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琼忙过去扶他坐好,问道:“他们又用刑拷打你了?”隔了好半晌,林绛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不必惊讶,这是我每日都要经历的刑讯,习惯了就好了。我每被带出去一次,就表示又是新的一天了。”
高琼见他气息微弱,便扶他躺好,将头枕在自己膝盖上。心道:“林绛不肯说出传国玉玺下落,自是因为关系重大。然而他被囚多日,想来已经经历了无数酷刑,他也可以说得上是条硬汉,这些契丹人明知折磨他并无用处,还是不得不为之。可他们明明是想知道我幕后的主使,试想挖地道劫狱风险和等之大,可见他们势在必得,可为何反而对我手下留情,并不用刑拷问?”一时难以想通究竟。
林绛积蓄了一些气力,勉强坐起来,道:“多谢。高兄,你我今日同狱,也算有缘。我自知无法活着离开这里,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如果你将来能够活着出去,烦请你带个口信给我的家人。”
高琼心道:“这些契丹人挖地道将我救出,费尽心机,必有大图。而今我知道了北汉使者和传国玉玺的秘密,他们又岂能容我活着离开?”见林绛目光中流露出热切的恳盼,实在难以拒绝,便点头道:“好。”林绛道:“我养父在南唐为大将,他膝下无子,承蒙他待我如亲子,请你…”
高琼失声道:“莫非你养父是林虎子林仁肇?”林绛道:“不错,他是南唐第一名将,难怪你立即就能猜到。”
高琼冷冷道:“我不仅能猜到,还认得你养父。”林绛道:“什么?你认得我养父?莫非你竟是南唐人?”高琼别转头不答,胸口剧烈起伏,显是激动不已。
林绛心下焦急,又追问道:“莫非你是南唐派来的刺客,意图挑拨北汉和大宋的关系,令他们无法媾和?”
高琼一听“刺客”二字,再也无法忍耐,挺身扑上前去,双手扼住林绛咽喉,道:“想不到老天爷竟然将杀祖仇人之子送到我面前。你不要怪我,这是天意。”林绛使劲挣扎,却被高琼占了先机,总不挣不开,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不能…杀我…不然…大秘密…传国玉玺…”
高琼道:“我才不稀罕什么传国玉玺!我杀了你,非但可以为我祖父报仇,那些契丹再也不可能从你口中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岂不是一件大大的好事?”手上加劲,林绛扭动了两下身子,便晕厥过去。
牢门蓦然打开,几名黑衣人抢进来,抓住高琼手臂,强行将他从林绛身上拖开,旋即有人往他头上套了一个黑布套,带出牢房。往上走了一段台阶,来到一间屋子,有人将他按在交椅中坐下,用绳索连人带镣缚住。
有人厉声道:“眼下你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你该知道你原先那一套谎话骗不了人。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派你到博浪沙行刺的?”高琼反问道:“那么你是契丹人,还是北汉人?”
话音刚落,便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事先毫无征兆。高琼陡然受凉,“啊”地惊叫一声。头套瞬间湿透,紧贴到他脸面上,他只觉得呼吸困难,胸口如压大石,不由自主地想挣脱绳索,举手揭开头套,却始终难以挣开。
盘问者笑道:“这滋味不好受吧?现在你该知道在这里你只有答话的份儿,没有发话的权力。说,你是什么人?”高琼实在憋得难受,只得叫道:“我说,我说。”
便有人上来揭起头套,却并不完全取下,只露出嘴巴和鼻孔。高琼贪婪地吸了几口大气,听对方喝问不止,这才垂头丧气地道:“我是南唐濠州人。”
盘问者道:“你的意思是南唐国主李煜派你来刺杀北汉使者的?”高琼道:“是。”
盘问者哈哈大笑起来,道:“你当我们是傻子么?林绛在牢里告诉你传国玉玺一事时,你对他称‘你们南唐’、‘你们国主’,你当然不会是南唐人。我告诉你,你们两个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被我们听到了。”
高琼这才知道地牢里另有机关,有人在暗中监听内中的一举一动,将他和林绛关在一起,也是有意为之。不由得深为惊悔,他自己倒不畏死,可他身份一旦被查出,势必将危及到他的主人。
盘问者道:“你一定是宋人。说,是谁派你行刺的?是不是当今大宋皇帝?”
不管对方再如何问话,高琼只缄口不语,心中却是沮丧万分——之前的一切安排和努力都成了徒劳,他所受的痛苦以及即将面临的死亡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盘问者见高琼再也不肯开口,倒也不用刑拷问,只任凭他湿漉漉地绑坐在那里。
过了二、三个时辰,有人匆匆进来,走到高琼面前,道:“我已尽知你来历,你还是自己实话实说的好。”听声音正是上次问话的那名老者。
高琼道:“实话实说也可以,你先放开我,我要解手。”老者道:“你又想耍花招么?”高琼道:“你们将我绑在这里几个时辰,我能有什么花招?”
老者便命人松开绳索,取来一只便桶放在椅子边上,道:“你就在这里方便,不准揭开头套。”高琼也不客气,扯开衣裤往那便桶撒了尿,刚一转身,又被按回椅子中坐下。
老者道:“眼下你可以说了。”高琼道:“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么?”
老者缓缓道:“嗯,我听说你肩头有高氏刺青后,就已经猜到你是倍太子爱妃高夫人那一系的人。”高琼讥讽道:“你连人都是没有见过,就能瞎猜家承来历,莫非你是神人?”
老者道:“自然不是。我听说你在公堂上经受不住拷打,招供出是受契丹指派行刺。宋人也许会相信,但我却知道你是在胡说八道。既然你不是我们这边的人,我理所当然地就想到了你是南唐派来的。渔阳高氏久居燕地,到南唐做官的实在很少。你既认得林仁肇,称他是你杀祖仇人,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你祖父名叫高霸,父亲名叫高乾,是也不是?”
高琼道:“嗯,这个…”蓦然从交椅中站起来,埋头朝一旁撞去。他适才解手时已窥测到左边有根柱子,只要用尽全力奔出四、五步,就能撞柱自杀。只是他手足戴有镣铐,又连日经受折磨,身手凝滞,刚触及柱子时便被人从旁抱住,重新拖到交椅中坐下。有人取来绳索,将他牢牢缚在椅子上,再也动弹不了分毫。
老者对他这一意图撞柱自杀的举止相当吃惊,叹息半晌才道:“你宁死也不肯开口承认身份,可见你背后的人来头极大。嗯,是不是当今大宋皇帝派你来刺杀北汉使者?我猜他未必就是想嫁祸契丹,你主人未必知道你肩头刺青之事,你们真正想嫁祸的是南唐,对也不对?你们宋人还不知道我大辽皇帝已经拒绝了南唐使者,担心南唐与大辽结盟,所以有意派你冒充南唐刺客去行刺北汉使者,想以嫁祸来挑拨离间,彻底绝断大辽与南唐结盟的后路。这一招,就跟当初你祖父高霸出使南唐时被南唐宰相派人刺杀、再嫁祸后晋是一个道理。”
原来高琼祖父高霸曾在辽国南京担任重职,受命出使南唐时,被南唐宰相宋齐丘指使林仁肇派刺客刺杀,割走首级,嫁祸给后晋。当时的辽国皇帝耶律德光信以为真,不久后就发兵攻灭了后晋。高霸出使时还带着儿子高乾,高霸被杀后,南唐以隆重礼仪下葬,又厚待高乾,为他在濠州安排了田舍宅邸,将江南美貌女子嫁他为妻,高琼便是出生在濠州。
高琼听那老者非但到出自己来历,甚至连行刺目的也一一指出,心惊不止。然而到此境地,他连求死都不能,只有死不开口唯一一条法子了。
老者道:“我已尽知你的祖父姓名,追查出你幕后主使毫不困难。你还想报杀祖之仇么?你若肯听我一言,我不但助你复仇,除掉林仁肇,而且放你走,保证不再追究你幕后使者。”一旁立即有人道:“这高的小子知道的秘密太多,绝计对不能放走。”
老者挥手止住,又问道:“我开的条件怎么样?不然你只能像狗一样一直被囚禁这里,不见天日,直到我们想杀掉你为止。你是条硬汉,自然是不怕死的,那么我将你交给大宋皇帝怎样?我倒真想看看他如何处置你。”
高琼沉默半晌,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老者道:“传国玉玺。”
高琼道:“你要我从林绛口中套出传国玉玺的所在?”老者道:“正是。”
高琼道:“他是我仇人之子,我适才差点杀了他,他怎么可能再将传国玉玺的秘密告诉我?”老者道:“年轻人,世事是很微妙的,亲朋好友未必能倾心相许,杀祖仇人未必不能诚意结交。对林绛,我已经用尽了手段,仍然问不出传国玉玺的下落,也许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高琼只觉得他话中饶有深意,一时不答。
老者便道:“我给你十日时间。十日之内你不能办到,我就亲自押着你到大宋皇帝面前。你说他会怎么做?他一定会否认是他主使你行刺。你不但会被皇帝亲自下旨公开处以极刑,你在中原的亲朋好友都要受到牵连,男子或被处死,或是刺配牢城,妇女则没入官中为妓,被达官贵人玩弄至死。这些是你想要看到的么?”
这番话重重打在高琼的软肋上,他倒抽一口凉气,只得道:“十日太短,请多给一些时日,容我考虑清楚。”那老者不应,只叫道:“来人,送他回囚室。将他二人分开,可别让他为一己之私杀了林绛。”
当即有人将高琼拖回地牢,用铁铐分别锁了他和林绛一只脚,另一端分钉在对角的墙壁上,二人走到地牢中部时便会各自被铁链扯住,最多只能勉强面对面,要想再打架是万万不能了。
高琼本有心再杀林绛,彻底断去契丹人寻到传国玉玺的念想,可当此情形,再无杀他的机会,只是默不作声。
如此过了大半日,林绛忽然问道:“你觉得我们两个还有机会活着走出这里么?”高琼道:“半分机会也没有。况且不能为亲人复仇,活着跟死着又有什么分别?”
林绛道:“你还想杀我报仇?”高琼道:“当然。”林绛道:“我知道你是高霸的后人,你须知道杀你祖父并非私人恩怨,而是政治行为,目的是要挑拨后周与契丹相斗,我养父不过是奉宋宰相之命行事。你祖父被杀只因为他是使者,换作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后果。”
高琼道:“那又如何?”林绛道:“你自己不是也自称是是契丹派来刺杀北汉使者的刺客么?果真如你所言,你这也是典型的政治行为,跟个人恩怨没有半点关系。”高琼愣半晌才道:“你说得不错。”
林绛道:“我可以助你复仇。”高琼道:“你?”林绛道:“如果你能助我逃出这里,我办完一件重要的事后就让你杀了我,绝不反抗。”高琼大为意外,道:“你当真愿意这么做?”林绛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高琼道:“可这里防守森严,根本不知道外面地形如何,你我手足又均被镣铐锁住,走不出五步,如何能逃得出去?”
林绛道:“他们最在意的是传国玉玺,而传国玉玺的秘密只有我知道,如果你找机会胁持我,威胁不放你出去就要杀了我,也许会有一线生机。因为我若是死了,传国玉玺的秘密就此中断,再无人知道。”
高琼仔细想了想,这确实是在目前状况下最可行的法子,便问道:“你要办的重要事是什么?”林绛道:“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你若是不放心,可一直跟在我身边,直到你杀我为止。”高琼料到这番话已落入监听者耳中,便应道:“好。”
果然隔了不久,有蒙面人进来打开脚链、套住头,将高琼押了出去。那老者正在等他,忙问道:“林绛主动跟你商议逃跑一事了么?”高琼冷冷道:“你不是一直派人暗中偷听我们谈话么,何必再多问我?”老者道:“不错。我们来安排一个计划,你先如林绛所言,假意胁持他,我再派一些人假装是你的同伙救你出去,顺便将林绛也救走,你再跟着他取到传国玉玺。”
高琼道:“你关住林绛已非一日,该知道他不是蠢人,要骗过他是极难的。天底下哪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我刚胁持了他,就有同伙来救我?”老者道:“你说得不错,同伙救人确实比较牵强。”
高琼道:“况且我已仔细考虑过,不能答应为你骗过林绛取得传国玉玺。”老者道:“那么你知道我要怎样对付你了。”高琼昂然道:“随便你怎么对我,我也做不到帮助敌国取得天子信物,乱我中原。”
老者道: “我早知道你是不会轻易屈服的,这才是我们高家男儿的本色。”高琼吃了一惊,道:“原来你也姓高。”
老者道:“不错,我姓高名强,也是出自渔阳高氏,肩头有着跟你一模一样的刺青。高琼,你祖父本是契丹大官,我虽不知道你后来如何从南唐投了大宋,但料想是因为知道了你祖父遇刺真相的缘故。你在中原出生,终究还是燕人,是我们大辽的子民,是契丹人,怎么可以提敌国之类的话?”
高琼道:“燕云十六州本是中原所有,你我都是汉人,是中原人,何时成了契丹人了?”高强道:“你祖姑姑是倍太子爱妃,论起来你跟当今辽国皇帝也是表兄之亲,如何不是契丹人?只要你肯回去辽国,晋爵封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岂不比你在中原任人差遣要强千百倍?”
高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虽说你我同族,恕我难以从命。”高强道:“那好,我愿意看在同族的份上退让一步,我不强求你助我拿到传国玉玺,只要你从旁协助救林绛出去,令他毫不起疑。甚至我还可以答应你,我可以说服我国皇帝与大宋通好,但条件是大宋也不可再侵犯北汉和大辽,如此大宋南下攻取南唐再无北顾之忧。如何?”
高琼道:“当真?”那高强便先用黑布蒙住脸,命人取下高琼头套,道:“你可看清楚了。”扯开衣衫,露出肩头的高氏家族标志,随即拔出一柄匕首,直插入肩头纹身之下,道:“我以渔阳高氏家族的性命起誓,今日我答应高琼之事势必做到,不然教渔阳高氏千余口人死于刀剑之下。”
高琼心道:“我性命尽在他掌握之中,他却肯答应这么多事,又立下如此重誓,当然还是为了得到传国玉玺,不过他只要我协助救林绛出去,这实在不是什么苛刻的条件。”当即应道,“好,我答应你。”
高强道:“事关重大,你须得立个重誓。”高琼便跪下道:“皇天在上,我高琼答应协助高老公救林绛出去,绝不令他起疑。若有违背,教我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高强道:“相比于我立下的重誓,你的誓言是不是太轻了?你一心求死,以保护你的主人,五马分尸有什么稀奇?你须得以你至亲之人的性命发誓。”高琼道:“那好,我若违背今日誓言,教我和我喜欢的女子都…”
高强道:“名字!”高琼明知道说出喜欢的女子的名字很可能会成为对方制约自己的筹码,迟疑了下,还是说了出来:“…唐晓英都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高强“啊”了一声,道:“你喜欢的人是唐晓英?”高琼道:“你认得她?”老者道:“她不是到狱中下毒害你的人么?我见过开封府通缉捉拿她的图形告示。这就说得通了,难怪她到最后一刻打翻了毒酒。”
高琼道:“什么?”高强道:“很好,你能用你钟爱的女子起誓,足见诚意,咱们一言为定。不过为了演得逼真些,取信于林绛,你少不得要受些罪了。”
一挥手,上来几名黑衣人,将高琼拖到一只大木桶边跪下,扯住他头发,将他强按入水中,等到他几近窒息时才拉他出来。如此反复几次,黑衣人松开手,高琼瘫坐在地上,连一丝挣扎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只大口地喘气。
那高强便拍拍手,道:“可以了。”命人带他回地牢囚禁。
林绛见到高琼气息奄奄的惨状,问道:“他们终于开始拷打你了?很难受吧?”高琼往地上吐出几口水,道:“嗯,真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他们都是这样每日用水灌你么?亏得你能挺这么多次。”
两人对视片刻,忽然一齐笑了起来。
过了几个时辰,忽然有数名蒙面人举火涌进来,拿钥匙开了脚链及手足的镣铐,取出绳索反缚了二人双手双脚。
高琼心道:“这是要做什么?为何不用镣铐而用绳索。对了,他们是要将我们转移出这里,用镣铐的话,怕我们挣扎弄出声响,惹人起疑。”
果然有人上来拿黑布蒙住他双眼、用布团堵了口,塞入一条麻袋中,系紧袋口,将二人如同货物般抬了出去。
走了一刻功夫,即听见有水声,高琼感到自己被扔到了一艘船上,来回晃荡不止。行不多远,便能听到人语喧哗,有纤夫的吆喝声,商贩的叫卖声,好不热闹,应该是正经过繁华的商业街。船行了大半个时辰,有人抬起麻袋上岸,曲曲折折、上上下下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进来一间屋子。高琼被放出麻袋,只觉得双手双脚一松,有人解开了绑绳,但旋即又被镣铐锁住。他自己举手取下黑布、布团,却见林绛也在一旁,二人又如同原先那般被锁住。
牢房中点有一盏油灯,极其微弱。高琼往四周摸索,却也是跟上次那间地牢一样,均是圆木钉成的墙壁和地板,不禁好奇问道:“我们是回到原来的地方了么?”林绛道:“应该只是一间一模一样的牢房而已。你没有感觉到这些镣铐都是新的么?原先铐住我手脚的镣铐可是沾了不少我的血肉。看来京师发生了什么大事,官府在搜寻什么重要人物,原先囚禁我们的地方已经不安全,契丹人必须得冒险转移我们。”
高琼心道:“莫非是开封府在搜捕我?不对,适才我二人是经水路被带来这里,原先那间地牢潮湿得很,应该也在河边,属于排岸司的治下,开封府管不到这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开门进来提了林绛出去。片刻后,牢门铁窗上即传来喝问声、皮鞭声及凄厉的惨叫声。好大一会儿,林绛才被带回来,上半身都是血,慵卧在地上,动也不能动。
高琼道:“他们对你用肉刑了?”林绛道:“嗯,我想他们有些着急了。”高琼忖道:“那么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林绛惊道:“你说什么?”高琼道:“你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对他们还有利用的价值,但我却未必再值得他们冒险转移,所以我的死期就快要到了。”
话音未落,又闯进来两名黑衣人,只拿钥匙开了高琼一人的脚链、镣铐,取出绳索,背过他双手,正要如法炮制缚住手脚,林绛忽然扑过来,抱住其中一人双腿往斜里一拖。他把握的方向刚刚好,正将那人拖倒撞在另一同伴的腰间,两人同时滚倒在地。高琼手足束缚已去,趁机拔出一人腰间佩刀,奔过去扶起林绛。
瞬间又闯进来几名黑衣人,见状忙拔出兵刃,一齐围了上来。高琼将刀架在林绛颈间,喝道:“都别动!不然我就杀了他!”
一名黑衣人道:“你敢!”高琼冷笑道:“有什么不敢的?我知道你们要立即杀了我,将我沉入汴河中,反正也是死,何不找个赔死的?况且这人还是我的仇人。”
领头黑衣人问道:“你想怎样?”高琼道:“你,放下兵器,先拿钥匙过来打开他的镣铐。快点,不然我一刀割断他喉咙。”
领头黑衣人问道:“这我可做不了主,我得去禀报主人。”高琼道:“那好,等你主人来的时候,他就变成一具尸首,你们再也无法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手上加劲,登时在林绛颈中割出一道血痕来。
领头黑衣人忙道:“等等!好,我照做便是。”抛下钢刀,拿钥匙过来,老老实实开了林绛手足的锁链。
高琼道:“你用这几条铁链把你手下和你自己都锁在一起,钥匙扔出门外去。”
领头黑衣人无可奈何,只得照办,却冷笑道:“你逃不掉的。眼下开封府和排岸司都在搜捕你。就算你能侥幸逃出这里,你也逃不出你们自己人的手心。”高琼也不理睬,押着林绛出来,反手将牢门锁上。
往外走了一截,却是一间大厅,空无一人,只摆放着一些刑具。林绛道:“适才我就是被带来这里拷问。”
高琼道:“奇怪,这里似是一间船屋,他们在这里拷打你,难道不怕被人听见么?”找到墙角的木梯,往上爬出去,果然身在一艘搁置岸边的废弃大船上。暮色浓重,但依稀可辩西北边不远处有高高的围墙。
高琼道:“呀,我认得这里,那边就是排岸司监狱,我们是在汴河北岸。”也不及多说,道,“快走。”
离开废船,沿河岸往西走了几里,见到正有一艘小船要逆流而上进城去,忙上前央告船夫想搭便船。船夫见天色已黑,倒也爽快答应。二人遂上船坐在船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