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琼慌忙重新跪下,道:“高琼大胆,有个不情之请,恳请大王放过张咏他们几个。”赵光义道:“你居然为他们求情?”
高琼道:“是。张咏他们几个已经知道了真相,却没有张扬。”他知道赵光义城府既深,眼线又多,万事难以瞒过,不得不说了适才进城后去过汴阳坊一事,道,“张咏几人的所作所为,并非要与大王为敌,而是在调查王彦升一案时无意卷了进来。他们虽然只是平民百姓,却是聪明过人,能从蛛丝马迹推测到真相,可谓十分难得。大王不也赏识张咏,所以才赐他花押,命他调查属下被劫一案么?”
赵光义道:“本王当时赐张咏花押是另有用意。不过你说得不错,这几个人终究都是俊杰之才,若能收为己用,总比杀了要好。你起来吧。你适才说你到汴阳坊的时候,见过内侍行首王继恩?”高琼道:“是的,属下亲眼见到他从张咏住处出来。”
赵光义道:“一定是皇兄派他去的。我本来也派了程德玄去找他们查问案情,想不到凑巧带了你回来。你认为张咏他们已经将真相告诉王继恩了么?”高琼道:“未必。张咏他们之前以为我是被南唐人劫走,见到后我方才知道事情经过,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向他人说明。况且听他们口气,他们以为我是朝廷的人,是受朝廷指派。”
赵光义道:“很好,看来本王得亲自去拜会拜会这几位聪明的才子。”高琼吃了一惊,道:“大王是要现在去么?”赵光义道:“嗯。你也去办事吧。”当先跨出房门,竟始终没有回头再看地上的符氏一眼。
高琼心道:“我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王妃是符相公爱女,出身娇贵,两位姊姊都后周皇后,母仪天下,而今却被丈夫亲手杀死,横尸在此,不知道晋王要如何向符相公交代?”
他虽然对符氏心生同情,也不敢多留,几步跨出院来。却见赵光义已带着侍卫走远,只有程德玄苦着脸站在门口,料到他是受命留下来善后,略微点点头,便往后门而来。
刚走出数步,花丛后忽然闪出一人挡在面前,吓了高琼一跳,见是庞丽华,忙问道:“娘子如何会在这里?”话一出口,便觉得多余,晋王好色,人尽皆知,庞丽华未受唐晓英牵连,反而进了晋王府,亲眼目睹王妃被杀都未被晋王下令灭口,只能有一个缘由,她早成为了晋王宠信的侍妾。
一念及此,高琼慌忙退开几步,躬身行礼道:“娘子有何吩咐?”庞丽华上前扯住他衣袖,急切地道:“丽娘想不到郎君竟然是晋王的人,不过这再好不过。求你救救我女儿,救救小娥。”
高琼愕然道:“什么?”庞丽华道:“郎君不是很喜欢小娥么?求你救救她。”高琼不解地道:“娘子是为小娥的病发愁么?而今娘子深得晋王宠爱,晋王府中名医如云,还有什么治不好的?”
庞丽华道:“不是…不是这个…晋王要娶小娥做王妃。求你…我求你救救我们母女…”
原来当日唐晓英因毒害高琼被开封府通缉,与她同住的庞丽华也受到被捕,先是由判官程羽亲自讯问唐晓英下落,随即有个姓刘的刑吏来拷打逼问,她根本不知情,又哪里说得出唐晓英藏去哪里,当即便被用了刑,背上挨了十来鞭。伤痛还在其次,她被当着许多男人的面剥下衣衫,袒露上体受刑,羞辱难言,若不是挂念同样被捕来狱中的女儿,早就一头撞死。幸好有位程押衙奉晋王之命来寻她们母女,她才死里逃生。她早感到晋王对待她母女异乎寻常的好肯定是别有目的,但今日方才知道晋王是相中了她女儿刘娥,不由得惊骇异常,小娥才六岁,怎能嫁给已经年近四旬的晋王?待到亲眼看到晋王因嘴角杀死晋王妃,更是魂飞魄散,恨不得马上插翅离开这个地方。所幸自己最信任的男子忽然出现在眼前,当真是让她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高琼却不能相信,道:“你是说晋王要娶小娥才杀死晋王妃么?怎么可能?”
庞丽华知道难以取信,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高琼大惊失色,道:“娘子切不可如此。若被人看见告诉晋王,你我都活不过明日。”
庞丽华便依言站起来,抓住高琼手臂,道:“郎君刚才亲眼所见,也该知道他…他是个多么可怕的人。求你救我们出晋王府,就算救不了我,只救小娥一个也行。”
高琼一时不明所以,又不便多留,只道:“这事回头再说。”匆匆甩开她,走出几步,又回头道,“英娘她人现在在汴阳坊张咏住处,丽娘有空不妨去看看她。”庞丽华道:“郎君…”
忽有一个小男孩提着纱灯奔过来,问道:“丽娘在这里做什么?小娥呢?”正是赵光义第三子赵德昌。高琼举袖遮住面孔,慌忙去了。
他向晋王府卫士出示虎符,从后门出了晋王府,预备先回州西瓦子的住处。刚拐上巷口,忽听得空中有飞鸟振翅之声,不由得抬起头来,却只见到天空中黑漆漆一片。前面不知道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影,正朝自己招手。
高琼一边暗中戒备,一边走过去,问道:“阁下是谁?有何贵干?”那人笑道:“你不认得我的相貌,难道还听不出我的声音吗?”声音苍老,正是几次审问过他的同族人高强。
高琼见他只有独身一人,当即喝道:“你好大胆,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高强道:“你旁边就是晋王府,中原仅次于皇宫的权势之地。眼下你还能抵赖么?你是晋王的人。”
高琼道:“晋王位极人臣,我怎么可能认识?我倒想问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高强道:“没有办法找到你,如何敢轻易放你和林绛出去?你难道不想知道林绛下落么?”
高琼道:“当然想知道。他人在哪里?已经被你们抓住了么?”高强道:“没有。他溜去了一个我们进不去的地方。”
高琼道:“是皇宫么?”高强道:“不是,一个你根本猜不到的地方。你只要老老实实跟我走一趟,我就告诉你他人在哪里,绝不食言。你放心,你我同族,我绝不会害你性命,只是要带你去见一个人而已。”
高琼想了想,道:“好。走吧。”他明知道凶险异常,可是事关林绛下落,又不能不去,当即从怀中掏出虎符,用力甩过墙头,落入晋王府中,这才紧追几步,跟上高强。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里城城西的一处民居,高强道:“请进吧。”
高琼心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推开扇门,一步跨入,只觉得眼前一晃,一张渔网当头罩下,将他网住。门后抢出两人来,执起渔网四角,往他身上缠紧,拉到交椅中坐下,再用绳索缚住。
高琼冷笑道:“我可是应邀前来,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么?”高强道:“不过是一点预防措施罢了。”
高琼道:“要见我的人呢?”高强道:“等天亮才能见到。不必心急,天很快就要亮了。我现在履行诺言,告诉你林绛人在哪里——他在邢国公宋偓府上。”高琼道:“这倒确实是让人想不到。”
高强道:“你不信么?实话告诉你,你和林绛被囚禁的时候,我派人在你们每日的饮食中下了一种叫银铃粉的药,这种药于人无害,却有一股特殊的气味,有一种金哥子鸟凑巧可以嗅出来。你们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我放出金哥子,就能找到你们。我早猜到你会回来里城,所以预先埋伏在这里。”
高琼这才明白究竟,却无论如何难以相信林绛去投了宋偓,那可是几朝皇亲、当今国丈。高强似事看穿他心事,笑道:“你想不到林绛去找宋偓,我也想不到呢。不过林绛不是李重进的儿子吗?当年宋偓随你们大宋皇帝亲征扬州,正是奉旨斩杀李重进全家的监斩官呢。”
高琼心念一动,暗道:“不错,我确实听晋王提过此事。也许当时宋偓念旧,私自为李重进存了一点血脉,放过了他儿子。不过我是遇见程押衙才得以进里城,邢国公府邸也在里城中,林绛又是如何混进来的?”
高强笑道:“预想不到的事实在太多。你既是晋王的人,可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了。”
高琼他已大致猜到这些人接下来要做什么,可后悔也于事无补,只好道:“之前你已经答应不追查我背后的主谋,你这样做岂不是违背诺言?”高强道:“我并没有着意追查你背后主使,对你下药不过是要追踪林绛,我以为你们两个会一直在一起,谁能想到你竟会被他甩掉呢?这可算不得违背诺言。况且我只是要带你去见大宋皇帝,并不是要揭穿你背后主谋就是晋王,这是两码事。”
高琼道:“你押我去见大宋皇帝,一旦我被迫说出一切事情经过,自然也包括你们南下的真正目的,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高强笑道:“你会全盘说出来吗?我倒是很怀疑这一点。而今我已告知你林绛下落,若是你们皇帝不杀你,你便可以回去讲给你的主人晋王听了。抑或你可以亲口讲给大宋皇帝听,问问他的岳父大人为何要收留南唐的奸细。嗯,宋偓虽是当今北汉皇帝的姑父,不过你们皇帝应该不会怀疑他通敌叛国。问题在宋偓之女身上,她十七岁入宫为后,迄今六年,一无所出,听说她害怕将来皇帝殡天后无依无靠,要收皇二子赵德芳作养子,意欲扶持他做太子呢。如果赵德芳有传国玉玺在手,你的晋王还有做皇帝的希望么?我若是林绛,就会将传国玉玺交给宋偓,挑拨晋王、赵德芳叔侄相斗,这岂不是解救南唐危机最好的法子?我还听说你们那位前后蜀国主孟昶的宠妃花蕊夫人也不安分,跟皇长子赵德昭走得很近,这次赵德昭主持大宋与北汉和谈,就是她出的主意,不过是要让赵德昭出些风头,好有立为储君的希望。”
高琼道:“一派胡言,你是辽国人,如何能知道这些大内秘事?休想挑拨离间。”高强笑道:“那咱们走着瞧吧。”

 

第七章 登闻天听
晋王赵光义连夜亲自赶来汴阳坊,向张咏等人询问案情。几人不敢隐瞒,将所知事情如实相告,遇到赵光义不解之处,便一一详细解答。一直到次日清晨,才将整个经过说清楚。
赵光义道:“嗯,想不到契丹人、北汉人居心如此险恶,若不是你们从王彦升的案子上追查到蛛丝马迹,怕是到现在朝廷还不知道汴京城中来了契丹的人马。”
张咏问道:“那么高琼身份一事…”赵光义道:“什么?”张咏道:“高琼他…”
向敏中忙咳嗽了声,向张咏使个眼色。他这才勉强住口,心道:“高琼是朝廷派出的人,就算程判官、姚推官这些人不认识他,不惜动用他酷刑逼供,难道晋王也会不知道这件事么?”
寇准见赵光义脸有倦色,不免有些惴惴不安,禀道:“大王忙碌了一夜,也该倦了,不如早些回府歇息。”赵光义道:“不碍事。寇准,本王岳父很赞赏你,几次三番向本王引荐,你可愿意在本王手下做事?”寇准忙道:“蒙大王抬爱,寇准十分感激,只是我年纪还小,家母一直希望我能跟亡父一样,走科举正途。”
赵光义道:“果然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你父亲是科举状元,有其父必有其子,好,本王等着看你金殿题名。”又问道,“那么你这三位朋友呢?”向敏中忙道:“不敢有瞒大王,家父要求敏中年过三十后再参加科考,目下还有好几年时间。”顿了顿,又道,“张咏要跟我一道参加科考,我们已有约定。”
赵光义捋须笑道:“好,好,顶好你、张咏、寇准三人参加同一年的科考,那么就有同年之谊了。”他贵为晋王,有心招揽,却为对方婉拒,心中终究有些不快,也不再问潘阆,起身道,“你们也陪本王累了一夜,该歇息了。”
张咏忙将晋王花押缴回,与同伴一道送晋王出来,正见李雪梅端着铜盆出来往院中水井打水,这才记起忙碌一晚,竟忘记李雪梅尚在唐晓英房中,忙上前道:“有劳娘子。”
赵光义道:“这位是…”张咏道:“她是樊楼李员外的千金,昨晚来照看唐晓英。娘子,这位是晋王。”李雪梅避之不及,只得上前参见。
赵光义道:“娘子放心,本王这就回开封府,下令撤销缉拿唐晓英的公文告示。”李雪梅道:“多谢大王。英娘还在房中等水洗脸,雪梅告退。”
赵光义爱她清淡素雅,很是不舍,正要找个借口留下,忽听得门外马蹄得得,内侍行首王继恩带着两名小黄门飞马驰到,见赵光义也在,慌忙进来行礼,道:“原来大王在这里。官家有旨,急召大王和张咏四人进宫。”
赵光义道:“一大清早就劳烦大官出宫,皇兄可是有什么急事?”王继恩道:“应该跟之前的案子有关。辽国使者和北汉使者已经进宫了。”又催促张咏几人道,“你们快些去换身衣裳,准备进宫。”等四人进门,才上前几步,低声道,“大王,辽国使者还绑了一个人到殿外,说是关键证人,不过那人被用黑布蒙住脸,看不到面孔。”
赵光义道:“嗯,多谢大官告知。”招手叫过一名侍卫,命道:“你先回晋王府告诉王妃,说我被皇兄紧急召进宫了,一时回不去,请她自己去陪岳父大人玩鹰。”侍卫躬身领命而去。
赵光义又道:“大官上次不是看中了繁台边上的一座宅子么?本王已经派人买下来,改日大官有空,可去晋王府取房契。”
繁台是一座长约几里自然形成的宽阔高台,是春秋晋国盲人乐师师旷学艺弹琴的地方,又称古吹台。后因附近居住姓繁的人家,故称为繁台。后周在此修建了天清寺,因落成之日恰巧是周世宗柴荣的生辰天清节,所以取名天清寺,作为柴荣的功德院。经过后周重修后,繁台一带殿宇峥嵘,林木笼鬰,环境幽雅,兼之晴云碧树,桃李争春,风景宜人,成为著名的汴京八景之一。能在此购置宅邸当然也绝非凡人。
王继恩相中那处精美宅院已非一日,只不过宅子的主人很有些来历,无法强买,出价又高的离谱,远非他这个内侍行首的俸禄所能负担,只能令他望而兴叹。忽听得晋王已经买下宅子,且要送给他,不禁又惊又喜,道:“大王如此厚爱,继恩受之有愧。”赵光义道:“大官不必客气,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本王即是,千万不要见外。”
张咏等人已经换过衣衫出来,王继恩便不再多谈,默默领了众人进来大内皇宫。
王继恩领着众人进来垂拱殿。殿内已经有不少人——如北汉一方的刘延朗,辽国一方的欧阳赞夫妇及从人;大宋也有一些文武官员在场,如邢国公宋偓、宰相沈义伦、薛居正、翰林学士卢多逊、知制诰王祐、主管外交事务的鸿胪寺判寺事冯吉、开封府判官程羽、殿前司指挥使皇甫继明、主持排岸司的侍禁田重、右屯卫上将军折御卿、皇弟赵廷美、皇长子赵德昭、皇二子赵德芳以及侍从王旦等。
赵匡胤见赵光义等人到来,便命王继恩一一为众人引见,这才道:“辽国和北汉使者称找到了博浪沙一案的重要证人,不过一定要等诸位都到场。欧阳先生,这就请你带上证人吧。”
欧阳赞点点头,拍了拍手,早等在殿角门的随从便扯着一名五花大绑的男子来殿中跪下,揭下他头上的布套。众人一看之下,开封府判官程羽最先惊呼了出来,道:“这不是自浚仪县狱逃走的刺客高琼么?”
张咏等人更是面面相觑,昨晚明明才见过高琼,不知道他如何又落入了契丹人手中,看来这辽国使者是要来一场金殿大对质,好教大宋皇帝无可推托、无话可说。
欧阳赞应声道:“不错,正是那逃走刺客的高琼。晋王,你可认得此人?”赵光义道:“人没有见过,不过高琼的名字本王早过听过无数遍了。当日他被人挖地道从狱中救走,全京城紧急戒严后大肆搜捕,始终没有发现他的下落。敢问尊使是如何捕到他的?”
欧阳赞道:“嗯,这个说来只是侥幸。高琼在博浪沙行刺被擒,刘尊使的手下曾见过他相貌,昨夜凑巧在晋王府的后巷发现了他,特意将他擒住,带来见陛下。”转头问道,“刘尊使,是也不是?”刘延朗微一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赵匡胤喝道:“高琼,你在晋王府外做什么?莫不是想要对晋王不利?”高琼只是垂首不答。
赵匡胤为人宽厚,却是个急脾气,最容不得人当众忤逆他,当即虎起了脸。一旁内侍行首王继恩见皇帝明显露出了不快之色,便朝一旁的执杖武士使个眼色。一名武士抢上前来,举起金瓜便朝高琼后背锤击下去。高琼当即仆倒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张咏见武士继续击打不停,且下手狠辣,不由得暗暗心惊,暗道:“眼下情形根本没有到用刑的地步,官家如此,莫非是要杀高琼灭口,令辽国使者死无对证?”一想到高琼明明是为朝廷做事,却要在关键时刻被朝廷抛弃,不由得很是不平,跨上前一步,叫道:“停手!”
赵匡胤不悦地道:“朕正在处理国事,张咏速速退下。”张咏道:“陛下,高琼是…”一旁潘阆抢上前来,道:“张咏山野村夫,不懂礼仪,请陛下恕罪。”意图将张咏拖回原列。
张咏大怒,道:“如今的事全都乱套了。就算官家今日要杀张咏,我也是不吐不快。”忽听得高琼挣扎叫道:“不要…不要说…”
欧阳赞道:“张公子可是知道什么内情?”张咏怒道:“我当然知道内情。欧阳赞,你明明是中原人,为一己之私叛国投敌不说,还假装与我大宋议和,怀抱不可告人的目的…”
赵匡胤喝道:“休得对使者无礼!来人,将张咏拉出去。”张咏道:“陛下,请你听小民一言,这些契丹人和北汉人一开始就没有安什么好心…”侍卫哪里容他继续当殿指责使者,一拥而上,将他强拖出去。
赵匡胤道:“张咏是个粗人,没有见过世面,还望尊使不要见怪。尊使,这就请将你今日要求朕召集这么臣民到场的目的说出来吧。”
欧阳赞道:“是,那么就请恕下臣无礼了。邢国公宋相公,昨夜你府上可是到过什么贵客?”宋偓道:“没有。”欧阳赞道:“晋王,你总该知道下臣所言的贵客是谁吧?”
赵光义道:“本王昨夜一直在汴阳坊中,如何会知道邢国公府上有无贵客?”欧阳赞道:“嘿嘿…”
忽有一名内侍急急冲进垂拱殿,跪下禀告道:“官家,晋王府派人来叫晋王回府。”赵匡胤皱眉道:“有什么急事么?”
内侍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赵光义,鼓足勇气道:“晋王妃今早病殁了。”
赵光义“啊”了一声,晃了几个身子,往后便倒。张咏眼疾手快,急忙抢上来扶住,叫道:“大王!大王!”
赵匡胤飞快地奔下御座,抱住赵光义,命道:“来人,快宣御医,先送晋王回府,朕随后就到。”当即抢上来几名侍卫,手忙脚乱地将赵光义抬了出去。
赵匡胤这才重新回去坐下,道:“晋王妃是符相公爱女,两位姊姊都是前朝皇后,身份尊贵,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晋王一时受不了打击,才会如此。”
欧阳赞不得不附和道:“晋王反应也是人之常情,足见晋王与王妃伉俪情深。只是高琼这件案子…”
赵匡胤哪里有心思再听下去,挥手道:“这件案子以后再说。二弟,高琼暂时由你负责看管,你将他和张咏一道押去武德司,好好审问清楚。”
赵廷美时任京兆尹,兼领武德司,忙应声道:“遵旨。”指挥侍卫扶起高琼,挟出殿去。
一场大危机蓦然风消云散,可谓极富有戏剧性。在场不明内情的官员虽不知道契丹人带来高琼要做什么,但料来绝不是什么好事,见辽国使者脸有悻悻之色,不由暗自庆幸。更有人心道:“晋王妃地位虽尊,却是容貌平常,并不得晋王宠爱,今日倒是死得恰逢其时。也不知道晋王是真的急怒攻心,还是假意晕了过去,不过总算把这些契丹人给打发了,令他们无话可说。”见皇帝已拂袖离殿,便各自出宫散去。
向敏中见皇帝下令扣押张咏,知道是对他的话起了疑心,若真如此,岂不是证明朝廷对高琼一事并不知情么?再联想到那欧阳赞那些若隐若现的暗示话语,登时恍然大悟——高琼是晋王的手下,但却不知道如何被契丹人发现,想利用这件事来挑拨渔利。至于欧阳赞所称的贵客,多半就是那跟高琼一道逃出的南唐人林绛,他本是后周名将李重进之子,走投无路下投奔父亲故交也是人之常情。而今这件事牵连太大,再也不能轻易揭破真相,不然大宋自乱,易为外敌所趁,后果难以想象。只是尚不知道契丹人苦苦追寻的大秘密是什么,不知道这些人还有什么图谋,可谓胆战心寒。
他将自己的想法简单对寇准和潘阆说了。潘阆道:“我早看出一切都不对头,偏偏张咏性子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