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阆道:“我也曾经到过辽国,徐吕皮、红虎皮确实都是稀奇之物,大宋与契丹不通往来,所以中原更是罕见。如果这些人当真是契丹人,那么欧阳赞也早已投靠辽国,难道官家庇护他是因为这一点么?”
寇准道:“这怎么可能?官家即位之初,已放言称契丹是我朝大敌。大宋跟辽国虽无交战,不过是因为中间隔了北汉的缘故,北汉一灭,两国必然开战。”
张咏是个急性子,道:“我们何必在这儿猜来猜去,不如直接去问官家,看他是不是知道欧阳赞是契丹人?又为什么要庇护他?”
正说着,内侍行首王继恩赶来,告知四人道:“官家命我来告知几位,须得全力追查樊知古遇刺一案,不得再将心思用到别的案子上。”
潘阆忍不住道:“别的案子是指王彦升被契丹人杀死一案么?”王继恩吃了一惊,道:“你们都知道了?难怪官家说你们几个不容小觑。”
张咏道:“官家既已知道欧阳赞是杀死王彦升相公的真凶,又是辽国派来开封的奸细,为何还要庇护他?”王继恩沉吟片刻,道:“既然你们已经查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妨直言,欧阳赞不是辽国派来开封的奸细,而是来与大宋议和的使者。”
张咏道:“啊,北汉瞒着辽国与大宋媾和,辽国也同时派使者来议和,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王继恩道:“不仅你们意外,当欧阳赞主动表露身份时,官家以及知情的官员都吃了一惊。但无论如何,这是件好事。所以官家命你们不可以再追查欧阳赞,而是要查清樊知古遇刺的案子。”
潘阆冷冷道:“官家是想尽快听到樊知古遇刺跟南唐有关么?”王继恩愕然反问道:“难道不是南唐所为么?”
寇准正要如实回答,向敏中重重咳嗽一声,道:“我们已经查到是高琼的同伙下的手。如今高琼是解开案子的关键,只要追捕到他,一切都能水落石出。”王继恩道:“高琼一伙先后在我大宋境内刺杀北汉使者及南唐降臣,可谓穷凶极恶,官家准你们调动三衙禁军全力缉捕。”
向敏中道:“遵旨。请大官转告官家,我等定当尽力追查高琼下落。”王继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送走王继恩,寇准皱眉道:“如今咱们要去哪里去找高琼?开封府、排岸司均以出尽全力搜索,却无任何踪迹。”向敏中道:“朝廷跟北汉、契丹同时媾和,更急需借口,好对南唐用兵。官家在意的不是高琼,而是那些劫走高琼的人,万一到用兵的关键时刻,南唐突然推出高琼来,将真相公布于众,那么之前朝廷的所有努力付诸流水了。”
张咏道:“不仅如此,北汉知道刺客其实是宋人,也会迁怒大宋,和谈破裂不说,还要兵戎相见。所以我们不能让对方得逞,必须得抢在南唐前头救出高琼。”
潘阆道:“如果真的是南唐劫走高琼,为何对面的李从善到现在迟迟不见任何动静?反倒是咱们这边多了好些个鬼鬼祟祟的闲汉。”寇准道:“潘大哥是说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潘阆道:“你不相信么?”
张咏自告奋勇地道:“我去翻上墙头看看。”片刻后又匆匆回来,道,“果真如此。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向敏中道:“不用去管这些人。张兄说得对,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高琼。他如今已经不仅是牵涉进行刺一案,而且事关几国邦交。”
潘阆道:“门外那些人大概也是想跟着我们找到高琼,好杀他灭口。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是要救他,好弄清一切真相,还是任凭他被杀死?”
众人一时无语,心中反复自问,到底该如何抉择。高琼不但不是一个坏人,而且是大宋的勇士,他仅仅是奉命行事,还在被捕后以惊人的意志抵挡住拷打,以完成自己的使命。而今他虽被人救走,面临的必然是更可怕的酷刑,那些人为了从他口中得到真相,定会穷尽一切手段。而真相会令大宋陷入危机,这一点,高琼清楚,张咏、向敏中几人都清楚。
那么,高琼人到底去了哪里?他还能活多久?
第六章 惊天秘密
却说清明节当晚高琼被人神奇救出浚仪县狱,一出地道口,便有人抢上来往他头上套了一个厚厚的黑布套,令他无法看清周围情形。那些蒙面劫狱者摸进牢房时,只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钥匙打开锁住他脖子的颈钳,并未去掉手栲脚镣,显是惧他身怀武艺、会趁机反抗逃走,他已猜到这些人来意不善,只是任凭摆布,一言不发。
有人上前扯下他衣服,似在查看他肩头刺青,随即拍了拍手,又有人执住他手臂,微微掀起头套,举起一杯东西往他嘴中递来。他闻见酒气,知道酒中一定下了迷药,坚持不肯饮下,只道:“你们既从狱中救了我,总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决计不会出声呼叫,既连累你们,也害了我自己。”有人冷笑道:“这里可轮不到你发话。”
又上来两人动手,抬高下巴,捏紧鼻子,迫他张大嘴唇,灌下了那杯药酒。他只觉得胸口一热,头开始晕眩发昏,依稀感到有人打开了手栲,被禁锢多日的双手终于得到了自由。他含含糊糊地道:“你们…你们是…”话音未落,便不醒人事。
只觉得全身晃晃悠悠,酥软无力,如在云端。再醒来时,却是红烛高照,异香扑鼻,陷身在锦绣软褥中,身子早被擦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了新衣裳。一名身穿纱衣的绝色女子正坐在床头,用木梳梳理他的头发,一丝一缕,极其细心。
高琼一愣,坐起来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女子抿嘴笑道:“高郎自己难道不知道么?”高琼道:“啊,该不会是…”他是盗贼出身,常年被官府追捕,对人有本能的警觉,忽然瞟到床边帷幔闪动,蓦然意识到什么,及时住了口,推开那女子的手,冷笑道:“你们不必用美人计来套我的话。还是出来吧。”
帷幔后果然还站着一人,闻声笑道:“高郎好警觉的性子,既然如此,也没有法子了。”似不愿意高琼看到自己的脸,举袖遮住面容,疾步走了房去。片刻后闯进来几名高大的蒙面男子,将高琼从床上拖下来,反手缚住,又用黑布套套住脑袋,带出房间。
高琼药力未过,全身酸软,无力抵抗,被人拖着走了长长一段路,按在一张椅子中坐下。四周灯光闪动,影影绰绰有不少人影,但却无人出声,似在等待什么重要人物到来。
等了小半个时辰,一阵脚步声纷沓而至,有几个人走进房来。高琼隐约觉得一人来到面前站定,当即问道:“你们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面前那人森然道:“我花费这么大力气将你救出大牢,你怎么没有丝毫感激之意?”听声音年纪已然很大,似有五、六十来岁,虽然老迈,却有一股凛人的威严。
高琼道:“多谢。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那老者也不答话,只哼了一声,当即有人上来扯开高琼衣衫,露出肩膀。那老者凑上来仔细看过,道:“不错,确实是渔阳高氏家族的标志,而且是自小刺上的,假不了。”
高琼道:“你既然救了我,如何又要将我囚禁在这里?”那老者道:“我的目的不是要救你,而是要查明真相。你不是契丹人的刺客。”高琼道:“阁下不是已经看过我肩头的刺青了么?”那老者道:“不错,你是出自渔阳高氏,但我知道你不是契丹的刺客。说,是谁派你和你的同党到博浪沙行刺?”
高琼故作惊讶道:“莫非这里就是开封府大堂?我是被从浚仪县转押到开封府了么?”那老者道:“这里可比开封府厉害多了。你不肯交代出幕后主使,也由得你,我也不会像开封府那般派人拷打折磨你,那不过是最低劣的手段,对付你这样的人是没有用的。但你一日不说实话,就休想离开此处,我自有办法来对付你。来人,把他关起来。”
立即有人上前提起高琼,解开绑绳,换上手铐脚镣,挟来一间囚室,取下头套,将他推了进去。他只觉得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打量四周。
那是间不见天日的地牢,只有墙壁上一盏油灯跃跃闪动,牢中极为潮湿,木栅栏连成的墙面上不断渗出水来。地面也是一根一根的圆木连接而成,湿漉漉的。墙角蹲着一名二十余岁的男子,衣衫褴褛,手足均戴了粗笨的镣铐,正炯炯盯着新进来的高琼。
高琼忍不住先开口问道:“你是谁?”那人问道:“你又是谁?”高琼想了想,道:“我叫高琼,是契丹派来刺杀北汉使者的刺客。”那人道:“我叫林绛,是南唐派去与契丹联盟的使者。”
二人互相瞪视许久,忽尔异口同声地道:“你骗人!”
高琼先道:“你怎么知道我骗你?”林绛道:“我奉国主之命出使契丹,用一件惊天大秘密换取契丹的军事联盟,可契丹皇帝认为南唐气数已尽,不愿意贸然出兵相助。但他们又想得到大秘密,所以扣住我拷打,带我来中原也是想找到大秘密。关我在这里的人就是契丹放在中原的奸细,你若是契丹的刺客,怎么会也被关来这里?”
高琼全然不信,道:“你不必再谎言骗我。我知道你跟张咏一样,是他们有意派来套我话的,这一套我已经受够了,休想再让我上当。”林绛道:“我骗你做什么?”撩起自己衣衫,露出累累伤痕来,道,“我已经被契丹刑求数月,这些伤总不是假的。”
高琼蓦然认出那男子来,“啊,我见过你!你就是那马车中的男子。你…你…”
原来那林绛就是博浪沙厮杀时从马车跌出来的受伤男子,当日他乘坐的马车被脚夫劫走,北汉人驰马追赶,最后脚夫主动弃车,方才追回。高琼受伤被擒后一直被押在商队旁,对北汉人死命要追回马车的举动一清二楚,原以为那受伤男子是北汉人的首领,哪知道他竟自称是南唐的使者,还被契丹人关在这里。
高琼原以为李稍护送的商队中只有北汉使者,哪里知道还混有契丹一方的人,虽一时难以置信,然而仔细回忆后,不由慢慢意识到林绛的话很可能是真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切事情——
南唐意图避开大宋与契丹结成军事盟友,一点都不稀奇,这也是南唐立国以来的策略。早在五代时期,南唐便已经与契丹联盟往来。南唐雄踞江南,地处江淮之间,辽则远属塞北,两国中隔中原地区,王朝更迭频繁,但南唐与辽一直互通友好,隐隐有远交近攻的策略。契丹曾数度派遣使者至南唐,献上马、牛、羊等方物。南唐保大元年,中主李璟即位,曾遣公乘镕由海上至契丹,以续旧好,两国使节不断。后晋时,高祖石敬瑭称臣于契丹,割让燕云十六州,并向契丹皇帝行父子之礼,自称儿皇帝,倾心依附。南唐宰相宋齐丘为从中离间,有意派刺客刺杀了出使南唐的契丹使者,令刺客被捕后自诬为后晋所派。契丹果然大为恼怒,不久后就发兵灭了后晋。这一极其高明的栽赃事件一直到宋齐丘死后才被人揭发出来。后周时,世宗柴荣对对契丹与南唐相交深以为忌,有意从中破坏。一次辽国派遣使者到南唐,南唐特意为使者在清风驿举行盛大的夜宴。契丹使者酒酣之时,离席去上厕所,被后周刺客刺杀,割走首级。南唐官员久等不见使者回来,赶到厕所,才发现他已经死去多时。辽国怪罪南唐,从此断绝了往来。然而自大宋灭掉后蜀、南汉后,南唐皇帝李煜就陷入了异常的恐惧中,主动向大宋称臣——李煜不得称“皇帝”,而是称“国主”,居住的宫殿也废除了鸱吻;李煜所下谕旨,不再称“圣旨”,而是改称为“教”;中央的行政机构亦改变了称呼,如中书、门下省改为左、右内史府,尚书省改为司会府等。如此贬损制度,自然是刻意修藩臣之礼,表示不敢与大宋皇帝平起平坐之意。并且不断贡献方物献媚大宋,左支右绌,为此南唐府库力殚财竭,可是依旧不能缓解危机,因而李煜又想到了派使者与契丹结盟、利用契丹从北方牵制大宋的法子,以挽救岌岌可危的处境,这也确实是南唐唯一的出路。
林绛所称契丹对南唐的态度也符合事情。南唐一面向大宋称臣,竭力谄媚讨好,一面暗中派人与契丹重修于好,这自然让以勇力自负的契丹很是看不起。之前两批出使南唐的使者遇刺后被割去首级,其中一次还是南唐自己所为,也不是契丹所能轻易释怀。南唐占据江南,正是中原最富庶之地,大宋势在必得,契丹早已看出这点,也不愿意为这样而贸然得罪大宋——大宋立国后,契丹虽未与大宋来往,可也从未公然挑战,这种平衡是相当微妙的,一旦被打破,双方都要付出代价。当时的辽国东至于海,西至金山,暨于流沙,北至臚腒河,南至白沟,已经是一个幅员万里的大帝国,征服诸步,雄视艮方,天骄踔厉,前史罕见,对于立国仅十四年的大宋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不然大宋皇帝也不会弄一个封桩库、预备用金钱来赎回燕云十六州。
契丹既无意再与南唐结交,当放回使者,不过扣押使者也不罕见,罕见的是扣押后还要严刑拷打,这实在是大大有违邦交原则的事。如此可见林绛所称的大秘密有多大了,大到契丹不远万里,派人押送他来大宋京师。
诚如如林绛所言,契丹南来开封的目的是要得到大秘密,而北汉表面与大宋媾和并无真心,既是契丹人带林绛南下的掩护,又能窥测大宋的军政情况。对大宋而言,南、北均未平定,统一天下路途漫漫,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是上上策。北汉现任皇帝跟大宋皇后本是亲戚,若是北汉主动提出媾和甚至归降,必定令大宋惊喜异常,这次指派开封首富李稍亲自率商队前去边境接应便可见重视程度,而这些正是契丹想要的——因为将林绛这样一个囚徒押来开封并不容易,沿途关卡重重,若是由北汉使者带着林绛混在商队中,不仅沿途不必接受关卡检查,还有大宋地方官一路暗中接送。如此看来,那群奇怪的脚夫不要别的货物,只要马车,为的也是马车中的林绛了。
林绛见高琼认出自己也很是惊讶,道:“原来你当真是那些蒙面强盗中的一个。”随即笑道,“可惜我知道你在说谎,你不是契丹人派来的。”
高琼道:“你能肯定是契丹人关你在这里么?我可不大信,如果这些人是契丹人,他们为什么要冒险从县狱中救我?若只是想洗清嫌疑,他们大可通过北汉使者出面揭破,威逼朝廷调查。”林绛道:“你称朝廷了,你是宋人,对不对?”高琼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林绛叹道:“实话告诉你,我被从辽国上京押到北汉都城太原,再由北汉边境进入中原,一路带来开封,半途逃跑过一次,又受伤被捉回,我身边昼夜不停地有契丹人和北汉人看守,你说我会弄错么?”
他乘坐的马车被北汉人从脚夫手中追回后,车边一直有宋禁军军士,他并未呼救,这是因为南唐派使者意图与契丹结盟的事绝不能让大宋知道,而契丹、北汉也有顾忌,所以双方都不声张,就此安然无事。
高琼又仔细凝思一遍,对林绛所言再无怀疑,忙问道:“那么你所知道的大秘密是什么?”林绛笑道:“现下我倒怀疑你是他们派来套我的话的了。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契丹人早就知道了,那个大秘密就是传国玉玺。我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
高琼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大吃了一惊,半晌才讪讪问道:“你说的是秦始皇用和氏璧琢成的那块玉玺么?”林绛道:“当然,天下除了这块玉玺,谁还能当得起‘传国’二字?”
唐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四起。唐天佑四年,朱温废唐哀帝,夺传国玉玺,建立后梁。十六年后,李存勗灭后梁,建后唐,传国玉玺转归后唐。又十三年后,石敬塘引契丹军攻入洛阳,后唐末帝李从珂怀抱传国玉玺登玄武楼自焚,传国玉玺就此失踪。当时的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也知道传国玉玺对中国的意义,一度派人大肆搜寻,却终无所获,这才相信后唐宰相冯道称玉玺已经烧化的说法,就此作罢。
高琼听林绛称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不禁骇然,半晌才道:“传国玉玺不是早就被焚毁烧化了么?”林绛道:“你这么大个男人,难道也相信一块传了上千年的玉玺被大火烧成灰烬的说法?那只是传说焚毁,并没有真正焚毁。”
高琼道:“可是自后唐以来,不独契丹人竭力索取过传国玉玺,就连后晋、后汉、后周都派出大量人力在宫中、民间反复搜索,均无消息。你们南唐一向与中原为敌,被阻隔在中原之外,如何能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我不信,一定是你们国主为了打动契丹结盟,故意编造出来的谎言。”
林绛道:“你不信,自然有人信,不然契丹何必命北汉假意与大宋媾和,万里迢迢押送我来中原?倒是你才真真可笑,对着这些契丹人自称是契丹派去刺杀北汉使者的刺客。”
高琼道:“那不过是契丹人天真,才相信了你的谎言。你是南唐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林绛正色道:“那么我便实话告诉你,我本来也是中原人。”
高琼道:“你是中原人?”林绛点点头,道:“你可知道后周末年‘点检作天子’的谶语?”高琼道:“当然知道,当今大宋皇帝便是当日的点检,正因为有此谶语,他才在陈桥驿被众将士黄袍加身。”
林绛道:“这句话一开始就不是谶语,只是一场有计划的争权夺利的阴谋。当时后周世宗柴荣在世,最亲信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与殿前都点检张永德二人,李重进是后周太祖郭威的外甥,张永德则是郭威女婿,二人名望地位相当,不分高下。李重进属下部将为了打击张永德,有意刻下‘点检作天子’的木牌扔在军中,果然引来柴荣猜忌,免去了张永德殿前都点检的职务。事后李重进知道后重罚了部将,主动向柴荣坦白,由此被外放为淮南节度使。赵匡胤这才得以趁机崛起,等到柴荣病死,利用地利之便先发制人,发动了陈桥兵变,建宋代周,当上了皇帝。李重进自然不服,举兵反宋。赵匡胤率大军亲征,攻破扬州,杀死了李重进全家。”他直接称呼当今大宋皇帝的名字,犯了国讳,可谓大胆之极。
高琼料来林绛不会没来由地说这么长一段故事,心念一动,问道:“你是李重进之子?”林绛道:“不错,你竟能事先猜到。”
高琼道:“扬州临近南唐,李重进起兵时,曾派人向南唐结盟求援,不过为南唐所拒。你既刻意提这么一段故事,当是与你身份有关,足以证明你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
林绛叹了口气,道:“我本姓李,名延福。家母郭氏是后周太祖一母同胞的亲姊姊,曾受太祖命专门追寻传国玉玺。太祖有言在先,只要能找到传国玉玺,就立家父为储君。事情本已有眉目,但太祖突然病重,不但立内侄柴荣为嗣,还特意将家父召至病榻前,命他向柴荣下跪,定君臣之礼。家父家母愤愤难平,就此隐瞒了传国玉玺一事。”
高琼道:“得传国玉玺者得天下,你父亲既早瞩目帝位,为何不趁早取出传国玉玺?”林绛道:“不是人人都像你想的那样——为了得到帝位可以放弃一切。家父既然在太祖面前答应要对柴荣尽臣子之礼,便一定会做到。后来举兵反宋,实是因为赵匡胤谋反篡位在先,不过当时开封已经为宋军控制,取到传国玉玺并不容易。”
高琼道:“这么说,传国玉玺是在开封城中了?”林绛道:“当然。不然契丹人为何冒险押我来这里?”
高琼见他连月来备受酷刑折磨,遍体鳞伤,形容极其憔悴,不禁大起惺惺相惜之心,正色道:“林兄,你我虽非同路,可高某十分敬佩你是条好汉。望你一定要挺住,不要将传国玉玺交给契丹人。”
林绛笑道:“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不是契丹人了?”高琼道:“我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他们都已经知道。”
林绛道:“嗯,你放心,任他们怎么拷打我,我都不会说出传国玉玺的下落。”他身上本有重伤,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早累了疲惫不堪,当即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地牢里面没有窗户,牢门上虽有一扇小窗,却也不见丝毫日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牢门忽然打开,闯进来两名蒙面黑衣人,往林绛套了一个黑布套,将他架了出去。过了大半个时辰,他才被重新送了回来,双眼翻白,全身湿透,被扔在地上后动也不能动,只大口喘着粗气,口鼻中不断有清水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