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槽完皇上的八卦,容思勰还得立刻去补平南侯府的请帖。之前容思勰的圈子里完全没有平南侯府,自然不会邀请赵家女。但如今人家已经是皇后的娘家了,王府设宴,不请皇后的姐妹怎么说得过去?

等容思勰亲手书写的赏菊宴请帖送到平南侯府上时,整个未婚贵女圈也炸了。这些天之骄女们这才真切地感受到,她们从没放在眼里的赵氏女,即将一步登天,跨入长安顶级贵女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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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外喧闹无比,荣安堂却还是寂静如常。

李嬷嬷端着药碗走进来,说道:“老夫人,该用药了。”

老王妃倚在卧榻上,看着窗外的落叶发呆。

“老夫人,您可不能和自个儿的身体过不去呀!”

“把药拿来吧。”

老王妃将黑乎乎的药汁一饮而尽,那样苦的药,她连眉头都没有皱。

李嬷嬷愈发担心,郎中说得没错,老王妃的病没几天就好了,但老王妃这死气沉沉的模样,却一直散不去。

偏偏这两天老王妃的商铺频频出事,一看就是有人刻意针对,而她们却抓不住任何把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王妃的活气劲,肉眼可见地衰落下去。

李嬷嬷跪在老王妃身前,温声道:“夫人,奴婢说句胆大包天的话,奴算是从小看着您长大的,您在闺中就是极要强的人,这么多年顺风顺水,您要什么没有?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老王妃苦笑:“你根本不懂…”

“奴婢是不懂,但总有懂您的人。”李嬷嬷说道,“老夫人,侯府来人了,是侯爷派来的。他知道侯夫人对您出言不逊,特地来给您赔罪了。”

老王妃讽刺地笑了:“赔罪?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们了,我那侄子在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怕是以赔罪为由,又来找我要恩典了罢!”

李嬷嬷沉默片刻,说道:“侯爷毕竟是侯府唯一的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您少不得要多帮衬些。侯爷虽然从卫所出来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复官,侯爷怕被就此革职,这才来求您。您是侯府最睿智最尊贵的长辈,他们可不得指望您么!”

老王妃久久没有说话,到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子孙都是上辈子的债,罢了,我再替他们谋划最后一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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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倏忽而至。

十五这天,天还未亮,容思勰便起身了。侍女为容思勰换上三天前便开始熏香的紫色襦裙,墨魁等人亲手替她梳妆,一群人围着容思勰忙乱了一个时辰,终于大功告成。

容思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十二幅绛紫长裙,裙面上用银线勾勒出缠枝花纹,鹅黄色的披帛长及地面,要多奢侈就有多奢侈。容思勰的妆容也极其精致,头上的发饰虽然不多,但样样成色绝佳,恰如其分。她本来就出众的眉眼被勾勒地更加惊艳,配上眉心红色的额饰,整个人的气场极其强大,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容思勰满意地点头,很好,一看就能压得住场子。还好自己从小注重营养,她的个子又比同龄人高挑,所以穿着这样隆重的礼服,也不会被衣服喧宾夺主。

这时候一个侍女站在门外,恭敬地问道:“郡主,王妃派我来打听,郡主可否准备好了?”

容思勰站起身,立刻有侍女蹲下,替她拉平裙脚。容思勰说道:“我已准备妥帖,前方带路罢。”

从辰时末开始,宸王府门口的马车便没有减少过,环佩叮当、盛装打扮的年轻女郎一个接一个从马车中走下,骑着骏马的郎君也随行在侧,一时间车马喧嚣,平阳坊外的道路被一架架马车堵住,连凑巧路过的行人都难以穿行。

王府门口有女官接待来客,引路的侍女接连不断地将这些贵族娇客送到摆宴的地方,容思勰和容思青早就候在景怀园,严阵以待,等候客人的到来。

自从七夕的事情发生之后,容思勰彻底看透了容思青。如果说之前她们俩还能维持和谐的表象,那么现在,两人已彻底撕破脸。

结合容思青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容思勰基本可以断定,前世容思青和自己结了不小的仇怨。容思勰虽然不知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容思青卯了劲来找她复仇,容思勰也不会坐以待毙。容思青仗着重生不肯安分,容思勰也不会怕她,到底谁棋高一筹,就让时间来揭晓一切。

而且容思勰冷眼看着,就算自己不出手,容思青也迟早把自己作死。容思青仗着知晓未来,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最开始她还谋定后动,做事瞻前顾后,但是接二连三的顺利已经冲昏了容思青的头脑,容思青现在行事,越来越放肆了。

天若灭之,必先使其狂之。

容思勰连眼神都不想分给容思青,容思青也不想和容思勰打交道。她们虽然站在同一处,但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两人间的氛围非常冷淡。

两人就这样死寂地僵持着,直到第一批客人到来,紧绷的局面才被打破。

虽然容思勰在下帖子时,每座府邸只送一张请帖,但按交际圈不成文的规矩,下了一张帖子不可能真的只来一个人,受到请帖的姑娘一般会把适龄姐妹都带来参宴。此时家族的影响力还十分庞大,家族小姐同姓氏也同荣辱,无论在家里如何争宠斗艳,但出门在外都是同进同退,相互照应。

出门做客是以家族为单位,招待客人自然也以家族为单位。

所以尽管不久前宸王府的娘子们才闹了一场不愉快,可是如今客人临门,从大娘到八娘,都露出和气亲密的笑容来。在外人面前,就是装也要装出姐妹和睦的样子。

她们这八个姐妹,从出生起就有各有阶级,自然也都经营出不同的人际圈来,每个人该招待哪个层次的客人,虽然不曾明说,但几人心中都自有成算。

容思勰身份最高,当然负责最顶层的客人,而且只招呼嫡出。宣朝女子地位较高,相应妾的地位就很低,所以嫡庶差距悬殊。除非是庶出的公主,否则容思勰绝不会自降身份,和一个庶女交好。

林静颐和岑颀这些从小玩到大的熟人很快就到了,萧月瑶跟在林静颐身后,见了容思勰就甜甜地喊“郡主姐姐”,容思勰被萌到了,但紧接着就联想起前段时间她在萧月瑶兄长面前闹出来的乌龙。容思勰在心里暗搓搓地吐槽,这兄妹俩一母同胞,为什么性格完全不一样?明明萧月瑶这样讨人喜欢!

不过等容思勰就想到自己和容颢真,立刻就释然了。

容思勰正和林静颐等人谈笑,突然听到侍女唱诺:“平南侯府贵客到…”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花园立刻安静下来。

在场的都是名门之后,当然清楚,平南侯府,不就是新皇后的娘家么。

从籍籍无名到天下皆知,平南侯府只花了一个夏天。众位生来尊贵的女郎都悄然将目光移到门口,这是继后家的姑娘第一次正式在社交界露面,她们对即将登场的皇后之妹,都十分好奇呢…

第三十八章☆、赏菊盛宴

容思勰正和林静颐等人谈笑, 突然听到侍女唱诺:“平南侯府到…”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花厅立刻安静下来。

容思勰只是微微愣怔了一瞬,便立刻反应过来。她和林静颐、岑颀几人低声道了句“失陪”,便向来客走去。

赵淑娴被众人簇拥着走入景怀园。这是她第一次进入王府, 她一路上都在偷偷打量四周的景色, 一边看一边咋舌。宸王府占地之大、楼阁之华是她平生仅见, 光从西门走到花园就需要一刻钟,这还仅走了宸王府一半的面积。赵淑娴内心艳羡,不愧是天潢贵胄居住的府邸,仅仅一个花园就抵得上好几个平南侯府的大小了,而王府内这些精美的楼阁花草,恐怕十个平南侯府也置办不起。

羡慕完宸王府,赵淑娴又免不了自得, 很快她也是皇亲国戚了, 这些公主郡主用的东西, 她也可以享受到。

当赵淑娴看到容思勰主动向她走来时, 赵淑娴心中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之前在长宁公主府偶遇容思勰时,这位郡主连她们姐妹俩是谁都不知道,上次一同在武定侯府赴宴,容思勰连个眼角都没扫来。这才几天功夫, 就连容思勰, 都得亲自来迎接她。

赵淑娴越想越愉悦,但是她时刻谨记着出门前母亲和长姐的嘱托, 这是平南侯府第一次在上层圈正式亮相, 务必摆出皇后娘家的谱来, 让长安那些眼高于顶的贵族们都看清楚,她们赵家是靠实力摘得皇后桂冠的。

赵淑娴腰板挺得笔直,学着那些贵女们的模样,微微抬起下巴,如同湖心中的白天鹅,高贵而矜持。

而这时容思勰已经走到赵淑娴身前,容思勰停在一个恰如其分的距离上,笑着说道:“原来是赵二娘子来了,停在这里做什么,快里面请!”

赵淑娴矜贵地点点头,一言不发,跟着容思勰入场。

选后的旨意已经送到平南侯府,赵淑贞要留在侯府绣嫁妆,不能随意出门,所以今日到来的只有赵淑娴。或许说,以后在外走动,享受平南侯府尊荣的,全部都是赵淑娴。

随着赵淑娴的到来,花丛里谈笑赏花的贵女都停下手头的动作,默默注视着容思勰和赵淑娴的互动。等她们看到容思勰主动问好,而赵淑娴只是点了点头,连句回礼都没有的时候,很多人发出了不屑的哼声。

神气什么,你只是皇后的妹妹,又不是皇后本人,竟然敢跟人家正经的皇室女摆谱。就是襄平公主,见了她们这些贵女还要笑吟吟的呢。

顶级贵女这个圈子一直都比较稳定,这些人从小就相互认识的,突然横空塞入一个外人,而这位外来者还长了一张楚楚可怜、柔弱无依的脸,自然会被圈内的闺秀排斥。

容思勰和赵淑娴刚刚站定,容思青就走过来了,她当着众人的面拉过赵淑娴的手,说道:“你可算来了,我一上午都在等你。这几天忙得抽不开身,来不及去侯府拜访你们,不知贞姐姐近来可好?”

一上午都在等赵淑娴?由容思青招待的女客都黑了脸,那她们算什么?凑活着打发时间的?

容思青还没意识到,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无心之言已经得罪了很多女郎。容思青还在亲密地和赵淑娴说话,力争给在场所有人留下她与赵家女关系极好的印象。

容思青和赵淑娴说话,眼角还瞅着容思勰,生怕容思勰来抢夺赵淑娴的注意力。容思勰成功被膈应到了,正好这时候忠勇侯府的女客到场,容思勰顺势走开。

楚漪可是容思勰内定的大嫂,如果情况允许,容思勰恨不得全程黏在楚漪身边,全方位观察她的大嫂候选人,哪有心情陪容思青玩闺蜜养成游戏。

而且容思青重生一场,竟然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讨好别人上,这无疑让容思勰十分看不起。

赵淑娴见容思勰毫不犹豫地走开,心中吃惊,她嘴唇翕动了一下,本来想出声挽留容思勰,但她仅是犹豫了一瞬,容思勰便走远了。

容思勰都离远了,她再唤住对方,倒显得自己上赶着巴结一样。赵淑娴放下手,抿紧嘴唇,她现在可是皇后的嫡亲妹妹,就连公主都要唤她姐姐为母亲,容思勰区区一个郡主罢了,还不值得自己自降身份。

赵淑娴愈发觉得像做梦一样,一个月前可望不可及的天之骄女,这么快,自己就能和她并肩了。

甚至比容思勰更尊贵。

赵淑娴唇角微微翘起,容思青握着赵淑娴的手,笑着说道:“二娘,今日就让我来托个大,带你在花园里走走,怎么样?”

赵淑娴矜贵地点头,示意容思青在前带路。正月在长宁公主府上时,容思青的亲近只会让赵淑娴觉得受宠若惊,而如今赵淑娴已经得到梦寐以求的高贵身份,反而觉得容思青的讨好,理所应当。

她甚至觉得,容思青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这才提前来巴结她们姐妹。

事实上现场有着同样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从正月开始,不少人亲眼见过容思青与赵氏姐妹同进同出,很多人还纳闷容思青怎么突然转性了,直到赵淑娴封后的旨意昭告天下,这些贵女们才恍然大悟,原来,宸王早就拿到内部消息了,这是欺负她们不知内情,提前给新皇后示好呢!

众人感慨宸王消息之灵通,也同时记下宸王似有向皇后投诚的迹象。不然,为什么把消息透露给庶长女?还不是觉得让嫡女讨好皇后之妹太掉价,这才派庶女去试水么。

今日来宸王府做客的女郎出身都不低,耳濡目染下,基本的政治嗅觉还是有的。容思青只是拉着赵淑娴说了会话,周围看似谈笑风生的贵女们便已在脑中将宸王的各种意图猜了个遍。

只有极少数人觉得奇怪,正月时宫中的相看还没有开始,容思青是怎么知道,平南侯府会中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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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思勰也不会料到,她不过离开片刻,这些贵族女郎便能脑补这么多。

更糟糕的是,和黎阳传达给她的指令完全相反。

容思勰和楚漪一同走来时,周围的贵女看到这两人这样亲密,心里也都有了谱。

就有人笑着试探道:“郡主和楚家阿姐关系真好。”

容思勰只是笑笑,并不多作解释。

看到容思勰这样,楚漪也明白了宸王妃的态度。她心中雀跃不已,能嫁给宸王世子那样优秀的少年郎,哪一个少女会不愿意呢?

旁人不知楚漪的心理活动,她们还在关心宸王府对皇后的态度。在场的另一个贵女接着说道:“郡主姐妹几人就是讨人喜欢,我刚才见,四娘子和赵二娘也颇为亲近呢。”

很多人都竖起耳朵,打算听听容思勰如何表态。

容思勰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一开口就是杀招。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罢了。赵家大姐即将入主中宫,四娘和赵二小姐走得近些,也不足为奇。”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听郡主的意思,容思青亲近皇后之妹只是自作主张,难道她们,猜错了?

“可是四娘正月起就和赵家娘子熟悉的很了,莫非四娘还能未卜先知?”

容思勰意味深长地笑了:“这我不知。但是,两位赵家姐姐美丽动人,我四姐慧眼识珠,也是常理。”

周围的几个贵女都笑了,很轻松地接收到容思勰的意思。容思青看到赵家女美貌过人,觉得这两人一定能攀附到贵人,提前交好,倒也说得通。

不知不觉,容思青在这几人心里的评价便下滑了一阶。见美下注,投机小人罢了,回去得告诫自家姐妹,少和容思青来往。

解决了容思青带来的麻烦,容思勰会心一笑。恶毒嫡妹的修养之一,在人后使劲破坏庶姐的形象,好让她众叛亲离,处处被针对。

料理完容思青,容思勰不想再在这个重生庶姐身上花费心思,便不再理会容思青,专心和楚漪说话。楚漪不愧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嫡长女,为人处世再妥帖不过,两人相谈甚欢。容思勰在心中,默默给楚漪又加了一分。

容思勰正和楚漪亲亲热热地说话,突然听到下人通传,武定侯府的娘子到了。容思勰抱歉地看向楚漪,楚漪不甚在意地笑笑,主动放她离开。

武定侯府是宸王的舅家,无论如何都要容思勰亲自迎接,容思勰只能匆匆和众人道了声失陪,便向疾步向顾府的娘子们走去。

和顾府的表姐们问好时,容思勰看到高梓萱也跟在顾府的队伍里,正悄悄地打量她。容思勰回以一笑,高梓萱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抓包,脸颊一下子爆红。

容思勰心中好笑,这个高娘子,真是一个有趣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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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升高,公主府、楚王府和静安郡王府的几位娇客也次第到达,赏菊宴的客人已基本来齐。容思勰和大娘等人带着众人在花园里散步,宸王府赏菊宴能跻身长安三大名宴,旁人吹捧是一个缘由,但更多的,还是赏菊宴本身便不乏出众之处。

老宸王自诩风雅,在景怀园移植了无数奇花荟萃,在湖边更是种了大片的菊花。每年秋日,百花争妍,金灿灿的菊花铺满湖岸,似乎连阳光都无法与它们争辉,花丛中还点缀着名贵的紫菊、白菊,颜色的转变丝毫不觉突兀,反而每一株菊花的位置都十分合适,仿如天造。

众人都发出惊叹,“真美,景怀园果真名不虚传!”

这样的称赞自然是对主人极大的褒扬,宸王府的几位娘子笑意更浓。在女郎们忙着看花的时候,容思勰已经把她们引到新的场地,这里早已安置好棋局、双陆棋、画架、琴瑟和笔墨,花丛中还架了秋千,保证每一位娘子都能玩的尽兴。

各位娇客都三五成群,纷纷走向自己感兴趣的区域。善音律者在众人的起哄下弹琴,文采好的娘子便提出作诗,其他有一技之长的女郎也不会放过这样好的出彩机会,花丛中不断传出惊叹声和笑声。容思勰早已安排了侍女在旁伺候笔墨,将女郎们写出来的诗作誊抄一份,收作诗集。

客人们都散开去找乐子了,容思勰这才有机会松口气,和林静颐等人说说话。

林静颐悄悄对容思勰比了个手势:“七娘,干得漂亮!我早就看不惯赵淑娴那个娇气的样子,你今天简直大快人心,十分给咱们家长脸!”

容思勰这一个月忙着准备赏菊宴,没有出门,但林静颐却是各家宴会的常客,自然常和赵淑娴碰面。可能人和人真有眼缘一说,赵淑娴,就十分不合林静颐的眼缘。

赵淑娴对很多东西,也未免太理所当然了。

仿佛别人对她的示好和退让都是理所应当,而且因为长了一张好看的皮囊,赵淑娴每次出场,都要成为人群中最打眼的存在,所有人都要关注她、捧着她,只要稍有疏忽,赵淑娴就会生气。

可谁让人家姐姐是皇后呢。

林静颐简直糟心透了。

所以当林静颐看到,今日容思勰从衣服到妆容全面碾压赵淑娴时,她乐得恨不得扑上去亲容思勰一口,林静颐能忍到现在才说,已经很有自制力了。

岑颀无奈地看着林静颐:“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你小声点!”

“怕什么,我就是不喜欢她,她就是站在我跟前我也还是这句话,怕她不成?”

容思勰被林静颐逗乐了:“行了,她毕竟是皇后家的,你不喜欢,我们避开就是了,总不好落中宫的面子。”

林静颐清脆地哼了一声,坚决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她们表姐妹三人又玩闹了一会,林静颐颇为感慨地叹道:“长得好看就是方便,想羞辱谁就羞辱谁。赵淑娴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没少在我们面前摆谱。看看,今天她遇到七娘,立马原形毕现!”

岑颀白了林静颐一眼,但到底没忍住,轻声笑了出来。

被亲近的人这样夸赞,容思勰略有些尴尬:“又拿我开涮,说得好像你是个丑的一样。”

而且容思勰自己清楚,赵淑娴的容貌相当出众,自己能扳回一城,完全是身高压制加衣服加成,若是换上素淡些的装扮,容思勰觉得,指不定谁尴尬呢。

林静颐说道:“我自认相貌不差,但平心而论,你才是我们姐妹中长得最好看的。就像我的大兄和二弟也有一副好相貌,但论起来,还是不及四表哥。”

这次岑颀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容思勰不肯让她们看出自己的害羞,强行转移话题道:“明明我二兄才是最好看的,绝不差于萧四兄!”

林静颐突然兴奋起来:“说起来今天四表兄也来了,我们划船去对岸找四表兄吧!”

“不行。”

容思勰和岑颀齐声说道。

上次被抓包已经将她所有的里子面子都丢光了,林静颐竟然打算再来一次?

容思勰实力拒绝。

岑颀听到容思勰居然反对,还诧异地看了容思勰一眼。

七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循规蹈矩了?

但林静颐哪是那样容易妥协的人,她开始无间隙地撒娇耍泼,容思勰被她烦的没法,只好妥协道:“游湖可以,但去哪里由我定!”

“没问题。”林静颐痛快地应下。

答应地如此爽快,倒让容思勰怀疑起林静颐的目的来。容思勰派人去准备游船,她不好丢下客人自己去游湖,便询问众人,是否有人愿意随她们一起去湖中赏景。

响应者自然云集。

可是分船的时候,贵女中又发生了摩擦。

第三十九章☆、故人相见

容思勰提议去游湖,容思音和杨明雅都积极响应, 见她们几人都要去泛舟, 阮歆也答应同去。算上其他游湖的贵女, 正好凑满两只船。

然而争执就在上船的时候产生。

容思勰、林静颐和岑颀自然要一起走,容思音是楚王府的郡主,怎么也不能被抛下,杨明雅和阮歆都是公主府的娇客,论身份也丝毫不差,理所当然和容思勰、容思音等人同舟。

不算船夫,一只木舟可以容下六人, 她们六人刚刚好。

问题就出在此处, 在泛舟的几位女郎打算登船的时候,赵淑娴由容思青陪着,从湖的另一端走回来,刚好撞上她们几人。

赵淑娴听说她们要去泛舟游湖, 也闹着要参加。容思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皱起眉头。

容思勰以商量的语气说道:“赵二娘,我们六人已经约好了,这就要上船。你坐另一只木船,我们一起出发,去湖心赏荷, 你看如何?”

赵淑娴瞟了眼停靠在湖边的两艘船, 这两只船从外表看一模一样, 看不出高低贵贱, 宸王府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但是赵淑娴还是不悦,“我姐姐是皇后,凭什么我要乘你们挑剩下的那艘船?”

在场几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林静颐听到这句话,直接冷笑出声。

林静颐的声音不算大,可是此时无人说话,林静颐的冷笑声清晰地传到各人耳边。

赵淑娴自然也听到了,被林静颐这样直白地挑衅,赵淑娴的眼眶立马红了:“你们欺负我!”

容思勰无奈,这六个不是王府之女就是公主之女,哪一个像是退让的主?而且,凭什么要让?

阮歆也看不过去了,帮着劝道:“赵娘,凡事要讲究先来后到,我们只是乘坐不同的船只罢了,反正一起出发一起游湖,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我不管,你们就是欺负我!”

阮歆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好罢,方正我也不是很想泛舟,让给你罢了。”

杨明雅见阮歆退出,也跟着说道:“那我也不去了。”

这下连容思音也不高兴了,“凭什么…”

“好了”,容思勰忍无可忍地打断这场争执,“阮表姐、杨表姐,你们无须相让。赵娘子先不要委屈,一艘船罢了,我们宸王府还不至于出不起。”

容思勰转头吩咐侍女:“去把画舫划过来,船上备好瓜果点心。诸位姐姐都是我们王府的客人,岂能厚此薄彼,让客人受委屈?”

自雨亭

一群少年郎围在一处,时不时小声交换意见,讨论棋局上的形势。

虽然同在观棋,但从各人的表情上,也能明显看出三个阵营来。

执棋二人身后各簇拥着一群年轻郎君,最好的观棋位置上,却空出一大片地方来。

赵恪就站在此处,他明明占据着最好的位置,但站在他身边的人却寥寥。

赵恪对这个局面毫不意外,他们平南侯府一朝得势,很多人羡慕他们的幸运,但也嫉妒平南侯靠女人发家。这些贵族出于根深蒂固的门第之见,不愿与平南侯府为伍,但又碍于即将入主中宫的赵皇后,不得不供着赵家。

相比之下,这些人对所谓“生而尊贵”的老派权贵,反倒巴结得心甘情愿。比如已经传承百年的萧家继承人萧谨言,以及出身正统皇室的容颢南,身边从不缺乏拥趸。

容颢南自不必说,赵恪反而对萧谨言更生好奇,以及忌惮。萧谨言此人,似乎什么时候都在笑,一副世家公子温若春风的样子,但上辈子后期萧谨言的所作所为,却和他谦谦公子的形象大相径庭。

重活一世,竟能和萧谨言、容颢南这些传奇人物同台而立,赵恪不胜荣幸。相比之下,自己此刻受到的冷遇,算得了什么?

他早已不是十三四的少年郎,再不会因外人的态度而时喜时怒。要知道,半年以前,他还是在做困兽之争的江家三郎,眼睁睁看着家族的衰败而无可奈何,谁能知道,再一睁眼,他竟然重回少年,而且成了赵皇后的弟弟。

那可是荣宠不衰、烈火烹油的平南侯府赵家啊,而且他前世出事前,赵皇后生下的嫡皇子已经封了王。年幼封王,可见六皇子的受宠程度,当时已有不少人将全副身家投注在六皇子身上,意图效仿宸王,靠从龙之功一飞冲天。

可惜当时的他碍于身份,不能涉足皇子间的争斗,若不然,他也想搏上一搏,成则富贵滔天,败则倾家荡产,反正桐城侯府,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可是苍天到底眷顾了他,前世未竟的遗憾,竟然在今生替他圆了。他就不信,靠着平南侯嫡子的身份,再加上他前世二十多年的记忆,还会护不住自己的家族,以及爱人。

想到那张明艳精致,但总是带着戾气和防备的脸,赵恪也忍不住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