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东边山头上有道白影急速的闪过,钻过大雪层时,一道白光射出卷住思萦下坠的腰身,将她拖了出来。那白影横抱起思萦,在雪面上轻松跳跃,纵得几下,已安全逃离开雪崩区。那松动的雪层愈滚愈大,气势磅礴的往山下坠落,震动的整座山峰似乎都在抖动。
思萦缓缓睁开双眼,环顾四周,不禁骇然失色,那白影冷冷道:“你不要命了?还是想整座山峰都给你陪葬?”她猛一抬头,见抱着她的那人脸色苍白,竟是个相貌俊秀的男子,只是口气冷的就像天山上的千年寒冰,就连说话时竟也没半分热气呼出。
思萦害怕道:“传闻天山颠峰上有千年妖怪,莫不是……莫不是竟给我遇上了!”那白衣男子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冷道:“我是神仙,不是妖怪!”
思萦幽幽叹道:“神仙也罢,妖怪也好,我都已经不在乎了!”白衣男子放下她,道:“你不在乎,我可在乎的紧。我住在这里有三十几年啦,可不想就被这么你给毁掉!”思萦惊讶道:“你住在这三十几年?你真是神仙?”白衣男子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思萦身子剧烈的抖了下,激动的拉住他的衣袖,道:“那你一定知道天山雪莲在哪?或者你法力高强,求你变朵出来,赐予我好不好?”
白衣男子冷道:“变?嘿嘿,你可真是天真!”思萦急道:“求求你啦!”她倏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蓬蓬磕头。白衣男子伸手拉她,思萦与他手指一触,只觉一阵冰凉,直沁入心肺,着实冷的刺骨。这个念头才刚刚闪过,白衣男子已轻松的将她拎起,他眼底有种不经意的温柔闪过,口气微微软道:“你上山来就是为了要找天山雪莲?”思萦点点头。他眉头一皱,道:“为什么?”
她低声道:“为了小师妹!她受了伤,很需要!”转念想到胡思蓉此刻伤势早已大愈,根本不需要雪莲了,她上山究其根本原因,其实是要逃避些令她郁闷的东西。那白衣男子哼道:“我看你病恹恹的,一阵风也能吹倒,最需要雪莲的人恐怕是你吧!”从怀里掏出一只白色小瓷瓶,扔了给她,道:“拿去!取两颗出来吞下!”思萦虽满心不解,但她向来温顺,当下也不违拗,从瓷瓶里倒了两颗药丸出来,那药丸大约只有米粒大小,通体透明,散发着阵阵淡雅诱人的香气。思萦肚里空空,早饿慌了,这时闻到香气,肚子突然咕噜噜叫了起来,她面上一红,赶紧将药丸吞下。原想含在嘴里细细品味,哪知那药丸入口即化,舔舐舌尖,只留下满口香甜。她奇怪道:“这是什么?”
白衣男子道:“你要的东西!”思萦惊跳道:“天山雪莲?”白衣男子道:“差不多,那瓶子里一共装了十颗,你带三颗给你小师妹也就足够了,剩下的你留着,我看你弱不禁风的,还真随时用得着!”她喃喃道:“这,这到底是什么?”那白衣男子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些‘水灵雪莲丹’!”
思萦一听,惊叫道:“‘水灵雪莲丹’?你怎么会有这东西?”眼睛扫过那男子俊雅白皙,毫无血色的脸庞,她颤声道:“你是‘水灵宫’的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平常爱听师娘说些江湖佚事,知道武林中有个威震江湖百余年,神秘得几乎可以称之为可怕的帮派“水灵宫”。“水灵宫”神秘可怕,江湖上的老一辈谈之色变,师娘形容说“水灵宫”的神秘绝不下于百年前的漠北魔教“天圣教”,可怕绝不亚于五十年前的“绝情门”。但“天圣教”已逝,“绝情门”已毁,“水灵宫”却是屹立百年不倒,仍是神秘可怕的存在着,只是谁都不知道它何时会重现,在江湖上再次掀起风浪。
思萦连退几大步,直退到山角边,脚下哗啦一滑,那白衣男子急忙拉住她手,道:“你不要退啦,那边是悬崖,你小心些站稳了!”思萦脑子一片混乱,喘气试图推开他,说道:“你……你……你快些杀了我吧,不必与我惺惺作态的啦!”他愣了下,突然仰天哈哈长笑,笑声高昂且透着凄凉,绵绵不绝的响彻整个山峰。思萦被他的笑声震痛了耳膜,忍不住怒道:“你要杀便杀,何苦取笑我,我武功虽然不及你,但也不会就此折辱了我们天山派的名声。”他蓦然收住笑声,冷道:“你是天山派的弟子?很好,很好,天山派现在的掌门是谁,是不是仍是那胡鸣枫?”思萦道:“恩师的名讳岂是你这种邪魔歪道叫得的?”
白衣男子道:“他还没死么?那可好的很啊!”顿了顿,见思萦满脸愤慨的表情,接着说道:“他居然也会收像你这样的傻徒弟,可真是件稀罕事!你回去代我传个口讯给他,就说‘水灵宫’的水易寒问他这些年过的可好啊!”话音才落,思萦但觉眼前一花,那白衣男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放眼望去,只见四周所处,皆是皑皑的一片飞雪天地,哪里还有丝毫白衣人影。
思萦只觉双腿发软,无力的跪倒在厚厚的雪上,低头才发觉无垠的雪面上只有一行自己留下的脚印,那个自称叫“水易寒”的男子,轻功竟然已臻绝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委实惊人的可怕。
一阵寒风夹着漫天的雪花吹过,渐渐覆盖住了她的脚印,整个托木尔峰顶上除了寒风呼啸,又恢复了以往该有的死寂与清冷。思萦瞥见自己腰上尚缠了条白色的丝绸带子,想来便是水易寒救她时所用,她忿忿的扯掉丝带,随手一扔,那丝带随风卷动飘舞,一路飞下山去,终于消失不见。思萦望着手里的那只白色小瓷瓶,抬手也想扔掉,转念又大为不舍,要知道这“水灵雪莲丹”炼制甚为不易,又兼乃疗伤、提升内力的灵药,习武之人哪个不梦寐以求,期望得到一两颗?何况现如今却有一整瓶在她手上。她稍加思量道:“就这么扔了他也不会知道,不如就带回去给师父师娘他们吧!”
将小瓷瓶收入囊中后,她方才起身下山。她来时早将干粮吃完,此番能否活着下山也成了大问题。幸好她才服过“水灵雪莲丹”,稍加运功,丹田中自有一股暖融融的气息升起,饥饿寒冷暂时还威胁不了她。思萦得此一番际遇,心中喜忧参半,当下发足狂奔,将生死抛之脑后。
约莫奔了三四个时辰,天色将晚,思萦又渐渐力衰,仰头再望向那峰顶,却只瞧得见朦胧一片了。腹中饥饿再次侵扰她,她只得拖了一身的疲惫摇摆在雪山中。没走得几步,前面黑咕隆咚的突然有一圈亮光发出,思萦精神一震,挣扎着用尽气力向光源处奔去。
那发光处原来是堆熊熊篝火,篝火四周的积雪扫的干干净净堆在一旁,木架子上支了根细木枝,穿了两只烤兔肉,兔肉已被烤熟,散发出阵阵诱人香气。思萦看的直咽口水,跌跌撞撞的狂奔而至。篝火带来的暖意让她的冰冻麻木的手脚灵动了许多,她伸手抓过一只兔肉,撕下半爿塞进嘴里。只片刻功夫,两只烤兔便全被她狼吞虎咽的吞下肚去,吃完后仍意犹未尽的咋咋嘴,大概是饿极了吃得太快,竟完全没品味出兔肉滋味的好坏来。
待她舒坦的躺在被火烤得干透的地面,四肢渐渐回复暖意,神智这才猛然清醒,惊道:“这方圆数百里全是大雪,怎会突然冒出个火堆来?这地扫的那么干净,烧着的柴火还有烤熟的兔肉,这些明明都是有人预先布置好的,我刚才怎么没有看出来?”
其实她刚才早饿昏头了,哪里还有心神去考虑这些。骨碌翻身爬起,她高叫道:“喂,有人在么?有没有人啊——”叫了老半天,四周仍是黑漆漆空萧萧,没半分人气,更无任何声音应她。思萦面色突变,想道:“该不是谁故意布的局,要引了我来加害我?那兔肉会不会早给下了毒了?”
她喉咙发痒,突然蹲在地上干呕起来,却怎么也吐不出半点兔肉来。这时耳畔“嗤”响起一声冷笑,道:“吃都吃了,现在再想吐出来,未免太迟了些吧!”
思萦认得那声音,仰头怒道:“水易寒,爽快的你就一刀杀了我罢,何必弄这些玄虚来作弄羞辱我。水易寒,你有本事就给我出来,鬼鬼祟祟的躲着,算哪门子好汉?”可是无论她再怎么生气怒骂,四周围再没半点声响发出。思萦摸出囊中那只小瓷瓶,用尽全力丢出去,喊道:“给还你的臭东西!”那瓷瓶也不知给扔了多远,竟是落地无声,许久,由远方悠悠的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思萦爬起,顾不得天黑看不清,施展轻功朝山下狂奔,一路上跌跌撞撞也不知摔了多少跤。待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却在路上又撞见一堆篝火,这次篝火旁放置了一壶香浓的奶茶与一大碟酥香脆饼。思萦怒极,一脚踢翻奶茶,茶水泼溅到柴枝上,伴随着吱吱声响,冒出滚滚浓烟。
说也奇怪,自那以后,思萦一路下山总会在三餐时分撞见篝火与备好的食物,水易寒却从未再出现。思萦连改几条下山路径,却总是躲避不了,三四天下来,她火气渐消,慢慢变得见怪不怪了。她更清楚水易寒就算有心杀她,也不屑在食物中下毒,就不再和自己的肚子作对,每次拿来便吃,毫不客气。
不过,下山愈接近天山派,思萦就愈觉得不安,她知道水易寒一直就跟在自己左近,怕他会因此跟着自己回天山派,寻天山派的晦气。现下师父师娘外出未归,天山派中更无一人的武功能在水易寒这大魔头手上接得一招半式。她思虑再三,在靠近天山派时故意放慢脚步,远远绕道而行。
这时已是五月,山脚的气温已变得十分温暖,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有种说不出的惬意。思萦吃罢晚饭,纵上一棵大树,倚靠在粗大的枝杆上看正待徐徐落下的夕阳,那橘红色的光芒却将远处两道紧贴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刹那间,思萦背脊僵硬的挺直了,眼睛大睁,不远处,有个娇小的身影骑在马背上,银铃般的声音一路笑道:“大师哥,我好怕啊,你说追风会不会一个不高兴把我甩下去啊?”思萦认得那声音,认得那匹白马,更认得马背上,正用他粗壮的胳膊搂住小师妹的男子,他是她的大师兄赵思骅。
赵思骅一手搂紧胡思蓉的纤腰,一手探向前抓住缰绳,笑道:“胆小鬼,都骑了十多天啦,怎么还怕成这样,不敢一个人独骑。”胡思蓉娇声道:“哎呀,人家就是害怕嘛。”赵思骅刮了下她粉嫩的脸颊,说道:“你就是及不上你大师姐,她一天下来就可以骑着追风驰骋天山了。”她红红的嘴唇微微噘起,露出一脸娇美可爱的笑容,说道:“我就及不上思萦胆大心野,她一个女孩家居然敢单独上天山,一月也不见回转。啧啧,我真是好佩服她!”顿了顿,又道:“其实想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她一个人不也单枪匹马的闯进万启田的卧房里头去了么?嘻,也不知那死老头和她做了什么,她竟把他给杀了!”
赵思骅皱眉道:“这事以后都别提啦,万福山庄咱们死了那许多师兄弟,我想起就觉得揪心!”胡思蓉听出他口吻中隐含的厌恶感与深深的怒气,便将身子靠后,背脊贴在他胸前,柔声道:“你不爱听,那我以后永远都不提好啦!不过,思萦总要回来的,你难道也避开她,永世不见么?”赵思骅哼了声,没答话,长臂一振,双腿在马肚子上用力一夹,追风嘶鸣一声,冲着那片即将消逝的橘红色飞奔而去。
等到追风去远,马背上的人影隐没在光圈里,思萦才缓缓从树上溜下。她神情有些木讷,又有些悲怆凄凉,那孤独的瘦弱影子在风中站了好久,直到太阳在山后完全隐没。
天已黑,思萦悄悄抹去脸上的泪水,向着与天山派相反的方向走下山去。她原本就没打算回天山派,此刻心意愈坚,只是比原先更添了一份凄苦。

 

剑本无情(中)
更新时间2003-9-23 16:27:00 字数:11444

 出了天山,思萦一路往东走,直到过了玉门关后才发觉,自己身上所带的盘缠不多,银两即将告罄。没有银子,在中原行走几乎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她不敢再乱花银两,除了每日买些个馒头充饥外,夜晚她都选择露宿,不敢随便去投靠客栈,就怕不够银子付帐。五月的气候白天颇为闷热,但到得晚上,仍是夜凉如水,思萦为了祛寒,只得拣些枯枝来生火。
火堆燃起,她望着那熟悉的火光在晚风中闪烁跳跃,不禁想起自下天山以来,水易寒便也失了踪迹,与她再无半分联系。这半月以来,水易寒虽未曾出现在她面前,但又似乎日日夜夜都陪伴在她左右,此时突然失了影踪,她反倒不自在起来。
抬头望着夜空里寥寥无几的寒星,思萦忍不住叹息道:“也好,最后终是剩了我一个。”心头发酸,眼泪便要夺眶而出。
恰在这时,东首边的草垛子里响起三下清脆的拍掌声,一缓二急,很有节奏,像是在打着某种讯号。思萦正疑惑间,西边似是回应般,也响起三声口哨声,同样是一长二短。思萦再无迟疑,伸脚极快的踢灭了柴堆,一声不吭的伏低身子。
只听黑暗中,有人低唤:“来的可是‘金刀无敌’金大侠?”对面立即有人答道:“正是!”黑夜中衣衫飒飒声动,来人已奔到眼前。思萦心中惊道:“金刀无敌?难道会是那个威震中原的第一侠,长虹帮帮主金长虹?长虹帮远在岳州洞庭湖畔,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就只听原先那人道:“金大侠果然守信,不愧是正人君子啊!”嘿嘿冷笑,颇有嘲讽味道。金长虹不耐道:“少罗嗦,东西拿来!”那人道:“那么我要的东西呢?”黑暗里金长虹悉悉索索的似是从怀里掏东西,随后道:“诺,拿去!汇同钱庄开出的十万两面子的银票,这里共是十张,可是一厘也不少你的。”十张也就是一百万两,思萦从未听到过如此巨额的银两,不由呆了。
那人喜道:“金大侠就是够爽快,看来我当真没选错人啦!这是你要的东西,你可瞧清楚了,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啊!”思萦听他最后说到“童叟无欺”四个字,猛然想起道:“他是江湖贩子‘童叟无欺’!金长虹怎会跟这种无赖小人搅在一起?”
金长虹从他手里接过样长长的黑黝黝的物什,过得片刻,突然声音拔高道:“怎么会有剑鞘?”童叟无欺笑道:“剑当然会有剑鞘,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金长虹扔掉东西,一把揪住他的胸口,怒道:“这……这把剑却哪里来的剑鞘?你找死,竟敢拿假剑来诓我!”童叟无欺吓的腿发软,颤道:“这怎么可能会是假的?我明明从……”话还没说完,身子抽搐的抖了几下,竟瘫软的倒了下去。
思萦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金长虹铿锵声拔出随身佩带的金刀来,大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躲在那儿偷袭?给我滚出来罢!”思萦心头一惊,刚想站起身,就听风中传来一阵呵呵轻笑。
思萦才觉那笑声耳熟,金长虹已大叫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天山派的胡掌门。哦,胡夫人居然也来了,嘿嘿,那可真是妙极!”
思萦惊道:“是师父师娘?”只听火折子磨擦几声,一人点亮高举的火把,慢悠悠的走过来。思萦悄悄探起头,却见摇曳的火光下那张清雅的脸庞上显露出一抹沉静的笑意,正是天山派掌门胡鸣枫,胡夫人英姿勃发的站在丈夫身边。思萦乍见亲人,内心澎湃激动,恨不能立时站起,飞扑进胡夫人怀里放声大哭,倾诉连日来的委屈与心酸。
胡鸣枫拱手含笑道:“金兄……”眼睛一睨地上的瘦小猥琐男子,面色大变道:“童叟无欺?他怎么在这里,是金兄杀了他么?”金长虹冷道:“少来这一套噱头,别人不了解你胡鸣枫的为人,我还不清楚么?人明明就是你杀的,却又在那儿假惺惺作戏!”胡鸣枫惊讶道:“金兄怎会有如此一说呢?江湖上谁人不知中原第一侠的侠义,童叟无欺这个武林败类,下三滥的小人,金兄你今日除了他,实在是替武林除了一大祸害,若让人知晓了,谁人不会翘起大拇指夸赞金兄一句。小弟其实也早想找机会除了他,可惜迟了一步,金兄你大侠风范,又何必谦让呢?”
金长虹怔了下,脸色渐渐稍和,道:“你小子还真会说话!”轻轻咳了声,又道:“贤伉俪二人不在天山享齐人之福,却跑这么大老远来做什么呢?”他不说自己大老远的从洞庭湖跑来,却先发制人的质问。胡鸣枫叹了口气道:“唉,说来还真有失颜面,金兄不是外人,我也就无需隐瞒了,我夫妻二人是来寻找逆徒的!”金长虹道:“逆徒?听闻贤伉俪教徒有方,门下弟子个个武艺高强,人品出众。不过么,江湖倒也有流言蜚语的消息说道,天山派中有位女弟子,咳咳,与那万福山庄的万老爷子有点不清不楚的,最后还不知为了什么难以告人的原因,竟把万老爷杀死在了卧房里。万老爷的三个儿子为此与贤伉俪二人理论,却被贤伉俪杀了个片甲不留,最后还一把火将万福山庄烧了个干净。不知是真是假啊?”
金长虹说的笃笃定定,边说边阴冷的拿眼瞄胡鸣枫夫妻。思萦直听得玉牙紧咬,恨不得冲上去扇那无敌金刀两巴掌,骂他胡言乱语。
胡夫人握紧拳头,怒道:“哪有此事?”胡鸣枫扫了妻子一眼,胡夫人顿了下,口气稍缓道:“金帮主莫要听人胡说,万福山庄失火的事我们夫妻委实不知情,就连那逆徒与万老爷做出了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我们也是才发现。现下到中原来,便也正是为了找到她,好清理我们天山门户!”
思萦躲在夜里,只觉得全身阵阵发寒,冷的牙齿咯咯作响,心里头不知是恨多一些,还是哀多一些,脑子里乱哄哄的叫哮:“不是说我!这绝不是不说我,他们说的是旁人,与我无关的!”
她上下牙齿抑制不住的咯咯作响,金长虹与胡鸣枫夫妇是何等人物,立时便察觉,金长虹喝道:“什么人!”手里的金刀凌空虚拟划了道弧,思萦赖以藏身的草垛子应声被劈了开来,她哎哟叫了声,向后连纵数丈。金长虹一柄无敌金刀气势凌厉,不待招式用老,又一刀自下而上劈来。思萦身法再快也快不过金长虹的金刀,身子忙在空中一扭,施展开天山派轻功“独步青云”,险险避过,那金刀的刀锋擦着她的背脊扫过,带起一阵阴风。金长虹叫道:“好个‘独步青云’!好个天山派!”金长虹金刀突然兜了个圈子,方向突变,斜斜砍向思萦的脚踝。思萦不假思索的就地一滚,狼狈至极,吓出一身冷汗。抬头忽地瞥看,金长虹挥刀又砍来。她又惊又怕,尖叫道:“师父救命!”
只听“叮”的金属清脆撞击声,胡夫人手持长剑,剑身挑住了刀背。金长虹叫道:“好哇!你们夫妻两个可终于动上手啦!”胡夫人倏地剑柄回转,剑尖微微一颤,直刺向跌在地上的思萦,喝道:“孽障,还不纳命来!”思萦哪里会料到竟会有此变故,正喜出望外的跳起扑向胡夫人,这一扑,硬生生的将身子迎向了长剑。噗的声轻响,胡夫人的剑刺进了思萦的左胸,她错愕的忘了痛呼,只低低叫道:“师娘……”
胡夫人也是吃了一惊,愣在当场。她手里的长剑若是再向前一寸,立刻便可要了思萦的一条小命。金长虹却虎吼一声,金刀朝思萦头顶劈落。胡夫人回神叫道:“不可!”叫声中,金刀已落。
金长虹的金刀在离思萦脖子还有半尺时,突然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在黑夜里刺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金长虹眼不由一眯,那金刀就在这瞬间一断为二,真正是成了一刀两断,断头的刀尖锵的砸在青石块上,迸出点点火花。金长虹抚mo整齐的切断口,一脸诧异,惊叫道:“是‘思情剑’!是那柄‘思情剑’!”
他哈哈大笑,笑声中一把抓住思萦的一条胳膊,将她拉过,道:“思情剑既为你而出,有你便等同于有剑!”掳了她,将断刀掷向胡夫人,胡夫人尚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胡鸣枫急忙伸手将妻子拉开,避过断刀。两厢一分,胡夫人手里的长剑自思萦的心口抽出,一道鲜血击射,溅上胡夫人衣裙,那点点血斑当真鲜艳夺目。胡夫人望着身上的血迹,不自禁的颤抖道:“枫哥!枫哥!咱们都做了些什么呀?”胡鸣枫急道:“罗嗦什么,还不快追!”
思萦被金长虹扛在肩上,她也不挣扎,跟个死人无甚区别,她的心口在淌血,随着金长虹跑动的颠颤,点点洒了一路。血流的愈多,她的神智反而愈清醒,伴随着心口的疼痛,她慢慢闭上眼,这一次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滴落,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说:“就这样吧,就这样死去了最好!死了最好……”
金长虹不愧是中原第一侠,虽然肩上扛了一个人,身形奔的仍是飞快,无半分滞碍。胡鸣枫夫妇原本追的极近,但时间一长,渐渐拉开了距离。胡夫人内力最弱,一个时辰后便已跟丢了人影,胡鸣枫追了一个半时辰,终也坚持不住,只得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