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绳没用掉多少料子,还剩一大堆废料没处用。这料子都是宫外进贡的好料子,摸上去滑滑的,一点褶子都没有。不过是因为做衣裳做鞋面剩了一些边边角角的,留着没用扔了又可惜。
红素想了想,打算分给长乐宫里的小丫鬟,让她们做绢花也好,做头绳也好。这些年宫规体制放宽了些,用偏红色做些小物事穿戴也不算犯了忌讳。大过年的,还得添些喜气。
见小世子端端正正坐在个小杌子上,兴致勃勃地看着这边,红素笑着问了一句:“世子有什么想做的吗?”
皓儿想了想,声音清清脆脆答道:“有!”
红素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小世子还真的有。几个丫鬟都停下手中动作,好奇地看着他。平日里世子的吃喝穿用自有他身边人跟着仔细打理,似乎很少听他主动要求什么东西。就连容婉玗都放下手边的书,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他仰着头认真说道:“皓儿过年有新衣服,可我的小狗,小猫,小鸟,还有小兔子都没有呢!”
——原来是为这事!
几人失笑,红素顿时觉得手中的边角碎料还是别给小丫鬟们做绢花头绳了,反正她们也不缺那点小东西。倒不如给小世子的宠物们做几件新衣服,这几日闲来无事,时间多得是。
说做就做,便让宫人把小猫小狗都抱过来这里。小世子养的小宠都养在后殿的聒噪院里——“聒噪院”这个名字是小世子亲自题的名,写了端端正正三个楷字做了匾额,这“聒噪”二字虽然不雅,却十分合称。
毕竟那么大个院子,挡雨的棚子、遮风的围栏、吃饭的碟子、喝水的小碗、温暖舒适的窝巢,可以在里头扑腾的水池子、好几米长的猫爬架,大大小小的许多磨牙棒…容得下两只猫两只狗还有一窝兔子撒欢可劲得玩,还专门住着两个学过兽医懂些兽语的小太监,每天唯一的活计就是陪它们玩,可不正是应了“聒噪”二字吗?
甚至有些个进宫年限不长的小丫鬟想家的时候,也过来逗它们玩,这些小猫小狗小兔儿都不认生,无论看见谁来都敢跑过去蹭一蹭。心里念家的小丫鬟们来得时候满心愁绪,走得时候总能高高兴兴的。
以前这些宠物养在公主府后的院,后来回了宫就带回了长乐宫。平日养在后殿,红素几人并不得见,总得量一下尺寸才好做。至于小兔子足足有一窝呢,只好抱一只大的一只小的过来。
其实这些小宠品种都精贵,要么是西洋人带过来的,要么就是边陲小国进贡来的,都是些稀罕品种。天冷的时候裹个衣服、戴个虎皮花纹帽都是常事。可这大过年的正经新衣确实是没有的,毕竟过年的时候忙,谁能顾得上它们?
红素牵风几个虽然手都巧,可毕竟没做过宠物的衣服,总忘了猫狗和兔子都有四只脚;要不就是做成了开衫,缝上了一排扣子…闹出了不少笑话。
底下的小丫鬟也来凑趣,兴师动众地忙了整整一日,总算全部都做完了。一大叠大红色的小衣服排在那里,看着就觉得喜人。小世子又把它们的名字都写在纸上,按着小孩的笔迹绣上每只的名字。
倒也奇怪,明明一窝七八只兔子,长得都差不多模样,偏偏小世子能记住它们不同的名字。大白兔子是母兔,叫大白;大黑兔子是公兔,叫黑炭;剩下的全是小兔子,眼睛上有一块黑的叫朵朵,眼睛耳朵都黑的叫黑头,因为啃胡萝卜断了一颗门牙的叫独牙…各种稀奇古怪的名字,公主和几个丫鬟笑得东倒西歪。
这小猫小狗小兔子的衣服做完了,可还缺小鸟的衣服呢!总不能让宫人把园子里的鸟儿都逮下来吧?牵风提议说:“不如在枝头上系上红绳?”
几人都觉得这主意省事,可看小世子眼巴巴等着,明显想让小鸟们也穿上新衣服。难得小世子主动要求些什么,做奴婢的怎么忍心拒绝呢?只好把这个重任交待给长乐宫里学过些粗浅功夫的小太监。
整个长乐宫都闹哄哄的,刚开始只有几个小太监们带着鸟网在园子里逮鸟儿,后来听到消息的人多了,力气大身子又灵活的大力嬷嬷自然也加入了进来。
小丫鬟们一向爱凑热闹,都呼朋引伴地聚在园子里看。看一群人举着鸟网跑过来跑过去,各色的鸟儿惊慌失措,呼啦啦地飞过来飞过去。丫鬟们在园子里笑作一团,好不热闹。
江俨呆在偏殿自己的屋子里想事儿,没去跟着凑热闹。这么大的动静他自然不会听不到。可听着是一群小姑娘在笑闹,以为是在玩什么游戏,他就没去理会,低头继续写着桌案上的东西。
这月底他有两天的年假,难得可以回趟家看看。他的月俸不算多,可毕竟是从四品的一等侍卫,月俸也是能攒下些的,再加上每月从家中父兄那里接些活计,又多了许多进项。
何况他平时吃住都在宫里,又从不钻营,根本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于是这时候正在纸上勾勾画画,想着回家要给祖父大人和爹娘兄妹带些什么年礼。
江俨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把“公主殿下”和“小世子”添在了纸上。
他一个侍卫,送主子年礼确实太奇怪了,可他又实在想送。为难了好半天,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也不甚在意。
这时候动静实在太大了,江俨沉吟下便出房门去看看。出门便见好几个小丫鬟手牵着手,笑笑闹闹地朝园子的方向跑。
他微颦眉,觉得这群宫人实在不成体统,赶庙一样三三两两的像什么样子!若是让外人看到给公主丢了脸可怎生是好?
实在不放心于是一路跟到了园子,发现园子里更是吵闹一片,一群人卷起袖子大汗淋漓,扛着鸟网在逮鸟儿。鸟儿们叽叽喳喳乱作一团,鸟网胡乱拍打一通,没逮住鸟儿反而呼啦啦打落了许多树叶。
知道这些宫人都有轻重,不会随随便便地逮鸟儿玩。江俨扯了个人问了几句,才知道是小世子想要捉鸟。
逮鸟的人不得章法,江俨实在看不过眼,走上前去站在当中听声辨位,唰唰伸手就逮住了两只鸟,脚尖踢起一个鸟笼,就把左右手的鸟儿送了进去。
周围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看了一会儿知道江侍卫有真本事,纷纷扛着鸟网把鸟儿往他所在的方向赶。
江俨不负众望,来几只逮几只,轻功出神入化,看得人眼花缭乱。他还会把鸟儿的品种分开,不同花色的放一个笼子,免得有的种类的鸟儿好斗,会跟别的鸟儿打起来。
不一会就塞满了十几只笼子,没有一只鸟逃过了他的毒手,所有的鸟儿都入了笼子,围观的宫人纷纷拍手叫好。
江俨眼神在一棵树的枝头一扫,突然朝那棵树腾身飞去。脚尖轻点树枝稍一借力,眨眼间攀高丈余,出手如电般从枝条深处逮出了最后一只鸟儿。那鸟儿在他手中缩着脖子瑟瑟发抖,抖得跟筛糠子一样。
宫人们看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那只鸟安安静静地藏在树叶后头,一点动静都没出,江侍卫是怎么发现的?
原来刚才在江俨面前飞过的鸟被宫人扑打得满天乱飞,江俨都是一只一只计了数的,刚才一只一只数过来,便发现少了一只。手上的这只鸟儿最狡猾也最胆小,估计是看他不好惹就躲到了一棵树上,以为能逃过一劫。
难得一只鸟儿能有如此才智,若是在平时江俨一定会放它一马。可这次情况特殊,是小世子亲自吩咐的,只好对不住了。
别说小世子只是要捉鸟,就算小世子想要吃一顿全鸟宴,照江俨的性子,他也一定会亲自给这几十只鸟挨个褪了毛交给厨房的。
好在这大冷的冬日,没有鸟儿抱窝产崽,不然又是诸多麻烦。
江俨带着几个人把十几个鸟笼送了过去,可惜出来接的只有红素和牵风两人,他心头稍有一点失落。想来也是,公主怎么会为这点小事出来呢?
看到这十几个笼子的鸟儿,红素几人都愁白了头,猫狗兔子好歹有四条腿,可这鸟儿怎么做衣服呢?
试着做了两件,勉强套到了那鸟的身上,可鸟儿身上裹了东西就跟生了跳蚤一样难受,抓挠蹬腿怎么也脱不下来,急得在殿里乱飞,飞不了两下又呼啦啦满院子乱扑腾。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给每只鸟做了个大红头巾,头巾两头在鸟脖子上一绑,看上去田间做农活的妇人一样,叫人好笑不已。
红素几个绑头巾的时候没用力,故意绑得松松垮垮的,没两天就能挣掉。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被蒙在鼓里的也只有皓儿一个小孩子。
总算把小世子糊弄过去了,大家都松口气。
公主容婉玗笑而不语,小孩子有爱心总归是件好事。至于“好心也可能办坏事”这样的道理,就算现在讲给他听,他这个年纪也听不明白,长大些了自己就会懂的。只是要难为那些受苦受难的小鸟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太慢热了不能忍?但不会全文都这么慢热的…
女主现在心有隔阂所以感情十分内敛,但与江俨重逢后会慢慢解开心结,整个人会越来越鲜活,越来越有人情味的。
中间不会只有江俨和公主流水账一样的日常,会走三段大剧情,还有许许多多暖到心坎里的小情节。后文的出场人物也会各有各的特色,欢脱的逗比的睿智的狠戾的一往情深的…什么都有。
好怕小天使们觉得太无聊了会弃文…
徐家
这一日,徐府里的徐老夫人正在试新衣,大红色的寿字纹团花绸缎长袄,看上去十分喜庆。赵姑姑亲自服侍她穿上,另有小丫鬟跪在她脚边一点点小心抚平衣服上的褶子。
可老夫人多年养尊处优,用惯了好东西,手上去一摸就觉得这料子有点刺手,这才放了两日就起了皱,实在算不得好。
赵姑姑一个眼神就知道她的意思,看老夫人绷着嘴角明显不怎么高兴,只好做出一副惊艳表情,赞叹道:“老夫人穿上这绸袄,显得人更精神了,老奴瞧着您跟四十岁的人一样精神。”
又说:“这布真不愧是荣福布庄最好的绸布,又请的是绣坊最好的绣女师傅做了半月才做好的。”赵姑姑眼不眨一下,继续侃大山:“那师傅可是京城最好的手艺匠,教出的绣女个个都是好手艺,她那做师傅的手艺更是没话说的。瞧上面这团花寿纹绣得多漂亮,老奴瞧着都移不开眼呢!”
另外一个老奴也极有颜色,连忙凑上前笑道:“这布料实在喜庆,要是剩下什么边角碎料,老夫人赏给老奴做个帕子什么的也沾沾喜气!”
老夫人听完心里舒服了两分,扯扯嘴角很给面子地笑了一声,笑着啐了一句:“瞧这嘴皮子利索的,别说一条帕子,雅涵你去布庄再给她买一匹去!做衣裳做鞋面做什么都随她!”
赵姑姑脸上的笑意一僵,眨眼功夫又重新笑得好看了起来——光这一匹布就三十两银子,绣坊师父画个图样也要好些钱,加上裁衣服的做绣活的,只老夫人一件衣裳,零零碎碎算下来不下百两银子。
府里如今左支右拙才勉强周转,老夫人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暗叹道:只能把自己和手下小丫鬟的衣裳省一省了,小丫鬟们性子软和,她还能拿捏得住。至于旁的仆妇各个奸猾,过年要是被克扣了东西非得闹到老夫人跟前不可!
老夫人在镜子前头转着身子照了照,突然想起一事,问道:“素梅和两位姑娘的新衣可送过去了?”
素梅是她庶妹小梁夫人的闺名,两位姑娘说的是小梁夫人两个嫁不出去的女儿。梁家两位侧夫人和好几个小妾姨娘都在梁府中,再加上几个庶子闹得不可开交。
小梁氏和两个女儿嫌她们丢人现眼,明明梁大人前年就没了,也没留下什么钱财,如今她们偏偏要争那点儿东西。小梁夫人也不想回去跟她们闹腾。公主府归还给皇家后,她带着两个女儿也算是无家可归,只好跟着徐家人回了徐家本家大院。
好在徐家最大的主人就是老夫人,刚回府的徐肃心思明显不在府里,所以这么大的徐府,小梁夫人也算半个主人了。她在手底下的奴才们面前端着主人的款,把那些不长眼的都收拾了一顿,在这府中彻底站稳了跟脚。
赵姑姑觉得这事不妥,委婉地跟徐老夫人说过两回。老夫人不高兴地叫来小梁夫人敲打了几句,小梁夫人这才收敛了些。
赵姑姑点头:“老奴每一件都亲自看过的,衣服都是好料子,保管她们满意,老夫人且放心罢。”
老夫人脱下绸袄摩挲了几遍,总觉得有些不满意的地方,连那喜庆的红色似乎都没往年好看。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往年的新衣都是公主备好图样子送到宫里头针工局的,针工局里头的裁缝都是给皇帝娘娘们做衣裳的,如今怎么能比?
正当此时,外面有个小丫头清清脆脆的通报声:“老夫人,方家的小姐来向您请安。”
老夫人神色一冷,脱下那长袄坐着喝了杯茶,又慢腾腾地净了面,大概过了一刻钟,这才由赵姑姑和另外一位老姑姑扶着走到外厅。
方筠瑶在外头等了许久,冻得手脸都发麻了。她怀孕已经五个多月了,这双身子本吹不得半点风,可明知道老夫人久久不唤她进去是故意在拿乔,她也不敢有半分表露在脸上。
毕竟这外头守门的都是老夫人信得过的人,但凡她做出个什么不满的表情,回头就能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头。
方筠瑶心里亮堂:徐家断了与皇家的姻亲,丢了个大西瓜;却只得了怀着身孕的她和乐儿那个丫头片子,捡了自己这个小芝麻。老夫人这时候正懊悔得不得了,又怎么会想见自己?
等啊等啊等,等到脚也冰凉得没知觉了,总算听到有人唤她进去。她冲守门的两个小丫鬟微微一笑又点了点头示好,想要表现自己的知礼。可这两个小丫鬟跟瞎子一个样,愣没回她半个眼神。
方筠瑶尴尬地咬了唇,却没敢耽搁,迈开僵硬的腿走了了屋。
一进门,整个屋子里头都暖烘烘的,她飞快地扫了一眼,见窗底下并排摆着三个炭盆,里面火苗烧得红旺旺的,看着就觉得暖和。又敞着半扇窗户来通风,防止人吸的炭火气多了会头晕。
方筠瑶暗道:果然老夫人才是这徐家最大的主子,哪怕是在白日,老夫人都能烧三个炭盆取暖,何况这还是外厅,里屋还不知是怎样奢侈。
而她这大半个月委身在偏院,徐家下人看在她肚子的份上送来了不少炭,可那也是需要精打细算着来的,半点不能浪费。就算能燃着炭盆取暖,也不敢开这么大的窗户通风。
她上前两步笑着请了安,老夫人板着个脸盯着桌上的万寿竹看,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方筠瑶知道老夫人自打她进门就这副德行,跟自己欠了她钱似的。又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想的,明明公主人都走了,她又挺着这么大个肚子,偏偏老夫人一句不提这过门的事,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心里这么想的,脸上可不能这么坦荡。方筠瑶当下扯了个更大的笑,甜甜笑道:“老夫人,年前我给家中祖父送了封信,没想到他老人家还惦记着我,这不还说过两日要我回家去看看呢!”
老夫人正过脸,皱着眉头问:“你祖父是京城人?”
徐肃把方筠瑶带回府里的时候,老夫人也是查过方筠瑶身份的。可边关前些年兵荒马乱的,官员调动太快,老夫人又没门没路的,查不到什么东西。
只知道这狐媚子是个太守的女儿,蓟州被敌军攻破后,她爹就殉了城,她娘也触柱自尽了,旁的亲戚一个也没查着。只留下她这么个没爹没娘的货色,死皮赖脸地巴着肃儿不放。
心里这么想着,老夫人脸色自然不好看,以为他们家还留着什么穷亲戚想要上门打秋风。老夫人轻嗤了一声,声音冷冷道:“你身子不方便就别乱走动,免得把什么脏的乱的带回府里头。”
方筠瑶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咬着唇肉轻轻吸了两口气,接着道:“年前送信给祖父,昨日时候收到了回信,所以筠瑶想让相公与我一起去看看他老人家。”
老夫人翻了个白眼,哼,相公?她都没过门就敢这么叫肃儿!这狐媚子倒是真不知耻!老夫人正想发作,站在她身后的赵姑姑却突然扯了扯她袖子。
老夫人扭头眼神诧异,却见赵姑姑脸上表情慎重。老夫人不由沉下火气,冷声不耐烦地问道:“你祖父是做何营生的?”
方筠瑶点头微笑:“是官家人。”没待老夫人问下一句,她自顾自地说道:“祖父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方大人。”
说罢就垂了头,似乎是在愧疚自己这样议论长辈是大不敬的表现。其实不过是为了掩饰眼里的得意和嘴角的讽笑。
老夫人睁圆了眼,脑子里飞快地把都察院从上往下的官员想了一遍。她虽是个内宅妇人,家里也没有在朝的人,对这京城的官员委实了解得不多。
可这都察院不是一般的地方,是专管监察、弹劾百官的衙门。但凡在这京中久住,就必须得知道些。
至于方姓,老夫人不确定地问道:“可是正三品左副都御使——方晟睿方大人?”
方筠瑶点头:“正是。”
年前送信给祖父,方筠瑶自己心里也在打鼓。别人往家里头送家书都高高兴兴的,她却心里发慌,一点底都没有。
好在总算收到了回信,虽然语气不冷不热,话里寥寥几字的关心听起来也虚伪得很,似乎她这个庶孙女对方家一点都不重要。
可好歹是等到了回信,而且这回信可不一般,是老太爷亲自执笔的。光凭着这封信,她在徐家就能挺直腰板说两句话。
不过方筠瑶自然不会把这些没用的说给老夫人听。此时如何利用祖父这封信,在老夫人这里抬高自己,在徐家站稳脚跟,才是她必须要做的事。
自己的肚子不够依仗,徐肃的宠爱在老夫人面前也不值什么,那么如今再加上“都察院正三品左副都御使的孙女”这一条,够是不够?
徐老夫人如今一听,心思电转间面上就带了笑,嗔怪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说?”
方筠瑶不好意思地一笑,内心却讽笑连连:这些天老夫人的下人守着偏院的门,连门也不让她出。她就算去净手,后头也会跟着两个老仆妇,句句离不开“姑娘小心肚子!”“姑娘看着点儿台阶!”
前几天还好些,毕竟她有肚子里的依仗。这两天那两个老仆妇估计是觉得烦了,又迟迟等不到老夫人发话,觉得她方筠瑶生下孩子就得滚蛋。于是每天跟着她的时候,这话就变成了:“姑娘眼神不好使吗?那么大的石头不知道远着点儿走吗?这点子小事还得要老奴操心!”
连下人都敢端着一副“生下孩子就赶紧滚蛋”的态度,她连房门都出不来。而徐肃这些天心气不顺,刚能走稳一些就立马扔了一根拐棍,只拄个单拐。每日一大清早就去府里西头的练武场里头呆着了,也不知是在做什么,一呆就是一整天,愣是耗到半夜才回来。
她能怎么说?又跟谁说?此时只能扯扯嘴角,算是听到了老夫人的话。
老夫人喜色上脸,沉吟片刻道:“回京这么多天了,也没去拜见你祖父,反而让他老人家牵挂,你这丫头怎的如此不懂事?赶明儿你领着肃儿赶紧去给老人家拜个早年去!”
方筠瑶笑吟吟应了,跟老夫人聊了两句方家的事就推说累了告了辞。至于剩下的事就不用她操心了,何人与她同去,该置办什么年礼,端看老夫人的态度了。
如今的徐家跟那路边人人喊打的落水狗一个模样。她方筠瑶虽是想进徐家的门,却不想呆在这样的徐家。
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便是如今落魄至此的徐家也比那些市井平民要好得多。她筹划了这好几年才等到今日,如今娃都两个了,除了进这徐家门还能如何?
如何帮助徐家往上爬?如何抓住徐肃的心让他心心念念的全是自己?如何在老夫人那里得几分体面,而不用每次都这样低声下气地等在门外;如何堂堂正正进这徐家的门,让这徐家不再是老夫人的一言堂,才是她最想做的事。
而现在的徐家,无论看见个什么都得紧紧往上爬,又怎么会放过这根瞧着很是结实的大腿呢?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方筠瑶及方家的内容会讲四章。
先前小三是因为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这才巴着徐肃不放;如今徐肃一无是处还成了残疾,小三却有了更好的身份,两人身份大逆转。给小三垫高了身份,是为了让她抱上一条大腿眼界高一点,抛弃了渣男,然后跟渣男狗咬狗呀!
既然小三千方百计想往上爬,那就给她一个往上爬的机会,以后摔得更惨一些。
方晟睿方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方晟睿:小三她爷爷。
方老夫人:方老爷子的正室。
方青廷:方老爷子的第四子,庶子。方筠瑶的爹。
刘小姐:被方青廷休回家的正室。
方筠瑶:方青廷的女儿,破坏公主家庭的小三。
这章出场人物有点多,得慢慢理理。
但这章是写小三的,跟男女主没关系,随便瞄一眼就行,不看也成,看或不看对后文影响不大…
我写文有个毛病,就是喜欢给所有重要配角套上个前因后果,我从不认为某些角色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做炮灰,为了让主角弄死、来给主角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