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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不说了。”我甩下马赛的手腕——我要摇上字幕,按下片尾曲,让之后的美容品广告、奶粉广告或饮料广告欢欢乐乐地替今天画上句号。
“你先回答我。”他却迅速地反击了上来,重新回到我手臂上的力量带着更近一层的逼迫感,不再是和先前一样笼统的握,在我的皮肤上一根一根地上锁。
“回答什么?有什么好答的。”余光里的观众们看得眉开眼笑,我胸口强烈的抵触情绪像在绞杀一根稻草的轮轴,已经崩出脆弱的飞屑。
“你不要回避。”
“我没有回避。你赶快放手,我得打电话给保险公司。”
“这事还没必要着急。”
“你知道什么——”
“只要你的电话是在48小时内打的,就都没有关系——这点常识我至少还是知道的。”他快要在微笑中故态复萌。
“…你不幼稚吗?…”我没有其他话好说,只能笼统地胡乱开炮。
“你先回答我。”不自觉地,马赛扬起着下巴,角度让他的目光被削成锐器,他就要从那里切下什么,“盛如曦,你先回答我。”
“…”我太没用了,我真的一无是处啊,用更直接点的说法,我弱爆了,我笨得像头猪,不,连猪都不会像我这样愚蠢,连猪都知道替自己的猪肉涨价呢,而我居然是在这个时候,这个节骨眼上—— 一辆撞瘪了前脸的车停在二十米外,两名喜洋洋的路人在身旁围观,我错过了一切的时机,却因为对方只是喊了我的名字,三个字,连名带姓,马赛喊了我的全名,他毫无征兆地触动到我的哪个开关,让暗门下,有了泪腺作用的咸味。
我忽然就冒出了眼泪。
真真正正的眼泪,想忍耐的念头刚刚兴起,就把它们逼得像堵进狭窄入口的潮水,孤注一掷般涌得更高了。
当我明白过来,这突如其来欲泣的冲动既不是源自气愤,也绝非愕然或恼怒。恰恰相反,眼泪装饰一般沿着眼眶,软软地泛成了连我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压根是带着甜味的怅然啊。甜的,饱满的,宛若从一颗花蕊中吐出的,怅然啊。连从我的眼睛里看去的马赛,过往那些牵扯不清的标签从他身上迅速隐形,“年轻”也好,“后辈”也好,每一个强调着我和他之间固有差别的标签。马赛好像一件件脱去冬天厚重的羽绒服、围巾、毛衫,然后只剩一件单质衬衫那样,站在我面前,成了和我平等的人。
是这样的吧。对他来说,此时的我不是什么前辈,我无关资深,也没有那么多和现实有关的拷问要在他额头上绞起一个名为“剩女”的紧箍咒,于是他可以露骨地瞪着我,毫不避讳地用全名叫我:
“你不说清楚,我就始终过不去。我没你想得那么无所谓,所以盛如曦,你先告诉我,你是我女朋友么?”
马赛完全地正色,看着面前这个比他矮大半个头,鼻尖在情绪下泛红的我——他觉得忽冷忽热,多少有些无法琢磨,以至于让他忍无可忍的我。他没有丝毫犹豫、退却,甚至连距离感的礼貌也成了多余,既然我们都是那么平等地站在一个属于感情的难题上。
“我答不出来,因为我不知道。”是啊,我为什么就会知道,为什么必须得由我来决定,“为什么不是你来决定呢?凭什么由你来咄咄逼人地问我?”
旁边的车库电梯在此时打开了,闪出一对女同事的脸,她们冷不防被面前的状况吓一跳:“怎么了?这是?”
我终于得以乘机架开马赛,眉头一紧,仓促地扔下谎言:“突然冲出来,害我撞车了。”
“诶?要紧么?你没事吧?”
“没什么,就是车剐了,我得上去找一下保单——”我朝两名保安转过头,“很快就下来。反正车不是停在主路上,不会影响其他人进出吧?”
“…什么?…你现在去那儿啊?”她们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本职岗位。
“说了上去找一下车辆保单。”我站进电梯,目光避开马赛,按下了关门键。尽管大概从我踏上社会时起,学到的第一条真理就是电梯绝对不会因为你死命按着关门键而关闭得更快一点,但这也绝不是人们唯一明知却依旧要故犯的事了。
差不多用处了翻箱倒柜的架势,数块饼干或橘皮的古尸都被我从历史尘埃里再度挖掘了出来,到最后我八成已经忘记自己这番行动到底是为了寻找什么,其实保单很早就冲我招手了吧,它该不会是已经在海滩上烧起了巨大的SOS形火把吧,却没料到我这架救援飞机径直把它忽略着。没有办法,我的导航仪暂时不能工作,连东南西北也无法分辨,稍有些天气上的变化也可能让它打着转儿掉进大海。
我拍拍脸,从办公桌前站起身,天都黑了,都市里辉煌的灯火就在窗外一意孤行地挣扎。
最近公司斜对角上的路口,一座新型的综合娱乐城正在建造,白天路过时总能看到被刷成口号状的广告,许诺着要成为所有人幸福的向往。尽管每次我都满怀不屑,根据一直以来的经验,除非它的娱乐项目是免费送人金条,或者钻戒,或者二万股原始股票,不然还是早点打消要做万人迷的念头才好。说白了,幸福也是个被彻底滥用的词,甚至连幸福本身也不能控制自己在下一秒就变质。记得前一阵《婚姻法》的解释新规则出炉,关于它的争论瞬间喧嚣尘上,尤其围绕着婚后女方的权益能否得到保障。我看着电视上辩论的两位专家几乎要跳起来用牙齿撕扯对方的头皮,一个打着“付出感情能用金钱来衡量吗?”的庐山升龙霸,一个回以“那你还贪图别人的房子?”的天马流星拳。但那个时候,一反常态的是,以往总对这类话题津津乐道的老妈,却没有举起她随身携带的摇摇乐,反而一副孤舟蓑笠翁的模样,在那里独自垂钓她的寒江雪。
“本来,结婚嘛,关键还是感情。”她幽幽地对老爸下着感言,背后一片千山鸟飞绝的水墨。
“唷,怎么说?”老爸朝我挤挤眼睛。
“妈你受什么刺激了?”我继续调侃。
“结婚前要先考虑离婚后房子该怎么分,那这婚也不用结了。”
我很快看穿:“得了吧,你会这么说,因为我很早就买了房子,新婚姻法反而保护了我的权益,你根本不用担心房子的问题。对我们来说反而是好事。”
“你知道就好。什么问题都没了,但你就是不结。”她按着电视遥控器,把辩论节目更改成了电视相亲真人秀,成功地把我逼退回自己的房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愧是真理,在有人烦恼着婚后的家庭暴力、孩子的学习成绩、夫妻的财产划分时,我首先需要解决一个类似于初级阶段的问题,“你是我的女朋友么?” ——这差距压根就是,当别人摔下电话“怎么修煤气的还没来?”时,我尚且在苦闷着“这木头湿了钻不出火”,两手上早就是大大小小的水泡了。
我揉一揉眼皮,从一叠A4纸下翻出自己的保险单,捡起拿在手里后便顿住了动作。先前的回忆又片片回放起来,残留的每一幕继续着它烙印似的清晰,最后我是怎么说的?
最后我说“我不知道”“我答不出来”。
——呸,才怪。
——根本就是胡扯。
——其实我非常清楚地知道,只是我答不出来。
车送去维修的这两天,我久违地挤起了地铁。早上八点四十分在车厢里感受着濒死体验,一路上已故的亲眷们排队在窗外冲我招手,到后来连我也不得不加入了凶狠的抢座位大军,和四五个彪形大汉一起,为了那个即将腾出的空座位使出了指甲鞋跟的卡位战术,眼看胜利在望,余光里以为颤颤巍巍的孕妇终于在人群中露出了她的肚子。无奈我只能深吸两口气,用胳膊架出一个小通道,冲她点头“你来”。
孕妇很是感激,连连冲我道谢,她甚至用“端”的姿势,冲自己肚皮里的小孩说“今天遇见了一位很好的姐姐哦”,又仰着头朝我笑笑,这一来一去让我没有办法维持假意的沉默,只能和她闲谈起来。
“男孩?还是女孩?”
“现在还不知道的。”
“哦…”果然我的问题有够外行,“对啊,好像国内医院是不让透露性别的。”
“嗯。”
“那几个月了?”以我穿梭在贸易数据里的知识,也是无法判断一个圆形肚皮的月份。
“七个月。”
“是吗…那是快生了吧?”
“是没有几个月了。”
“哦…”我想,倘若是老妈在这里,一定会拉着孕妇的手,和她从受精卵开始一直聊到未来要给宝宝用哪个牌子的尿布吧。但我的生活里缺乏这种平凡的大众经历,连话题也要搜肠刮肚地想,“这个时候要挤地铁,会很辛苦的啊。”
“没办法,我老公今天不能送我。”她低下头,脸色虽然带有怀孕时的浮肿,却依旧能看得出是年龄在我之下,25岁上下的小姑娘。由于孕期,自然是不施一点脂粉,头发剪得短,大概是为了生活方便,由此穿着平底鞋,还有宽大的孕妇装,手指肉肉的,唯一的装饰是一枚婚戒。
我无意识地站直身体,还能在地铁车窗上倒映出的自己,衬着车厢的灯光,看起来格外苍白,也照清了穿着Valentino连衣裙的自己,头发是上个礼拜重新染好的,今天用了新的睫毛膏——不愧是号称“冲浪也不掉”的神级品牌,陪我度过了这贴身兼出油的地铁之旅。视线朝上一点,看见自己拉着扶杆的左手,因为施力凸起着筋和骨,也有戒指,前年在香港大血拼时买给自己的TIFFANI装饰戒,意义是庆祝自己刚刚拿下的一单生意。
就这样吧,我承认,从头到脚,无论比对几次——我只觉得自己看起来极其疲惫而失意。
出乎意料的是,年轻的孕妇和我同一站下车,并且我们从同一个站台口走上地面,我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直到我们干脆前后一起停在了公司楼下。
她声音里难掩吃惊:“您是这个公司的?”
“是啊…”我胸腔在莫名地擂鼓。
“您认识汪岚吗?”她怯怯地问我。
“…认识的…”我歪一点头重新看她一圈,“您是?”
“噢…我是她…认识的…我意思是,我们是认识的…”
“你是来找她的吗?”
“嗯。”
“要我帮你么?”我指指底楼大堂的沙发,“你可以现在那里等一下。”
“哦,可以,好的,谢谢。太谢谢了。”
我一路向电梯走去,根本来不及直接找到汪岚,便迫切地给她的手机拨去电话。说实在,最近这阵子,我对生活已经完全不抱希望,它不再友善,不可能专程派出一个孕妇来,只是为了宣扬一下“请为有需要的乘客让座”。以我目前生活的精彩度,要说一位看似平常的孕期妇女,突然从肚子下掏出数把匕首刷刷地刺穿我的耳风,然后她一个反身跳上200米外的高楼楼顶,在那里酷酷地俯瞰我,俯瞰出一片2012地球毁灭的样子来,我也坚信不疑。
“诶?怀孕?…”汪岚在电话那头同样觉得唐突。
“是啊?是你什么人,你有大概印象吗?看起来25岁左右。”我得做一个靠谱的前哨。
“短头发?那,戴眼镜吗?”
“不戴。”
“哦…”她发出坦然的声音,“知道了,我马上就下来。”
“是谁?是谁啊?”
“怎么说好…应该算是妹妹吧。”
“什么?你家还有这样一个妹妹?”
“得了,不是那么回事。”她叹口气,“改天再跟你说。”
“嗯…”我回过神,我和汪岚需要“改天说”,能够“改天说”的事情,还真不止这一件。
“办公室恋情”即便没有被明令禁止,但毕竟不是上司们会弹冠相庆的好事,回想我刚进公司时,曾经无意中目击以前某对同事的地下恋情,当时对方深度惧怕的眼神,八成就是我命令他们从此称我为“太后”都会被立刻兑现。想来也无奈,原本这些白领的交际圈已经小得好比韩国歌星的眼睛,好容易有了能啃的窝边草还得冒着暴毙的危险。
“汪经理的事,上头似乎也知道了。”吃饭时有人凑近我的桌子,似乎是好意的提醒,虽然目光还是败露了她套话的初衷。
“知道也没什么吧,”以汪岚的资历,除非她是和老板他爸爸谈恋爱,不然很难影响高层对她的态度,“倒是你们,别把她的事越传越大,帮倒忙。”
“我们也没怎么传啊,只是组团去围观了一下她的小男友。”对方精挑细选着一根金针菇。
“小男友”三个字实在刺耳,惹得我颇为不满瞪去一眼:“那么八卦做什么?多大的人了,平时上班是很闲吗?”
“干吗呀,”同事到底不了解我内心的五味杂陈,“连那男生都没说什么啊。”
“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我们开他玩笑来着,他倒是一一默认了。”
“…你们说什么了?”
“还不就是那些,‘以后在汪经理面前替我们多美言两句啊’‘汪经理眼光很不错哦’。后来听和他同在企划部的人说,那男生刚进公司时就一直暗恋汪岚来着…诶…”她完全没有体察我已经加速下坠的脸色,“这么看来,是也不用急,原先都以为汪经理这辈子就这样了,还挺同情她,谁能想到,绝地大翻身啊。”
我夹着一块巨大的饭团,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再停留几秒,也许会大脑缺氧倒下吧。
我真想就地栽倒,再也不要爬起来好了。
四周的话音还没有退去那些红色的温度,忽然之间它们得以再度地复苏,我倒完一杯热水回来,见女同事们不分国籍站成两排,连那些一直散发着咖喱味的印度姑娘,都悄悄地为马赛让出一条路来,像红海为摩西分成两半。
他和近处的人打着招呼:“下半年度的报表,那边让我来拿一下PPT。”
“哦?哦!行,你等一下。”当然没有放过调侃的机会,“这事直接网上传一下就行了啊。特地跑一趟——啊,好不巧,汪经理不在诶。”
“我们那儿的网络今天维修,所以没有办法。”他不置可否。眼神完全没有发现半躲在门后的我。
还是明明发现了呢?
我一脚站在门槛外,一脚困惑着该不该移出,直到看见一旁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穿着一条正红色的连衣裙,都这副烈士状的打扮了,除非马赛是个色盲,不然不可能没有发现我。
那就是故意的。
哪怕我已经踏出门去,迎着他走两步,始终把头埋在一旁电脑屏幕前的马赛,丝毫没有施舍来半点注视的意图。
我好像是踩着自己的自尊,然后一点点把自己逼到尽头。
这就是报复吧,是不甘心的回馈吧。我理解,我很明白。但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传闻中的幸福,变成我要从别人手里讨过来。从父母的认可里讨过来,从上司的赞许里讨过来,从路人的回头里讨过来,从新开的商场里讨过来,从堕落的朋友和孤傲的知己手里讨过来。
从一个男性手里讨过来。
可每次到手的,那几颗粉末般的东西,连一个呼气都经受不住地微薄。
“怎么了?”汪岚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
“没,最近油腻的吃太多,总是反胃。”我从咖啡厅的桌子前斜下身体,撑着右手扶住额头。
“吃了那么多,倒是也没见你发几颗青春痘。”
“因为 不再青春了嘛。”我百无聊赖地搅着杯底,“对啦,那个‘妹妹’到底是?”
“你或许还有印象,她是王博潭的妹妹。”
“诶?…”我搜肠刮肚起来,“王八蛋有这样一个妹妹?”很快记忆里摇下一些只字片语,“哦对了…好像你们关系还很不错。”
“是啊,过去我和她反而比较亲密。他妹妹是个很乖巧的女孩子,和那个人不一样。”
“那这次她来找你?…”
“叙叙旧吧。”
“只是叙旧?”大肚子孕妇没事会挤早高峰地去叙旧?荷尔蒙的紊乱会让一个人智商也走样吗?
“说是听说我和她哥见了面,所以也想起了我,想找我聊一聊——”
“没有找你借钱哦?”
“你想哪儿去了。”汪岚忍不住笑起来,“时时刻刻都能放入高利贷的模式啊?”
“那难不成是找你哭诉这个孩子其实不是她丈夫的?”
“…平日里还是少看那些社会新闻吧,你的思路都扭曲成什么样了。”汪岚戳我的脑门,“我看得出她也难办,毕竟是自己的哥哥,要她破口大骂也不可能,虽然一直她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所以这一次她来替我通风报信,我还是挺感激的。”
“通风报信?”
“你也知道王博潭之后和我们有几笔业务合作,但据他妹妹说,其实里面有他的阴谋。”
“诶?阴谋?这个王八蛋还真是不思悔改啊?不,非但不思悔改,还又level up了啊!”
“嗯,所以我今天觉得挺庆幸的。”
“那你要马上对上面通报吗?”
“事情还没有发生,现在没有这个必要。”
“嗯。”我小心翼翼地,每抬起一个字就像听见脚底的裂缝声,“…是不是,上一次,王八蛋被你深深刺激到了?”
“你说?马赛?”汪岚对上我的眼睛时,被我率先避让开了。
“…嗯…你想嘛…马赛模样又不错,还比他年轻,肯定会惹到他的。”我往咖啡里倒了第四袋黄糖。
“如曦…你知道吗,我到昨天才刚刚反应过来…我也是,真的,没有概念了。”
“你指什么?”我机械地折叠着桌上被撕成两半的纸袋。
“也许马赛早就有女朋友了呢?——我居然一点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心无旁骛地看着我。
“不一定吧。有的话应该早就出声了…”
“是吗?”
“嗯…”
“诶?我记得你还和他比较熟,你们之前还一起出差过什么的。你帮我问一下呢?”
“…这个我怎么帮啊。”
“不用看得太严重。我也只是担心,万一他已经有了女朋友,这样的话,我对那女孩子也挺对不住的。所以,只要帮我发个短信,问一声就行了啊。你帮我个忙吧?我直接问还是怎么都问不出口的…”
“是吗…但我真的没办法——”
“你有什么可为难的啊?”
“…”我在额头上掐出自己的几枚指甲印,对汪岚收起了先前松散的视线,我几乎有些严肃地对着她,“行。”
我知道自己会说行。
“汪岚还是很感谢你上次帮了她的忙,不过她有些顾虑会不会给你带来其他困扰,所以她想让我来问一声,你现在有女朋友么?”我将这条短信经由汪岚确认。
既然我也需要一个答案——
短信已发送。
在沉静了几秒后,我的手机重新亮了起来。
“是马赛么?他怎么说的?”汪岚不由得伸长一点脖子。
“嗯?…”我打开了收件箱,发件人一行果然写着“马赛”的名字,“是的…”
“他说什么?”
我用两手抓住手机各一侧,举在眼前,一个字一个字地,原封不动地,完完全全地读出他的回复:
“他写——”
马赛写——
“‘有。’”
有。
“‘就是你啊。’”
就是你啊。
汪岚翻过我的手机,换做任何一个人听到这样的回复也必然会确认信息的真假,于是我改为盯着手机屏后的LOGO。
它在我的瞳孔里放大,继而翻倍,然后重叠。
而我的眼泪大概是比对面的汪岚,更快被抑制回去的,一场艰难的镇压。
剩者为王
第二季(六)
文/落落
一个由远及近的黑影,不到两秒,在我看清前,从前额传来的声音让我应声仰面倒在了沙场上。那颗肇事的皮球带着得手的喜悦,弹跳了两步后停在几米外观察我中招后的表情。
我抹了把鼻子,果真流血了,一个反呛后,喉咙里流过咸咸的腥味。身边的同龄人发出大惊小怪的呼叫,她们义愤填膺地把犯人揪了过来。即便他百般不情愿,频频转着圈子,想要摆脱女孩们抓在衣角上的一只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