萋萋抓起还没完全碎裂的一截细瘦的花瓶颈,又重重摔在地上,碎片纷纷散落。她脸上也露出放肆毁灭后的快意笑容,然而那样的笑也像满地的碎片裂纹,嘲笑着那个早已破碎的家:“你们怎么不说话了?你们继续吵呀!反正都离婚十几年了,又不怕吵离婚,花瓶破了还可以再买,而你们早就回不去了,破碎成什么样子都没关系了。”
温以泽和夏美茹反倒静默了下来,定定地看着那一片花瓶破裂后的狼藉,神色怔然。半晌后,温以泽大步流星地绕过扎脚的花瓶碎片,打开门走了出去。
萋萋却问:“妈,他为什么从你房间走出来?”
夏美茹呆了一下,说:“我们有事情要谈…”
萋萋一阵风似的冲进她的睡房。夏美茹在门口眼睁睁看着她在床上乱翻一通,找出自己不久之前带着报复心理藏起来的东西。
萋萋把找到的东西狠狠朝她扔过去:“这些也是他找你谈事情落下的?”
夏美茹狼狈地看着自己脚边的领带和手表,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回不去了”。
萋萋真正找到了这些东西,却越发不可置信:“这就是你回来的目的?他有老婆,你也早就再婚了!你们…你们让我觉得恶心!”
“他有老婆又怎么了?那狐狸精还不是从我手里抢去的!我结婚和没结婚又有什么区别,那个男人还不是天天想着他那个病死的前妻,活着的也只看得见他那个儿子,还惦记我的钱!我早就受够了!”夏美茹理直气壮,最想对女儿隐瞒的事就这样赤`裸`裸地在她面前摊开来,反倒再无顾忌。
“萋萋,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和温以泽就是逢场作戏,他想玩我就陪他玩。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以为我还和当年一样傻,几句花言巧语就能把我迷住了。我傻了一次就够了,我们夏家的东西,他以后沾都不要想沾,哪个男人都不要想沾,我谁都不会相信,我只会留给你。”
萋萋想说,你不傻,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搅在一起?可是她说不出口,连她都觉得不堪,可他们偏偏是她的父母。她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么多年聚少离多,每回短短相聚后又是长久的分离,那么多年里她也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天大地大只有自己一个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也是一个人。似乎直到今天,她才猛然惊觉,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早已不是十几年前韶华胜极的样子,那个停留在她记忆里美丽高贵的母亲不知何时已经被岁月爬上眉间额头。就像花开到最满只会慢慢枯萎,纵然保养得再好,也终究难掩红颜老去。
“妈,你要是不喜欢温哥华,可以回来和我一起。”
“那不一样。”
萋萋心里一酸,说不出来话。
所以她离婚后很快嫁人远走他乡。夏美茹比谁都清楚,她借一段婚姻一个男人来抚慰上一段婚姻上一个男人留下的伤痛,即使最后伤痛仍在,也好过一个人孤独寂寞地老去。她口口声声谁都不相信,可她还是在幻想。奢望也好,不甘也好,一个女人这辈子就是那么点可怜的幻想。
夏美茹打了酒店服务电话,很快有客房服务员来收拾干净了狼藉的地面。客厅茶几上也摆了一只新的水晶花瓶,里头仍旧是开得鲜艳欲滴的百合。
夏美茹已经冷静下来,看着这原本自己亲自选中来讨彩头的百合,想到明天的好日子,开始后悔起来刚刚吵架时的口不择言,苦口婆心地劝说:“萋萋,你听妈妈的话,生意场上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姚季恒也不是傻子,不赚钱的生意他不会投资的,你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漂漂亮亮做新娘子就好了,以后跟他好好过日子,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有心。”
然而,她又担忧地说:“那天我们吃饭不是碰见了一个女人吗?那个姓岳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以前肯定和他有过什么。萋萋,你以后也要防着点,男人的心也是会变的,不要像我以前一样傻… ”
像天下最普通的母亲那样,女儿即将出嫁,以后人生将要和一个男人连在一起,她既喜也忧。在这个婚礼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夏美茹把能想到的,要叮嘱的,忧虑重重的…统统一一道出,絮絮叨叨。
末了,她说:“萋萋,姚季恒是个好人,可是好男人也可能对其他女人好。妈妈管不了你一辈子,可是我能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萋萋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13日第一更。
第45章 四十五倩女幽魂
门铃响起时,姚季恒靠在床头看书,一个人的晚上凄清孤独,华丽的酒店客房越发显得空荡而寂寥。他已有了昨天晚上孤枕难眠的滋味,知道早早上床躺着也无济于事,然而明天的日子却是需要休息好的,他总不能顶着黑眼圈去做新郎。于是照旧早早上床,没有睡意就努力培养睡意。然而手里拿了一本书,很多时候却根本没看进去,整个脑海里都是明天的婚礼,纷纷扰扰的思绪转来转去,却又都是围绕着同一个人。
他没有叫客房服务,这时候门铃叫响,把他游移的魂魄拉回来,不免纳闷了一下。然而,很快便想到,这时候直接上门来找他当然是有重要的事,和明天的婚礼直接相关,也许酒店方面发现了什么紧急事情…
他立即放下书,匆匆走到门边,一把拉开门,刹那却愕然呆立如石像。
如同木讷呆愣的书生夜晚看见来访的翩若惊鸿的倩女,他的魂魄也被勾走,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眼前的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他从晚上分别时就开始思念,可是魂牵梦萦的人此时此刻就这样出现在面前,却又是万万没想到的。
那个似真似幻的美丽女子还粲然一笑,妖娆而娇媚:“你不请我进去?”
姚季恒也像所有看见此情此景的书生一样,神思荡漾,乖乖让她进来。大门被“啪”一声关上,他出游的魂魄回来一点,终于记起来说话:“你怎么现在来找我?”
“我不能找你?”
“不是,当然不是,这个…等等,萋萋,我是说,你现在来找我有什么事?也不是…”
在他还为说不到重点,努力想着更准确的措辞表达心情时,萋萋忽然伸臂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仰头朝他靠过去。他语无伦次的声音吞没在她送上来的唇瓣之下。
姚季恒怔了一下,本能先于头脑做出反应,下一刻紧紧搂抱住她加深了这个吻。他们不乏激烈的深吻,可是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一次是这样,她主动靠过来吻他,迫不及待地深入到他嘴里兴风作浪。他能够清楚地从这样亲密的唇舌纠缠里感受到她浓烈的依赖和热情。她需要他,这一刻,她只有他。心里和生理的双重撞击令他忘乎所以,不能自己,整个身心投入进去,以所有的热情和爱意来迎接她,双双沉醉,堕入两人的甜蜜世界。
肆意亲吻,不知疲倦。然而身体反应直接而狂热,渐渐不满足仅仅这样,抵着她,奔腾呼啸着要驰骋沙场。紧急关头,他硬生生强迫自己停下来。可是萋萋显然不想停止,她不依不饶地紧紧扒着他的脖子,仿佛害怕他离开,依然缠着他索吻。
“萋萋,不能再下去了…”
“为什么?”
“再下去我就忍不住了…”
萋萋贴着他的嘴唇,声音一颤一颤的,直颤到他心底,撩人至极:“我就是要你忍不住。”
姚季恒甚至还听见了她的得意的笑声,和着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这个魔女,她真的是他的魔女,可是他喜欢这样的她,恨不得能把她揉到骨头里来。他抱紧她,重重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终于还是狠下心拉下她的手,“萋萋,今天不行,我们今天晚上是不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今天晚上不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不能,但似乎又是理所应当的,传统的婚礼习俗新郎和新娘在婚礼前一夜连面都不该见的,当然更不该在一起。他柔声劝哄:“萋萋,你听话,明天晚上我们就在一起了,以后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我就是要现在。”
“现在不行,我也想…但真的不行,乖,你听话…”
“你不给,我就去找别的男人…”
“你敢!”姚季恒怒喝一声,刚刚还满含柔情的面容瞬间拉下来。
可是萋萋从来不怕他,当然更不怕他此时不具任何威慑力的恫吓。在他神情冷峻的注目下,她下巴微扬,退后两步,手指舞动,一颗一颗解开大衣扣子,然后双手徐徐朝后一拉,大衣从肩头滑落,耀目的红光一闪,露出里头薄如蝉翼的红色吊带小睡衣,肤白如雪,红衣如蕊,灯光下影影绰绰,像笼着一弯明月,如水荡漾。
姚季恒刚刚还冰冷的英俊面容已经被另一种更强大深沉的火气覆盖,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那件薄薄的纱衣几乎被他灼热的视线洞穿,加上一点点因为熟悉极了而轻易产生的臆想,她玲珑诱人的身体完整而魅惑地呈现在他眼底,性`感都不足以形容他眼底的她。他只觉得自己听见了花开的声音,一朵最娇嫩柔媚的花朵在他眼前绽开花蕊,盛开如霞。很快,他也发现,她那半透明的睡衣底下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穿。她是故意穿成这样来引诱他的,一定是故意的。
她还挑衅至极地威胁:“姚季恒,你要不要?你不要,我就去一个个敲房门,总有一个男人要…”
“你今天晚上哪儿都不要想去!”姚季恒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了,一半是刺激而来的怒火,另一半却是身体深处狂涌而来的火热。
他长臂一伸,拦腰抱起她。萋萋躺在他怀里,却也没有老实下来,继续作恶,一只手勾住他脖子,仰头寻到他的嘴唇贴上去吮吻,另一只手得寸进尺地摸索着探进他的睡衣。
姚季恒在跌跌撞撞下一路走到床边,身体前扑,两个人双双倒在床上。
萋萋推推他的肩,声音娇媚入骨:“我要在上面。”
姚季恒也担心刚刚用力太猛,压着她了,立即抱着她翻了个身。
萋萋趴在他身上,一面低头在他下巴脖颈处不知轻重地啃咬,一面开始拉扯他的衣服。姚季恒被她的急切弄得手忙脚乱,原本是他很擅长的事,可是换她来做,他忽然真的像个青涩的愣头书生,无所适从。
萋萋已经解开了他的上衣钮扣,双手用力揪住衣襟就想下蛮力剥下来。他抓住她毫无章法乱扯乱拽的手,这样下去她撕烂睡衣的同时也会伤了手。这样想着,他却同时看见被他抓住的这只手心里已经有了一道红色的血痕。他拿到眼前近看,果然是一道新添的伤口,可是却又不像是衣服伤的,衣服还没撕裂,割不开这么深的伤痕,这显然是碎裂的器皿划伤。
“你的手怎么伤了?”
“不小心打破花瓶划伤的。”
他的猜测得到确认,立时挣扎着要起身:“我叫人送个医药箱来…”
萋萋越发用力按下他的身体:“不要,我又不疼,我现在就要你。”
这样明目张胆的露骨话,可是她说出来又带上了几分特有的刁蛮肆意,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要什么就一定要到手,越发显得娇媚可人。然而这个女孩又分明是个撩人的魔女,蛮横而简单的几个动作,她无心挑逗,他却深陷情海。天真和性`感如此完美地契合在一个女人身上,对一个男人来说,不啻于是瑶台神女的召唤。他只觉得一颗心颤颤麻麻地跳动了起来,满心满眼里都是她,她要什么也都要给她。他唯有的一丝清醒意识还握着她的那只伤手艰难地游移不定,看着那道伤痕没办法就这样放下不管,可是却又没法进行下一步…她却再一次蛮横而简单地替他做了决定——直接伸手握住了他的热源。
她把他教给她的都还给了他,有模有样地施展在了他身上。他从来没想过逃离,他有的早就统统都给了她,还只想能够给更多。而她给的,他也都要,哪怕是幻想,哪怕是奢望,除了束手就擒再也没有其他的路。
疯狂的交缠后,萋萋软倒在他怀里。姚季恒知道她累到了,这样极致而浓烈的索取和给予,快乐是前所未有的,可是付出也是全身心的。他现在整个身体还飘在半空中,不想动,何况是一直懒得出力的她。他抱着她休息了一会儿,恋恋不舍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轻轻放下她的身体,拉来被子给她盖上。
萋萋迷迷糊糊听见他打了电话,隔了一会儿,他下床去了,很快又回来。她的手被他执起,手心里传来丝丝冰凉的刺痛,鼻端闻到药水味道。下一刻,手指被温温软软地碰触,像黑丑添她的手指头那样,暖融融的触感从手指头升起,一波一波传递到手心,麻痒代替了刺痛。他的唇离开后,手心里只有清凉而惬意的感觉。
最后是他在她耳畔的低喃:“你就是不会照顾自己。”
房间的灯关了。他抱着她调整睡姿,由于她不是背对他侧身而睡,他让她躺在他肩窝,两个人头挨头。黑暗里,萋萋一仰头便吻上他的唇。两片温热的唇瓣一靠近,紧紧贴在一起,细细吮吸,深深吞噬,然后热情又一发不可收拾。
他翻身压住她,喘息着说:“这次我在上面。”
“可是你都在上面那么多次了…”
“听话,你没力气的…”
萋萋抬腿环上他,他还没来得及为她难得的乖乖听话而欢喜,只感觉腰侧一紧,她用力笼起了双腿夹起。
这个魔女!简直要人命!他挺腰狠狠冲进去才舒了一口气,而她的细细低吟声就在耳畔,还有身下任他采撷的柔软和娇媚,他只觉得她怎么能这么折磨人,这么要命,可是他也喜欢,喜欢得要命。
再次冲上云端的时候,在欲`仙`欲`死的虚脱乏力里,他唯有仅仅抱住他。那是他全部的力量来源。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里,萋萋又趴在了他身上,他们再次旖旎缠绵了起来。她的身体像是一弯温暖的春水,他只想沉溺不愿醒来。
萋萋似乎呢喃了一句什么,可是他没听清,他再问,她却拉下他的头,直接堵住了他的嘴。最后他也忘了要去追究她说了什么,抱紧她就是一切。
半梦半醒之间,他抱着她最后闪过一丝朦朦胧胧的意识:她就在他怀里,明天怎么接亲?
作者有话要说:提醒:这是13日第二更,今天双更了。
PS,谢谢这两天投雷的姑娘:
晓雾踏莎行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10 10:02:56
葛大优靠谱菇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12 21:46:41
但是,那个,我要说一下哈,以后我没更文的时候,乃么就别投了…因为我会不好意思的,感觉收钱了没办事,这让人深深惭愧…
第46章 四十六觉来知是梦
萋萋在黑暗里睁开眼睛,颊畔有温热而轻浅的呼吸,在寂静的夜里连绵不绝,仿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天长地久。可是她知道,那只是幻想,只是自己在长久的孤寂后生出的奢望。像一个饿了很久很久的人,终于得到了一块糖,哪怕明知这块糖是有毒的,也想要一口吃下去。
她看着黑暗里的某一个虚空处,良久后,终于轻轻拿开横在自己胸前的手,起身下床。双脚落地时,身后传来一声模糊的呢喃。她的大脑也跟着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怔怔地站立,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寂静无声无息蔓延,饶是她屏息静气,房间里也再无任何动静。她渐渐又疑心自己出现了幻听,刚刚那声低喃是自己的想望,即便到了这时候还在幻想。
她知道他睡着了,他怎么会忽然醒来叫她的名字。
她打开一盏落地灯,在朦胧的光线里,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睡衣和大衣,一颗一颗地扣上扣子。伴着手指的动作,指尖一点星光也在流转。记忆跟着闪耀,穿越时光,回到了他在珠宝店给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刻。
她低头长久凝视,像他慢慢把戒指推进她手指那样,一点一点朝外旋转,最终取下戒指,放在床头柜上。
萋萋以为她能够就这样离开,可是走到睡房门口时,到底还是停了下来,回头看过去。
那盏落地灯已经被关掉,其实只看得见一团黑影,可是她恍惚似乎又看见了那双异样沉静的眼睛,深邃而隽永的双眸,仍旧在静静望着她。
萋萋仓惶转头,再一次步伐凌乱地离去。
即使晚上如何疲惫,那根惦惦念念紧绷不放的心弦准时在破晓时分无声地叫醒了他。姚季恒仍旧习惯探手一摸,然而,却又一次触摸到了空荡的虚无。睁开眼睛的瞬间,头一个涌入脑海的清明意识是,她不在了。
他愣了愣,慢慢坐起身。被子滑落腰间,冷空气随之而来。他打了个寒颤,猛然掀开被子,伸手细细抚过她睡过的床单。昨夜在这上面发生的一切像倒放电影似的清晰闪现,一幕一幕,都是她。手指触摸到冰冷的枕畔,他的心也跟着一凉。在清冷而孤寂的空气里,被魅惑的心神终于一点一点苏醒,他心底的不安也越来越大。
入睡前最大的忧虑提醒他,或许她只是老老实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了,因为今天是婚礼,按照习俗,她要等他去接她。
这原本是最符合常理的推测,也是他由衷的希望。然而,伴着视线不经意的转移,熹微晨光下,宝石的光芒一闪,那点最渺茫的希望终究转瞬破灭。
姚季恒定定看着那枚熟悉的戒指。入睡前的那最后一丝意识,此时此刻,仿佛成为对他最大的讽刺。
他不知道,是否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快乐,是否人在最快乐的时候都会有惶恐。在昨夜那么极致的亲密无间里,有片刻,他紧紧抱着她,心底深处无端涌来一丝伤感。最后,他只能更紧地抱住她,让她温暖的体温安抚自己,真切地感受她就在自己怀里。
此刻,怀抱已空,入目所及之处,仅有她留下的他给她戴上的那枚戒指,昨夜心底深处那丝伤感再一次剧烈席卷而来。
这天是十二月二十四,平安夜。在姚季恒的记忆里,这是他度过的最漫长的一个平安夜。
他第一时间去了萋萋的出嫁房,即使她留下了订婚戒指,不到最后,他仍旧不放弃。
来开门的夏美茹看着他,脸上有尴尬也有担忧,最后却怔怔流下泪来。而接到消息赶来的温以泽暴跳如雷,直骂养了个无法无天的孽子。
在夏美茹的眼泪和温以泽的怒火里,他沉默地在萋萋的睡房仔细查看了一圈。行李箱不在,她离开他的房间后,应该回来过。而衣橱里依次挂着定做好的婚纱和婚宴的礼服,还有她左挑右选特意为礼服定做的精美高跟鞋。梳妆台上有今天她该佩戴的珠宝首饰,那只翡翠手镯静静地放在最现眼的位置,玉色晶莹直扑人眼底。他想起了离开波士顿的前一天,和她在查尔斯河畔散步,她也戴着这只玉镯。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戴上这只家传的玉镯,也是此前仅有的一次,他原以为在今天她还会戴给他看。
却原来,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望。
为婚礼准备的一切,和他有关的一切,她都没有带走。她只带走了自己那天早上收拾的行李箱。也许她一早就计划好了要走,只是他还沉陷在即将到来的婚礼里,直到昨天晚上还信心满怀地以为他们会有一辈子。
最后,他在床头看到了她常听的Ipod。她到底还是留下了一点东西。仿佛是在暗沉的深渊里找到了唯一的希望,他紧紧把那只ipod抓在手里。
夏美茹一面抹泪一面说:“昨天晚上她还好好的,穿了婚纱给我看,那么漂亮,我以为今天终于能够看见她嫁人了,哪里知道…这个臭丫头,从小到大都臭美,也舍得丢下这么漂亮的衣服,说走就走,也不想想我们怎么办…”
姚季恒抬头问:“她穿婚纱了?”
“对,我还拍了照片…”
唯恐他不信似的,夏美茹慌忙拿来手机,翻找照片。
姚季恒接过手机,放在眼前。他们拍过婚纱照,可是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穿为他们的婚礼准备的婚纱。她披散着头发,也许是刚刚洗过澡,不染铅华,可却艳丽非凡,依旧令他转不开视线。他一直都知道她是美丽的,而穿着婚纱的她美得光华璀璨。
在婚礼的这天,他终于还是看见了穿婚纱的她。
温以泽瞟了一眼手机荧幕,又看看他的脸色,迟疑着说:“季恒,那今天这婚礼…”女儿已不见,怒气无可发泄,他终于也意识到了眼下最要紧的事不是生女儿的气,而是善后。
姚季恒定定看着笼罩着洁白婚纱的她,说:“一切照旧。”
除了没有新娘。
夏美茹又开始流泪,喃喃说:“这个臭丫头…”
温以泽仔细考量一番,立即说:“现在也只能办下去,婚礼仪式就不要了,那就当是我们这边为你和萋萋办一场婚宴,我跟萋萋妈招待客人,就说你们去波士顿了。”
他想得很周到,不仅挽回了自己的脸面,还照顾到了姚季恒的面子。
夏美茹期期艾艾地说:“那你和萋萋…”
温以泽的怒气再次上涌:“你到现在还惯着她!就是你把她给惯得无法无天的!她就这样挥挥手走了,以为想结婚就结婚,不想结婚就不结了,丢下这样一个乱摊子,哪里还管什么以后?我们一家人的脸都被她丢尽了,难道还要让她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