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这一装扮,京中女子若是见了,怕是更加痴迷了呢。”
林承泽一走出,便听纪东旭玩笑道。
他拱拱手:“不敢当,一切若是妥当,这便出发吧。”
纪东旭收起笑脸,其实心里颇多感慨与埋怨。这等光耀家族之事本该是纪兴业的。也怪自己儿子不争气,竟无眼到迎错了人,害的龙颜大怒,荣耀也让这林家小子捡个现成。要知道,迎亲使的殊荣,当时两个女儿费了多少工夫手段,自己又上下打点了多少才争来的。
一边的沈德松悄声问林承泽:“昨个儿便没有见到李总管,皇上他?”
林承泽笑一笑:“昨日清晨皇上便启程回京了。大人不知吗?”
沈德松与纪东旭对视一眼,笑笑不言。
又隔蓬山一万重1
既是迎接公主,又将成为皇妃,这一日安阳戒备森严,从官驿到刘府一路围起布幔,铺上红毡。长街后百米不得有人靠近,但还是有百姓或站在酒楼、商铺高处甚至房顶远望,或踮起脚尖试图从布幔的接缝处一窥这皇家迎亲的气派来。
红衣乐手36人当先吹奏喜乐,后面36太监手持华盖、圆扇等仪仗开道,之后又有宫女持宫灯、花篮、拂尘的等物跟随,最后,一辆紫檀紫金七宝车由八匹骏马拉着,垂下刺绣金莲的红绡纱帐。车壁精雕细刻出合欢、玫瑰、百合等寓意美满的花,鸳鸯、大雁、天鹅、喜鹊等象征忠贞的鸟,甚至还有观景的檐廊,令人啧啧称赞。
林承泽手持御诏,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在一队金甲卫队的开道下,于仪仗队的最前方带队前行。周围百姓虽离得远,可还是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不久到了刘府门前,刘府上下张灯结彩,大门敞开,一条红毯直铺进去。而一进院落中,也连日赶造了一座四面八方白檀屋,前后开门,左右双窗,中间横一扇极高的花梨十八扇缂丝彰轩名山的屏风。
夏丽雅将在此屋内接受奉诏,之后,正式从尼婆罗金城公主变为彰轩后宫的妍美人。
夏丽雅从“芳菲”楼中走出,一路铺陈了大红地毯,毯上洒满香花花瓣。阿玛勒、娜托娅拖着她长长的头纱跟在后面,之后几十位侍女、仆从着相同服饰,或捧或抬着一个个朱漆盒子、箱笼紧随其后,那些盒子、箱笼上皆覆着柔软的大红喜字丝绸。
到了第二进院落,尼婆罗护卫队着银色铠甲整齐列队,尽头,白鸿轩戴金色面具,着金色甲衣,没有戴头盔,只以金冠束发,在晨曦照耀下,仿佛尼婆罗神话中,最法力无边的太阳神。
夏丽雅穿过队伍走到白鸿轩身边,朝他笑道:“尼婆罗习俗里,出嫁的女儿要由兄长或嫡姐将她送到夫君身边。孤此行并无亲人在身边,白大人既有皇室血统,也算孤的兄长,便请您陪孤走完这一段吧。”
白丹玛微微颌首,并未拒绝,语气十分温和:“荣幸之至,公主。”
之后与夏丽雅并肩走进第一重院落。彰轩迎亲使便在此了。
夏丽雅抬头看去,红衣侍卫与绯衣宫女整齐站在两边,黑衣的兵士并未着甲,只随身佩剑。所有人都直着腰杆,却垂下眼睛,恭谨而立。
正前方,三位官员模样的男子站在那白檀屋前,当先一人身姿挺拔潇洒,手捧御诏,面带微笑看向自己,十分亲切与……熟悉……
夏丽雅被这个感觉吓了一跳,熟悉?再定睛看去,是的,确实熟悉,正是那晚救自己于危难的那位公子。
这个发现令她突然心跳加速,没来由紧张起来。
而白鸿轩、林承泽也在同一时刻认出了对方。双方眼底皆闪过一丝错愕,旋即恢复平静。
待夏丽雅走近,站在距林承泽三步之遥处,等待御诏。
林承泽上前一步,取出诏书,朗声宣道:“今有尼婆罗金城公主夏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以天下安定、德才容工奉入后庭,誉重椒闱,德光兰掖。今使骠骑大将军、金乌卫统领林承泽奉玺绶,正一品礼部尚书沈德松为副,赐夏氏名为‘欢妍’,立为从五品美人。望尚袛勤夙夜,衍庆家邦,雍和钟麟趾之祥,贞肃助鸡鸣之理,恪遵内庭之训,钦此。”
夏丽雅跪倒在地,叩首再叩首:“谢吾皇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后双手接过御诏,交给阿玛勒保管。
“妍美人,按吾皇要求,您进入此屋换下尼婆罗服饰,代表与故国告别。再往前厅换上彰轩吉服,之后,林大人会迎您登车,即可往崇京而去。”沈德松低声道:“妍美人请。”
夏丽雅点点头,昨日白鸿轩拿来的议程中已经说明,这也是她十分不满的地方。虽然屋内没有男子、内监,可毕竟都是彰轩宫人。要在这些人眼皮下脱掉衣服,再换上新装,叫她如何接受的了?
但白鸿轩说的很清楚,自己只有服从,没有其他选择。
于是收起心底一点翻涌与无奈,在阿玛勒与娜托娅的陪伴下走进了那白檀屋中。
金红双色幔帐层层叠叠从屋顶垂下,逶迤铺陈于地。屋中地上一块巨大的红色瓜瓞绵绵锦毯,厚而绵,脚踩上去似踩在云端。一扇巨大的花梨屏风将屋中隔成前后两部分。一边按尼婆罗风俗摆了乌木雕大象矮几、玫红刺绣孔雀软垫、半人高的花瓶里插满鲜花。金绿双色短衣筒裙的侍女,捧了金盆、金盘侍立两边,目光恭谦地垂下,落在那锦毯中精致的刺绣上。
夏丽雅平展双臂,目光直视前方一面巨大的铜镜。里面华衣的新娘由侍女卸去耀眼宝石,脱下富丽嫁衣,梳成长辫的乌发拆解开披散下来,片刻,便只剩下亵衣与鞋子在身上。
阿玛勒停住手,望一眼桂嬷嬷。
桂嬷嬷笑着,语气却是不容拒绝:“娘娘接受印绶便是我彰轩的妍美人了,尼婆罗的一丝一毫都不能再留在您身上。还是脱掉吧。”
夏丽雅只觉得自己鼻子酸得厉害,眼睛也涨的难受,但是她极力保持着镇定,不让心底里的委屈显露一丝一毫。
“公主?”阿玛勒轻声问道:“若是您坚持,也是可以的吧。”
夏丽雅摇头道:“脱吧,按规矩来。”
于是亵衣从圆润的肩头滑落,露出挺拔的身姿。亵裤离开躯体,那女子最私密的部分就袒露在外。
夏丽雅只觉得自己脸发烧,耳朵发烫,她一动都不想动,只觉得无穷的尴尬伴随着屈辱涌上,虽然,她前一日便知道有这一项。
“美人,还有鞋子。”桂嬷嬷提醒道。
夏丽雅深吸一口气,任娜托娅脱掉了那双木屐和白绢袜。
洁白如上等羊脂玉雕刻而成的女体展露在镜前,曲线堪称完美。多一份则肥,少一分则瘦。配上她如孩童般纯真的眼神、仙子般秀美的面容,这本该十分香艳的躯体,却充满了圣洁,让人觉得多看都是亵渎。
桂嬷嬷上前来,“美人,僭越了。”说罢,仔细检查了夏丽雅的身体,头发、腋下、腿间,在确定她没有任何不妥且是处子之身后,这才放心一笑,又面带喜色道:“恭喜美人。”
夏丽雅虽然不知道她恭喜自己什么,但还是微笑道:“谢嬷嬷。”
“请美人跟老身来。”桂嬷嬷指引着夏丽雅穿过屏风,来到屋子的另一半。
这里香烟袅袅,左边乌木衣架上挂了一件青色牡丹双蝶天水罗上裳,一条碧色鱼戏莲花百褶裙,一件金丝烟柳对襟。那裙褶外是碧色,洒了金粉在上面,里面是娇俏的粉色,缀了细碎的白水晶。下摆以黄、绿、青、蓝、紫五色绣了五层海水纹。这也是彰显夏丽雅从五品的身份。若是正五品,则海水纹上会再绣上吉字纹。
右边一溜儿乌木大箱靠窗而放,箱上整齐摆了一排金盘,盘中各式珠宝首饰齐齐摆在其中,项链、耳环、手镯、臂饰、花钿、步摇、华胜……还有香花,玉兰、玫瑰、牡丹、桃花、丁香、桂花……那么多不在一个时节的花朵满当当盛在一起,令人惊讶。
夏丽雅只扫了一眼便觉得眼花缭乱,按照要求,阿玛勒与娜托娅留在屏风另一端,夏丽雅被两个侍女服侍着穿上云锦亵衣亵裤,再引她坐在孔雀依梅妆镜前为她梳妆。
约莫一个时辰,夏丽雅站在屋门前。此刻她已全然一幅彰轩后宫贵嫔的妆扮。一袭青色衣裙上刺绣象征恩爱富贵的花鸟,满头青丝梳成如意高鬟,一只密镶红宝石金孔雀冠饰戴在正前,孔雀口中衔一串红宝垂在眉间。两侧各插戴了珐琅彩花簪、点翠烧蓝蝴蝶簪,脑后插戴了六根金丝累卷草如意云纹凤头钗,垂下细密的金丝流苏。
桂嬷嬷亲自捧来一双青色彩玉底蜀锦鞋,鞋上绣一对鸳鸯,以黑曜石为眼,而荷花则用粉玉雕刻缀在鞋头,微微一动,那荷花如风拂过轻轻颤抖,精巧别致。
夏丽雅将脚伸进去,不大不小刚刚合适,鞋底铺了一层柔软的细棉,又轻软又舒服。
“美人,车子已在门外,迎亲使大人将亲送您一路入京。”桂嬷嬷跪在地上:“恭送妍美人。”
门被打开,天光从外直射进来,晃得夏丽雅一时恍惚。她努力适应,稍后便见林承泽迎着日光向她走来。他的脸俊美无匹,在这艳阳下看得更加清晰。他的笑容温和儒雅,他伸出的手带了诱惑。
夏丽雅不由要将手放在他手心,桂嬷嬷以为夏丽雅忘记了规矩,轻咳一声低低提醒道:“美人只需轻轻扶住林大人胳膊,他送您上车即可。”
夏丽雅这才回过神,羞涩一笑,稳稳扶住林承泽,由他将自己引到那架紫檀紫金七宝车前,正欲上车之际,突然想起阿玛勒他们还在屋中。
“我的侍女?”夏丽雅问道。
“臣会吩咐其他人安顿好他们,妍美人请登车。”林承泽不看她,低声应道。
夏丽雅无奈,此刻又不是追问的时候,只好登车,任由彰轩仪仗队将自己带走。
又隔蓬山一万重2
这一日并不即刻前往崇京,穿过长长的街市,夏丽雅在车内本候着的两位侍女的陪伴下,来到安阳近郊的皇家别院里。
这别院本是前朝一位公主的居所,那公主嫁给驻守于此的大将军,却因喜爱江南的水秀山清,春风十里,于是劳人工之力凿湖引水,又从江南运来体态秀润、嶙峋俏丽的太湖石装点景致,亭台楼阁、使用器具皆以江南风俗为主。雕梁画栋,围廊蜿蜒,移步换景,秀雅精致。改朝换代之后,此院落便改为皇家别院,可鲜少使用,只有宫人终年驻守维护。到了南宫曜即位,他不喜那种娇弱奢靡之气,更是从未使用过。
这满园娇花寂寂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终于等来了赏花人。
夏丽雅被一路抬进下榻之处,已是傍晚时分。这原是那公主的寝殿,飞檐斗拱,芳池流芬,布置的十分精巧别致,加上为迎夏丽雅,宫女太监又仔细收拾了一番。
夏丽雅倒无心欣赏这些精致陈设,她一心担忧自己的随行人员的安排。此刻安顿好了,沐浴更衣换过家常一窝丝嫩柳色银丝玉兰襦裙,以堆纱金蕊玉兰压脚。头发也梳成简单堕马髻,插戴了白玉雕和合如意簪子,十分清雅秀丽。
膳桌上摆满了精致的佳肴,有尼婆罗风味的小食,也有彰轩名菜,盛在青花瓷盘中,十分吸引人口腹之欲。
夏丽雅却没多少心思,她坐在桌前,看着周围一个个陌生的面孔,总觉得不妥当。她搁下筷子起身欲朝外走。
“娘娘,请留步。”一个圆脸侍女拦在她面前:“天色已晚,娘娘这是要?”
夏丽雅看着外面渐渐暗沉的天色,心也一点点沉下来。
“我的侍女……”她想问。
“娘娘的侍女都在此了。”桂嬷嬷从门外走进来:“入宫后,按娘娘的位份,还会再拨12名跟您的。”
“不,我是说……”夏丽雅正欲解释,却瞬间清楚,桂嬷嬷知道她说的侍女是谁。
“娘娘,您该自称本宫,不是‘我’,也不是‘孤’。”桂嬷嬷微笑着,语气却严厉:“不早了,娘娘用过晚膳就早点休息吧,明日便要启程往崇京了。”
夏丽雅坚决地摇摇头:“我……本宫要见林大人。”
“娘娘,您已是妃嫔,与外臣见面是不妥的。”桂嬷嬷劝道:“老奴知道您挂念跟随而来的侍女护卫,可是我皇有命,所有尼婆罗送亲团今日之后要退出安阳返回尼婆罗。只留公主一人。”
“不!”夏丽雅坚决道:“孤千里而来,之后的千里难道要孤独一人?孤的贴身侍从都是从小跟着的,没了他们,孤没办法适应。”
“娘娘,我们派来服侍您的侍女太监都是从千名内侍中挑选出来的,一定会让您尽快适应,也会让您满意的。”桂嬷嬷劝道。
“不,孤只要孤的侍女。”夏丽雅推开桂嬷嬷要往外跑。
“还愣着干什么!追啊!”桂嬷嬷一跺脚,嚷道。
夏丽雅也跑不出去,这间院落外便是全副武装的彰轩侍卫,她连门都打不开。
“放我出去!”夏丽雅一面拼命拍着门,一面高声呼喊道:“放我出去!”
行宫正堂里,林承泽与白丹玛对面而坐,面前桌上摆了酒菜。
“没想到竟这般有缘,又见到了白大人。”林承泽夹了一块炙肉给白鸿轩,微笑道:“白大人可欠我两顿饭了啊。”
白鸿轩只转这手中玛瑙梅花杯,淡淡道:“在下既说了,一定找机会答谢林大人。”
林承泽见他并不热情,只觉得可能自己打开话题的方式不对,于是笑一笑道:“这是彰轩有名的奉贤酒,大人一路护送妍美人辛苦,我在此聊表敬意。”
“多谢林大人。”白鸿轩一饮而尽,啧啧道:“气味奇异清香,口感醇美爽适,确实是好酒。”
林承泽为他斟满,介绍道:“奉贤酒来源于先皇的帝师,他乃是博学鸿儒却生性爱酒,据说少时走遍名山大川收集制酒的方法,年迈在家颐养之际,造出了这纯以大麦、黑麦等麦子酿的奉贤酒。素来我皇以此酒赐给有功之臣。”
白鸿轩再饮一杯,点头道:“谢过皇帝。”
林承泽示意侍从为白鸿轩盛起一碗汤,“白大人慢点喝,这酒很烈,极易上头,你一路来此没吃东西,先喝点汤暖胃吧。”
白鸿轩也觉得自己喝的太急,此时有点晕眩之感,当下朝林承泽感谢地一笑,他虽戴了面具,可一双眼睛十分善于表露情绪。
林承泽被他的眼睛吸引,只觉如两泓平静无波,浩淼无边的湖水,清澈,却也深不可测。
这一看,林承泽赫然发现,白鸿轩的眼睛竟是含有的墨蓝色。
“白大人是皇族之后?”林承泽惊讶道。
白鸿轩淡淡一笑:“在下自幼师从大圣人仲伯尼,倒真不知自己出身为何,也并不在意。”白鸿轩夹了一著杂菌吃了,再道:“其实要不是公主告诉我,这蓝色眼睛是尼婆罗皇族特有,我还真不知道呢。”
他说的爽朗自然,林承泽虽然有点疑惑,却并未深究。毕竟白鸿轩是尼婆罗大圣人的徒弟众人皆知,也都十分崇拜。
“在下听闻,大圣人一生只收过3位高徒,白大人是最后一位。”林承泽望着白鸿轩:“想来白大人一定天赋异禀吧。”
白鸿轩闻言一愣,有所警觉,但他看林承泽的眼睛,并无甚特别含义,应该只是随口问的。
“在下能够师从大圣人也是机缘。在下幼时遭遇火灾,面容被毁,恰逢大圣人经过救下在下,收为徒弟的。”
“这……”林承泽一时不知该说白鸿轩是幸运还是不幸,只尴尬笑笑。
“林大人,在下有一个请求。”白鸿轩亲为林承泽斟满酒杯,递到他面前。
“白大人请说。”
“金城公主自故土而来,若是骤然将所有随行人员全部遣回尼婆罗,恐怕公主难以接受,也有失大国风度。”白鸿轩想了想道:“其实公主的贴身侍女、卫队倒是可以保留,也不过百人。到了崇京,再让其贴身侍女入宫陪伴即可。这一路上,大人也少些麻烦。”
林承泽犹豫道:“其实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只是皇命难违。”
“我今日仔细听了御诏,只说送亲使团,并未特别提及公主的贴身侍从队。我明白,送亲使团中有一支500人的兵士,在彰轩境内行走确实不妥。可服侍公主的人却不会有什么危险。”
林承泽其实也清楚,白鸿轩说的有道理,也在情理。但此刻金城公主已不是尼婆罗公主,故国的一切就应该隔断。
“其实吾皇十分看重公主,不然也不会派了这么多人护送。”
“是吗?”白鸿轩端起酒杯冷冷一笑:“在下还以为,是怕公主因条件苛刻悔婚,好直接借口攻打我国呢。”
“你!”林承泽怒目起身:“白大人你怎能这样说!”
“那为何在彰轩与尼婆罗交界处驻扎了2万精兵?”白鸿轩反问道。
“之前斯吉尔部滋扰边民,那些兵士是为此驻扎的。”林承泽一脸正色。
“这样啊?”白鸿轩起身走到窗前:“我还以为,之前的迎亲使出了差错,林大人会对公主客气,对我尼婆罗人宽容一点呢。”
“……”林承泽站起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白鸿轩:“你说什么……”
他正欲逼问,只见外面慌张张跑来一个内监。
“大人,不好啦,妍美人她……”
白鸿轩正站在窗前,听到来人的呼喊,回头望去。是一名内监,慌慌张张跑来,满脸惊慌。
林承泽此时也站起身向来人迎去。
那内监正欲向林承泽说什么,一抬眼看见窗下站的白鸿轩。他戴了面具,在摇曳烛火下显得如同鬼魅,令人打了个激灵。顿时噤了声。
林承泽也觉得不妥,径直迎上去,将来人挡在门边,低声道:“怎么了?”
“回大人,妍美人她……”那内监瞥一眼屋内,悄声正欲向林承泽说什么。
“你说妍美人怎么了?”一个声音突兀地响在那内监身后。
林承泽吃惊地睁大眼睛,只见白鸿轩已不知何时出了门去,站在了那内监背后,眼神冰冷,口气严肃。
林承泽不知为何也觉得后背发冷,毕竟,他堵在门这里,白鸿轩怎么会出去呢?他不由回头,只见轩窗洞开,窗下一盆芍药开得绚烂。
林承泽只觉得这情景哪里透着古怪,却说不上来。当下也顾不得去想什么,既然白鸿轩已听到,自然也不能瞒着他。
于是对那内监道:“出了什么事,说罢。”
那内监小心看一眼白鸿轩,欲言又止。
“都什么时候了,快说!”林承泽见他那吞吞吐吐的样子,只觉得无名的焦急涌上心头,不由责备道。
“妍美人她……她非要自己的侍女伺候,桂嬷嬷她们劝了很久都不听,晚膳也……”那内监结结巴巴说着。
“说重点,她怎么了!”白鸿轩厉声道。
“啊!”那内监吓了一跳,忙道:“妍美人吞金啦!”
“你说什么?”白鸿轩的眼里的火光几乎可以将人灼烧而死。
“妍美人她被侍卫拦在门里,回去砸了膳桌后,吞了一颗金珠,现在……”那内监还未说完,林承泽与白丹玛已跑了出去。
他俩一路疾行,一句话也没有再说,林承泽见白鸿轩一脸焦灼与痛心,却不知自己脸上也满是担忧与怜惜。
吞金,素来是自杀的法子,且吞金之人不会立刻死去,要饱受肠绞痛而忘,十分痛苦。那样一个娇弱的公主,本该金尊玉贵一点委屈都不受,却因了这侍女一事寻了短见,实在说不上是太烈性,还是……
又隔蓬山一万重3
白鸿轩确实焦灼与心痛,但心痛最多的不是夏丽雅的性命,他只觉得她太任性,太把事情当儿戏。吞金!自己的性命即使不重要,也要清楚自己的身份,自己此行的目的。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吗?受了一点又如何?将来进入后宫,难道还以为是在尼婆罗,自己还是那个受尽宠爱的金城公主?太令人失望与心痛。至于焦灼,他只要想到如果夏丽雅死亡,那么为两国带来的是什么?一定不是和平。那么,他们千里跋涉而来的功夫,尼婆罗国忍痛献出公主的奉献,就全都化成了灰烬了。
越想越气,脚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林承泽纵然武功高强,竟也有些追不上他,只觉得白鸿轩的轻功一定非比寻常,不然,这样的速度,绝非大部分习武之人可有。
而他这样着急的赶路,加上之前安阳街头的那次相遇,殊不知在林承泽心中,有了其他的解释。
待到了夏丽雅的寝宫,她自吞金之后便被扶着躺在床上。整个寝殿里仿佛热锅上的蚂蚁,都是六神无主。桂嬷嬷此刻只坐在夏丽雅床前抹眼泪,拉着夏丽雅的手哭号道:“我的娘娘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彰轩的宫女都是一顶一的好,您怎么就这么固执啊……”
夏丽雅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面色微微苍白,脸上还挂着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