短暂地注视了对方一眼,连自报家门的工夫都省略了。两人瞅准时机,举起武器直接劈砍下来。斧子和长剑拼在一处,火花四溅,这一击宣告着战斗打响了。
一个回合,两个回合。艾玛举着斧子奋勇进攻,族长则挥剑防守。船晃得厉害,脚下根本站不稳。可是看二人的决斗让人完全想不起来他们是在船上。
之前在作战室的时候,亚伯就曾经说过他打不过艾玛。当时在场的人都在嘲笑他。可现在看来,亚伯说的是事实。看着艾玛那猛烈的攻势,我感到浑身一阵阵发冷。即使她的对手是力大无穷的维京人,也没见对方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她不会有事吧?”
可尼古拉却悄悄问道。
“怎么说?现在看艾玛的优势很明显啊。”
“她的斧子太大,不适合一对一作战。你看,为了让斧子的轨迹不绕得太开,她一直把手臂紧紧贴在肋部。”是这样吗?我看不太懂战斗的情况。
“如果她一直这样畏手畏脚的……”
说时迟那时快。艾玛把斧子劈了出去,还没等带回来,族长便一个探身把剑刺了过来,正刺中她穿着锁子甲的左肩。
“啊!”
我不由得大叫出声。
艾玛向后一跳,已躲开族长下一回合的攻击。她左手依然握着斧子,可是好像已经使不上力气了。难道现在她只能用右手了吗?我回头问伊特尔:
“伊特尔,你能射中他吧?”
伊特尔眉毛动了动:
“……如果目标是静止的倒是可以一试,可现在这样就不好说了。要是说射中那个女人也没关系,我可以试一下。”
可能会射中艾玛。可现在只有这一条路还可能有胜算。
但我们都没有想到,艾玛让我们大吃一惊。只见她用右手向后挥动着斧子,作势要劈砍出去。斧子几乎要碰到她身后的船板了。
随后她拼尽全身力气劈砍下去。
船上空间非常狭窄,左右都无处避让。族长没有后退,而是举起了剑。斧子的轨迹是直线下落的,所以族长的剑很容易就接住了这把大斧子。
一股尖锐的响声从那边传了过来。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艾玛的斧子砍断了族长的剑。而且斧子并没有就此停住,而是借着这股子势头直接劈进族长的肩膀,并从另一侧的腰间穿了出来。斧子将维京人族长斜着劈开了两半。一阵风从海面上席卷而来,扬起了一阵红色的尘雾。
战场上的人都沸腾了。连之前一语不发的被诅咒的维京人都开始吵吵嚷嚷。士兵们开始欢呼,进而转变成胜利的吼叫。
等我意识到时,发现自己也在跟着全力呼喊。
胜利是属于艾玛的。
胜利也是属于索伦的!
艾玛的斧子在将宝剑斩断,将族长劈成两半以后仍力道不减,直接深深地劈进了船底。就在她把斧子拔出来的前一秒,一个维京人冲到船上,对着艾玛一个飞踹。刚刚发生的那场激战好像不是真的一般,艾玛此刻被轻而易举地踢飞出去,落进了海里。水花还没落下,那个维京人就用抓手操起角笛,吹出悠长的笛声。
角笛声音一起,被诅咒的维京人立刻停止战斗。就跟刚才在广场上时一样,他们无心应付面前的敌人,只想着撤退。刚才把守栈桥的托斯坦顿也没有阻拦他们的脚步,而是让到了一旁。
来袭的时候如一道闪电,撤退也是如此干脆利落。角笛的余音还未消散,他们已经顺次登上了那两艘船。虽然其中一艘船已经葬身火海,可他们刚刚数次跟埃尔文家族交战,人数上也有大量削减,所以没用多长时间,所有人便都登上了船。
此时,我身后传来了另外一阵呐喊。我转过头去,见骑士们戴着头盔,银色盔甲,红色斗篷,正沿着货车大道向我们的方向赶来。两侧的卫兵举着印有埃尔文家族徽章的旗帜。打头的一名骑士喊道:
“敌人想要逃跑,快追啊!”
他戴着头盔,我看不真切,可直觉觉得那是亚当。
等这些高傲的骑士终于姗姗来迟,抵达港口时,龙船和长船都已经驶离了栈桥。
31 一条血痕
战争落幕,索伦得以保全。
“哼,这些懦夫,算他们逃得快。各位,咱们胜利了!”
在亚当口中,这场战争变成“被诅咒的维京人因为害怕跟骑士交战落荒而逃了”。骑士们为胜利而欢呼,满身是血的佣兵和兵士们也随着一起欢呼起来。
可这并不是事实。事实是我们为了赶走被诅咒的维京人付出了鲜血,他们并不是如此轻易地逃走了。可刚才拼上性命作战的亚伯、伊特尔和康拉德都没有说一句话。
见战争结束,伊特尔对我说“西姆那个家伙受了伤”,之后便离开了。
斯怀德的青铜巨人只是静静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只是港口的一尊雕像。斯怀德并没有出现。
托斯坦顿回避着骑士们的视线,偷偷藏进货车大道路口的一间小屋。我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切。
康拉德把他的佣兵们整顿好,向亚当汇报。佣兵们每个人都或轻或重地受了伤,就连康拉德本人步伐也有些摇晃。
亚伯的右手似乎受了伤,此刻正用左手使劲按压着右手臂,靠在一个士兵的身上以保持身体的平衡。
我发现游吟诗人伊沃尔德·萨穆西也在亚当一众当中。他此时的表情很复杂,当他把视线投向亚当时甚至有些怨恨。他的职责是歌颂战争,可显然,他来晚了。
可是,艾玛一直没有浮上来。
那个马扎尔人,她难道要用长眠海底来换取这次决斗的胜利吗?我一路小跑,穿过港口上享受胜利和激情的人群,跑向栈桥。
我站在栈桥中央观察着海平面。现在北海上风徐浪低,与索伦刚刚经受的那场恐怖的战役形成鲜明对比。海浪轻轻亲吻着栈桥的立柱。尼古拉也追着我跑来,我问他:
“她刚刚是从这附近掉下去的吧?”
“应该是的,可是,阿米娜小姐……”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艾玛身穿锁子甲。虽然我自己没有穿过,可我曾经帮父亲拿过,那东西沉得很,穿在身上是不可能浮起来的。可她是战场上的英雄,我决不能放弃搜寻她。
“……我感到很遗憾。”
尼古拉轻声说道。可就在这个时候,黑幽幽的海底似乎有个白色的东西动了一下。
是手!人类的手!那只手正抓着栈桥的立柱,一点点向海面靠近。
“还活着!尼古拉,她还活着!”
“哎!”
“她要上来了!”
艾玛正想方设法地抓住海中栈桥的立柱拼死向上爬。她抵抗着那股将她向海底拖曳的力量,用力向上爬。我不由得把手伸向大海。
这时有人把手搭在我肩头。
“阿米娜小姐,请您退后一点。”
我回过头来,原来是法尔克。
“师父。”
尼古拉大叫道:
“您受伤了?您看这不是受了伤吗?出血了!”
我定睛一看,发现法尔克右手的护甲上有一条血痕,正在向外渗血。听尼古拉一说,法尔克似乎才刚刚发现,他轻轻将右手攥了一下,又放开。
“就是个小划伤。”
“……什么嘛。看起来也是。”
我循着尼古拉的眼睛看过去,见法尔克的袖子已经被割开了。开口的地方有一条细长的伤口,估计是被剑给划伤的。连续这么长时间都在作战,只受了这么点轻伤。不知道是该说他运气好呢还是说他打起仗来有两下子。应该是两方面都有吧。
法尔克似乎也不觉得疼,他跪在栈桥上,将自己流着血的右手伸向大海。艾玛现在已经爬到我们能看见她表情的高度了。她的手穿过海浪伸出来,法尔克紧紧握住她的手。紧接着艾玛的脸也露出了水面。这时我发现尼古拉怕法尔克被拖进海里,正从后面死死抱住他。
哈尔·艾玛被拉到栈桥上。她的头盔不见了,斧子也没在手里,可好在人还活着。她吐出了好多海水,不过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十一月,海水早已冰冷刺骨,必须要马上带着她去烤烤火,否则即使她没有死于战争,恐怕也会被冻死。
可当我看到艾玛的双眼时,之前的担忧完全转变成了震撼。之前,就算在作战室觐见父亲时,她的脸上都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可现在的她让海水浸泡得干干净净,现出了她真正的容貌。之前她的金发都盖在头盔下面,蓝汪汪的眸子也从没与我交会。虽然她现在面色惨白,可那精致的五官简直美得令人窒息。海水也没能洗掉她暗红色的口红,但试想艾玛若是涂着我的口红该是多么艳丽!
这就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突入维京人阵营的勇士的真面目。
艾玛立刻把脸别开,我也回过神来。我把自己胸前的绳子解开,把斗篷脱下来披在艾玛肩上。她瞪大了双眼,满是惊恐。我有好多话想要跟她说,可却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感到非常焦虑。
见我犹豫再三,法尔克在一旁先开了口:
“真是一场精彩的战斗。在东方我见过很多勇士,可没人像你这么出色,更何况你还是个女人。”
他能如此冷静对待艾玛,这反应反而让我感到惊讶。
“法尔克,哈尔·艾玛不会英语。”
可法尔克却摇摇头:
“不对吧。虽然我不知道她的英语能达到什么程度,但是她会说。”
“你从没跟她说过话吧?你怎么知道?”
“这太容易了。先前是谁警告伊特尔和站岗的哨兵,说这场诡异的大雪是维京人进犯的先兆?”
啊!我简直说不出话来。
艾玛慢慢站起身。衣摆不断有海水滴落,她开口道:
“英语我稍稍能明白一些。骑士啊,你也非常勇敢。”
只要几句话就能表达的心情,不需要长篇大论。我握住艾玛的手。她的手像冰块一样,可我还是紧紧握在手中。
“哈尔·艾玛。是你拯救了索伦。我从心底里感激你。”
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然后低下了头,说道:
“谢谢。”
“嗯?”
“谢谢您的斗篷。”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便离开了。在栈桥的另一端,人们仍围绕着亚当欢呼雀跃。
法尔克却喊住了她。
“艾玛,很抱歉,有些事我必须要问你。”
艾玛转过头来,
“我想问你两个问题。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前天晚上领主会在哪里?”
“没有。”
回答得快速而精悍,没有任何多余的说明。
“那么下一个问题。前天晚上你在哪?”
这个问题抛出以后,艾玛沉默了一段时间。
我们已经问过塞蒙·托托,那天晚上她没有返回自己的住处。虽然塞蒙已经遇害,可是旅馆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也能做证。
不知道她是想回避这个问题,还是她不知道如何用英语作答,艾玛只说了一句:
“在荒野里。”
“啊?你说你去哪了?”
“荒野,城外。”
索伦岛上有一大片土地没有开发,她说的应该就是那一带。可是既然她已经在索伦最好的旅馆里落了脚,为什么还要去那样的地方过夜呢?
可法尔克听后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我明白了。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了。”
听到这,艾玛转身离去了。
如果她能在栈桥那边受到礼遇该有多好。如果亚当能够给予她这场一战定胜负的决斗以充分的肯定该有多好。
可我知道,这很难。
如果大家承认艾玛是个英雄,那么为什么刚刚她落水之后没人来帮她?艾玛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想必不会得到大家的认可。
因为她是马扎尔人。
因为这里没人知道她是谁。
32 真的赤手空拳?
港口尸体遍地。
这些都是在一开始维京人来袭时惨遭杀害的士兵、渔夫还有商人,还有一些是在最后的战争中丧命的佣兵。在亚伯手下的卫兵也有不少人身受重伤,可万幸都还活着。伯内斯市长率领的民兵团也都只受了些轻伤。
另外还有一些被打倒的维京人的尸体。
法尔克走到一具尸体旁边,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感。石板路上溅满鲜血。
“师父?”
尼古拉唤道。
法尔克正在研究一具维京人的尸体。刚才在战争中,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还不觉得,此刻回过神来,想要再让我直接面对尸体就很难受了。我只得别开视线。
“这个人是我干掉的,你对他有什么印象吗?”
听师父这么说,尼古拉也开始对这具尸体研究起来。我也胆战心惊地望过去。
这个维京人的头被砍了下来,身首异处。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有角的头盔,喉部插着一支箭,胸口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伤口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箭已经折断了,箭羽一点儿也不剩。可奇怪的是,这具尸体湿淋淋的。
“我记得他。这是一开始时被伊特尔射中的那个人吧。”
法尔克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锁定在脚下的尸体上。
“被诅咒的维京人简直是怪物,他们与活人之间的差异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你看,港口上完全没有他们的血迹。流血的都是活人。被诅咒的维京人身体里没有血。”
“确实是这样。就算把他们砍伤,也只是喷出一些红色烟雾似的东西。感觉特别不祥。”
“你再好好想想。”
“好好想什么?”
刚刚问出这个问题,尼古拉便一脸顿悟的表情:
“……哦,原来是这样。”
法尔克又埋头观察起那具尸体。
突然,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问道:
“托斯坦顿在哪?”
虽然我知道他们俩一定会保守秘密,可托斯坦顿此刻的处境实在堪忧。虽然他是个二十年来都身陷囹圄的囚徒,可是在父亲遇害的那一夜他却逃了出去。而且暗杀骑士在杀害爱德威·秀尔的时候潜入了小索伦岛,那时托斯坦顿也在岛上。也就是说,那时他有可能会受到魔法的摆布。
可是假设托斯坦顿是“走狗”也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比如说,他不可能知道领主当天晚上会留在作战室。而且那天晚上我们还谈了话,所以绝不应该是他。可不管怎么说,法尔克对他有所怀疑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这次的逃跑十分可疑。
如果法尔克询问后可以排除被诅咒的维京人是“走狗”的可能性,那么对托斯坦顿来说可是件好事。
“法尔克,尼古拉,你们两个跟我来……小心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要带着他们去找托斯坦顿。
货车大道上的那间小屋是为了停放货车而建的。刚刚我一直留意着托斯坦顿,所以看见了他藏在那里。关于托斯坦顿的问题我一直不知该如何处理,所以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还有一个维京人藏在那。
“我不想再提这件事。本来以为再也不会见到您了,现在您这样追问我也很为难。”
说完他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法尔克在一旁接着说了下去:
“阿米娜小姐,时间很宝贵,他不想说,就由我来讲讲怎么样?”
“你知道?他消失的方法?”
“是的。”他用力点点头。
“之前在小索伦岛上的塔楼我就猜了个大概。如果伊沃尔德的叙事诗里说的都是事实,那么也就有可能存在某种方法,让人从一个密闭的房间里逃脱。然后经过刚才那一战,我就更加确信之前大胆的推测就是事实真相。”
法尔克颇有深意地看着托斯坦顿,似乎在征求他的同意。托斯坦顿略显落寞地微笑着点点头,算作对他的回应。在看着托斯坦顿的时候,法尔克的脸上似乎现出了一丝同情。
不过很快,法尔克就从这种情绪中剥离出来,变回那个强势的骑士。
“那就由我开始说明,他从那个上了锁的房间里怎样消失了。房间的出口一共有两个,一个是铁门,但是在这二十年里,那扇门从没被打开过。另外一个出口就是那扇采光的小窗户,可那扇窗小到连尼古拉都好不容易才能钻进去。”
“嗯,没错。”
“可是出口恰恰就是那扇小窗。”
我说不出话来。法尔克说的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
他接着解释道:
“诚然,那扇窗户谁也钻不出来……如果这人是个成年人的话。”
“托斯坦顿就是个成年人啊,只不过……”
托期坦顿并不是人类。
他是个遭受了诅咒的维京人,也许曾经他也是个人类,可现在,他的身体早已不受人类的规则所控制了。这一点在刚才的战争中我已经亲眼验证了。
可就算他的身体被诅咒了,也不可能随意转换身体的形状吧。
“虽然他是不死之身,可是他既不能化成烟,也不能变成水,是不能从房间里逃出去的。”
法尔克摇了摇头:
“他并不需要那样做。就算不化成烟,他也可以穿过那扇窗。”
“只要变成尼古拉那么小,对吧?”
“你说的一点儿没错。”
托斯坦顿变得像尼古拉一样小。
其实仔细想一想,问题并不在于他的大小,而是由宽度决定的。托斯坦顿的肩膀要比尼古拉宽上许多,如果肩膀无法变窄就钻不过去。
变小……
“啊。”
瞬间我变得脸色惨白。
我想到了。我明明见到过肩膀变窄的维京人。
在刚刚发生在龙船上的决斗中,在战斗结束前,艾玛把族长劈成了两半。她用斧子从族长的肩膀砍下去,斜着劈开,一直到另一侧的腰间。族长被一分为二。
当时,族长的肩就变窄了。
我不由得转过头去盯着托斯坦顿:
“你……该不会把自己的身体……”
我没有等到答案。他根本答不上来,这恰恰说明,法尔克所说的即是事实。
法尔克注视着说不出话的托斯坦顿说道:
“他先把自己的身体切成一些小块,小到可以穿过那个窗口。”
“可是窗子外面什么都没有啊,而且那里离地面至少有五十码高。”
后面的话被我生生咽了下去。从五十码高的地方掉下去,人必死无疑。可是这个规则也只能针对于活人。
“没错,他确实掉了下去。他先把一部分身体弄下去,最后是有头部的那一部分。为了让哨兵能比较方便地观察外面的情况,那扇窗子比较低,他正是利用了这一点。那里的地板上应该还残留着一些红色的粉末,只是尼古拉那时并不了解被诅咒的维京人有什么特质,所以可能忽视了这一点,这不能算是他的失误。”
被诅咒的维京人只要不被砍头就不会死,也没有痛感。
而且就算他们的手足被砍掉,只要把残肢跟伤口对接起来依然可以复原。
那座监狱对人类来说可能插翅难飞,但被诅咒的维京人就有办法逃出生天。那天夜里,托斯坦顿将自己在黑暗中大卸八块,逃出了监狱……他大概是在塔下面那个坑里把自己重新拼了起来。
“托斯坦顿,是他说的这样吗?”
听我这么问,刚才一直牙关紧锁的他似乎也不再坚持了:
“对,我就是这样逃出来的。您对我这么好,可我却什么都没有告诉您,真的很抱歉。”
“你从没有接受过俘虏宣誓,所以这算不得是失信于我。而且我打从一开始就期待你能从那里脱身,你用不着跟我道歉。”
“我想说的第二件事就是这个,见您没有生我的气,我感到很高兴。”
“可你为什么偏偏会在前天出逃?”
他是个被诅咒的维京人,这件事并不是在父亲遇害那天才成立的。二十年来他一直都是,而他却偏偏选择在那天越狱。
在黑暗的映衬下,他眼中有着几分悲凉。
“我之前告诉过您,我会这样做的理由。”
是吗?我跟他聊过太多事,以至现在根本不知道他所指何事。是对远方故土的思念,还是对再次扬帆起航的向往,再或者是……
“……啊,你确实告诉过我。你想回到自己主公的身边。”
“没错。我知道我的主人迟早有一天会来到索伦,所以在那之前,我不需要逃跑。”
我回想起刚刚发生的战斗。虽然托斯坦顿一路上遭到索伦士兵和维京人双重夹击,可依然义无反顾地奔向族长的龙船。
“你一直在等待族长的到来,可却不是为了要辅佐他,而是要杀他?为了这个理由,你等了二十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