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斯伯特曾在老K酒吧前院里揍了罗兰;这回是阿兰这么做了,这是为了帮助朋友。他抄起右拳,对着枪侠额头正中用力打了过去。罗兰向后倒了下去,玻璃球从他手中滑落,可怕的红光也从他脸上褪去。库斯伯特迅速扶住了罗兰,阿兰则接住了玻璃球。球上强烈的粉红光芒依旧怪异地闪耀着,光芒刺向阿兰的眼睛,吸取他的心智,但他看都没看它一眼,便坚决地把它塞进了袋子……当他把袋口绳子抽紧时,发现那红光熄灭了,仿佛消失了一般,至少,目前是这样。

他转过身,看到罗兰额头正中隆起的淤青块,不由得变了脸色:“他——”

“身子很冰。”库斯伯特说。

“最好赶快把他弄醒。”

库斯伯特冷峻地看着阿兰,一扫平时的好脾气。“是啊,”他说,“你说得对。”

7

锡弥等在通往厨房的楼梯脚下,不安地等待托林太太回来,或者说,等待着她的传唤。他已经说不清她在厨房里待了多久,似乎她永远都不会出来了。他希望她赶快回来,不仅如此——比一切都重要的是,他希望她把苏珊小姐带来。锡弥对这个地方,对这一天有一种十分糟糕的感觉,它就像此刻被西边的烟雾熏黑的天空一样,黑乎乎一片。那边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和他先前听到的雷鸣般的声音有什么牵连,锡弥并不明白,他只想在那雾蒙蒙的太阳下山前离开这里,太阳下山后,真正的恶魔月亮就会升起,而不是白天挂在空中的那个魅影。

走道和厨房间的一扇旋转门被推开,奥利芙匆忙地走出来。她只身一个人。

“她在储藏室,安然无事,”奥利芙说,她抬手捋着日渐灰白的头发,“我从那两个看守嘴里就套出这么点消息,没别的了。我看到他们开始用那种愚蠢的陋语讲话时,就知道会这样。”

没有一个确切的词能指代眉脊泗牧人的那种语言,但领地上层人士通常称之为“陋语”。奥利芙认识看守储藏室的那两个牧人,要知道,她以前也是在牧人中长大的,和牧人们一同骑马,一同闲谈;她心里明白,除了陋语,这两个家伙还会其他的语言。他们之所以用陋语,是为了装出不理解她的样子,免得彼此因直白的拒绝而感到尴尬。尽管她能很自如地用她的陋语做出回应——用他们母亲从未说过的脏话骂他们——只要她愿意,但出于同样的原因,她还是接受了他们的拒绝。

“我告诉他们楼上有人,”她说,“我还说,我认为他们可能想偷银器。我说我想把那群人赶出去,但他们还是不吱声。屁都不放一个,真是狗屎,臭狗屎!”

锡弥虽然在心里暗骂他们是狗娘养的一双活宝,但还是决定嘴上什么也不说。奥利芙在他面前踱来踱去,那双冒火的眼睛不时地瞟一眼紧闭的厨房门。最后她又在锡弥面前站住:“把你口袋里的东西都翻出来,”她说,“看看我们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丝希望。”

锡弥照她的话做了,他从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是斯坦利·鲁伊兹送给他的礼物)和半块吃剩下的甜饼;接着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三支小指粗的爆竹,一个大爆竹和一些硫磺火柴。

看到锡弥拿出来的这些东西,奥利芙的眼睛亮了起来。“听着,锡弥。”她说。

8

库斯伯特轻轻拍打罗兰的脸,不见反应。阿兰把他推到一旁,跪下握住枪侠的手。他从来没用这种方式感应过,但他曾经听说这样可以触及一个人的心灵,至少在某些情况下可以。

罗兰!罗兰,醒醒!求你了!我们需要你!起先罗兰没有丝毫动静。过了一会儿,他挪动了一下身子,嘴里咕哝着什么,并且把自己的手从阿兰手里抽了出来。在他睁开眼睛之前,他身边的两个同伴对将会看到的感到一丝恐惧:说不定他眼窝里根本就没有眼珠,而且闪着怪异的红光。

但他们看到的是罗兰的眼睛,安然无恙——还是那双射手冷静的蓝眼睛。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第一次努力失败了。他伸出手,库斯伯特和阿兰分别握住其中的一只,把他拉了起来,这时库斯伯特发现了一件奇怪而可怕的事情:罗兰的头发里多了许多银丝。而早上,他还是一头乌黑的头发,对此他敢发誓,然而,早晨毕竟已经过去很久了。

“我昏睡多长时间了?”罗兰的指尖碰了碰额头中间的肿块,疼得龇牙咧嘴。

“不是很久,”阿兰说。“可能五分钟吧。罗兰,对不起,我打了你,但我不得不这么做。那东西……我觉得它想要你的命。”

“也许你想得没错。它现在安全吗?”

阿兰默不作声地指了指袋子。

“好。目前最好由你或库斯伯特保管玻璃球。我可能……”他在搜索一个恰当的表述,当他终于找到的时候,他的嘴角扬起一丝苦楚的冷笑——“被诱惑了,”他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完了。“现在赶往悬岩吧,我们还有任务要完成。”

“罗兰……”库斯伯特开口说。

罗兰一手撑着马鞍的前桥转过身。

库斯伯特舔了舔嘴唇,有那么一小会,阿兰觉得他不会问:如果你不行,就由我来问,阿兰暗自想着……但伯特还是把话挤出来了,语速很急促。

“你看到什么了?”

“很多东西,”罗兰说,“我看到很多东西,但很多已经记不清了,和梦一样,你醒来后,梦中的事会变得模糊不清。我会在路上把记得的事告诉你们。我必须让你们知道,因为它改变了一切。我们要回一次蓟犁,但不会逗留很久。”

“然后去哪里?”阿兰一边问一边跨上马。

“去西边,去寻找黑暗塔,如果我们今天能活下来的话。来吧,先去解决油罐车。”

9

那两个牧人正在卷烟,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巨响。他们跳了起来,互相对视了一眼,手中正在卷的烟草像棕色的雪粒散落了一地。接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这时门被踹开了,又是守寡的市长夫人,这次她身边陪着一个女仆。牧人们和这女仆很熟——她叫玛丽娅·汤姆斯,是钢琴牧场一个老牧师的女儿。

“那帮狗贼在这里放火了!”玛丽娅用陋语对他们喊道:“快帮忙!”

“玛丽娅小姐,我们受命看守——”

“储藏室里关着的弱女子?”玛丽娅眼喷怒火,向他们喊道,“快点,你们这些笨蛋,趁着这整个房子还没烧起来,快来帮忙!否则,我看你们怎么向伦吉尔先生解释,当海滨区在你们眼皮底下烧成灰烬时,你们为什么站在这里用拇指堵屁眼。”

“赶快!”奥利芙咬着牙说。“你们都是胆小鬼吗?”

楼上的客厅里又传来好几声比第一次巨响稍弱的爆炸声,锡弥引爆了小爆竹,接着他又用同一根火柴点燃了窗帘。

那两个家伙交换了一下眼色。“小姐,”两人中年纪较大的那个说着把视线移到玛丽娅身上,这时他不想再费心用陋语说话了。“守着这扇门。”他说。

“我会像鹰一样守着。”她允诺道。

两个老家伙匆忙出去了,一个紧紧拉着流星锤的绳索,另一个从皮带的剑鞘中拔出一把长刀。

一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踏上大厅尽头的楼梯,奥利芙就对玛丽娅点头示意了一下,接着她们一起穿过房间。玛丽娅拉开门闩,奥利芙打开了门,苏珊立刻从储藏室里走了出来,依次看了她们俩一眼,迟疑着笑了。玛丽娅看到苏珊小姐肿起的脸颊和鼻子边的血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等玛丽娅的手摸到她的脸,苏珊便将它握住了,她轻轻地握了握玛丽亚的手指。“你觉得托林现在会来抓我吗?”她刚问完,就意识到另一个救她的人正是托林。“奥利芙……托林太太……对不起,我并不是想这样无情。但你必须知道罗兰,就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威尔·迪尔伯恩,他永远都不会——”

“我心里明白,”奥利芙说,“现在没有时间说这些了。快走。”

她和玛丽娅一起把苏珊带出厨房,离开通往主房的楼梯,往最北端的地下储藏室走去。奥利芙让她们在那个存放干货的储藏室等着。她走开了大约五分钟的光景,但这五分钟的等待对苏珊和玛丽娅来说就像永远没有尽头似的。

奥利芙回来的时候,穿了一个颜色绚丽的大披肩,那披肩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太大——这个披肩可能是她丈夫的,但苏珊觉得就是对死去的市长来说,这个披肩也太大了点。奥利芙把披肩的一角塞进牛仔裤,以免被它绊倒。那条披肩像毯子似的搭在她手臂上,她还带来了两条较小的轻便些的披肩。“穿上它,”她说,“外面会很冷。”

接着,她们离开干货储藏室,穿过窄小的仆人通道,往后院的方向离去。如果她们走运的话(还有,如果米盖尔还昏睡着的话),锡弥会在那里备好马等着他们。奥利芙真心希望他们能有幸逃过此劫,她希望苏珊能在太阳下山前安全离开罕布雷。

并且要赶在月亮升起前。

10

“苏珊被俘虏了,”在向西赶往悬岩的路上,罗兰把他看到的情况告诉同伴,“那是我在玻璃球里看到的第一件事情。”

他用如此轻描淡写的口吻讲了苏珊的情况,这让库斯伯特大为吃惊。眼前这个人已不是几星期前的那个爱火焚身的罗兰了。仿佛他找到了一个梦境,用来穿越玻璃球里的红光,而他现在还有一部分沉浸在那个梦境里。亦或是那梦境驾驭着他?库斯伯疑惑着。

“什么?”阿兰问。“苏珊被抓了?被谁抓了?她还好吗?”

“被乔纳斯抓了。他把她打伤了,但不太严重。她会恢复的……她会活着的。如果我认为她的生命陷于任何危险的状况,我会立即回去救她的。”

悬岩就在他们前面,它像海市蜃楼般在尘土中忽隐忽现。库斯伯特看到阳光在油罐车上反射出雾蒙蒙的海星状,他还看到了人,很多人,还有很多匹马。他轻轻拍了拍自己坐骑的脖子,侧过头瞥了一眼阿兰,看他是否拿着伦吉尔的机关枪,那枪正在他手里。库斯伯特把手伸到腰背,检查弹弓是否还在,还有他的鹿皮弹药包,那里面装了许多锡弥偷来的大爆竹,还有一些钢弹。

总之,他正竭力控制自己不走回头路,库斯伯特心想。他觉得这种想法令他舒服了一些——有时罗兰让他觉得怪吓人的。他坚强不屈的性格以外还有某些东西,近似疯狂的东西。如果它在你的性格中,你会很高兴地接受它……但更多时候你希望它根本不存在,不存在于任何人的性格中。

“她在哪儿?”阿兰问。

“雷诺兹带她回海滨区去了。她被关在储藏室……或者曾经被关在那里。我说不清是哪种情况,因为……”罗兰停下想了想继续说:“玻璃球看得很远,有时它看到比现状更多的东西。有时,它所预见到的将来会发生的事其实已经发生了。”

“将来的事怎么可能已经发生了呢?”阿兰问。

“我不知道,再说,我觉得它并不总是这样的。我认为与其说它与梅勒林的彩虹有关,不如说是与这个世界关联的。现在时间变得很奇怪。我们都明白,不是吗?怎么有时一些事情仿佛……一溜而过,就好像到处都有无阻隔界,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但我知道苏珊是安全的,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锡弥会帮助她……或者正在帮助她。不管怎样,乔纳斯没有发现锡弥,锡弥一路跟着苏珊,回到海滨区了。”

“锡弥好样的!”阿兰说着把拳头举上天空,“乌拉!”接着又问:“那我们呢?你有没有看到我们的将来?”

“没有。这部分转眼就逝去了——我都没来得及瞥一眼,玻璃球就把我带走了,就像是卷着我飞走了。不过……我看到地平线上飘起浓烟。那个情景我记得,那可能是油罐车燃烧冒出的烟雾,或者是爱波特大峡谷前面的树丛燃烧时产生的烟气;也可能两者都有。我觉得等待着我们的是胜利。”

库斯伯特看着他的老朋友,神情怪异。伯特曾经出于无奈在庭院里把那个深陷爱河的年轻人揍倒在地,为了唤醒他对自己肩上责任的认识……那个年轻人到哪里去了?是什么改变了他?是什么让他的头上多了缕缕白发?

“如果我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能活下来,”库斯伯特仔细看着枪侠说,“她会在路上遇到我们。对不对,罗兰?”

他看出罗兰脸上痛苦的表情,总算明白了:那个痴情的爱人还在这儿,但玻璃球带走了他所有的欢乐,留给他的仅仅是悲痛忧伤。这一点,以及一些新的意图——是的,库斯伯特强烈地感觉到它们的存在——还有待明确。

“我不知道,”罗兰说。“但我几乎不希望遇到她,因为我们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了。”

“什么?”这次库斯伯特扯住了缰绳。

罗兰平静地看着他,不过这回他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我们都是受卡愚弄的傻瓜,”枪侠说,“苏珊称它为像风一样的卡。”他先看了眼左边的库斯伯特,又转过头看着右边的阿兰,“黑暗塔是我们的卡,尤其是我的。但那不是她的,因此她也不是我的。约翰·法僧也不再是我们的卡,我们去进攻他的部队,不是为了打败他,而是因为他妨碍了我们的行动。”他举起手,然后放下,仿佛在说,你还想让我告诉你什么?

“罗兰,根本不存在什么塔,”库斯伯特耐心地说,“我不知道你在玻璃球里究竟看到了些什么,但黑暗塔根本不存在。嗯,我想,它也许是个象征吧——就像亚瑟的圣杯,或是耶稣的十字架一样——但它不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一幢真实的建筑——”

“不,”罗兰说。“它是真实的。”

他们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看到他一脸的坚定。

“我们的父亲知道,它真的存在。在那片灰暗的土地那边——我现在记不清它的名字了,那是我丢失的东西之一——那里就是末世界,末世界中伫立着一座黑暗塔。我们的父亲一直把它当作绝对机密;在世界走向衰败的那几年里,是它把他们结合到一起组成了卡-泰特。我们回到蓟犁后——如果我们能回去的话,我觉得我们做得到——我会把看到的告诉他们,他们会证实我所说的。”

“这些都是你在玻璃球里看到的?”阿兰用惊异的语气问。

“我看到了很多东西。”

“但没有苏珊·德尔伽朵。”库斯伯特说。

“是的。当我们解决了那群人,她完成了在眉脊泗的任务,她在我们卡-泰特中的使命就结束了。在玻璃球里的时候,我面对着一个选择:一个是苏珊,成为她的丈夫,成为她所怀着的孩子的父亲……另一个是黑暗塔。”罗兰用颤抖的手抹了抹脸颊,“如果不是因为黑暗塔即将倒塌,我一定会不假思索地选择苏珊。但如果黑暗塔倒塌,我们知道的一切将一扫而空,世上将会出现我们意想不到的混乱。我们必须行动……我们必须行动。”在他青春光洁的面颊和额头之间,是一双老成的杀手的眼睛,是那双埃蒂·迪恩将在飞机盥洗室的镜子里首先瞥见的眼睛。但现在,这双眼睛溢满了稚气的眼泪。

然而,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一丝孩子气了。

“我选择黑暗塔。我必须做这样的选择。让她找到另一个爱人,天长地久地过着美好的生活——她会找到的,不久就会找到。至于我,我选择黑暗塔。”

11

苏珊骑上派龙。刚才锡弥点燃大厅的窗帘后,已经把这匹马赶到了后院。奥利芙·托林骑着一匹领地的公马,锡弥坐在她后面,牵着卡皮的皮带。玛丽娅打开后门,祝愿他们好运,接着三人便疾驰而出。这时,太阳开始西下了,不过,风带走了先前扬起的大部分烟尘。不管荒地那里发生了什么事,现在都结束了……或者正在这一时刻的另一层面发生着。

罗兰,好好的,苏珊暗暗祈祷着,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亲爱的……我会尽快赶到。

“我们为什么往北走?”她沉默了半小时后问道。

“因为沿岸的道路最好走。”

“但——”

“嘘!他们会发现你不见了,接着就会搜房子……如果火没有把房子烧为平地的话。在房子里找不到你:他们就会往西沿着伟大之路搜寻。”她向苏珊瞟了一眼,此时的她不太像罕布雷民众所了解的……或者是他们自认为了解的那个备受议论、犹豫不决的奥利芙·托林,“如果我知道你会选择那个方向,那些我们尽力要避开的人也会估计到。”

苏珊默然,她迷惑不解,说不出话来,但奥利芙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苏珊为此感到很庆幸。

“到他们发现房子里没人而准备西行搜捕的时候,太阳也下山了,今晚我们将在离这里约五英里外的海崖岩洞里过夜。我是渔民的女儿,对那些岩洞的熟悉程度无人能及。”这话勾起了她童年在岩洞玩耍的记忆,她开心起来,“明天,依你所愿,我们将掉头西行。恐怕你一路上要多一个胖乎乎的老寡妇做女伴了,你最好能赶快习惯这一点。”

“你真是太好了,”苏珊说。“夫人,你应该让我和锡弥自行赶路的。”

“然后我回到哪里去?嗬,我想让两个干厨房活的仆人听从我的吩咐都做不到。弗朗·伦吉尔成了整个事件的操纵者,我没有兴致等着看他怎么一步步往下干。我更不想等着他来处置我,说我是一个疯子,然后把我关进窗子安栅栏的囚房。或者,难道我应该待在那里看哈什·伦弗鲁如何把靴子高高翘在我的桌子上处理市长事务?”奥利芙大笑起来。

“夫人,对不起。”

“抱歉的话我们以后再说,”奥利芙说,语气听起来极为愉快,“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悄悄到达岩洞。这么做肯定能让人觉得我们就此人间蒸发了。抓好了。”

奥利芙突然停下马,站在马镫上,环顾四周弄清了他们所在的方位,接着点点头,坐回马鞍上,转身对锡弥说:“年轻人,你该骑上自己那头忠实的骡子回海滨区了。如果有骑手跟在我们后面,你必须找些合理的借口把他们引开。能做到吗?”

锡弥一脸苦色。“托林夫人,我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所以,我做不到。我真不知该怎么说。”

“胡扯,”奥利芙说着亲了亲锡弥的额头,“小跑着往回走吧,如果到太阳下山时,还是没发现有人跟踪我们,就掉头重新往北跟上我们。我们会在路标旁等你。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个地方吗?”

锡弥觉得自己知道,尽管它位于他仅有的一些地理知识的最北边界。“是红色的牌子吗?上面盖着宽边帽,箭头指向城镇方向?”

“就是那里。可能要到天黑你才能走到那里,不过今晚月色将会很明亮。如果你不能马上返回,我们会在约定的地方等你。但你必须返回去,并且把任何可能跟踪我们的人引开。明白了吗?”

锡弥明白了。他跳下奥利芙的马,叫唤卡布里裘斯走上前,骑了上去,被骡子咬过的地方坐下去的时候身子不禁缩了一下。“奥利芙夫人,就这样吧。”

“好,锡弥。很好,出发吧。”

“锡弥?”苏珊说。“请过来一下。”

锡弥来到苏珊身边,帽子合在胸前,抬头景仰地看着她。苏珊弯下腰吻了他,吻的不是额头,而是嘴唇。锡弥陶醉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谢谢你,先生,”苏珊说。“谢谢你所做的一切。”

锡弥点点头。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低得像在哼哼,“这不过是卡的安排。”他说,“我心里明白这一点……但是我爱你,苏珊小姐。你们一路小心,一会儿见。”

“我等着你回来。”

但他们之间不存在不久和后来。锡弥骑着骡子朝南走时,回头望了一眼,挥手和她们告别,苏珊也举起手,回应着他。这是锡弥最后一次看到苏珊,从许多角度来说,这是件幸福的事。

12

拉迪格在离悬岩外一英里的地方安插了警戒哨,但罗兰、库斯伯特和阿兰在逼近油罐车途中遇到的金发碧眼的男孩一脸困惑,好像不确定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因此也没有对任何人构成威胁。他的嘴巴和鼻子周围有很多皮下出血点,这说明这位由法僧派来执行任务的人一路奔波劳顿,几乎没什么新鲜的食物供给。

库斯伯特做出“好人”的手势语——双手合在胸前,左手放在右手上,接着向他问候致意的人伸出双手——那位金发碧眼的哨兵面带微笑,以同样的手势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