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想死,只是曾见过父王的宠妾蓝月夫人吞了金片,父亲就依了她的要求,后来只是躺了半月,便也恢复了。
没想到,这吞金,竟然会要人性命!
夏丽雅此时也后悔了,其实她隐隐听说过,也知道蓝月夫人那半个月据说很痛苦,不知喝下多少汤药。但是,自己与阿玛勒情同姐妹,那彰轩皇帝与他的后宫那般可怖,若是连个可以信赖的人都没有,自己不真的是任人宰割都没人帮?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这些,夏丽雅的眼泪也是止不住,一句话也不想说。
桂嬷嬷一边抹泪,一边说着那些让她越听越怕的话,此刻夏丽雅心里难过极了,也害怕极了。
“娘娘啊,你怎么这般糊涂啊,老身……啊……”桂嬷嬷正欲扑在夏丽雅身上嚎哭,突然被一个大力拉扯到后面。
“让开!”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桂嬷嬷一抬头便看到一张面具,以及面具上那双散发出怒火的眼睛。
“你!你怎么可以进来娘娘的寝殿,来人……”桂嬷嬷认出是尼婆罗的人,忙喊道。
“闭嘴!”白鸿轩瞪了她一眼。
桂嬷嬷被那眼中的杀气吓到,收了声。
“桂嬷嬷,失礼了。”林承泽紧跟着进来,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还是人命要紧。
“林大人,他……他怎么这般无礼!”桂嬷嬷抱怨着。
“桂嬷嬷,事情紧急,见谅。”林承泽苦笑着,也向前走去。
才走到床前,便听到白鸿轩斥责夏丽雅的声音。
“你怎么想的!想死也不要吞金,痛快一点!你想死,先想想为你付出那么多的尼婆罗百姓,想想你父王下了多大的决心送你来,想想你此行的使命!”白鸿轩的语气十分严厉,夏丽雅缩在床上不敢说话。
“你想死是吗?也是,你死了,彰轩与尼婆罗开战,生灵涂炭你也看不到,确实不用介意的。”白鸿轩一脸失望:“这么多年你的锦衣玉食是从哪里来?你的骄纵任性是谁造就?若不是那些百姓的供养,你觉得王室是什么?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有什么权利,不把供养你的百姓的性命当做公主的职责,不把自己的性命看得重要?”白鸿轩逼近一点,紧紧盯着夏丽雅:“你知道错了吗?”
“我……我知错了……”夏丽雅几乎哭出来:“可我这么远,为了和平而来,他们连个侍女都不留给我!以后我真的要孤零零在这异国他乡吗?我不要!”
“那又如何?”白鸿轩呵斥道:“你怎么会孤零零?这些侍女不是侍女?是把你丢到没人的地方?还是城中的乞丐窝?”
“阿玛勒与他们不一样的!”夏丽雅喊道:“她从小就跟着我,我的所有喜好她都清楚。没有她,我连觉都睡不好!”她说着呜呜哭起来:“若是阿玛勒在,她知道我不喜欢吃鱼,吃红椒会长疹子,膳食里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白鸿轩扫了一眼旁边的侍女。
那侍女不由跪在地上,不等他开口问便老实道:“今天的晚上的晚膳确实有鱼和红椒,奴婢们,奴婢们并不知道……”
白鸿轩回头,朝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林承泽不满道:“林大人,在下记得,临行前我国使者是有将金城公主日常起居的习惯与饮食的禁忌送到崇京的。这鱼与红椒一事……”
林承泽歉意道:“抱歉,这应该是我们疏忽了。”
“是吗?”白鸿轩咄咄道:“我还以为是觉得公主不过是和亲而来,并未放在心上呢。”
“白大人,你千万不要这样误会。”林承泽此时也是有苦难言,毕竟他和桂嬷嬷也是临危受命,自然不知道夏丽雅有什么忌讳。可此时也不能解释,只好表示歉意。
“既然如此,医官何在?”白鸿轩扫过众人,问道。
“医官已去请了。”一侍女回应道。
“不用了,你,”白鸿轩指着一个内监道:“拿我的令牌,去尼婆罗卫队里带我国的医官过来。他们住在行宫外十里的春迎馆。”
“白大人,尼婆罗卫队?”林承泽“吃惊”地看着白鸿轩:“这恐怕……”
白鸿轩不置可否地一笑道:“林大人不是知道,也一直默许着我们跟来么。”
林承泽面色一僵,看了眼夏丽雅,只见其瑟瑟缩在锦被里,一双大眼睛蕴满泪水,看去如茕茕白兔,楚楚可怜。
夏丽雅见他看向自己,那双眼睛肿充满关切之色,之前的害怕与被白鸿轩斥责的委屈一拥而上,“哇”地哭起来。
林承泽正要安慰,只见白鸿轩虎了脸,低声喝道:“哭什么哭,还好意思哭?”
夏丽雅立刻收了声,泪水却不住淌下来。
桂嬷嬷张了张嘴,白鸿轩丢了个眼色过去,也没再说话。
林承泽有点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眼前人和他熟悉的一个人,很像。
“白大人,你看,不如让我们的医官先看吧。”林承泽劝道:“毕竟贵国医官过来还要一段时间,耽误了妍美人可不好。”
白鸿轩想了想,点了点头,旋即看了一边侍立,正悄悄看他的侍女一眼。那侍女仿佛立刻明了他的意思,搬了椅子过来道:“大人请坐。”又朝林承泽歉意笑笑:“林大人稍等。”
自然有有眼色的侍女也搬来椅请林承泽坐。不久,彰轩的医官到了,要请脉,夏丽雅却坚决不从。要看面色,夏丽雅直接将头埋在被子里。医官也没办法,毕竟是皇帝的女人,他国公主,他不能僭越,为难地看着林承泽。
林承泽看一眼白鸿轩,只见其好以整暇地喝着茶,仿佛并不在意。
没办法,林承泽走到床边,语气温柔如水,对夏丽雅道:“娘娘,还请让医官诊治,不然晚点难受起来,可是很磨人的。”他顿了顿又道:“保护娘娘平安入京是臣的职责,臣还望能够圆满完成。请娘娘配合。”
夏丽雅从被子中抬起头,此时她已感到微微有些腹痛,一张脸也是苍白。一抬头便看到林承泽那关切的眼神,仿佛早年自己在御花园中摔伤,父王看向自己的那种焦急关切的目光,那是自心底的疼爱,与方才那个凶神恶煞的白鸿轩完全不同。当下鼻子一酸,险些又哭出来。好在她瞬间想起白鸿轩那双喷火的眼睛,使劲吸了吸鼻子,收住泪水,点了点头。
那医官小心上前,先诊脉,之后观了夏丽雅的脸色,摇摇头道:“娘娘是吞金,如今已开始腹痛,恐怕……”
桂嬷嬷脸色都变了:“就没有办法?”
医官抿了嘴,半晌才道:“素来吞金很难医治,若是在京中还有些药材,此地……”他叹息地摇摇头:“恐怕……”
桂嬷嬷脱力跌坐在地,林承泽也是不敢相信。
只有白鸿轩半闭了眼睛,并没有显出多少激动或担忧。只是一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林承泽看一眼他,又看一眼似乎并未被吓到的夏丽雅,有点疑惑。
“蠢货。”白鸿轩不屑地评价道:“这样简单就断定了?”
那医官要争辩,白鸿轩瞪了他一眼,他也如其他人般,在他眼神的压力下闭了嘴。
“还是等我国的医官吧。”白鸿轩看一眼失了力的桂嬷嬷,对旁边的侍女道:“扶嬷嬷回去休息吧。”
“不!”桂嬷嬷撑着站起身:“老身要陪着娘娘。”说着坐在夏丽雅床边:“娘娘,您说没了自幼的侍女自己会孤单。您错了,老身会一直陪着您的。无论什么情况。”
夏丽雅被桂嬷嬷一番话感动,眼睛又红了。
白鸿轩在旁边“哼”一声,桂嬷嬷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在他眼风扫过来之前,赶紧转过眼睛,温柔对夏丽雅道:“娘娘是不是肚子疼?老身给您揉一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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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丽雅如小猫一般偎过来,桂嬷嬷放下床幔那层浅金色纱帘,隔着被子轻轻揉着夏丽雅的肚子,眼神中充满了慈爱,令夏丽雅想到了生母花蕊夫人,一时觉得桂嬷嬷越发可亲。
约莫一个时辰,那内监带了尼婆罗医官回来了。
白鸿轩朝来人看去,惊讶地发现,来人正是影卫之一,之前见过的巴尔库。
“小人巴尔库,见过公主。”又朝白鸿轩与林承泽道:“见过白大人、林大人。”
“快过去吧。”林承泽语气温和。
巴尔库仔细望了夏丽雅面色,之后对夏丽雅道:“公主,请恕小人僭越。”,无视桂嬷嬷的不满,伸手摸了摸夏丽雅的小腹处,眉头微皱,对桂嬷嬷道:“小人可否查验一下娘娘今晚的膳食?”
桂嬷嬷自然也是心急夏丽雅,点点头:“小厨房里都备了一份的,只是娘娘今晚就喝了一口汤,别的都没动。”
“下午可有用什么点心?”
“路上倒是用了一些果脯和花生酥。喝了些新鲜果汁。”桂嬷嬷想了想道:“花生酥用的多些,娘娘喜欢那种香味。”
“是了,娘娘下午吃的都是性燥之物,方才吞金,此时必定开始腹痛。”巴尔库解释道:“不知那金珠大小。”
夏丽雅小声道:“就是那支桂花绢花的花蕊上的金珠。”
侍女将绢花拿来,那金珠绿豆大小,却浑圆光滑。
巴尔库见金珠,神色瞬间放松。
“只有这么大,那便还好,不会有甚大碍。”他取出纸笔,写下一副方子:“人们常说吞金而亡,其实是因为金子不能被我们身体接受,会令五内受损,之后在肠道处堆积,最后引起腹胀腹痛,不能排便而亡。”他解释着:“好在公主吃的这颗很小,又很光滑,小人开一副泻肚的方子,公主这几天要吃的清淡,多喝甘泉水,油腻荤腥、酒、茶千万不要碰。果汁嘛,最好也不要。”
“这样就可以?”林承泽不敢相信。
巴尔库点点头:“大概六七日应该就会排出。”说着对桂嬷嬷道:“还请嬷嬷派人在公主大解之后检查一下金珠是否排出。”
他说的自然,在场所有人却都尴尬起来,尤其夏丽雅,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其实在我尼婆罗,贵族家庭里偶尔也会吃金箔。”巴尔库一边打开医箱一边道:“多是加在酒里,薄薄一小片,也是无什么大碍的。”
他说着取出一套银针:“公主千金之躯,又要赶路,小人为公主施针,促进那金珠排出吧。”
夏丽雅摇摇头,只觉得十分丢脸。白鸿轩却点点头:“去吧,早点解决最好了。”
巴尔库上前,仿佛无意道:“其实若是每日汤药配合施针,估计三日内便可。”
林承泽心中一动,几乎脱口而出让医官随行,但这念头转了转,还是忍住了。
“既然公主要施针,我们先出去吧。”白鸿轩对林承泽道:“林大人,在下有事想跟你谈谈。”
林承泽多少猜到他要谈什么,其实之前在那边房中也快要涉及那个话题,当下点点头。
一侍女机灵,忙道:“旁边西厢房原本是书房,两位大人若是愿意,可以到那边,奴婢稍后送茶点过去。”
林承泽赞许地朝她一笑:“那就有劳了。”
那侍女脸一红,一扭身喜滋滋下去了。
西厢房中,花梨透雕整套《木兰辞》书架齐齐靠墙立着,上面经史子集、诗词歌赋、诸子百家、民间杂记等分类排列,一只汝窑粉彩蝴蝶美人瓶里插了几支含苞待放的桃花,一边窗下钧窑天青色敞口瓶里放了新剪下来的白玉兰。
白鸿轩素喜玉兰,不由便在那窗前长榻上坐下,一言不发。林承泽便坐在他对面,想着今日之事如何解释。
不久后,那侍女便端来茶点,一壶清茶,一碟芝麻薄脆,一碟桃花水晶糕。
林承泽烹茶,水“咕嘟嘟”的声音响起,白鸿轩看了那“鱼眼”沸腾,这才开了口。
“林大人,今日之事实在令人心有余悸。若不是我国医官及时赶到,你们那庸医不是要判了公主死刑?”
“白大人这样说可会要了那医官的命的。”林承泽皱皱眉道:“今日之事确实是我们的疏忽,只是两国习俗不同,妍美人吞下的金珠还好并不大。这才有惊无险。”
“这一次的金珠不大,难保下一次。”白鸿轩看了眼那恣意傲然的白玉兰,淡淡道:“其实公主不过是想有熟悉之人近身照顾,这也是人之常情。我听闻宫中的妃嫔入宫,皆可带一个侍女。为何到了公主这里,却要孤身千里进京?”
“我皇看重公主,派来宫中经验丰富的嬷嬷,做事稳妥细致的宫女伺候,也是为了让妍美人尽快适应彰轩的风俗,学会后宫的规矩,以后在宫中才好如鱼得水,与妃嫔相处和谐。”
“是吗?”白鸿轩笑一笑,拿过茶壶自添了水:“皇帝的好意公主定会心领,但公主背井离乡,身边有个可亲可信之人也是人之常情。”
“其实,我是为了林大人好。”白鸿轩饮一口茶:“林大人是迎亲使,公主出了任何差错,最后还是要林大人承担。不瞒你说,金城公主自幼便是尼婆罗宫中最珍贵的宝物,我王对其几乎有求必应。如今,你让她连贴身侍女都不能带着入京,心底一定十分怨恨愤怒。”
林承泽看着白鸿轩,没说话。
“金城公主性格直爽,但对事也十分执着。这次失败了,一定还有下次。只是下次,就不知你还转圜的了么。”
林承泽其实心里也清楚,妍美人带两三个侍女入宫也没什么,但是谕旨中说明了让所有尼婆罗人返回,他不能无视皇命。
不过事急从权,林承泽向来是个会变通之人。此刻他思索了下,对白鸿轩道:“白大人,不如这样,我今日拟个本子让他们快马加鞭送去崇京,向我皇提出妍美人的请求。咱们明日还是继续上路,耽误了时间可不好。”
“这几天嘛……”林承泽想着之前医官说的话,想到去京之路遥远,便自己做了主:“这几日那位医官和妍美人的侍女便近身照顾吧。”
白鸿轩点点头,语气也带了一点温度:“谢过林大人。”
“白大人客气了,毕竟,妍美人的安全和如意最重要。”林承泽笑一笑,看着窗外月色感慨道:“只望这一路可以顺利啊。”
“谕旨下来之前,在下带着公主的近身侍从们跟着,若有事,林大人派人去找在下即可。”白鸿轩想了想道:“其实近身侍从跟着公主进崇京,一路上也好照顾着。毕竟贵国与我尼婆罗饮食习惯皆有不同。这期间也好过渡一二。之后公主入宫,带两三位侍女便好。其他人在下再带回尼婆罗。林大人看,这样向皇帝建议可好?”
“白大人果然是尽责的送亲使。”林承泽淡淡一笑:“白大人对妍美人的保护,还真是周到细致啊。”
白鸿轩闻言一愣,低头看着杯中茶水中倒映出的那个蒙面青年,眉宇间却有担忧之意。不由自嘲地笑一笑,待抬起头时已是正常的神色。
“那是自然。”他答得坦坦荡荡:“在下受我王所托,自然要恪尽职守。”
林承泽深深看他一眼,旋即笑道:“难怪白大人得尼婆罗王器重。”
白鸿轩却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只饮茶不语。
“时候也不早了。”白鸿轩看着窗外月色,明月皎皎透窗而来,那玉兰开得恣意,雅致中透出高贵。他不由伸手欲折,露出一支细而白的手来。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带手套,林承泽只见其腕白肤红,手指纤长如玉管,指甲如海中贝母般莹润。那手指触在玉兰花上,竟觉花瓣的细腻柔软都不及那手指三分。月光洒在那一截露出的腕上,花枝轻缠,一滴凝露顺着那手腕流下,林承泽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再看白鸿轩,他虽带了面具,可一双璀璨如星的眸子纯净自然,仿若粼粼湖水,倒映巍巍青山,令人心静。
“啪”,那朵玉兰被白鸿轩折下,林承泽回神过来。
“你……”林承泽不由脱口,却不知说什么。
白鸿轩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套不知何时落在榻上,心中一惊。
“林大人,”他似乎什么都没发生,镇静地将手套戴好,举着那花道:“失礼了,在下素爱玉兰,只是尼婆罗的玉兰花稀少,今日得见,十分欢喜。还望见谅。”
林承泽只觉之前的一切仿若梦境,自己是在这样的夜里恍惚了?
“崇京在北,这一路白大人想必会看到许多玉兰。”林承泽想着来路一处山间,满是玉兰花树,不由笑道:“我们入崇京时,想来路上会阅尽百花。”
白鸿轩却被他这一句无心之语牵动了心绪,当下点点头:“我相信,我们入崇京那日,一定会是百花开的好时节。”
“此去崇京要一个月,那时恐怕……”林承泽算着日子,“恐怕只剩下暮春的花了。”
白鸿轩轻轻摇摇头:“在下相信,我们入崇京那日,一定会百花盛开。”
说罢不管林承泽错愕的眼神,径自抽出那支白玉兰,朝林承泽点点头:“林大人,在下先告辞了,明日一早便送公主的侍女过来。”
林承泽拱手道:“有劳白大人。”他沉思一下,似提醒,又似告诫般道:“白大人,金城公主如今已是我国的妍美人,以后,还请您在称呼上稍加注意。”为怕白鸿轩不高兴,又解释道:“也是为了妍美人好。”
一春雾雨暗西山1
白鸿轩点点头:“多谢林大人提醒。”他的目光落在房中一处,微微垂了眼帘:“待一应安排妥当,公主才真的是贵国的妍美人。”
林承泽不与他争辩,他心里有千百个念头闪过,也想再之后的路途中慢慢探究。
之后送白鸿轩走出行宫大门,想起自己将佩剑放在西厢,又想着去看看妍美人怎么样了。
刚走进西厢房的门,只觉满室清芬幼甜之气,不是女子身上用的香料,也不是任何焚香,是一种极自然的芬芳。他环顾屋内,只见那插在美人瓶中的桃花,花绽新红叶凝碧,和娇烂漫,丹彩灼春,美得令人惊疑。
只片刻功夫,方才还含苞的花,怎么全开了。
“林大人,还好您还在。”一个侍女从院中快步走过来,言笑晏晏。
林承泽认出这是分在妍美人身边的侍女,便问道:“美人可好些了?”
“回林大人话,医官施针之后,妍美人便舒服一些,说肚子也不那么痛了,方才还用了点粥水,此刻已安置了。”
“那边好,多谢你。”林承泽朝那侍女感激一笑:“不知找我何事?”
“林大人,”那侍女轻唤一声,带了点娇羞:“这是您方才落在妍美人房中的吧。奴婢收拾时发现,便想着给您送来。”说着捧上一枚腰佩。
林承泽低头看,这是一枚青金圆牌围松石、红珊瑚珠腰佩,又以间隔配了墨玉圆珠的黑色八股细牛筋绳串起。那圆牌上有金色古朴字迹,林承泽拿起,从那如狭云般的字体认出是尼婆罗文。但他素来对彰轩周边诸国文字多少有些涉猎,此刻却认不得。想来该是古尼婆罗文,如今已甚少出现。
但当下林承泽并没有说明这玉佩不是自己的,只是笑着接过,对那侍女道:“多谢你。明日一早要启程,你们也都早点休息吧。”
“谢大人关心。”那侍女低着头,轻声道:“奴婢蕙兰,以前在熹妃身边,现在安排过来伺候妍美人。若是这一路大人有什么需要传达给妍美人的,奴婢愿效劳。”
熹妃正是林承泽胞妹,于是他了悟般点点头:“好的,若有需要,我会请姑娘帮忙。”
蕙兰抬头朝他一笑,这笑容纯净明媚,一张俏脸略带红霞,似初绽放的桃花。林承泽不由就回了头。
蕙兰见他回头,不由也朝后望去,只见一株插瓶的桃花开得艳丽,惊讶道:“这花不是早上才移来的,竟开了!”说着上前,想了想对林承泽道:“大人,奴婢想将这花带回去给妍美人。美人见到美花,一定会展颜的。”
林承泽点点头:“有心了,你去吧。”
蕙兰捧了桃花下去,林承泽久久望着窗前那空了的花瓶,出了好一会儿神,这才回去寝室,却失眠了半夜。
次日夏丽雅醒来时,阿玛勒与娜托娅已在身边伺候了。她既见着二人,自然不再捣腾,乖乖梳洗用膳,脸上也带着淡淡笑容,观之可亲,与前一日判若两人。
桂嬷嬷见她情绪稳定,便也放下心来。待迎亲卫队启程时,并未因为自己是宫中派来的嬷嬷而与夏丽雅同车,反而安排了阿玛勒在那驾紫檀紫金七宝车上伺候,她自己则与娜托娅、蕙兰坐在后面一辆青笼双马车上,紧紧跟随,以备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