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几位娘子,也被各自的母亲拘在府中。

所以今日到场的,只有大房的子女。

黎阳自然巴不得如此。

容思勰扶着下人的手款款下车,从她刚刚站定开始,就不断有人来给她问安。容思勰面带笑容,一一颔首示意。黎阳最后一个下车,等黎阳收拾妥当后,容思勰和两位兄长站在黎阳身后,随母亲一起去正院给舅公请安。

武定侯年过六旬,但看起来依旧精神矍铄,他看着容思勰几人给他祝寿行礼,颇为欣慰地摸了摸胡子。当年他送妹妹出嫁时,哪里能料到今日的盛况呢?

想起早逝的妹妹,武定侯生出些许伤感来,可怜阿妹没有这等福气,享受子孙绕膝的乐趣,反倒是那个继房,安安稳稳地活到现在。

大好的日子,武定侯不愿意想这些伤心事,他乐呵呵地给容思勰几人分了红包。看到他们礼数周全地退下,武定侯幽幽地想,容榷娶了高门妻子,如今儿女双全,权势滔天,若是妹妹泉下有知,也能放心离开了罢!

从正院出来后,容颢南、容颢真几人就此与黎阳等人分道,他们作为宸王府的代表,要去前院招待男客的地方,而黎阳则要带着容思勰几个姐妹去女客宴客厅。

容思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宴客堂,心中明白,今天的硬仗,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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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王妃、郡主及王府小姐到。”

听到门外的通报,喧闹的宴客厅寂静了片刻。

可是马上屋内的气氛就如爆炸了一般,加倍热烈起来。

容思勰进屋时,看到的就是热切地盯着她们的各家夫人,容思勰心里哆嗦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

直到容思勰亲眼看到各家夫人带着女儿来给黎阳问安,拐弯抹角地打听容颢宗的事情,容思勰才明白,原来是冲着长兄来的呀…

容思勰对长兄的人气表示叹服。

容思勰和容思青都跟在黎阳身后,但衣饰和年龄都彰显着她们俩身份的不同,夫人们眼力劲都不差,立马就分辨出哪位是嫡出郡主,哪位是庶女。

于是容思勰也被频频拉出来,长辈们拍着她的手,从容貌夸到性情再夸到学识,容思勰自己都怀疑,夫人们口中的人,真的是她吗?

相比之下容思青就被冷遇了许多,夫人们自恃身份,虽然要巴结宸王府,但也没必要上赶着追捧一个庶女。正经的郡主就在跟前,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吹捧一个庶出的?

容思青上一世就经历了这些,没想到此世还是如此。她低头掩饰唇边的冷笑,心中想道,这些鼠目寸光的愚妇,等过几天知道自己已经攀上皇后这棵大树后,就慢慢后悔今日对她的冷遇吧!

就在容思勰笑得脸都快僵硬的时候,黎阳终于逮到空隙,打发容思勰到后面的花厅里休息。容思勰递给母亲一个感激的眼神,立刻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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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容颢宗勒马,停在了武定侯府门口。

小厮立刻飞奔着向府中通传,武定侯嫡孙顾大郎很快迎了上来,简单寒暄过后,他亲自替容颢宗带路,往正院走去。

“大郎,你总算来了,快进来!”

容颢宗略含歉意,“抱歉,今日鸿胪寺脱不开身,耽搁了片刻。”

“这话说的,你已有官职在身,自然是公务要紧,迟来一时片刻算什么,咱们嫡亲表兄弟还能计较这些不成?我先带你到正堂给祖父请安,祖父早就盼着你来了!”

“让长辈久等,是我失礼了。”

“大郎这是哪里话…”

拜会武定侯之后,顾大郎领着容颢宗回前院的宴客厅。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从小路横插到宴客的地方。路过花园时,容颢宗看到一群娘子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容颢宗绝不是多管闲事之人,而这天他突然起了好奇心,于是忍不住问身侧的顾大郎:“大郎,这些娘子在做什么?”

顾大郎看了一眼,也很好奇。两人停下脚步,顾大郎高声问:“你们在干什么?”

围在外面的丫鬟听到顾大郎的声音赶快站起来,垂首立在一边。容颢宗先是看到长长的垂在地上的鹅黄色裙裾,顺着裙摆往上,看到了一支摇摇颤颤的蝴蝶钗,一个十二三的少女听到声响,慢慢回过头。

“五娘?”顾大郎疑惑地问,“你不去花厅休息,跑到花园里干什么?”

“表兄,这只鸟受伤了,好可怜。”高梓萱小心翼翼的捧起双手,葱白一般的手指间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只色彩斑斓的鸟耷拉着翅膀,眼睛警戒地盯着周围的人。

顾大郎对这位表妹很无奈,“你呀!”

说完他才想起来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于是给容颢宗介绍:“大郎,这位是我二舅的女儿,高五娘。”

又回头对高梓萱说:“五娘,这是宸亲王世子,容大郎。”

高梓萱被宸王世子这个名头吓到了,连忙对容颢宗行礼:“五娘见过世子,方才失礼,望世子海涵。”

高梓萱是顾大郎之母,武定侯嫡长媳高氏的娘家侄女。高梓萱从小被家中娇宠,心思简单,对公主皇子这些皇族还停留在“听说过”的层面,猛然见到一个活的世子,还是位高权重的宸王府世子,紧张得头都不敢抬。

容颢宗看着高梓萱手里受伤的小鸟,想了想,道:“这应该是桐花鸟,在蜀中一带常见。许是哪家的宠物,不慎飞出来伤了翅膀。”

“桐花鸟?这名字稀奇。”顾大郎说。

“它以桐花为食,故得此名。桐花鸟以娇小闻名,能被你找见,也着实不易。”容颢宗说。

世子这是在夸她?高梓萱更加局促,低声道:“谢世子。五娘只是无事在花园中走动,无意看到了它。”

容颢宗看出来高梓萱的不自在,说道:“幸亏你找到了它,桐花鸟本来就娇贵,若不吃不喝在花丛里待上一夜,明早它就没命了。”

高梓萱听了容颢宗的话,怜惜地摸着手里的鸟:“真是可怜,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看到高梓萱和一只鸟说话,饶是容颢宗都忍不住笑出来,顾大郎道:“我说表妹啊,你要是心疼它,把这只…桐花鸟带回府里,养几天,保证它能蹦能跳。”

高梓萱惊讶的抬头:“真的?”

顾大郎说:“当然是真的。”

高梓萱半信半疑,容颢宗轻轻点头:“真的。”

高梓萱这才信服,兴奋地冲顾大郎、容颢宗福身:“多谢表兄、世子,五娘得回去了,表兄、世子慢走。”

绿草茵茵,少女手里捧着毛茸茸的桐花鸟,站在清澈的阳光冲他们微微福身,笑容比她发边的琉璃簪还要耀眼。

容颢宗难得得晃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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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眷客厅,环翠争辉,言笑晏晏,丫鬟跑来通报黎阳:“王妃,夫人派我来告诉您,世子已经到了,现在和大郎一起回前院了。”

黎阳放心地点点头,周围的夫人原本都在谈笑,丫鬟前来通报时,奇迹般的安静下来。丫鬟离开后,一位夫人玩笑似的说起:“王妃,世子今年已有十六了罢!”

“是啊,不知不觉,大郎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黎阳笑道。

另一位夫人羡慕地说:“世子文成武就,仪表堂堂,不知道什么样的娘子才能配上世子呢!”

黎阳嘴上谦虚:“哪里,大郎这孩子少言寡语,我倒是担心别家娘子不愿意嫁他。”

忠勇侯夫人笑着接话:“王妃这就过谦了,世子聪慧沉稳,进退有度,只要楚沂有世子一半的稳重,我就放心了。”

黎阳说:“楚大娘温文尔雅,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儿,不知多少人羡慕你呢,你竟然还不满足!”

忠勇侯夫人笑:“原来是我贪心不足了!”

周围的夫人陪着笑,心中都开始飞快地盘算。

听宸王妃的话音,似乎中意忠勇侯府的嫡长女?

第三十六章 ☆、花间美人

开宴之后, 容思勰草草吃了几口便停下筷子, 和黎阳说了一声,便去花厅歇着了。

她有点害怕夫人们几乎要把她盯出一个洞一般的眼神。

花厅里已经坐着不少娘子, 出门赴宴, 谁都不是冲着吃饱来的, 示意性地挑两筷子,这些小娘子就接连离宴了。

此时阳光温暖, 这些贵族小姐们正三三两两地坐着聊天,看到容思勰进来, 纷纷起身行礼。

容思勰也不摆郡主的谱, 笑盈盈地和她们问好,便自己找了处清静地坐下来。

但事实证明, 以容思勰的身份, 无论她坐在哪里,都不会清静下来。

现在宫里的皇子开衙建府的只是少数,而成婚且生下子女的皇子就更少了, 所以放眼京城,在外活动的只有两位郡主, 一位是楚王府的郡主, 另一位就是容思勰了。而宸王掌统领吾卫,权势远大于遥领冀州刺史的楚王,所以容思勰, 是各府贵女被长辈反复叮嘱, 千万不能得罪的头号人物。

所以很快, 就有名门小姐来找容思勰说话,容思勰只能打起精神应酬。

好在没过多久,林静颐也从宴席上回来了,有了林静颐,容思勰的压力倍减。

林静颐神采勃勃地和容思勰说话:“七娘,我刚刚看到四表兄了,他也偷偷溜出来了!对了,二表兄也在!”

容思勰还原了一下林静颐口中一连串的表兄,四表兄应该是萧四郎,二表兄多半是自己的二兄——容颢南。

“我二兄和萧四郎,真的是形影不离啊…”容思勰略感吃醋。

林静颐道:“那当然,谁都愿意和长得好看的人一起走,我四表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郎君了!”

这话容思勰就不服了:“不可能,还有人能在容貌上胜过我二兄?”

听到这两人谈论郎君,周围一直不敢搭话的娘子们也加入战局:“我见过萧家四郎,确实是一等一的相貌,他才十二吧,等再过几年,那还了得!”

事实证明,食色性也,无论男女,都格外喜欢讨论异性的相貌。参与讨论的娘子越来越多,大家纷纷罗列自家的堂表兄弟,经过七嘴八舌地讨论后,花厅的娘子们一致认为,容颢南和萧四郎容貌最好,可以拿个并列第一。

对自己兄长盲目信任的容思勰表示不服,林静颐说道:“既然你不信,那我们去花园看一看不就成了!”

容思勰脑子发热,当时就应承下来,“好啊。”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她堂堂王府郡主,要去花园偷看别家郎君?

周围的娘子都在起哄,容思勰死撑着不肯认怂:“去看一眼倒也无妨,只是两三个人的看法不够令人信服。既然要去花园,那就多找几个人一起去,人多了,最终意见才有说服力!”

容思勰的话让花厅里的娘子都激动了,大家兴趣高涨,你推我我推你,很多胆小的娘子被周围人煽动地脸蛋通红,“这…这于礼不合!”

“太大胆了,我才不去…”

可是架不住想去偷看的人数更多,大多数女郎正处在怀春年岁,嘴上不说,但心中对俊俏的郎君总是充满幻想的。而且容颢南和萧四郎一个是宸王府的天潢贵胄,一个是超级侯府的继承人,两人都是出了名的俊美,在座的娘子都对这两人向往已久,现在有机会亲眼去看上一看,而且还有郡主和林静颐做挡箭牌,她们当然乐意!

于是这些人你撺掇我,我撺掇你,都半推半就地出发了。

长安娘子向来视礼教于无物,前些年圣人亲自下令,命女子不许穿男装,出门必须戴幕篱,幕篱长度不得短于肩膀。可是京城女郎,上至公主郡主,下至街边卖花女,无人理会圣上的禁令,该怎么玩就怎么玩,除了讲究礼法的世家女,谁出门还带幕篱?遮住脸怎么能玩的尽兴?

故而每年春闱,赶考的学子经常被剽悍奔放的长安女郎惊得目瞪口呆,老学究们也时不时捶胸顿足,人心不古啊!

所以这群有头有脸、个个身家尊贵的贵族小姐,便笑闹着去花园偷窥俊俏郎君去了。

容思勰作为领头人之一,真的是有苦无处说。

林静颐拉着容思勰躲在花丛后面,悄声说:“看到那簇粉团蔷薇了没有,四表兄就站在那里,现在正和二表兄说话。”

容思勰顺着林静颐说的方向看去,确实看到蔷薇丛后有两道人影,容思勰轻易地认出容颢南的侧影,容颢南对面站着一个绛色长衣的少年,隔得远看不清面容,但是从身姿看,修长挺拔,赏心悦目。

容颢南算是同龄人中长得高的,他又特别讲究自己的仪容,所以容颢南身形非常好看,而萧四郎比容颢南还小一岁,竟然身高和容颢南不相上下,容思勰默默想道,这个少年,个子长得挺高嘛。

容思勰走了会神,等她回过神时,发现花丛后的那两人不见了。

容思勰心下奇怪,刚才还在,怎么一下子就没影了?

正想着,容思勰的额头被什么东西砸到了。

容思勰捂着脑袋回头,就看到自家二兄站在自己侧后方,挑着眉说道:“鬼鬼祟祟地,躲在草丛里干嘛呢?”

方才的“凶器”——一朵粉红色的蔷薇正躺在容思勰脚下,林静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而另一簇草丛里传来惊呼声,又立刻被一阵“嘘”压了下去,和容颢南同行的美少年往娘子们的藏身之处看了一眼,露出了然的笑意。

容思勰觉得她长这么大就没有这般尴尬过!

容思勰强装着镇定站起来,说道:“我们…在这里…看花。”

容颢南眉毛皱得更紧了:“看花需要蹲在草丛里?”

“我顺便除草不可以吗?”容思勰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全毁在今日了,“二兄你太不怜香惜玉了,这朵蔷薇开得好好的,你把人家折下来干什么?折花就算了,还瞄准了往我脑袋上扔!”

“又不是我折的”,容颢南说道,然后从手边又扯了一朵花,毫不犹豫地砸到容思勰身上,“就算是我,我砸你了又怎样?”

容思勰立刻不甘示弱地摘了一朵花扔回去。

容颢南身边的美少年看不下去了:“二郎你够了,太幼稚了。”

容思勰这才好意思将视线转到这位郎君身上:“二兄,这位是…”

“你不认识他?哦对,你们俩还没见过。这位是萧四郎,名谨言。”说完容颢南转向萧谨言,指着容思勰说道,“这是我的嫡妹,七娘。”

萧谨言笑着给容思勰见礼:“见过郡主。”

容思勰尴尬地应下,看着萧谨言,又看看容颢南,不知该称呼什么为好。

容颢南说道:“不必顾忌我,你随便叫他就行。”

容思勰心里有谱了,她回礼道:“见过萧四兄。”

萧谨言和容颢南这般要好,容思勰当然要给容颢南这个面子,一样以兄长之礼称呼萧谨言。

听到容思勰对他的称呼,萧谨言偏头笑了笑。萧谨言这一笑不打紧,后方的草丛中又传来骚动声。

容颢南往那个方向看了看,奇道:“谁躲在草丛后面?”

说着就要往那里走去。

容思勰连忙拉住容颢南,因为太过紧张,容思勰竟然都想不出借口来。

借口容颢南听错了?还是说那里躲着一只,哦不,一群猫?容思勰自己都不信,别说容颢南了。

那一瞬间容思勰无比后悔,为什么就信了林静颐的邪,真跟林静颐一起跑出来偷看郎君了。

就在容思勰尴尬到恨不得咬舌自尽的时候,萧谨言说话了:“那处靠近宴客厅,许多女客都在那个方向,我们贸然靠近,不太好吧?”

容颢南听了,也觉得不妥,只好放弃走过去一探究竟的念头。容思勰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容颢南说:“你也不要到处乱跑,这个花园人来人往,许多男客也在这里,冲撞到你怎么办?”

容思勰闷闷地应诺,她眼角似乎瞥到,萧谨言在低头憋笑。

容思勰觉得,她接下来十年都不想再遇到萧谨言了。

太丢人了!

容颢南又嘱咐了容思勰几句,就和萧谨言离开了。

这两人走后,凭空消失的林静颐也出现了,她走到容思勰身边,得意地说道:“七娘,我说的没错吧,我四表哥特别好看!”

“还可以吧…”岂止是“可以”,但容思勰觉得就这样改口太过掉份,所以还在兀自嘴硬。不过,这不是重点,容思勰瞥了林静颐一眼,“方才你去哪儿了?竟然临阵脱逃,只留我一个人!”

林静颐心虚地笑了,她转移话题道:“我这不是相信你应付得来么,你看,最终我们也没有露馅!”

什么没有露馅,容思勰恨恨地想着,容颢南有没有看穿不清楚,但萧谨言绝对看懂了。偷看别人被当事人当场逮住,当事人之一还替她们遮掩,真是不能更丢脸。

容思勰连话都不想说了。

这时候躲在草丛后的娘子们也纷纷走了出来,叽叽喳喳讨论容颢南和萧谨言。一帮人聊得兴高采烈,浩浩荡荡地往回走。

回到花厅,花厅里已经坐了另一帮娘子。这些娘子后来才到,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看到这一帮人兴致高涨,还颇为奇怪,到处打听她们出去做什么。这些人自然笑而不语。

楚漪见这几个人神神秘秘的,也笑道:“你们到底去做什么了,竟然连个口风都不给我们透露?”

楚漪是忠勇侯府的嫡长女,忠勇侯府是宣朝唯二世袭罔替的超级侯门,在京城贵女圈中地位同样很高。既然她都问话了,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于是有人笑着回道:“我们去花园看花去了,这有什么可说的。”

看花还是容思勰随口扯出来的借口,听到此处,众女又是一通笑。

楚漪自然不信,可也不愿做强人所难之事,于是便随和地掀过这一篇,不再追问。

花厅里正在说笑,就看到一个鹅黄衣衫的女子双手捧着一只鸟进来了。

众人好奇地瞅着来人,一个与黄衣女郎相熟的人问道:“高娘,你怎么带了一只鸟过来?从何处寻的?呀,它还受伤了。”

见大家都看着她,高梓萱羞红了脸,低声说道:“它叫桐花鸟,是我和…是我在花园里找到的。”

女孩子总是对花鸟格外感兴趣,很多人都围在高梓萱身边,七嘴八舌地讨论。

“羽毛好漂亮,是谁伤了它,真是过分!”

“它的翅膀都流血了,治好了还能飞吗?”

高梓萱想到宸世子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能的。”

娘子们这才放心,又围着桐花鸟摸摸看看。

和高梓萱交好的陆娘打趣:“五娘真是厉害,博览群书,连鸟伤都治得了!”

周围的娘子们哄笑,高梓萱红着脸摆手:“不是,是一个人告诉我的。”

旁边的娘子们调笑道:“哪个人呀?哎你怎么脸红了?”

高梓萱下意识地不想把和宸王世子的相遇说出来,任由旁人打趣,憋红了脸,愣是一个字都不说。

大家都是同龄人,见此还有什么不懂的,当即大笑。

容思勰也笑了,这个高娘子真是有趣。林静颐悄悄问容思勰:“这位高娘子是哪家的?”

“是我表婶的娘家侄女。”

林静颐恍然。

武定侯长媳高氏过门时,宸王还没有翻盘,武定侯府自然也不是什么显赫门第,所以高氏的家族并不是出名。后来武定侯府风光起来,高家和武定侯府的往来越发频繁,顾高氏也时常提携娘家,出门做客时总把娘家侄女带在身边。

所以高梓萱虽然和在座的贵女格格不入,但胜在心思单纯,众贵女也乐得照顾她。

众人的话题很快就转到其他方向,高梓萱偷偷松了口气,她小心地捧着手心的桐花鸟,不可避免地又想到那个挺拔尊贵的男子。

他就是宸王世子呀,高梓萱眸光亮晶晶的,可很快又颓废下来,她与世子的身份天上地下,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世子了罢?

第三十七章☆、新后诞生

从武定侯府回来, 黎阳问起容思勰对楚漪的看法。

想想容颢宗的年龄,再想想每次宴会各位夫人对容颢宗掩饰不住的热情, 容思勰已经能猜到黎阳的用意。她想了想宴会上楚漪的表现, 客观地说道:“楚家姐姐进退有度,善解人意, 堪为楷模。”

黎阳笑得越发满意,她对容思勰暗示道:“九月咱们王府要举办赏菊宴, 你写信邀请楚家娘子来府上赏花吧。”

容思勰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点头道:“明白, 我这就去准备。”

黎阳吩咐:“今年的赏菊宴由你主持,你自己有成算没?”

“阿娘,你太小看我了, 我办事,什么时候出过疏漏!”

黎阳斜睨着容思勰:“前两天你才被大郎教训过, 现在就翘起尾巴了?”

容思勰急了:“阿娘你怎么老打探人家的隐私!”

黎阳都懒得理她。

打发走容思勰后, 黎阳摩挲着手上的玉环,陷入沉思。

今日在宴席上, 黎阳分明看到容思青跟平南侯府的姑娘走得极近。若是之前, 黎阳也不会在意这等小事,可是宸王明明透露出,赵氏女即将封后的消息,这样的巧合, 由不得黎阳不多想。

容思青为什么突然和平南侯府的姑娘亲近起来?莫非她也知道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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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贵族中流传着三大盛宴, 分别是襄平公主牡丹宴, 承羲侯府赏梅宴,和宸王府赏菊宴。其实襄平公主的牡丹宴是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因为襄平公主是圣上长女,虽然不是中宫嫡出,但谁让圣人宠爱长女呢。所以襄平公主牵头办起牡丹宴,世族们也给公主这个面子,将牡丹宴捧为一流盛会,很快跻身长安最顶尖的盛宴,与承羲侯府赏梅宴、宸王府赏菊宴并称三大宴。

和牡丹宴不同,承羲侯府和宸王府的宴会都已办了许多年了,往年一直是黎阳主持,但黎阳快操办了二十年,真的是腻歪透了,所以今年完全扔给容思勰,她自己一点都不想管了。

所以参加完舅公家的寿宴后,容思勰便全身心投入到赏菊宴的筹办中,她要准备会客的衣服,拟定邀请的名单,还要安排宴会当天的座次,真的是极其伤脑筋。往常参加别人的宴会还不觉得,如今自己操办,才知道一场宴会需要准备多少东西。

而拟定名单尤其麻烦,因为当下未婚女子出门,一般都有兄长陪同,等这些郎君到达王府后,容思勰总不能让人家原路返回,所以男客的情况也需要加以考虑。招待郎君自然有容颢南和容颢真出面,但是男客的场地安排、人员配置、各家各户之间有没有私仇,都需要事先安排好。

同时考虑女客名单和男客名单的容思勰简直要愁死了。

好在容思勰只需要邀请客人,吃食和场地还由黎阳主管。不过黎阳已经放下准话,等容思勰一满十岁,赏菊宴的所有事仪都由容思勰操心,黎阳一丁点都不会干预。

容思勰立刻感受到沉重狂暴的母爱。

因为容思勰还小,宸王府也没有儿媳,所以不好邀请已婚的和年长的客人,今年的赏菊宴主要邀请和容思勰年岁相近的小娘子,这给容思勰省了不少麻烦。删删改改无数次,在两位女官的协助下,容思勰终于敲定了名单,开始分发请帖。

亲近的客人——比如林静颐、岑颀、萧月瑶等,以及比较尊贵的府邸——比如楚王府、各大公主府,还有对人家暗怀鬼胎的,比如忠勇侯府楚家,都是由容思勰亲手写下请帖,派人送到府上。而普通交情的人家,就由两位女官下帖了。

对此容思勰再度自豪自己的先见之明,前几年她在书法上下了大功夫,如今琴棋书画四艺中,她的琴、画平平,勉强不丢人罢了,棋艺还算不错,但书法却是极其出色的。如今她写得一手好字,无论是写请帖还是题字,拿出去都非常长面子。就比如今日她给别人写请帖,就完全不担心因为字迹而被别人看轻。

等邀请客人已入尾声,容思勰开始高高兴兴准备自己见客的衣服时,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立后圣旨,从朱雀门出发,一路送到了平南侯府府上。

整个长安都因此炸锅了。

许多高官贵族和黎阳一样,先是想了很久平南侯是谁,然后又在想这么多高门贵女,凭什么是一个从未听闻的寒门女中选。

是的,在大部分权贵眼中,平南侯府这种朝中既没有后人当值,出身背景也不够尊贵的泥腿子侯府,只能算是寒门。

就在高官贵族和平民百姓因为新后一事吵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平南侯府门前的车马也渐渐增多,一跃成为帝国新贵。

容思勰知道这个消息后也吃惊不小,她将脑中的各大公府侯府的女郎都过了一遍,最后思绪定格在两张格外美丽的脸庞上。

容思勰暗道,怪不得,圣人也是人,那样美丽动人又柔弱无害的脸,就算是皇帝也会动心。

这真是一个励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