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而且萎靡地垂着目光,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射出两片可怜的阴影。裴知看得揪心,想到十二年前的她,他叹着气伸出手去、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叮……萧晨从头顶到脚指头过了电了!血气上涌,脸“轰“一下热了。
裴知没有在意身旁的人通没通电,他打开砂锅盖子看了一眼是皮蛋瘦肉粥,又原样盖了回去,只拿了一个配粥的窝窝头、坐在萧晨身边一口一口地吃。萧晨见状、结结巴巴地开口劝他喝粥:“这、这是我们山上做得最好的粥,你、你尝一口吧!皮蛋是食堂师傅自己腌的,肉也是食堂师傅自己的!”
吃着窝窝头的裴知停下了咀嚼动作,萧晨差点咬了舌头、连忙纠正:“食堂里自己养的猪!猪肉猪肉!”
裴知啼笑皆非地看着她,这孩子、要说可爱真的是挺可爱的。
可能是她的急切真诚令人不忍,或是这夜深时分格外容易吐露心声,他竟然难得地对人解释起来:“我最近吃素。”
“啊?”萧晨想了想、猜测地问他:“是不是因为司空良爸爸?”
R县当地的风俗,父母过世、儿女三个月内不吃肉食。
裴知有些意外她居然知道这一条,对她微微笑了笑,点点头。
“可司空良自己下午还在那里吃肉脯呢!”萧晨很痛快地出卖了老同学。
“他从小在C市长大的,不知道这些。”而且司空良最讨厌吃素。
裴知吃了一个温热软香的奶味窝窝头,胃里揪着的感觉舒缓了许多,头晕也好了。他想着萧晨十二年前的事该从何问起,手指在漆盒上轻轻一弹,仿佛闲聊一般问她:“这就是你做的雕漆?”
萧晨看看那只遍地牡丹图雕漆漆盒,笑了,“这是雕漆没错,不过不是我做的,这种叫剔彩——你看这颜色有红有黑有绿色。我最拿手的是剔红,就是只刷红色大漆,刷十二层,我在上面雕刻图案。”她也学他那样、手指在漆盒上一弹,骄矜地说:“这个要是我做的,价值能买你这车十辆。”
“果然萧大师要我一千万、是个珍贵的友情价。”裴知笑了,笑容冲昏了萧大师的头,萧大师头晕晕地靠在后备箱车壁上,感觉自己肚子里吸满了氢气、下一刻就要在这车厢里飘起来。
色令智昏。
萧晨从手腕上褪下一串沉香木,手串打结处坠着一个指甲大小的剔红屏风,她在裴知面前晃了晃,“这个给你,“萧晨听着自己的声音都恍若梦中,“可以解下来编绳子做个手机链。”
“这是——“裴知看着她手指尖上捏着的精巧剔红屏风,迟疑地问,“牌位?”
“……这是一个屏风!”萧晨觉得自己这梦都有点醒了,“我第一次担纲大型剔红雕漆作品成功,做了一个等比例缩小的,你看着上面的图都有,红豆生南国。”
“啊……”裴知捧场地点头,一本正经。
其实光线这么暗、屏风还没她一只眼睛大,红彤彤的哪看得出来什么红豆和南国。
“这么有意义的作品,你自己留着、好好保管。”他说,“我其实不用手机链,那个是司空良嫌弃太难看了,我才随手挂着的。”
哦,萧晨拉起他手、将手串直接给他戴上,“我其实也嫌这个难看,你就也随手挂着吧。”
她戴的时候绕三圈有余,戴在他手上只绕了两圈。百年沉香木、又经她数十年的日日盘桓摩挲,稳重圆融的木色与裴知很配。
“嗯,不错,“萧晨玩笑地拎起他手晃了晃,“就这么戴着吧!”
裴知不太懂古玩珠宝这些,只觉得这木头香气微苦微甜、闻起来脑中一醒很好。看看手串又看看她,说:“好,那谢谢你。”
夜半街边的车里,披着他大衣的女孩子垂眸一笑、像池塘里静静绽开骨朵的莲花,裴知感到自己心里一突。
然后立刻他就想到了原因:这木头香气果然提神。
“你上贺家山的时候,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功成名就的一天吗?”裴知声音低低的继续问她。
萧晨没有防备,放松地答了:“没有,那时候我只想有口饭吃。”她怀念地笑着,“我上山的时候贺家山的日子很难,我师父一个人做活,说起南国雕漆、出名的是岑南柳家……其实我去贺家山的时候也只想过学门手艺,没想什么以后,更没想过要做南国雕漆的传承人的。”
“你那年才十六岁。”裴知引了一句,萧晨自然而安地说是啊,“十二年啦!我刚跟着我师父学雕砌的时候,大漆过敏,几次差点没命了——”
萧晨的话、戛然而止,车内暖意融融的气氛也好似冷了一度。她慢慢地转过头去、目光盯住裴知的眼睛,冷静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上山那年是十六岁?”
还挺机灵。裴知很轻地叹了口气,直言问她:“为什么辍学?那件事之后,你们家应该收到了一笔给你出国留学的费用,难道没有吗?”
出国留学的费用……那笔钱?凉意从萧晨后脑勺爬上来,她昏热的脑袋一下子清醒。
“钱啊,有啊,一大笔钱。”萧晨语气淡淡地答,她知道裴知正看着她,她却盯着看路边被风卷起的枯叶,“原来是你们家给的啊?我就说嘛,那群小流氓一个个都穷得响叮当,哪来那么多钱赔偿。”
“所以呢,为什么你还是辍学了?”裴知坚持重复地问。
萧晨眼底又浮现那种淡漠疏离的神色,她就那样看着裴知,微微一笑,“你为什么今晚会出现在静山陵园呢?”
裴知不答,她笑得更冷了,“怎么你盯着我不想回答的问题一个劲的问,我就不行吗?”
“我爸很多年没见过我妈了,明天她要去静山陵园……我过来先告诉我爸一声。”裴知表情淡淡地说完,看向萧晨,“该你了。为什么辍学?”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萧晨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歉。
裴知摇摇头示意没关系,然后以眼神继续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不想念书了就辍学,跟钱没关系,跟司空良也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会报复他。”萧晨重新靠回后备箱车壁,不过这次是因为太过疲惫,她神色倦倦:“当年那些……我要报复也是找他们,司空良是无心的、我很清楚。”
司空良只是恶作剧而已,那些小混混、人渣、该死的东西,是他们起了邪念要强暴她,而将事态恶化的人其实是萧晨自己——她一开始有很多机会逃跑、但年轻气盛的她选择了抄起板凳以一挑十,被打伤了的混混们掏出了弹簧刀、差点将她捅死。
只有知道了弟弟的恶作剧之后不放心、赶来收拾残局的裴知是无辜的,最后却只有他伤得最重。
“行了!”萧晨一边凄惨地笑、一边控制不住眼泪流下,“我也受够你了!你这么不相信我,我修完宅子以后再也不……”
“我相信你,“裴知斩钉截铁地打断,“我追问,是因为亏欠你,毕竟事情是司空良引起的。”
萧晨哽咽得无法说话,只是摇头,一边落泪一边不停地用手擦。
裴知被她哭得心中更难受,声音和气到这辈子最温柔的程度:“真的,萧晨,我只是想问清楚,然后有机会弥补你。”
萧晨哭得好好的、被他的话逗得笑了,“怎么弥补?钱吗?钱我比你多吧?”她擦着眼泪,鼻音浓重:“我现在……好像只缺男朋友,难道你要弥补我一个吗?”
裴知皱眉不说话了,这沉默让萧晨多尴尬,正要说是开玩笑的,突然听到他说:“如果你看得上的话——”
嗯?萧晨“滋溜“竖起耳朵。
“我打也会打到司空良向你求婚。”
来自裴知的、珍重承诺。
萧晨懵着脸、抬眼呆呆看向他。
我……我去你三百六十五度的司空良!
我还要你打到司空良娶我?
你不如打我吧!我让你看看、你打死我我都不嫁司空良!
“变态!”萧晨气疯了,披头散发、红肿着眼睛吼他,“你留着司空良自己结婚用吧!”
这时候要是手头有把电锯,她非得把他的车锯成十八块不可!
第19章 在台上任我唱(二)
2、
贺家山上生机盎然的清晨,云里雾里的朝阳光芒淡淡的、从已经爆了绿芽的树枝间升起,大丛大丛的迎春和西府海棠披着露水、花朵初绽。
贺小雪从山下晨跑而来,她穿着贴身的最新款粉白色运动服,黑长直长发扎起一丝不乱的马尾、随着她的跑动优美晃动,脚步轻快地从花丛间过时,纤细的小腿仿佛山间精灵梅花鹿。
而蹲在大石板前刷牙的萧晨,被叶太太绞过的头发没来得及修剪、随手绑着个道姑头,身上灰色运动服宽松得像麻袋,而且她一嘴巴的牙膏沫、黑眼圈两大只,一边刷牙一边困顿地垂着头。
路过的学徒和工人们都默默看贺家山这两位日常别苗头的当家——眼光菩萨很公平的,给贺总美貌就不给她手艺,给萧大魔王一双所向披靡的手、就不给她穿衣打扮的那根筋。
贺小雪停在萧晨不远处的大树下、认真而优美地做着肌肉放松操。贺家山的胖美人依彤含着粉色牙刷走过来,嫌弃地看着俯身露翘臀的贺美人:“切……瘦得像根豆芽菜了。”
“师父,我问你,“依彤撒娇地戳萧晨,“如果地球上只剩我和贺小雪两个女的,戚鹤尧会选她还是选我繁衍后代?”
萧晨困得脑袋前后晃动,被她一戳、顿时往后栽去。一只手及时稳稳地托住了萧晨的后脑勺,同时小病的声音冷冷响起:“我选择人类灭亡。”
依彤嘟着樱桃小胖嘴、哀怨地看向小病,小病将手里的头按回原处,冷酷地转身走向食堂。
“嗯?!”萧晨被按醒了,睁着迷茫的眼睛四处看,喷着牙膏沫问:“什么?怎么?”
依彤叹气,“没什么,“她怜爱地抚摸她那一脸迷茫的师父,“小朋友,刷牙的时候要专心,乖哈!”
贺小雪本来也支着耳朵等萧晨的答案来着,被戚鹤尧扫了兴,她脸色冷冷地走到大石板旁边,假装洗手,瞥了蹲着的萧晨一眼,“哎。”
萧晨含着一口水漱口,仰着脖子“咕噜咕噜“个没完,压根当没听见。贺小雪等了片刻,咽下一口气、挂上笑脸说:“尊敬的萧工,本总经理有话对你说。”
萧晨把漱口水吐出来,神清气爽地说:“放!”
噗……依彤被漱口水呛着了,贺小雪不敢瞪萧晨、还不敢瞪她么?当即就冷冷目光瞪到依彤回屋洗漱去了。
萧晨还在那儿懒懒地洗漱着。贺小雪叹出一口浊气、自我心理建设完毕,她心平气和地对萧晨说:“第一个事,日本古泉的漆艺艺术家来华交流学习,行程里面有安排参观岑南柳家雕漆厂,柳汉明亲自打电话来,请我们过去给他撑撑场子,听说日本人里面有好几个漆艺大家。”
“你去呗。”萧晨吊儿郎当地笑。
“萧晨,“贺小雪真是受不了她了,“你就不能格局稍微大一点吗?再怎么说,咱们跟柳家都是中国人,柳家要是在日本人那里丢脸、咱们南国雕漆一起跟着丢脸!你以为柳汉明是喜欢你才请你去吗?人家柳汉明都知道、先攘外再安内!”
萧晨笑得更欢乐了,她在石板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挑着眉看着贺小雪,“日本艺术家要找南国雕漆交流学习,为什么不上贺家山?市里和工会的领导哪个定的柳家、你说!我现在就过去当面问个清楚。”
肃杀之意、渐渐在萧晨周身浮起,她笑得越来越冷:“如果柳家不是主动争取的,我立刻下山去柳家、待到日本人走为止,他们家场子我包了、日本人不管来几位艺术大家、我一个个单挑、输任何一场我萧晨剖腹自杀!但如果、这是柳家主动争取的,“牙刷在萧晨手指间飞快转着,没有利刃锋芒也显得非常危险,“或者有谁在里面推波助澜、搞什么联盟之类的阴谋诡计——那我也立刻下山去柳家,我坐在他们雕漆厂门口,场子我也包了,去柳家提货的客人、去参观的团队,我一个个给他们讲讲什么叫雕漆、什么叫垃圾。”
“……”贺小雪,默默吸了一口气,然后她仿佛根本没提过什么日本人与柳家、神情淡淡地开口说:“下面是第二件事。昨晚我认真仔细彻底地考虑过了,红豆鎏金漆的专利必须属于南国漆艺工作室,这是我的底线、没得商量!但是——”
贺小雪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折成方块的合同、展开后递给萧晨,“这是我连夜草拟的合同,只要你签字,今后有关红豆鎏金漆专利产生的所有利益,我分给你四成。你也感受一下我的诚意,别总是这么铁板一块,这件事真的闹僵了、我们两败俱伤、又有什么好?”
“我不缺钱。”萧晨毫不动摇的淡淡表情,“专利不可能给你。”
“你在工作时间研发的一切成果都属于我们工作室,你自己签的合同、你得认,这专利由不得你不给!”贺小雪气急,也是分毫不让,“我姐虽然死了,也不影响你合同的法律效力!”
她意思是当时签萧晨的人是贺小满,但合同主体的甲方是南国漆艺工作室,所以合同依然有效。但脱口而出的话不够婉转,萧晨顿时像只被插了一刀的野兽、穷凶极恶的眼神极为吓人!她手边没有电锯、贺小雪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求生意识令贺小雪快速运转脑筋、立刻甩锅:“对了!你昨晚是不是去见叶怀远了?他到现在还以为我姐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他呢是?呵呵,男人。”
是啊,男人。爱到生死相许的地步,她突然说要远嫁欧洲、他竟然也信。萧晨想起叶太太傲然抚着孕肚的样子,窒息和心痛又像潮水漫了上来、呼啸着要淹没她。
那天在婚礼上,要不是裴知的突然出现,萧晨几乎要持刀问一问叶怀远:你真的爱过我们家小满吗?
“这个周末是要去看我爸了吧?我下山去买点他的零食。”贺小雪趁着萧晨出神、成功脱身,捏着她连夜草拟的合同逃之夭夭了。
萧晨过了好久才僵着腿站起来洗脸,打开水龙头,她将脸浸在清晨山泉水里。水下的窒息要比在空气里无端端不能呼吸合理一些,所以这段日子她总是这么做。
裴知……无边的痛苦里,仿佛一道光射进来,萧晨模模糊糊地想到,待会儿能见到裴知!用带着烟草和薄荷气味的温暖大衣裹住她的裴知、她从高高的后备箱里跳下来时伸手给她扶着的裴知、深夜送她回来后用车灯照着路直到她走进门卫室的裴知。
“呼……”萧晨从水里抬起脸,大口大口喘着气,今天这窒息的感觉竟然说散就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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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一大早在公司开了三个会、处理了五份文件、骂跪了三个工作失误的部门主管,再开车到C大家属区楼下,刚好九点。
九点四十的时候,衣冠不整的司空良连滚带爬地上了车,T恤下摆半个卷着,头发梢还在滴水,却忙着嘿嘿嘿地对他哥卖萌:“对不起,迟到了。”
裴知面无表情地抬手,司空良吓一跳、猛地往旁边躲、狗头“咚“一声磕在车窗玻璃上,裴知的手这时已经拿到了备在车里的毛巾,扬手扔在小混蛋头上。
小混蛋松了一口气,像只落水狗一样晃动他湿漉漉的头。裴知把墨镜戴上眼不见为净,不耐烦地问他:“妈呢?”
“打早饭去了。”小混蛋话音刚落,陈教授拎着一袋肉包子上车了,同样的一连声“对不起迟到了“。
车厢里弥漫起猪肉大葱馅的迷人味道,某人一早上只喝了一杯黑咖啡的胃抽搐了一下。”你们,“他忍无可忍,“下去吃。”
“不用,快走吧!”陈教授咬了一大口肉包,“我下午还有课呢!”
啊呜!司空良也咬了一大口肉包,还递过去裴知嘴边,“哥!”
哥哥哥哥给你吃你最爱吃的肉包!
裴知默默启动了车,一个甩尾漂移、黑色路虎咆哮着冲出C大家属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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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静山陵园,裴知还是黑着脸的状态。萧晨站在墓园最高处一个空墓地等他们,看着那母子三人一路拾阶而上。
陈教授和司空良都是黑色的休闲风格外套,唯独裴知、黑色正装一丝不苟,长至脚踝的黑色长大衣衬得他更加身姿挺拔,脸上一副墨镜遮住了他轮廓深刻的眉眼,从萧晨的角度看去、他紧抿着的薄唇更令人瞩目心碎。
刚才上来前她去裴知昨晚站着的墓地看过,他长得很像他爸爸啊,可他爸爸笑起来那么温暖和气、他怎么就不爱笑呢?
“萧晨!“司空良隔着老远就叫她,挥舞着手像个弱智儿。不过今天萧晨没有嫌弃他,因为目不转睛地盯着裴知看都不够。
“司空良,嗨。阿姨您好,我叫萧晨。”萧晨简单地跟那两位打了招呼,然后她看向裴知,尽量克制着自己、语气平淡地对他说:“嗨,裴知,又见面啦。”
小满、看到了吗?!萧晨心里雀跃地大喊,这就是我说的……裴知,你看他、是不是超、帅、的!
墓园里初春的风,像是贺小满的回应,轻轻轻轻地拂过萧晨发烫的脸颊和耳旁的碎发。
裴知摘了墨镜,冷淡却礼貌地向萧晨点点头,“早上好。”
他收起墨镜时,左手手腕上沉香木手串一闪而过,萧晨心头“咕嘟“涌出一口超级甜。
“妈,哥!你们看这块墓地,我爸一定喜欢这里!”司空良走过去把手搭在萧晨肩膀上,与有荣焉地样子,“萧大师出马才能买到的,这是整个墓园的墓王位置!一排就这两户,景色和风水都是最佳!”
陈教授和裴知绕着墓地看周围环境,裴知路过萧晨身边时、把弟弟的狗爪子从她肩膀上捏了下来。
哎呀……萧晨不动声色地看着远方,心里的超级甜都要发酵成酒把她醉倒了。
这什么地方、勾肩搭背的没个正经样子。裴知心里却在骂他不懂事的狗弟弟。
“确实很好。”懂风水的陈教授看了一圈说,“哎?那边是什么情况?”她疑惑地看着隔壁的墓地——有碑却无遗照,墓碑上只刻了“裂帛之墓、风雪客暂立“两行字,那刻文倒是字体圆厚流畅、极显刻字人的雕刻功底。
萧晨垂着眸不说话,司空良和陈教授以为她不知情,裴知却注意到那“裂帛“墓碑的样式和他们面前的空墓碑是一样的。仔细再一看,面前空墓碑上、有被铲去了刻文的痕迹。
铲得不算干净,正中的亡者名字最后、隐约可辨是半个“客“字。
昨夜她独自在墓园干的活、就是铲这个?裴知突然觉得有一些事联系在一起、一个重要的信息呼之欲出,正要仔细再分辨,司空良突然跳了过来:“哥!萧晨说请我们下山喝今年的新茶!”
小混蛋整个人撞过来,裴知又在入神地想事情,差点被他一头撞得栽在墓碑上。正要熊他一顿、抬眼看到萧晨眼神闪闪地盯着自己,被逮个正着、她立刻埋头看地上,还马上蹲下来严肃观察脚边一丛野草……裴知一愣,竟然就放了小混蛋一条生路、没跟他计较。
第20章 在台上任我唱(三)
3、
待到春风二三月、石炉敲火试新茶。
今天恰好是春分,萧晨把裴知他们带到贺家山附近的茶园、品最金贵的明前茶。茶树越过一个冬天、营养物质含量积攒丰富,此时掐下它第一次萌发的嫩叶制成茶,叶肉肥厚紧实、香气强烈。茶园里今天开始制作这明前茶,一走进来满园茶香,一行人走上竹楼、支起小轩窗,四人对坐笑谈,茶还未上、人已心旷神怡。
茶园的主人跟萧晨熟悉,亲自端来第一道淡茶给客人们漱口,萧晨正在答陈教授感兴趣的榫卯工艺问题,茶园主人对她眨眨眼,“见家长?”
萧晨和陈教授面面相觑,陈教授对茶园主人玩笑说:“这位可是我的老师。”
“别啊,”萧晨也一脸玩笑神色,看了眼裴知,“您看您有两个这么出色的儿子呢,万一哪天我看上了他们当中哪一个,碍着跟您的师徒名分我不好下手。”
“嗯……”陈世妜沉思一秒,然后严肃地看着萧晨:“来,晨晨,给妈再讲讲榫头的部分。”
司空良哈哈哈哈哈,一旁的裴知正就着热茶吃茶点,司空良笑倒在他身上,他面无表情地推开弟弟的狗头。
“萧晨,你看上我、还有的商量,千万别看上我哥!”司空良掰着手指头念念有词地数了数,然后指着萧晨爆笑:“你完美地避开了我哥所有的择偶条件啊哈哈哈哈哈……”
萧大师心中咯噔一下,脸上却还得宠辱不惊地笑,“哦?怎么说?”她挑眉看一眼裴知,“裴知,你是喜欢男的吗?”
“……”一直安静吃着美味茶点的暴君,很无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