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对面门吱的一声,只听唐颖师弟的声音低道:“师姐,还行么?若不行的话,可千万莫要硬撑呀。”唐颖闷哼一声,低沉道:“还行……那妙手圣医的药果然非同凡响,我……现在好多了。咱们快走,我……我撑得住。”
谢君恺正要开门出去,李悦却拉住了他,摇了摇头,示意从门缝里往外瞧去。只见那少年搀着唐颖,沉着脸半晌不应声,也不跨步,僵硬的站在原地。唐颖奇道:“怎么啦?快走呀?”少年哼道:“师姐,那妙手什么的狗屁大夫,真有你说的那么神气么?”唐颖虚弱道:“你怎么啦,这时候还来问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快快走人,路上我再跟你慢慢说。”那少年一脸悻悻的表情,这才很是不情愿的跟唐颖走了。
李悦瞧了瞧谢君恺,手肘轻轻撞了撞他,抿唇笑道:“喂,狗屁大夫,你有什么神气的地方得罪了人家,令他如此不爽快啦?”谢君恺道:“我怎么知道……”顿了顿,方醒悟道:“悦儿,你怎么可以借他的混话来骂我?”李悦嘻嘻而笑,说道:“我怎么骂你啦,骂你的人是他才对。”大眼里眨了眨,露出顽皮好奇的光芒,续道:“咱们跟去瞧瞧如何?”
谢君恺想起昨晚她师姐弟二人形迹古怪,正捉摸不透,李悦如此一说,正中下怀,当下答道:“好。”一开门,拉了李悦,悄声跟了出去。
唐颖有伤在身,行动不变,走的不是很快,她师弟扶着她,一路东张西望,倒显得分外引人注意。谢君恺带着李悦缀在他二人五丈开外,见他二人作了寻常夫妻的打扮,混在人堆里一路往北走。
走得片刻,便有人上前与他们搭讪,谢君恺远远见那人四十来岁,身材精悍矮小,虽作田里农夫打扮,但他走起路来健步开阔,一眼便可看出是个练家子。他与唐颖二人低声说了几句,便转身向西走去,唐颖二人紧随其后。
往西直走了十多里路,唐颖渐支撑不住,双腿发软还直哆嗦。那农夫回头一望,也不说话,手臂揽过,将唐颖扛到了肩上放下,而后继续赶路。唐颖身子虽轻,但少说也有个几十斤重,他扛在肩上却似无物般,浑然没受影响。脚步放开,反比刚才奔的愈加快了。又奔的数里,那少年一人独行,竟被他远远扔在了后头,拉下了数十丈。那农夫回头哈哈大笑,返身折回,单臂一捞,少年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伸臂去挡,却是手臂一震,被他格了开去。接着腰带上更是一紧,被那农夫一把揪住,将他提拎了起来。
那农夫负了两个人,施展开轻功,一路朝西狂奔。
奔了片刻,他忽然又改方向,折向南去,没多久又折向东。直跑得有个把时辰,他忽然一直径自往西狂奔,来到一处郊外的民宅门口,将唐颖与她师弟往地上一放,声若洪钟般的回头高喊道:“阁下好俊的轻功,带着人竟还能追得上我!”
谢君恺知道身形已被察觉,只得拉了李悦从树上跃下,对着那农夫恭谨的施了一礼,道:“小子不才,多有冒犯,还望前辈恕罪则个!”那农夫嘿嘿一笑,道:“我几次欲甩脱你而不能,你果然还有些能耐。你叫什么名字,干嘛要跟着我大侄女他们?”顺眼瞥了眼一旁的李悦,微微一怔,暗赞:“好个标致的小姑娘。”李悦昂然而立,也不施礼。
谢君恺刚要回答,那少年抢着说道:“他姓谢,是个大夫,叫什么狗屁妙手的……”李悦插嘴斥道:“什么狗……你才是狗呢,尽爱乱吠咬人的。”她原要说“狗屁”二字,但觉不雅,出口时便又改了词。那少年被她说的面红耳赤,十分尴尬,却奇怪的不出声反骂,只恶狠狠瞪了谢君恺一眼。
那农夫才“哦”了一声,静静的民宅大门忽然哗啦拉开,一人影从里头急窜而出。谢君恺骇了一跳,连忙掩在李悦身前,护住了她。却没想那人影却是直奔那少年而去,只听“啪啪”两记脆响,竟是扇了那少年两耳瓜子,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连妙手圣医谢君恺你也敢不放在眼里,你还想在江湖上闯出什么名堂来?”那人影出手又快又重,少年猝不及防,竟被打倒在地,捂着一张脸,满是委屈。唐颖见他双颊红肿,好不心痛,唤道:“婆婆,你干么打的这么狠,冬青他怎么说也是你的外孙啊。”
谢君恺定睛一看,那人影不是别人,竟是唐门的唐韶琪,忙施了一礼,道:“晚辈谢君恺见过唐老前辈。”唐韶琪冷冷哼了一声,也不答理他,只对唐颖说道:“没错,他是我外孙,正是如此,我才更要打他。”上前对孙儿大喝道:“起来,你可也老大不小了,赖在地上想做什么?博人同情么?”那叫冬青的少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十分尴尬,唐颖拉他站起,反被他沉着脸挣开道:“我不要别人同情。”唐颖一愣,愕道:“你……你,你这个大傻瓜!”一甩袖,气呼呼的跑进了民宅。冬青一怔,低低的叫了声:“师姐……”忙追进门去。
唐韶琪对那农夫道:“定涯,我叫你去接颖儿与冬青,你怎么把不相干的人也请了来啦?”那农夫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谢君恺却是心中一懔:“定涯?莫不是‘蜀中四杰’中的老三唐定涯?”
蜀中唐门有四位大大有名的高手人物,江湖人称“蜀中四杰”——老大唐定海,老二唐定溪,老三唐定涯,老么唐定清。其中唐定海唐家绝学练得最为厉害,正是现任执掌唐门的掌门人,唐颖、唐莞便是他的两个女儿。
蜀中四杰其实并非都是亲兄弟,除了老大老二外,唐定涯与唐定溪都只是堂房里的子侄,原本在这种大家族里,向来都是长子长孙的往下传承家业,绝无庶出子侄出头的道理。但唐定涯与唐定清二人却因其出色的表现,受到唐老太爷的赏识,破格重用。唐门四杰海、溪、涯、清,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唐门能有今日,声望直逼“一派、一教、一宫、一谷、一世家”,靠的全是这四杰之力。
当下,谢君恺对着唐定涯深深一揖,拜道:“晚辈方才不知是唐前辈大驾,多有冒犯。晚辈对前辈实在仰慕已久,今日得见,真是荣幸之至。”唐定涯笑道:“不用客气,谢少侠侠名远播,我也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唐韶琪在一旁冷哼道:“谢少侠!谢圣医!你放着大批的病人不去医治,倒是对我们唐门的事格外上心啊?”
谢君恺知道她还是为了上次在土地庙输招的事记怀在心,要向她解释今日之事纯属误会,却又实在无从说起,一时好不尴尬。李悦忽道:“谢大哥心地的确是太偏心啦,放着大批捧着金银上门求医的病人不顾,却偏偏怜惜姓唐的一个相貌平平的大姑娘,只为了收取那十几文的铜板,竟硬巴巴的赶了这许多路来给她瞧病。”语锋一转,对谢君恺道:“大哥,咱们还是回去吧,小妹我早与你说啦,唐门良药齐备,唐大小姐内力深厚,是不会稀罕你的一点微薄医术的。”
她这番话,表面上是在责怪谢君恺,实际上却是在指责唐韶琪的狗咬吕洞宾,不知好歹。唐韶琪活了一大把年纪,岂有听不出李悦话中含义的?她冷哼一声道:“小丫头牙尖嘴利的倒挺能说。哼,老婆子恩怨分明,我侄孙女若真受了谢少侠的好,老身自当在此先谢过。”说着,侧着身子双拳一拱。谢君恺惊道:“唐老前辈快别这样,这可实在折煞我了。”忙对唐韶琪还礼不迭。
唐定涯不露声色,说道:“唐门家事,原不该劳动谢少侠,但少侠既然已经来了,那也就客随主便吧。少侠屋里请!”伸手让出大门来。唐韶琪惊道:“定涯,你想做什么……”唐定涯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姑姑,我希望你知道,现在大哥他们都不在,按着规矩,唐门就该暂由我负责。姑姑,你虽是我的长辈,但还请恕侄儿逾礼了。”伸手一摆,对谢君恺道:“少侠请!”唐韶琪气得险些厥过去,拂袖进屋。
谢君恺听他姑侄二人一番对话,好不奇怪,但也知其中必然大有隐情,当下携了李悦的手,两人一同进了民宅。
宅子不大,入得前厅大堂,谢君恺便看见里头已有四五个人围坐在了一块,窃窃的似在争论着什么,一见唐定涯领了两陌生人进屋,便立即停了口,齐刷刷的拿眼扫了过来。谢君恺向众人作了一团揖,早有人搬来两张椅子在两人跟前放置了,唐定涯招呼道:“少侠请坐。”谢君恺忙道:“唐前辈客气了,少侠这个称呼是在下万万不敢当的。前辈今日有何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但说无妨,只要在下能办得到的,赴汤蹈火,无不从命。”
唐定涯笑道:“我听二侄女提过你,说你少年有为,不但医术高明,武功更是了得。我这二侄女向来眼光高过于顶,她能这般夸奖一个人,可真不简单。这样吧,咱们也别前辈晚辈的见外啦,你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唐三叔吧。”谢君恺没想蜀中四杰中的老三竟如此平易近人,心中欣喜,喊了声:“唐三叔。”谦逊的道:“是唐莞姑娘过奖了,我不过是个略通医术的后生小子。”猛地想起唐莞腿上带伤,他却因为李悦的关系,不得不将她一人撇在了嵩山山脚,内心不由一阵歉疚。
唐定涯却是丝毫没察觉,只与他亲亲热热的闲聊。这时冬青端了两盏热茶从后堂走出,将杯盏递给谢君恺时,他却故意不小心的一个趔趄,杯盏脱手,泼将了出去。唐定涯喝道:“不得无礼。”喊得却是迟了,那滚烫的茶水迎面向谢君恺泼到。
谢君恺早有提防,身子向后略仰,连人带椅的平移挪后了一丈,那杯盏摔到了地上,咣啷声既脆又响,杯身直摔成了四五瓣,谢君恺却是一滴茶水也没沾到,足下一点,椅子平平的又挪移归了位。若不是地上有水渍、碎茶器为证,还真叫人看不出方才曾发生过什么事。
冬青气红了眼,一伸手,出掌打向谢君恺。谢君恺坐着,他站着,这一掌居高临下,实是占足了便宜。唐定涯喝道:“住手,项冬青,你是越来越放肆啦,还把我这个舅舅放在眼里么?”他嘴上骂归骂,手里却没有一点要阻止的意思,仍是端坐着不动。谢君恺心里明白,唐定涯是想趁此机会,借项冬青的手试试他武功的深浅。当下微微一笑,也不动气,说道:“项兄弟,客栈里是我的不是,不该戏弄了你,你大人大量,还望勿怪才好。”项冬青一掌打来,他不退不避,反伸出双手迎了上去,显得亲热已极。项冬青大吃一惊,见谢君恺双手握来,连忙中途换掌,却不料手上一紧,双手仍是被紧紧握住。抬头一瞧,却是谢君恺已站了起来,双手如铁箍似的握紧了他,笑道:“项兄弟。”项冬青只感手掌被捏成了拳,指骨间咯咯作响,疼得他一阵呲牙咧嘴,只差没大声喊叫出来。
李悦含笑道:“谢大哥也忒小瞧人啦,项公子才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记怀呢,说不准,他呀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啦。项公子,我说的对不对?”项冬青见她眼梢带笑,娇美可人,语音更是宛若黄莺出谷,听得他心里说不出的舒坦与喜悦,手上的疼痛也也似减轻了不少,高声说道:“那点小事我早就忘光啦。”李悦侧过身,悄悄朝谢君恺眨眨眼,笑道:“我说的没错吧,项公子才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呢。”
谢君恺哈哈一笑,松开双手,说道:“是我小心眼啦。”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坐下。项冬青垂手退开一旁,时不时的拿眼偷睨李悦,每瞧一眼,面上便臊热一阵。
唐定涯道:“小孩子家不懂事,爱胡闹,谢贤侄勿怪。”谢君恺道:“哪里。”唐定涯伸手指了指对面四个人,说道:“这几个,也都算是我们唐门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啦……”说到这里,神色一黯。
谢君恺打量那四人都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模样,正对面的坐了三人,此刻正一脸的痴迷,双目眨也不眨的盯住了李悦猛瞧,只靠门口的那年轻人背上背了一双短戟,一脸的冷漠,满眼煞气,正细眯着眼也在朝谢君恺暗暗的打量,四目相接,谢君恺冲他淡然一笑,点头示好,他却冷冷将头扭过一旁,着实冷傲。谢君恺这几年行走江湖,碰到这种与自己年纪相若,却因不满他“妙手圣医”名声响亮,而对他冷眼相轻的年轻人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很。倒是唐定涯突然低沉下来的语气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听唐定涯接道:“贤侄可曾听说过上月少林召开的‘锄魔大会’?”谢君恺点了点头,心想:“怎么又和锄魔大会有关?好象一下子整个武林都在议论这个夭折了的锄魔大会呢。”唐定涯叹了口气:“三月初一,按脚程算,到下旬无论如何,掌门大哥他们也该回转了。只可惜我们这些在四川留守的人直等到了四月初,也不见有一个人影回来报讯,后来四方打听,才知道嵩山上出了大事啦。”
谢君恺心里突地一跳:“难道不是唐莞回到唐门告诉他们事情经过的么?”问道:“唐莞姑娘可曾回四川?”唐定海摇头道:“没有,去参加锄魔大会的人,包括我大哥,二哥与四弟他们在内,一个人都没回来。”言下之意,包括唐门掌门在内的“蜀中四杰”里的三大高手,竟都无故失了踪,可见事态严重。
谢君恺原本在少林寺时,听闻各大门派与会弟子失踪,虽觉蹊跷,却并没有太过放在心里多加深究。试想,各大掌门失踪,若是真,原因只能是一个,便是被人掳劫。但试问,能在短时间轻松掳走一干高手,却又实在是没可能的事情。这时听唐定涯重又提及,回想起当日情景,一时百思不得其解。许久,皱眉道:“不敢欺瞒唐三叔,其实各大门派弟子失踪当日,我恰在少林寺内……”唐定涯闻言大惊,霍地站起,激动道:“你在少林?这么说我大哥他们的下落你是知道的了?”一时间,唐门诸人纷纷聚拢过来,齐声道:“他们在哪?”
唐颖更是急道:“谢公子,劳烦你快告诉我,我爹爹和妹妹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谢君恺忙道:“令妹没事,只是受了点伤,我离开河南时,她还留在嵩山养伤,现下想来,应该早就康复啦。”接着,将自己那日在嵩山上遇到的事慢慢说出,只不过其中光悟临终,讲述与冷香仙子的那段过节和《翔龙御凤》的来由,却是略过不提。但想:“唐门中人曾不远千里赶赴长安去掳劫公主,想来那《翔龙御凤》的秘密,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提了反倒叫他们尴尬。”转念忽而又想起李悦一身古怪的武功,恍然心惊道:“我怎么从未细细想过这件事情呢,悦儿曾说过她的武功是御凤公主所传,那么御凤公主的武功……她的武功,莫不是习自《翔龙御凤》,那本秘籍果不其然是落在了御凤公主的手中?”
心里这么一想,不由转头去望李悦,只见她坐在椅中,满脸愠色,似强忍满腹怒气,正待出言相询,唐定涯却道:“照贤侄如此说来,那鹰爪子岂不是最大的嫌疑?”想到此事竟牵扯到官府,甚感棘手,语气中不由流露出浓浓的忧虑。唐韶琪冷哼一声,道:“爪子强硬那又怎样?真要硬来的话,难道咱们唐门会怕了他们么?武则天那个贱女人,做尽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坏事,这回竟又想要插手武林中事,哼,她也忒痴心妄想啦!”正说的愤慨,忽然迎面一道劲风袭来,她耳目过人,来不及细想,将头一侧,一件物事擦着她的面皮嗖地飞了过去,砸在了墙上。那物事撞墙后乓啷有声,摔在地上裂成了无数碎片,唐韶琪瞪眼一瞧,却是一只青瓷茶器,正是方才项冬青端出的茶盏。项冬青一共端出两盏茶,一盏泼谢君恺时摔碎了,这一只自是李悦用的那只茶盏了。
唐韶琪回头冲李悦喝道:“你是什么意思?”李悦横了她一眼,冷道:“你也一大把年纪啦,怎的说话却如此阴毒,当今太后再不好,她的功过是非也自有史官来评,用不着你在这里大放厥词的。”唐韶琪在唐门中是出了名的性子暴烈之人,她是唐定海的嫡亲姑姑,老太爷故世后,唐门里就属她辈分最高,先时唐定涯在门口驳她话时,已叫她大感面上无光,这时竟又被一个小姑娘当着自己小辈们的面指责数落,不由怒从心起,喝道:“我自骂武则天,关你什么事啦?武则天是你亲娘啊,你要这般维护她!”若不是瞧在对方年幼,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与她动手有大欺小的嫌疑,她老早冲上去扇她两巴掌了。何况一边还有个唐颖及时拉住她,柔声劝说:“婆婆,我瞧那小妹子年幼,不懂说话,口气才重了些,她绝不是故意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她哪却里知道,她这随口一说正是说对到点子上了。
李悦气苦不已,身子微微发颤,面上一阵红热,谢君恺见她过于激动,怕她气极伤身,赶忙握住她的一只小手,轻轻摇了摇,小声示意道:“悦儿,别使性子啦,唐老前辈不过是说了武则天两句,这也没什么。我知道你原是宫里的宫女,对太后忠心,听不得有人讲她的坏话。但是这里早已不是皇宫啦,武则天做下的事,人神共忾,将来你若是听数千人,数万人也这么说,而且更说的难听百倍,那你岂不是要气坏啦?”
李悦双目已红,隐隐泛出泪光,喃喃道:“你说什么?什么叫人神共忾?什么叫说两句没什么……你,你……你们……我不爱听你这么说,若是你以后还说这些话,我……我便与你分道扬镳,咱们各走各的吧。”这几句语音发颤,却是说的斩钉截铁,谢君恺一懔,紧张的脱口而出道:“我不让你走,你几次从我身边溜开啦,我绝不让你再离开我一步。”李悦强忍泪水,道:“要我不走也行,我不喜欢与这些人再呆在一起啦。”谢君恺大感为难,若突然这时要带了她离开,真不知该如何向唐定涯启口。
李悦见他脸色忽闪犹豫不定,摔开握着的手,转身便走。她走的极快,到门口时,恰一名唐门弟子站在门前挡住了通道,她伸袖一拂,并没见她使出什么大动作来,那名弟子却“哎呀”高叫声,仰天摔倒。唐韶琪哪里还能按耐得住,喊道:“臭丫头,当真目中无人,无法无天啦,这回是你动手在前,可别怪我老人家欺负了你。”
李悦闻言在门口站定,冷冷的回身道:“想打便打,罗唣那些废话作甚?”她几次言语相激,唐韶琪更有心要好好教训她一番,喝道:“小丫头,今儿老婆子替你爹妈好好教训教训你!”
剑本无情(上)
更新时间2003-9-23 16:26:00 字数:13107
万福山庄的大庄主万启田,今儿个是他做六十大寿的好日子。万启田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那么一个人物吧,要不,今儿个万福山庄又怎会宾客满门,挤踏的连山庄的门槛都快踩烂了呢。
万启田这会儿就站在摆满了百来桌酒席的大客厅中央,身上穿了件绣满福字的大红缎袍,袍子似乎缝制的略嫌紧了些,勒的他肥肥的身躯直喘气儿。此刻他正忙着团团向满屋子的宾客们作揖还礼,累的肥脸上汗珠如雨直下也顾不得擦一下。万福山庄里里外外热热闹闹,人声鼎沸,仿佛要把个屋顶也给掀了去。
晌午早过,可前来朝贺的宾客仍是络绎不绝,简直夸张的有些没完没了。负责站在大门口迎客的主人家换了一拨又一拨,不得已甚至连万启田那大孙子也叫出来帮忙了。
万启田的大孙子今年恰好十六岁,名叫万冀常,站在他身边穿深红锦袍的青年男子是他的六叔,也就是万启田的小儿子万强。
万冀常是在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被他爹给拖出来,硬摆在门口当门神的,他饭没吃饱,里头的热闹没瞧够,心情自然也就十分的不爽快了。万强打量了会小侄子的脸色,又抬首望了望头顶的日头,说道:“太阳已偏下啦!”
万冀常不悦的哼道:“是啊,马上就可以接着开晚饭啦!”万强笑着拍了拍侄子的肩膀,道:“现在不是已经没再来客人了嘛,歇会儿咱们也不用站在门口了,进去吃饭吧!”万冀常闷声嘟哝:“是哦,客人是没再来了,可里头的千把号人可也没一个离开走人的。”
两人正说着话,大路上跑来一个家丁,说道:“六爷,镇口又来了一拨人,看样子也是往咱们家贺寿来的。”万强打起精神,整了整装,吩咐门口的家仆道:“准备迎客!”万冀常埋怨道:“才说没了,这不又来了?简直跟瘟神一样,真烦人!”
没多久,拐角就出现了一大帮子的人来,有男有女,足有二十来人的模样。万福山庄的家仆不等吩咐,早拥上去帮忙牵马的牵马,拉车的拉车。万强与万冀常也迎上前去,作揖行礼,嘴里不停的招呼:“欢迎!欢迎!请!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