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什么时候拿给他?”萧晨从她手里接过信的时候曾经问。
当时小满坐在贺家山大门口树下、默默了许久,“如果他一直没有找我,一直不知道,你就不用给了。”小满牵起萧晨的手,抱歉地看着她,“如果他知道了,第一个找的人一定是你,那你就拿给他,他看了信里我的解释,就会明白一切。”
如今这一天终于到来,叶怀远捧着那薄薄十页纸翻来覆去地看,他曾经熟悉至极的缠绵笔迹啊,却写着“我没有怀孕,我只是想,如果你能接受没有子宫的我,也许我能有勇气告诉你我的病。”
叶怀远紧咬的牙关溢出鲜血,嘴角渗得猩红一片,衬得他惨白脸色越发可怕。
这屋子里的沉默气氛像是盛夏最热天气时的气压,连永盛的暴君都觉得喘不上气,他一直关注着萧晨,萧晨倒是格外的冷静,眼神清明。
“对不起,“萧晨平静地看着叶怀远,“怀远哥。”
叶怀远抬起狼狈不堪的俊秀脸庞,血红的眼睛盯着萧晨,嘴唇动了好几下,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萧晨就这样迎着他双目血红的眼说:“小满得了子宫癌,但她一直在积极地治疗。前年的冬天,我陪着她在美国治疗,突然知道贺小雪把红豆鎏金漆拿给岑南柳家了,我很生气,打车去机场准备回国,小满开车追我……”一鼓作气说到这里,萧晨像是身上哪处有伤口似的嘶嘶吸着气,她脸色已经不比叶怀远的好看多少了:“她是因为车祸去世的,是因为我……是我害死小满的。”
裴知口鼻之间弥漫着一种生西瓜的气味,那是人体紧张时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特殊气息,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萧晨,不敢想象他的女孩经历了如此残酷的事。
难怪她不愿告诉他,难怪她宁愿背第三者的名声、宁愿放弃红豆鎏金漆的专利。
裴知强迫自己分出心神去看向叶怀远,他怕叶怀远会一时冲动攻击萧晨——可是叶怀远,他只是呆呆坐着,呆呆看着萧晨,像是听不懂萧晨说的话一样。
“你怪我吧,骂我打我都行,“萧晨在叶怀远面前蹲下,她诚恳看着他,认真地说:“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我不能对我师父说实话,我又答应了小满不再追究小雪,只剩下你了……怀远哥,我害死了小满!”
请你责怪我、怨恨我,就像我恨你那样。请你攻击我,让我受伤,使得我痛不欲生。请你、请你代替小满惩罚我,请你代替她重重地惩罚我之后……能不能说一句原谅我。
萧晨跪坐在地,垂着头哭出了声。


第109章 相信你只是怕伤害我(四)
**
叶怀远住的地方不远,裴知将他送到小区门口,他有些着急想立刻回去,晨晨一个人在家里他不放心,毕竟今天的事情对她冲击不小。
可叶怀远呆呆坐在副驾驶位上,眼睛发直,裴知也不忍心开口赶他下车。
最终还是拍拍他肩膀,无声地表达安慰。
可叶怀远被他这么一拍,居然嚎啕大哭起来!裴知愣了,看着一向优雅温柔的发小哭得满脸鼻涕眼泪,他也倍觉揪心。
“节哀。”等他哭得渐渐停下来,裴知轻声对他说。
叶怀远将纸巾覆在脸上,绝望地靠在座位里,“你不知道我现在的感受……我宁愿她背叛感情,我宁愿……宁愿她真的在欧洲,过着比我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生活……”薄薄的纸巾因为哭泣的急促鼻息而被吹动,裴知看到叶怀远情难自已的抽搐嘴角,“小满、小满……”他泣不成声。
自从双胞胎满月那天见了萧晨一面,欣欣回家后一直有些坐立不安,他以为是欣欣依然介意他过去的恋情,谁知他一番柔情安慰,欣欣却哭着说对不起萧晨……静山陵园里面埋着谁,这句话没头没尾,叶怀远却总是被牵着心神一般,今天他特地空出一天时间,在静山陵园里面一座墓碑一座墓碑看过去……
裂帛,裂帛!这个承载了叶怀远最浓烈一段感情的名字,出现在了墓碑之上!
小满、小满!她是太过爱他、还是根本没有爱过他呢?
看着叶怀远大哭一场,裴知回去一路上心都揪着,到了家里,看到萧晨抱着二毛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悬着的心落下来,无力和暴躁感却像潮水一般漫上来。裴知给萧晨盖好薄毯,蹑手蹑脚走出去阳台,在夜风里点了一根烟。
刚抽了小半支,身后阳台的门打开了,他转头看去,萧晨披着毯子走出来,阳台暖色调的灯光下她脸色还是青白,像易碎的青壳鸡蛋。
“叶怀远怎么样?”她倦倦地问。
“在我车里哭了一场,下车的时候看着有点精神了。”裴知宽慰她,“没事的,他现在有老婆有两个儿子,不会轻易做傻事。”
“这是当然,“萧晨笑得苦涩,“这就是小满瞒着他的原因啊。”
两个人都不提贺小满车祸的事,仿佛萧晨那番话只是说给叶怀远听、裴知并不在场一样。萧晨歪着头缩在毛毯里看着裴知抽烟,他吸烟的时候习惯性微微皱眉,然后眯着眼睛缓缓吐出烟圈,夜色里吸烟的裴总真是分外性感。萧晨被他吸引地走过去,昂着脸小小声求他:“给我吸一口试试看!”
“……不学好。”裴知纵容地瞪她一眼,将烟嘴递到她唇间,“轻一点吸,浅浅的,不要吸进肺里——”
话音还未落,猛吸了一大口的萧大师七窍喷烟、疯狂咳嗽!
“啊咳咳咳!裴知——咳咳咳……”萧晨无助地用双手捧住自己脑袋,那烟像是呛进她魂魄里了,怎么咳都还难受,呛出了眼泪,萧晨索性流泪大哭。
“……”裴知无奈地把人搂进怀里,他身上还穿着外出时的黑色羊绒大衣,敞开了把她裹进来,暖呼呼地捂在胸前哄,“没事,哭吧,没事的……乖乖,没事的,有我呢。”
他越是安慰,他那坚强又娇气的女孩越是纵声大哭。
大约哭了足足五分钟,萧晨哭不动了,抽抽噎噎的,整个人昏昏靠着他。
“我不是真的要争红豆鎏金漆的专利,“哭哑了嗓子的女孩喃喃的,仿佛自言自语:“我不给小雪,我害怕她拿着专利赚钱,再也不管南国雕漆的手艺。”
伏在裴知温暖宽厚的怀里,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萧晨喃喃地说着她的后悔与坚持,“小满她总是说支持我,可是那天我发现她终究还是护着自己妹妹,她明知道小雪这么做不对,但她帮着小雪瞒着我……我生气,一大半是因为小满……裴知,我听说人在离世前会跟亲近的人闹别扭,这样就能少一些牵挂的离开。”
“是吗?”裴知想起父亲死前也曾与他吵架闹别扭的事情,心被触动,抱得她更紧,“萧大师相信这些?”
萧大师在他怀里重重点头,额头磕在他胸口“咚咚咚“,裴知伸手摸索着去抚她额头,她啜泣的声音更加密集起来。
“裴知你亲亲我!”泪崩的人哽咽着要求。
裴知捧起那张满是鼻涕和眼泪的小脸,真是不知从何下口:“亲了你给我什么好处?”他逗她。
萧晨眼泪流得更凶,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好处,我什么都没有了。”
傻姑娘,裴知一颗心揪得像是被谁打了结,捧着她脸深深浅浅地吻她。
“晨晨,人生的因缘际会,命运是天定的,“裴知声音晦涩地说,“那天出意外的人也有可能是你,如果是你遭遇车祸,会有谁责怪贺小满吗?”
萧晨哭累了,埋脸在他怀里,一声不吭。裴知的手抚着她骨肉纤细的背,慢慢地对她说:“不是你的错,晨晨,你的确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但不是你害死她的。”
初冬星夜下,裴知温暖的怀抱里,萧晨仰脸看着他,如见佛光。
二毛因为失去了萧晨的怀抱而醒来,这时扒着阳台的门疯狂挠了许久,主人们终于手牵手依偎着进来,二毛一个健步冲向女主人,萧晨熟练地抱起他。
“你手机响了。”裴知去厨房热汤,路过餐桌时提醒萧晨。片刻后他端着汤走出来,见她还是捧着手机呆呆站在那里,他奇怪地走过去问:“怎么了?”
萧晨垂眸看着手机屏幕,青白的脸上杀气渐浓。
裴知看到那微信名字熟悉,是叶怀远,他发给萧晨一段贺小雪在北京领奖的视频,然后下面是一段他的文字微信:“139XXXXXXXX,这个号码曾经给欣欣打电话,教她发帖攻击你,教她说那句静山陵园里面埋着谁,今天欣欣看到视频之后认出了声音,应该就是小雪。”
“……”见多识广的裴总都震惊了,这个贺小雪!


第110章 相信你只是怕伤害我(五)
5、
C市的冬天冷得很干,晨起时太阳是淡金色的,冷漠地挂在天上,对这人间的温度一点都不负责的样子。
戚鹤尧站在柳家雕漆厂的院子里,陆陆续续前来上班的工人们经过他身边都向他问好,尤其是雕刻班的工人师傅们,对他态度恭敬得恨不得鞠一躬。
半年前戚鹤尧刚回来时可不是这样的,柳家雕漆厂里盘桓着柳明一母同胞三个兄弟姊妹的势力,还有那些堂支的叔伯兄弟们,明里暗里多少人铆足了劲打压戚鹤尧,可戚鹤尧是萧大魔王全心全意教了七年的人,他太懂雕漆了,整个柳家雕漆厂那么多人,哪个部门的尖子到他面前都变成手艺有瑕疵的弱鸡,尤其是雕刻班,在戚鹤尧那一手承袭自南国雕漆第一刀的雕刻手艺面前,简直像是土鸡见了凤凰。
萧晨,想到他的萧晨,戚鹤尧轮廓深邃的眉眼间一片凄然。
他爱她的性格纯粹,所以他更懂得她的爱恨有多绝对,他欺骗她背叛她,这辈子她都不会爱他了——这辈子会不会很长啊?戚鹤尧漠然望向天上冷冷的太阳,恍恍惚惚地想,还要熬几十年,太苦了吧。
“儿子!”柳明抱着保温盒从食堂方向走过来,笑眯眯地大声喊着,生怕谁不知道如今雕漆厂的第一刀是他的宝贝儿子,“儿子,早饭有你爱喝的粥,我还给你拿了新腌的酱瓜,嘎嘣脆!”
戚鹤尧如今还保持着贺家山上的作息,五点早起开工,只喝了一盏清茶,但他还是默然摇摇头表示不想吃。
“你总是吃得这么少怎么行呢,这回来以后眼看着你越来越瘦,“柳明都发愁了,“还有,这大冬天的,你里面穿个短袖,还总穿这一件——”
戚鹤尧不耐烦地皱眉,挡开柳明捏他黑色短袖T恤的手,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哎哎哎!”柳明气得跺脚,但还得追上去:“别走啊,你得跟我一起去机场接贺小雪。”
“不去。”戚鹤尧冷然拒绝,斩钉截铁。
“怎么能不去呢?省里市里领导都去!电视台的人全都去!”柳明急了,“南国雕漆得了国际性大奖,你怎么能不露个面?!”
柳明觉得可能是自己的急切令儿子起了恻隐之心,儿子居然停下了脚步、迟疑地问:“贺家山的人也都会去吧?”
“当然!”
淡金色的日头里,戚鹤尧苍白的脸色有了些鲜活气息,“那好吧,我去换衣服。”
“哎!”柳明高兴极了,到底是他父爱如山打动了儿子,“我叫司机在门口等你,你慢慢换!打扮帅气啊!要拍合照的。”
戚鹤尧静默地点点头,轻飘飘仿佛不经意地问了句:“南国漆艺拿了大奖,您很高兴吧?”
柳明哈哈地笑,得意忘形:“那当然!合作伙伴嘛!”
背对着阳光,戚鹤尧眼睛那片被刘海阴影遮着,眸中神色看不清楚,只见他嘴角淡淡勾了勾,“是啊。”他轻声应了他爸一句。
**
C市机场,果然省里市里文化局的领导们全都来了!电视台和其他新闻媒体也都长枪短炮等着,贺小雪是个无风都要起三尺浪的,这次南国雕漆拿下了国内罕见的大奖,她早在启程回来之前就联络好了所有能曝光宣传的媒体。
五年一届的国际雕漆大奖赛,往前数三届,一等奖得主全都是漆艺大国日本籍大师,而上一次有中国人在国际雕漆大奖赛拿下一等奖的荣耀、是在八八年越南国际雕漆展的时候!
贺小雪对着镜头的热泪盈眶倒不全是假的,她真心实意地为南国雕漆感到荣耀!贺家山的手艺多少年来都被藏于深山,这次借助红豆鎏金漆、震惊世人!红豆鎏金漆能在她的时代回到南国雕漆,是命运给她最好的馈赠和机会,剔红是凝重沉稳的中国红,红豆鎏金漆是南国雕漆代表中国走向世界的最亮眼名片,她贺小雪则是这一切的发起人和护卫者!
“柳大师,请请请!”合照时贺小雪堪称八面玲珑,自己连连谦让,“强行“将柳明请到C位站定,“小病!”她亲昵地挽住戚鹤尧胳膊,“来呀,我们站一起!”
“萧晨呢?”戚鹤尧皱眉推开她的手,“她不来接你?”
贺小雪今天心情太好了,被他冷然推开也不生气,笑吟吟地说:“我们萧大师哪能亲自来,她在贺家山坐镇呢,待会儿咱们一起回去,喝她的庆功酒!”
大奖赛作品是以南国漆艺工作室名义送去的,但这是萧晨的作品,所以贺小雪说喝萧晨的庆功酒、戚鹤尧觉得很入耳。”我就不去了。”他神色黯然地说。萧晨已经不想看见他了,这么好的日子,他不想给萧晨添堵。
贺小雪微微一笑正要说什么,一旁容主任突然很惊讶地叫了一声“萧大师?!”,贺小雪转头看去,竟然真的是萧晨来了!一身黑色羊绒长大衣,映得她天生白净的脸像是在发光,萧晨跟了裴知之后越来越有女人味了,这让贺小雪很不舒服。
“萧工,“心里不舒服的贺小雪,面上端起无可挑剔的笑,“你怎么来了?正好——“她示意一旁助手将奖杯拿过来给萧晨,“我们一起拍照吧!”
萧晨看都不看奖杯,也不看周围这一大圈熟人,她拿出一只玫瑰金苹果手机问贺小雪:“这是你去年用的手机,对吧?”
贺小雪脸色一变,“你翻我东西?!”
“嗯。”萧晨坦然承认,把手机扔到贺小雪怀里,她拿出一张打印的通话记录,上面与叶太太通话的那几行用荧光笔标了出来。”这是叶怀远太太的电话,“萧晨面色如冰,生气质问的气场跟裴知竟然有了五分相似,“你跟她说了什么?”
贺小雪心里知道大事不妙了,但她面上一丝惊慌都不显,冷冷压着声音对萧晨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这是什么场合,你也考虑一下我们南国雕漆的面子。”
“你教叶太太抹黑我的时候怎么没考虑南国雕漆的面子呢?”萧晨揪起贺小雪衣领,将她拉过来,低声咬牙切齿地对她说:“静山陵园里面埋着谁——你为了专利、你竟然连你姐都不放过?!”
“我又没有真的告诉她,你瞎叫唤什么?!”贺小雪急着掰扯她的手,“放手!萧晨我警告你!别给你脸不要脸——”
“啪!”萧晨反手就是一耳光,抽得贺小雪人都踉跄一步!
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记者们原本已经收起来的长枪短炮都纷纷再拿出来,“咔嚓咔嚓“拍个不停。文化局的领导们一脸懵地上来劝架,贺小雪的两个男助理则凶神恶煞地去推萧晨,只不过他们连萧晨的衣角都没碰到,被戚鹤尧凶狠地一个回旋踢、全体撂倒。
“柳明!”贺小雪气疯了,捂着被打的脸,大叫:“管好你儿子!”
柳明铁青着脸去拉戚鹤尧,“小尧!过来!”
戚鹤尧看都不看,扬手推得他爹摔出去老远。领导的司机们和机场的保安们纷纷都涌向这边,戚鹤尧一脸狠厉地护在萧晨身侧,仿佛萧晨一声令下他就要大开杀戒了。
可萧晨只是冷冷看着贺小雪,人类眼神若是能有实质,此刻贺小雪就被她万箭穿心了。而贺小雪捂着被打得肿起来了的脸,也在助理们的护卫下狠狠瞪着萧晨。贺家山的两位当家,从这个时刻起,终于正式撕破了脸。
“贺小雪,我给你一周时间,“萧晨清冷的声音像冬日里刀剑相击,“红豆鎏金漆的专利还给我,你、滚出贺家山。”
呵呵,贺小雪冷笑不止,“我不照办的话,你打算把我怎么样?杀了我?”
文化局的领导们都在,记者们的摄像机也都开着,所有人都盯着萧晨。若是以往,萧晨肯定不管不顾口出狂言,落下什么话柄她才不在乎呢,但此时她却学着裴知傲然冷脸的样子、一字一句地说:“你有胆子,就试试看。”


第111章 谁叫我身手不凡(一)


谁叫我身手不凡
1、
萧晨这个神经病!贺小雪要被她气疯了!她居然真的起诉她,而且派了一整个律师团队到贺家山来送律师函!
昨天机场闹的那一出,今天贺家山上全是来采访的记者,贺小雪应付得正吃力,那个叫展曜的律师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从几辆车上下来,就差敲锣打鼓把律师函顶在额头进来了。
贺小雪气得脸色发白,当着那么多记者的面,输人不输阵啊!她傲然质问展曜:“萧晨是我的员工,我们之间签有劳务协议,红豆鎏金漆的专利也是白纸黑字登记的,现在看我捧回来大奖了,她想来分一杯羹是不是?告我?她能告我什么?!”
“啧,贺总不识字?”展曜惋惜地看着贺小雪,“看着挺漂亮的,是个文盲啊。”
业界流氓展大状,耍起这种无赖那是无人能敌,记者们都被逗笑了,贺小雪则是恨不得上前抽他一耳光!
“既然这样,那我给解释一下吧!”春风满面的展大状,笑吟吟的绅士风度十足,嘴里说出来的话却硬得很:“首先,按照我当事人萧大师与贵司之间的劳务合同第三大项第二小项第六条,我当事人在合约期间所做作品、她本人享有署名权。”展曜重重发音,咬字清晰:“北京雕漆国际展览赛的一等奖作品,贵司以公司名义送赛,侵犯了我当事人的署名权。”
“这是我当事人独立创作该作品的全部记录,“展曜当着所有记者拿出一个U盘,“这是南国漆艺艺术文化工作室涉嫌侵权的所有资料。”展曜示意一号助理手中的一大包文件袋。
贺小雪扫一眼那一大袋东西,冷笑不已,高声说:“萧晨名声不好,怕连累了红豆鎏金漆参赛,这才用公司名义送去的,是萧晨她自己放弃了署名权!你当我不懂法的吗?我们贺家山也有律师团队的!”
“那你是不是没告诉你的律师团队,所谓的萧大师名声不好事件,全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展大状打了个响指,二号助理抱着两个文件袋上前,展大状随手翻出一把一把的证据,随便给贺小雪和记者们看看,全都是经过精心整理、一旦呈交立刻能成为法庭上有力证据的东西。
展大状冷着一双桃花眼的样子也是有些锐气逼人的,他双手插口袋,姿态逍遥却是字字清晰地告知贺小雪:“按照我当事人与贵司之间的劳务合同第四项,在合约期间,贵司有责任和义务维护我当事人的公众形象。但是现在有充分的证据显示,在半年前一场人为蓄意煽动的网络谣言之中,贵司总经理也就是贺总您,不仅没有采取有效行为、而且是谣言始作俑者。这侵害了我当事人的名誉权,更违背了劳务合同。”
“这是律师函,这些初步证据都是公开资料,留给贺总和您的专业律师团队慢慢研究吧,“展曜示意助理们将大量证据文件交给贺小雪,“贺总,我当事人的诉求,昨天她已经当面向您说清楚了,如果您办不到她的要求,那接下来我们就对簿公堂,关于这场官司,我当事人的诉求是您向她登报道歉一年,另外她要求的违约金加上名誉侵犯赔偿金、总金额是二十个亿。”
周围记者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里,贺小雪惨白着一张脸死死盯着展曜助理手中的海量证据。
这不是萧晨的处事风格!萧晨是那种毫无心机的人,生气了只会动粗拼命,贺小雪熟悉这样的萧晨并且有自信完全掌控她。而像这样备齐了所有证据、请律师团队出面、合理合法地严重威胁她,这样不露面就逼得她在离开南国雕漆或者破产之间做选择,绝不是萧晨能有的手段!
“哎,“看热闹的记者团队里有人碰了碰身边同事,小声提醒:“你看那边!”
贺家山大门外面停着一辆大红色的跑车,驾驶座上是个女孩,戴着酷炫的黑超墨镜,巴掌大小的脸被遮了一半,但C市的媒体人都太熟悉这张脸了,美得这么嚣张,隔着多远都能一眼认出来的。
“蓝桥!”两个记者跑到大红色跑车那边搭讪,“你怎么来了,你是哪边的?贺总啊还是萧大师?”
普纳公关公司大中华地区第一把交椅蓝桥蓝总,美艳不可方物地展颜一笑,“我啊,我是裴知那边的。”
“裴知?”记者对这个名字不太熟悉,想了一阵才想起来:“是不是永盛集团的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