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婚人说那些话前,我一直捏着自己手里的纸巾。不是因为场馆内暖气很足,是担心待会互相交换誓言的时候。我和钱唐商量好,虽然婚礼从简,但也不能太随意,就索性沿用西式婚礼的流程。
“他们今天选择以这种方式结婚,肯定有自己深意。现在,就让我们听听他们在彼此结合前,会在上帝的关照下,对彼此说点什么。”
钱唐果然像我之前逼着他答应那样,没有掉什么“金乌急,玉兔速,善应何曾有轻触”之类的书包。但语言对他从来不是难题。
“很小的时候,我母亲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存在一艘太空飞船能把我送到宇宙,无法返回地球,我去还是不去。我当时说,绝对会去。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过去,有时候我不能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但答案在心中从没有改变过。但从我母亲,也可以说很多女人,她们并不接受我这个答案,我也不需要她们接受。直到我遇到一个女孩,漂亮,自信,勇敢,更重要的是,她确实是我至今遇到的人里面,第一个能毫不犹豫回答这个问题的。更难得的是她的答案居然和我的一样。而在很长时间内,我确实没有考虑过结婚,因为觉得自己不需要对这种东西妥协。我父亲什么都支持我,唯独这件事例外。他说总有一日能理解,独身需要勇气,成家立业是一件更需勇气之事。”
我从眼角瞄到钱唐母亲正抓着程诺的手,她脸色还是很白,但眼睛睁得大大的,正专注严肃地望着她儿子。
钱唐接着说:“我的心是荒野,只有风路过。春风,是你给了我这种勇气。”
轮到我了,我简直全身冒汗,低声埋怨他:“妈的怎么可以这样坑我?说好了誓言只说半分钟,你这样我都完全没准备好…”
钱唐笑了,伸出手让我给他戴上戒指,提醒我:“哎,随便说。可以说说为什么要嫁我。”
“嗯,我想嫁你,因为钱唐你很幽默,你很可靠,你很会鼓励我,你对我很好,你对我一直都很好,你让我觉得在你身边很安全,哎呦,我确实不知道说什么,疯了我…都不太会说这种话,姑奶奶一点准备都没有。我现在只能记得,昨天在写结婚通知函封面,你写‘丽梦无前兆’。这句子里包含了我和你的姓。但你又跟我打赌,说绝对不会有人猜到这岔,所以这世界上只有你自己知道谜底。我其实特想告诉你,我当时也猜出来了,虽然我都不懂自己怎么猜出来的…但和你在一起,我经常感觉自己的心和自己的一切…是完整的,我知道我会成为更好的人和你在一起。虽然吧,我这辈子确实可能永远都没法读像你那么多的书——我靠,你爱读就自己读去吧——但就像海大星曾经说过的,知识不能取代友谊,即使变成笨蛋我也不愿意失去你。”
四周一片奇异的寂静,甚至比钱唐之前话落地还要更久。
接着,钱唐为我戴上戒指,他低头吻住我,证婚人宣布我们成为夫妻。我俩接着走后门插队,掏钱买了俩小红本。至少在法律上,终于是关系合法了。
回想起来,之后举办的“寒酸的婚宴”(照钱唐母亲的叫法),也是简单的不能更简单。因为也就没几个人,让快递投递完所有结婚通知函后,钱唐开车带我们去小汤山的一所温泉度假村,包了所小别墅。
我记得那是个独栋,旁边有几滩热气腾腾的温泉,我们坐在玻璃窗后面的榻榻米上喝酒吃烧烤,刚开始气氛很好,后来大家喝醉了就开始胡言乱语。
在钱唐的母亲又提到她丈夫时,程诺喝了两杯酒也哇地一声哭了。她转头就抱着我:“我妈也看不到我婚礼了!她总说我结婚后就能不粘着她了,我总让她不放心!”
我还穿着婚纱,一下子就被她扯了个大口子。结果从那之后,气氛一下就悲凉了。我默默地想,就算我父母还活着,他们不也是没来参加我婚礼吗?
“你应该告诉你父母。”程诺泪眼朦胧地劝我。
我估计自己也是喝多了,而且确实也受不了这种煽情气氛,借来她手机给我爸打电话(是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能记住他手机号,估计他十几年都没换过吧)。
电话接通,响了很久才接,依旧是我爸有点冷酷的声音。
“爸爸,”我很小声地说,“我结婚了。”
对面沉默了五秒钟,然后就挂掉电话。
这时,我看着四周已经安静下来,包括钱唐、大家好像都看着我呢。此时我也不能丢脸啊,只好对着话筒里的滴滴音继续说:“谢谢爸爸的祝福。”
钱唐微微挑眉,表情显然不太吃我这套。但其他人好像信了,程诺啜泣着抢过电话,开始给她自己的父亲打电话。
总之,进行到最后,我们吃了不少肉,也喝了不少酒,估计每个人都感慨了人生。到后来,钱唐母亲说自己要泡会“北方的脏水池子”,也就是温泉。而我和钱唐扶着醉醺醺的程诺,等她家人来接她。
寒风里,钱唐突然感慨一句:“我居然结婚了,”顿了下,“你明天开学,嗯?”
“没吧…”
钱唐把我帽子拉到眼帘下:“真没想到,婚姻里第一个谎言居然来的那么快。”
一直烂泥状态的程诺突然抬起头,她有点挑衅地问钱唐:“行了,秀什么恩爱啊?对了,你是南方人吧?”
钱唐没搭理她,过了会还是我接茬说:“是呀是呀。”
“那你告我,没暖气的南方朋友,你们那块没暖气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活啊,这位没暖气的南方朋友!”程诺喝醉了,来回絮叨。
钱唐终于不耐烦起来,打断她:“你去问那些没暖气也没男朋友的南方朋友。”
于是程诺又不出声了,她扁着嘴委屈的样子很可爱,我都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钱唐冷眼看了我会,直接把她丢给我:“黄毛家的车还不来?”
几乎话音刚落,一辆轿车就从马路地平线里飚出来,再急刹在我们面前。下车的是两名中年人,我没几秒就从那种独特的走姿里认出了其中一名是我爸。
我立刻把程诺丢给钱唐,跑上去拦住他:“你来干什么?”
我爸跟刀剐似地深深望了我一眼,他直接越过我,走向钱唐明显是要给他一拳。只可惜刚刚还胡说八道的程诺抢先踢了我爸一脚。我爸没理她,举手再要打钱唐,钱唐想推开程诺,结果她又扑向我爸——总之,他们三个滚在地上打了起来,到最后,跟我爸来的那位大叔劝解不成也加入混战。看他那样子,估计是程诺的父亲。
最后是浑身冒着热气的钱唐的母亲闻讯从温泉里出来,她垂眸看了两眼,先淡淡地让我回去多穿点衣服,然后在旁边折了个树条,狠狠地每人抽了一记。
地上的人迅速分开。
“你们北方蛮子晓不晓得什么是体面!”
这就是我的婚宴。
作者有话要说:生病啦,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周末双更一下。
第120章 1.7
大概因为小时候缺乏小伙伴,我一直对群架有憧憬,只可惜每次都机缘巧合错过。现在,我坐在医院病床上独自懊恼,旁边是裹着被子再度沉睡过去的程诺。
在那场充话费送的混乱中,没人受重伤(即使有人受了伤,凶手肯定也只有一个,我也就不说她是谁了)。除了程诺在屁股上挨了几下,其他人的脸都被直接抽出了几条深深的血痕。其中钱唐的伤势最重,眼珠整个充血,先被医生拉去做了检查。
钱唐母亲和我爸正在隔壁的病房里交谈。就像小时候被请家长,我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内心只有种遥远的挫败感,来自莫名其妙的地方。正在烦恼的时候,眼睛一亮,钱唐检查完走出来了。
他表情显得没什么大事,小创口被包扎了下,受伤的眼睛被白纱布蒙着。钱唐像个有礼貌的海盗样坐在我边上,若无其事地往自己脸上点了点。我凑上去亲了他没受伤的脸一口。
“特长生,我一直认为你是我认识女的里排第二麻烦的。直到我发现,你居然还有个朋友——”他的表情半笑不笑。钱唐对现在的乱局心态倒是挺好,他一贯挺冷静的,“婚葬礼嫁的不少繁文缛节有存在的意义,仪式里凝结着别人的感情。我们这事确实弄得草率,有欠考虑。”
我转头直直盯着钱唐眼睛,过了会,很认真地建议:“嘿,咱俩悄悄走吧。”
钱唐刮了下我鼻子:“还是不想见你父亲,嗯?”
“我根本就没邀请他来,也根本不需要他祝福——”在钱唐要打断我前,我简洁说,“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做主,他早就说不认我了。况且咱俩都已经结婚了,他再怎么反对也没招,现在也完全没必要留在这里再听他们啰嗦教训。”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拖着钱唐胳膊要拉他起来,钱唐却不动。
“举行这种简单婚礼是一码事,在双方家长前溜走是另一码事。特长生,要走你一人走。”
我恼火地说:“姑奶奶刚结婚,凭什么现在还让我一个人走?赶紧的,你也跟我一起。你自己还留在这里干嘛,再等着被打吗?姑奶奶可不要自己的新生活从医院开始,我今天要高高兴兴的结婚!”
钱唐却捏住我的手,他表情慢慢变得有点严肃。沉吟地说:“有些事情,我确实没告诉你,特长生,你父亲当初为了你的事,和我做过约定。我很多事情也做的不道地。你父亲现在之所以厌恶我,还因为他觉得我把你的生活毁了——”
我不耐烦地截断他:“我的生活早就被你毁了,我爸现在要再毁了你,姑奶奶到头来什么都不剩!行了,别叽歪了,走吧!”
钱唐问我:“你现在想去哪儿?”
我看了看外面,现在也就七点多。但我说:“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他笑了:“那我就想留在这里。”
“放屁!你神经病啊刚结婚就想在医院里待着。赶紧走,你这个窝囊废!!!”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钱唐拖到门口,却发现一个人正诧异地打量我们。
程诺的父亲脸上也挂彩了,不过他没严重到钱唐那样还有纱布包扎。四目相接很尴尬,我还正在犹豫叫不叫“程伯父”,他先开口“你们没见到过我,我也没见到你们。”
说完,这大叔就面无表情地和我们擦肩而过,进去看他女儿。
我还发愣,钱唐在耳边轻声提醒我:“特长生,你还拉不拉我走啦?”
我还真顺利把钱唐拉出了医院,等就剩下我俩的时候,立刻换成钱唐牵着我走了。他自尊心其实也不低,就算现在想解决我爸,但内心依旧隐隐介意自己在众人面前被自己母亲抽伤这事,因此乐意赶紧离开医院。只不过,他假正经就在于一定要我拖着才肯走。
而且钱唐总是把做坏事想得更长远一些:“以后有什么不想做的事情,都能赖老婆身上就好了。”
我郑重思考几秒,说:“那他妈绝对不行。”
“看你多会说话。”
如果说有什么词语能概括我们头两年的生活,那么这词儿我思考了下,貌似可以用“心已死”来形容。反正可能是我性格问题吧,钱唐也早不是什么青涩小男生,我俩一致赞同的是结婚感觉还可以,但其实也就那样。对幸福感觉程度的问题,羡慕那种结婚后双双踏入另一种生活的人。
钱唐在前三个月里,还会冷不丁地眯着眼睛上下仔细打量我。估计又在思考自己怎么结婚了,不过,他再也没半夜把我拽起来废话。
领证后,钱唐很自然地开始对我有问必答。除了拷问最喜欢的前女友是谁,他笑眯眯地说“是祖国母亲”外,经常是我问到他不高兴了,钱唐才会再丢开我自己练练字去。
我知道了很多重要和不重要的事。
比如知道直到现在,我妈依旧一直偷偷提供我的生活费。钱唐倒是没动这笔钱,直到CYY竞拍一个海外版权,当时公司现金流紧张,在没问过我的情况,钱唐毫不犹豫地动用了这笔钱外加我放在他那里的片酬。
我听了后只“哦”了声。
钱唐望了我会,他略微扬起唇,饶有兴趣地问:“特长生,你就这反应?”
我干巴巴地说:“那我应该反应什么,让你还钱吗?对了,我妈现在还给你钱么?他们有没有再给你一笔钱,让你离开我什么的?”
他哼了声:“想得美。特长生,你课余时间继续来法务部帮我忙吧。”
我一直觉得钱唐不穷,但他自己形容自己的财务状况是“人吃马喂还能应付,真要出门干个正事钱也就没了”。CYY依旧在疯狂吞并阶段,经纪公司各方面花销巨大,现金流运转很快。出于对股份控制,钱唐对公司财务非常谨慎,更多依托他家里资金,简称“啃老”族。
但钱唐母亲和我爸见完面后,她没有再责骂儿子,也没有埋怨我处理事的莽撞。她只是平静地乘坐第二天飞机飞回老家了,接着全面、完全、百分百抽走儿子的所有创业经济资助。
“这就是惩罚阿唐你做事没有分寸。我当然承认春风这个儿媳,但你俩的婚礼,如此稀里糊涂的就完事。心血来潮、只考虑自己,让所有长辈们都颜面扫地,” 钱唐母亲轻柔地下出通牒,“除非你们两个回家补办婚宴,或者解决好春风和她父亲的关系。否则,阿唐你别想从我这里拿一块钱。”
钱唐回头望了我一眼,我皱紧眉头摇头。
“那就只能把资金抽走了。”钱唐简短笃定地对他母亲说。
“你们俩清明主动回来看我,好来补春节说好的那一周时间。”
钱唐放下电话后主动告诉我,八岁时候就怀疑自己是否亲生,但他母亲亲自带他一起去做了亲子鉴定。整件事成为全家多年的笑柄。自此之后,钱唐就一直在本城的祖父家长住,轻易不愿意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啊呜头疼真的写不出来,下次好想继续在本章补全。。。但决心从现在起做个邪恶的作者。
还有抱歉只一更,啊不抱歉我们邪恶的作者都不说抱歉。
第121章 1.8
我俩蜜月在沙漠里和十二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渡过的。那是月底信用卡公司为了奖励钱唐买戒指的这笔大支出,所谓“高端顾客”的双人迪拜短途游。
钱唐向来不相信免费午餐,最后被我强拽去。但途中,他依旧能潜移默化地和个别土豪乘客聊得火热,被拉着各种高尔夫德州应酬。倒是我因为出来玩又翘了一天课,全程压力重重还不得穿上黑纱独自出门。
阿拉伯国家没什么新奇,沙漠中央不甘心地搞个帆船俱乐部。路上豪车确实多,交点钱就能驾着不同跑车上赛圈。我四周环视一圈看不到钱唐人影,立马交了钱上跑道。但刚加速绕到第三圈后,就扫兴发现有人顶着烈日站在赛道旁拦车。
钱唐看我一眼,把我撵到副座。
“为什么不让我来开?”
“你不是刚刚开过了?”
我语塞:“但我还想继续玩呀,还是说你不准我继续玩了?”
“都不是,我意思是你刚刚自己玩过了,现在得乖乖坐在我身边。”
我陪着钱唐吃过一次饭,在那群中年人和他们在迪拜找的女伴间,又经历了一遍被猜身份的游戏。究竟是他“娶得第二个老婆”还是“颇有深厚情谊的女保镖”。随着年龄的增长,起码这次我没被当成更没分量的货色,挺让我勉强满意了。
钱唐笑着跟他们应酬完,转脸就直接让我别搭理他们,我也确实这么做了。姑奶奶在度蜜月,犯不着跟任何人生气。更别说每次出门蒙面纱,都让人隐隐感到想抢银行的刺激。在沙漠里住的酒店房间不差,复式结构,装修到达金帝巧克力般辉煌灿烂的地步。
而在陌生的城市,应对陌生的人,我和钱唐回到陌生的房间,还能和彼此压低音量好声好气的聊天,我觉得我俩都值得发个奖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和钱唐结婚的感受,但基本上戴上那枚戒指后,我基本都不提高嗓门说话了。这让钱唐越发对我刮目相看。
但结婚也肯定并不总带来好影响。在以前,钱唐经常奚落我对艺术没什么大品味,也试图想提高我各种品位。但等回城后,当我偶尔心血来潮想拉钱唐看电影。他反而表示没时间去看那些垃圾。
“特长生,你要想去哪儿看什么,我可以送你过去。但我不进去。”
钱唐不肯陪我,除了他懒得再在我面前装孙子,我估计也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也怕他那没上保险的车在路边丢了。
在我记忆里,我和钱唐在结婚后有一段时间开支确实有点紧张。倒也不是什么大钱,但就是时不时的小开支得东挪西支。甚至有一段时间,我俩张嘴闭嘴都离不开钱。甚至出去吃顿饭,加一箱油,我们都得计划下日期。
当发现那点奖学金连他十分之一的车险都交不上的时候,钱唐第一个反应是疑惑问我现在奖学金难道降低了?发挥了一些想象力,说了点云里雾里的,再综合评估了我的智商。直到百分百确定我就算取得目前三份奖学金都依旧不够交车险的时候,钱唐开始提建议让我在接下来的暑期放弃法院实习,来cyy无薪实习替他把保险交上。
我郑重思考了两秒钟,给他一个简单明了的结论:“我□□真不拿我当人啊!”
“拙荆说话如此得体。”
“那你希望我怎么得体啊,你怎么不鼓动我暑假抽空贩毒去啊?”
“宝贝,不是只有写在刑法上的形式才能赚钱。”他顿了下,“不过鉴于你的想象力,还是我继续来负责解决生存问题吧。你先把厨房打扫干净。”
我安慰他:“你也别特别发愁钱啊,我会节省开支,顺便发奋赚下学期国奖的。”
钱唐揭穿我:“不,你不会发奋学习的。”
“我会的。”
“不,特长生,你不会的。”
“是,我不会的。”
但这也就是我能记得钱唐明确说要“养家”绝无仅有的时刻。
不知道钱唐知不知情,反正我一直没向他承认,那个奖学金确实有他一部分的原因。参加了钱唐父亲的葬礼,又加上嫁入他家,我在论文和期末考试上得了重要教授额外的帮助。但我又在一个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吃了亏,那就是基本和大学同学完全断了联系。
本来就复读过,如今还结婚了。这样的身份想混好基本需要付出更多努力,但因为那段时间的小小开支问题,我渐渐回家吃住,基本成了大学的隐形人。而更倒霉的是,当我同萧磊聊天的时候,他总是望着我戒指发出两分钟之久的“呵呵呵”。萧磊一定觉得他这种作法特别讽刺,但我觉得他特别没劲。
与我相比,钱唐的社交生活是他主动疏远。他不是二十多岁刚出来什么都不懂,对社交没概念的人。从道理上说,钱唐依旧忙他的工作。电影,电视剧,艺人,跟他那多姿多彩和挤破头想进娱乐圈的人打交道。但经过父亲去世和结婚的冲击,钱唐在大多数时间里显然只想静静。他的静静有时候是电影,有时候是书,有时候是写写字,总之,他开始带着一群人来家谈工作。
而随着六月份前我要写论文,钱唐尽量不带生人回来打扰我,甚至还把我当成很多有力托辞。
“是我妻子这方面,学术上有事,没法照顾——”他面不改色地在电话里撒谎,“最近一段时间,我也同意不方便应酬。”
等他放下电话,我赶紧回头对钱唐说:“撒谎!你不是最喜欢和美女和土豪吃饭?”
钱唐先给自己倒了杯水,没立刻吭声。他的心情在我看来已经完全可以琢磨,比如当钱唐准备露出特别刻薄特别讨人厌一面的时候,我都开始有了种莫名预兆。
比如说现在。
钱唐冷冷回复我:“什么最喜欢和美女和土豪吃饭?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在我面前显什么聪明?”
我不甘示弱,立刻在他面前背了一遍明天考试用背宪法,然后对钱唐说:“你大学毕业啦,你觉得你很聪明啊,有本事把宪法给我背一遍啊?你不用背宪法,你把民法通则挑几条你知道的完整给我背一遍啊?你现在不是开公司吗,把基本税法给我讲一遍呀?”然后我在钱唐有点发愣的目光里,完整又朗声背了宪法,又把税法挑着背了前几条(我就会背前几条)。
“你不是说你聪明吗?”
钱唐随后就被我气得上楼自个儿写字去啦。
这样的花招玩了几次,当我准备睡觉的时候,居然发现钱唐居然抽空在翻看宪法和税法那些鬼原录。看来为了堵我,他开始真下狠招。
“有朝一日,”钱唐慢悠悠地畅想,“我为你开个事务所——”
我对商业这些兴趣不大,对以后的职业规划估计是当个女法官。
“法官。为什么?”
我张嘴就胡说:“当了法官后,我就能把好人和坏人都抓进牢里,然后把他们关在一起。”
合上眼睛,还感觉钱唐转头没有半点声息地盯着我看。我赶紧抬起头来。
“我娶了个反社会的危险人物,对吧?”他取下眼镜。
“对。”
“但我依旧偏心觉得你非常可爱。”钱唐亲昵地掐掐我的脸,他说,“这样可爱又这么难缠。谁生个这样的小女孩,大概都很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