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一次回到他们的年少时光,不知,此时的她,是否安好?
容颢南姿态潇洒地把玩着手中的棋子,良久没有落子。突然周围的郎君发出惊奇的抽气声,指着湖心交头接耳,容颢南好奇地回头,发现一艘两层高的画舫正在向他们驶来。
容颢南也奇了:“七娘怎么把画舫开出来了?”
虽然在座不少人家中都有画舫,有些还不止有一艘,但多数都养在府外,谁会在自己家里放一艘画舫,既占地方又烧钱。但容颢南不得不承认,自己那个爱附庸风雅的祖父,还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容颢南放下棋子,迎着画舫走去。
萧谨言指尖夹着黑子,在棋盘上敲了敲:“二郎,该你落子了,别想趁机耍赖。”
观棋的郎君都忍不住发笑,但容颢南充耳不闻,完全不管自己即将输掉的那盘棋。
正巧这时候一个紫色襦裙的女郎走到甲板上,容颢南赶紧和妹妹联络感情:“七娘,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容思勰看到这些郎君也很奇怪,她特意避开了宴请郎君的地方,谁知道,就这样也能碰到这些人。
容思勰和容颢南挥手,示意船夫停船。
很多女郎发现船停了,也好奇地到外面一探究竟,容思青跟着众人走出船舱,一眼就看到立在亭中那个身影。
容思青瞳孔紧缩,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了江成皋,但定睛再看,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罢了。
容思青心里怦怦直跳,要不是隔着湖,她几乎就要扑上去质问那人,你究竟是谁?你和江成皋到底什么关系?
赵淑娴也走了过来,她唤了容思青两声,容思青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赵淑娴有些不高兴,正打算走过来和容思青算账,却发现容思青一动不动地盯着对岸。
赵淑娴顺着容思青的目光看过去,出乎意料地挑了挑眉:“三兄?”
听到赵淑娴的声音,容思青也回过神,皱着眉问道:“他是你三兄?”
莫非容思青喜欢她的兄长?猜测到这个认知,赵淑娴心生不悦,她的声音冷淡下来:“是啊,你盯着我三兄做什么?”
容思青完全没有心思哄赵淑娴,现在她的脑中被一个离奇的猜测塞得满满的,这一世江成皋出事那天,赵家三郎也磕伤了头。前世她和赵家三郎见过几面,那个赵三郎吊儿郎当,欺男霸女,分明不是现在这副模样。莫非…
容思青不敢再猜测下去,她生怕自己想多了,空欢喜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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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和这些郎君打了照面,不打声招呼就离开,未免太小家子气。容思勰干脆吩咐船夫将船停在岸边,她和姑娘们下船,和这些少年郎大大方方见面。
再说了,就算容思勰想要驾船离开,恐怕这些姑娘们还不愿意呢!
宣朝虽不重男女大防,但想要一次性集齐这么多权贵儿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船上好多姑娘们都到了春心萌动的年岁,这番看到这么多俊俏郎君,好多都涨红了脸,团扇轻摇,嬉笑玩闹,就是不肯往少年们的方向看去。
而少年郎们也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纷纷挺直身板,和身边人高声谈笑,意图引起对面姑娘们的注意力。
知好色慕少艾,人之常情。而且还有容思勰这个金字挡箭牌,反正游湖的提议是容思勰出的,停船的指令也是容思勰下的,就算日后长辈问起来,也能拿容思勰当护身符。此刻,船上的少女们,看着容思勰的目光格外友善。
护身符本人容思勰的心情完全相反,她刚才无意扫向自雨亭时,刚好和萧谨言的目光对上。萧谨言对她笑了笑,颔首问好。
容思勰顿时郁闷,为什么又遇到了萧谨言,这次真的是巧合!萧谨言该不会多想吧?
容思勰从萧谨言身上收回目光,突然感受到一阵极其强烈的被窥探感。容思勰立刻抬头,发现萧谨言身后,一个面色严肃的少年正在盯着她。
容思勰不甘示弱地瞪回去,那个少年似乎笑了一下,转开了目光。
容思勰反而更奇怪了,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目光盯着她?他们之前认识吗?
容思勰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容颢南已经走到她的身前,容思勰收回思绪,专心和兄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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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场“偶遇”,本来要游湖的女郎莫名其妙发展成和郎君们一起赏菊,男客们美名其曰送娘子们回对岸,两路人就这样厮混到一起。
很多女郎的兄长也在其中,娘子们跟在兄长身侧,听着同行的少年们高声谈笑,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容颢真发现容思勰过来了,就像影子一样黏在容思勰身侧,何况容颢南还杵在当场,在场的少年没有人敢向郡主献殷勤,于是赵淑娴,就成了最被少年们关注的娘子。
在场的男郎在心里感叹,怪不得赵氏女能当选皇后,圣人也是男人呀!
无疑,赵淑娴在众位娘子心中的仇恨等级又拉高了一筹。
感受到其他人隐晦的嫉恨目光,赵淑娴只是轻轻勾起嘴角,将脸颊扬得更高。赵恪感受到周围男子若有若无的打量,不悦地皱起了眉。
赵恪沉下了脸,周围少年的眼睛这才规矩起来。赵恪暗恼这些少年人的轻浮,刚刚抬起视线,便看到容思勰走在容颢南身侧,正亲密地和另一个男子说话。
赵恪眯起眼睛,那个人,好像是萧谨言。
阿勰年少时,还认识萧谨言?而且看起来,这两人相交甚密。
赵恪心中莫名其妙的烦躁更严重了,他暗暗想着,得找个机会提醒阿勰,不要和萧谨言走得太近。这个人,不是善茬。
突然赵恪的袖子被大力地拽住了,赵恪回神,发现赵淑娴拉着他的袖子,神情颇为不悦的样子。
对于这个妹妹,赵恪也很无奈,但是占了人家兄长的身体,少不得要代为履行兄长的义务。赵恪耐着性子,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赵淑娴撅起嘴,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你看她。我才是你妹妹,你不许看她,只许看我!”
赵恪略感尴尬,赵淑娴的一番话声音不低,很多人都朝他们这个方向看来,顶着众人的目光,赵恪只能顺着赵淑娴说话,不然赵淑娴能闹得没完。
“好,我都应你。别人都看着呢,别闹了。”
赵淑娴这才满意地松开手。
这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走到浮桥处。此处架着一座木桥,只比水面高了两指,蜿蜿蜒蜒地伸展到荷叶深处。穿过这座浮桥,很快便到达女客休息的地方了。
容思勰作为东道主,自然派侍女前方领路,自己缀在最后。等客人们都过去了,容思勰和容颢南几人才动身。
可没等容思勰走几步,一个丫鬟迎面走来,急急忙忙施了一礼,就目带急切地看着她。
容思勰预感有异,回头看了容颢南等人一眼。
容颢南和萧谨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然装作看风景,不打扰容思勰处理要事。容颢真却没想这么多,他下意识地跟着容思勰走,被容思勰一个眼神钉到原地。
等容思勰走远了,容颢南扑哧一声笑了,对萧谨言说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七娘和八郎这对双胞胎有意思极了。”
萧谨言也跟着笑了,“郡主…确实很有意思。”
而走到另一侧的容思勰就完全笑不出来了,听完侍女的禀报,她诧异地问道:“刘五表姐落水了?”
第四十章 ☆、夜生波折
听完侍女的禀报, 容思勰十分诧异:“刘五表姐落水了?怎么会这样?”
今日赏菊宴, 老王妃的娘家文昌侯府自然也在受邀名单中。但是按照分工, 文昌侯府的娘子由大娘、六娘招待, 容思勰只不过和刘氏众女打了个照面。结果这才半日功夫, 刘五娘就跑到水里去了?
容思勰百思不得其解, 游湖时刘五娘没有响应,画舫靠过来时刘五娘也没有登船,容思勰本以为刘五娘对水上活动没有兴趣,怎么突然就落水了呢?
但此时容不得耽误,在她主持的赏菊宴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无论如何都是她这个主人的失职。容思勰让侍女带路, 急匆匆往刘五娘落水之处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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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水里走了一遭的刘五娘也很郁闷,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虽说王府的侍女很快就给她裹上披风, 但时已九月, 秋寒渐浓, 刘五娘攥着披风, 被冻得瑟瑟发抖。
刘六娘站在刘五娘身边, 伸手揽着刘五娘。趁旁人不注意, 刘六娘悄悄在刘五娘耳边说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半, 五姐你忍耐片刻, 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
刘五娘浑身打颤, 但听了刘六娘的话, 心头涌上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她的脑中盘旋着老王妃和刘六娘的话, 苍白的指节越发用力地拽着披风。
在刘五娘和刘六娘的计划里,刘五娘只需找一个合适的地点落水,之后的事情自然有老王妃安排。容思勰提议游船时刘五娘便动了心,后来容思勰带着一帮人登上画舫,离开花厅,刘五娘越发觉得天助她也。
原来的那两艘木舟被留在岸边,刘五娘本想带着刘六娘上船,然后顺理成章的落水,但是守着木舟的那两个侍女格外不识趣,说什么都不允许她们借用木舟。
刘五娘没办法,只能和刘六娘在湖边绕行,寻找合适的地点,好容易才找到这处浮桥。明明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真实行动的时候她反而后悔了。就在刘五娘踌躇不定的时候,迎面走来一群人,男女都有,刘五娘吓了一跳,手忙脚乱间,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她真的掉进了水里…
刘五娘从混乱的思绪里抽身,她冻得浑身打战,刚才不知是谁背后暗算她,那一掌推得特别狠,若是被她逮到,她刘五娘绝对让对方好看!
正在这时,刘六娘握住刘五娘的手,刘五娘感受到庶妹透过手掌传过来的暖意,心生感动。她在心中默默地想,若是今日之事能成,她绝对亲自保媒,为六娘找一个好人家!
刘六娘的手上微微用力,接收到刘六娘的提醒,刘五娘抬头,果然看到容思勰正往这个方向走来。
刘五娘敛起双眸,好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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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侯府的表小姐在王府落水,很快就烧了起来,这种情况,自然无法赶路,只能留在王府养病。
刘五娘很快被送到荣安堂,老王妃将人安置在暖阁里,拖着病体亲自喂药。
落水后湿透的衣服早就不能穿了,好在刘五娘曾在王府住过一段时间,一应东西都是全的。刘五娘换上温暖的干净衣物,陷在被褥之间。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纱帐,双眼似乎没有焦距。
老王妃刚刚离开,榻上似乎还残留着老王妃身上的熏香。刘五娘的眼角瞟到高足几上簇新的衣物,攥着被角的手指越发用力。
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从父亲莫名其妙被捕后,她的生活一下子变了。
父亲被革职查办,虽然最终从卫所里平安回来,但是官复原职的通告,一直没有下来。
刘五娘不知道官场上的事情,只是隐隐知道父亲原来的官位是个肥差,很多人都在巴结他们。如今父亲被人陷害,虽然出来了,但是再想回到原来的位置,有些难。
父母就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就在刘五娘忐忑难安的时候,门口传来“吱呀”一声,一个身量纤细的少女闪身进屋,又赶快推住门。
刘六娘看着双目无神的刘五娘,眸光闪了闪,最终归于平静。她挂上关切和善的笑容,问道:“五姐,你好些了吗?”
见到刘六娘来了,刘五娘挣扎着起身,刘六娘连忙扶住她。刚刚坐好,刘五娘就紧紧握住刘六娘的手,问道:“六娘,我们的计划,真的能行吗?”
刘五娘的指尖冰凉无比,从前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刘五娘,现在正目带哀求地看着她。刘六娘微微一笑,道:“那是当然,我们在侯府筹划了那么久,几乎每一个细节都想到了,怎么会出纰漏?”
“可是,母亲和姑祖母知道,一定会很生气的。”刘五娘心中七上八下,她突然开始怀疑这个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她是堂堂侯府嫡女,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虽然父亲官职没了,从前的风光一去不返,但他们家,好歹还有侯府的名头,真的要这样冒险吗?
“五姐”,刘六娘反握住刘五娘的手,语气中带着难以挣脱的蛊惑,“我们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你想想宸王,再想想世子,只要我们今日事成,王府的荣华富贵,以后都是你的了。就是郡主,见你也须俯首,这样的生活,你不想要吗?”
脑海中闪过那个惊鸿一见的挺拔身影,刘五娘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好,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刘六娘的脸上浮出笑意,她轻轻捧起叠放在案几上的衣物,说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行动了。五姐,我来侍奉你穿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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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一个小厮似乎受不了秋夜的寒冷,缩着肩膀从元章院中走出来。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四处张望,闪身没入墙角树荫中。
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他回来了吗?”
“刚从府外回来,现在正在洗漱,可以动手了。”
小厮继续缩着身子离开,没过一会,墙角中走出一个人,正是荣安堂的刘管事。
刘管事向下面人传达了指令,各方都准备得当,只等表小姐现身,他们就可以行动了。
可是足足等了两刻钟,等到月亮从东边渐渐爬高,刘管事都没有等到该出现的人。
刘管事皱起眉头,不解表小姐又在玩什么花样。他朝元章院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道了声“糟了”,连忙吩咐手下人撤退。
刘管事匆匆和属下嘱咐了两句,便急忙往荣安堂赶去。
他得去禀报老夫人,今日之事恐怕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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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事情比刘管事想象的,还要严重。
刘五娘换上熏好特殊香料的衣服,外罩暗色披风,一路躲闪着下人,往外院的方向走去。
这两天夜间越来越冷了,所以天色一黑,下人们谁也不愿意在屋外多待。这反倒便宜了刘五娘,她顺理地到达了预定地点。
里面的这身衣服是老王妃特意为她准备的,世子的元章院滴水不进,老王妃没法给世子下药,只好将混合了药物的香料熏到衣物上。只要刘五娘能近了容颢宗的身,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老王妃安排好的人手马上就能冲进来,到时候一嚷嚷,由不得容颢宗不娶刘五娘。
只要刘五娘成了世子妃,文昌侯的官职,还用多说吗?立马就有人腆着脸来请文昌侯回去。
这是老王妃给刘五娘安排好的计划。
但并不是刘五娘自己的。
刘五娘拢紧披风,九月的夜里已经颇有些凉意了,刘五娘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衣,现在赶路都感吃力。
再忍忍,这是宸王回府的必经之路,只要等到宸王出现,她和六娘的谋划就成了。
刘五娘原本也以为自己喜欢世子,可是那日在书房外偶遇宸王后,刘五娘突然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了。
世子固然优秀,但是和手握权柄、威严俊美的宸王相比,世子还是单薄了些。回府后,刘五娘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是宸王已经娶妻生子,如果不是那日偶遇,她与宸王根本不会产生交集。这注定,只是她一个人的单相思。
美梦碎后,就是无尽的思念和苦涩。
刘六娘很快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刘五娘对刘六娘特别信任,便向刘六娘倾诉了自己的烦恼。痛快地倾诉之后,刘五娘心中舒坦了许多,就在她打算放下的时候,刘六娘却对她拍着胸脯说道,有办法让她得偿所愿。
刘六娘的办法,就是让她入府做妾。
刘五娘当然拒绝,任六娘怎么说都不答应。
可是有一天夜里,直到宵禁父亲都没有回府,第二天母亲派人去打听,才知道父亲被启吾卫抓走了。
侯府的情形立刻翻转,从前来巴结她们的人家,连门都不让她们进。母亲抱着刘五娘哭了很久,下定决心来找老王妃,果然没多久,父亲就回府了。
但是复职的消息,久久未来。
其他人都说文昌侯府要就此衰落下去了,母亲过惯了好日子,自然不肯,父亲也每日在府中咒骂。刘五娘不知自己能做什么,浑浑噩噩的时候,刘六娘又上门了。
刘六娘的话她至今还记得,“王府的妾哪能和其他府的妾侍相比,宸王权势滔天,府中仅有一位王妃。若你去了,便是正五品的孺人,世子去鸿胪寺供职,也不过从六品罢了,说句不好听的,我们父亲在司农寺经营了二十年,罢职前也才正五品罢了,和王府的孺人一个品阶。父亲复官遥遥无期,先不说姑祖母和母亲的谋划能不能成,就是成了,王妃真的能让你入门当世子妃?”
“五姐,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可是这就是事实。父亲未出事前,我们家的门第都远远配不上世子,何况现在?若是王妃咬紧你妇德有亏,不让你做正室,让你给世子做妾怎么办?与其给世子做妾,不如选择王爷。五姐你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而且又年轻,只要你入府,王爷的宠爱岂不是手到擒来?若是运气好,生下儿子,让宸王向圣人请封郡王,以后,你便是郡王的母亲了。”
“到时候,还有谁敢给我们刘家脸色看?我们侯府能不能再度兴旺起来,全看五姐你了!”
“五姐你想,宸王妃性跋扈善妒,都能得到宸王那么多年的宠爱,你又不差于王妃,凭什么你就不行呢?”
刘五娘的理智告诉她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但是捱不住刘六娘天天说,母亲天天和父亲闹。久而久之,刘五娘也觉得这样没错。
于是她表面上顺着老王妃的意思,让老王妃替她扫除障碍。然而她和刘六娘,移花接木,自己安排后半段的计划。
嫁给世子,和嫁给宸王,应该没有多大的差别吧?只要她入了府,姑祖母嘴上说说,到最后肯定会帮她的吧!
怀着这样的念头,刘五娘听从了刘六娘的劝告,衣服照穿不误,但是不去元章院,而是在宸王回府必经之路上堵着。六娘已经答应了她,只要她将宸王带到预定地点,刘六娘就会让安排好的人手闹大,到时候,宸王只能纳她为孺人。
刘五娘隐约看到启吾卫墨色的衣服,她深呼一口气,向宸王走去。
“王爷留步。”
宸王早就发现了刘五娘,但是没想到她竟然在等他,宸王停下脚步,打算听听刘五娘找他何事。
刘五娘缓缓走上前来,说道:“王爷,我今日不慎落水,受了风寒。我嫌屋子里闷,打算出来透透气,结果一不留神走远了。我不太认识这边的路,偏偏又发烧了,您能送我回去吗?”
宸王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方才离得远,他还没有发现,如今刘五娘走近,宸王几乎马上便闻出刘五娘衣料上熏的是什么香。宸王心中大怒,他的本行便是和这些阴私打交道,如何不知这种香料是做什么用的,他怎么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跟在宸王身后的侍卫默默低头,他也闻出这个香味是什么了,为什么他这么倒霉,今日刚好轮到他当值。撞到统领的家务事,会不会被大统领迁怒?
宸王心里恼火,但面上不动声色,他倒要看看,幕后之人还有谁?
“我送你回去,前方带路。”
刘五娘大喜,带着宸王往约定好的地方走去。走到一处假山附近时,刘五娘的速度显著得慢了下来,她东张西望,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宸王便明白了,这里是她们约定好的接应之处。
刘五娘急得手心都是汗,怎么回事?刘六娘分明说好会在这里接应她,她人呢?
刘五娘正打算说些什么稳住宸王,一回头,就看到宸王冷淡地盯着她,目光利如寒剑。
“怎么,你的同伴没来接应你吗?”
第四十一章☆、寒冬剧变
容思勰练完字, 正打算睡觉, 突然院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容思勰好奇, 谁敢在黎阳和宸王的院子里吵闹,容思勰正打算出门一看究竟,还没等她换好衣服, 墨魁便堵到她的门口, 说道:“郡主, 院外之事无关紧要,郡主早些歇息为好。”
容思勰挑了挑眉,充满探究地看向墨魁。墨魁不闪不避, 明明白白地不让容思勰出门。容思勰可以想象到, 东厢容颢真处也是一样的场景。
她隐约听到刀鞘碰撞发出的清越之声, 还有皂靴踏在青砖上的脚步声。
那是启吾卫。
发生了什么事情,父亲竟然将启吾卫调来了?
容思勰意识到出了大事,顺从父母的意思,乖乖睡觉。
那天,嘉乐院的灯火一直亮到夜半。
第二天,第四波鼓声还没落,半夏便打探消息回来了。容思勰这才得知, 坊门刚开, 刘家的两位表小姐便坐车走了。
“仅是这些?”
半夏点头, “再多的, 奴婢磨破了嘴皮, 其他人也不肯再说了。”
容思勰越发奇怪:“那我去母亲那里试探一二好了。”
“郡主, 王妃已经去荣安堂了。”
容思勰心中的预感越来越不妙,黎阳这么早去荣安堂做什么,莫非昨天老王妃和刘家的那两位表姐,又作了个大死?
她站起身,打算亲自去外面看看。
没成想刚出门,迎面便撞上了容颢宗。容思勰拉住容颢宗的袖口,问道:“阿兄,昨夜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母亲大清早便去荣安堂?”
容颢宗伸手放在容思勰的头顶,喜怒难辨地笑了笑:“这些与你无关,你和八郎好好在屋里待着,不要掺和外面的事情。”
容思勰看着容颢宗,试探道:“阿兄,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吗?”
这回,容颢宗什么都没说,替容思勰理了理鬓角的头发,便离开了。
看来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容思勰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容颢宗走远。连容颢宗都不方便多说,这样的人,全府里能有几个?
容思勰歇了打听的念头,既然刘五娘刘六娘做的事情牵扯到她的父亲,她确实不好再打探下去。宸王和黎阳都是身经百战的专业人才,既然他们不想让她知道,那她便装作不知好了。
与此同时,黎阳正在荣安堂,怒气冲冲地找老王妃算账。宸王前几天才说过分家的事,只不过现在宸王腾不出手来,所以得等淮南侯事了,才能着手解决老王妃和其他几房的事情。黎阳没料到,就在这短短的空隙里,老王妃就闹出这等丑事来,竟敢暗算宸王和她的长子,还用那样下作的手段。
其实老王妃也颇为窝火,她气得直咳,老态毕现。
老王妃怎么也没想到,刘五娘竟然在庶女的撺掇下,对她阳奉阴违,坏了她全盘的计划。真是不知娘家怎么教养闺女,一个蠢一个恶,好好的世子妃不当,竟然想给宸王做妾。
老王妃咳得眼前发黑,发髻散乱,哪里还有之前庄重体面的贵妇人模样。
黎阳却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老王妃。因为老王妃在和章院扑空了,收手收的快,没留下多少证据,黎阳就是有心发作,也找不到由头。而且昨夜的事情只能捂着,一旦闹大了,老王妃绝对逼着宸王纳刘氏女为妾。刘氏丢不起让嫡女做妾的脸,但是庶女完全可以。
所以明摆着,黎阳只能咽下这个闷亏,让昨夜之事不了了之。
但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能做。
黎阳眼神冰冷,亲自在荣安堂下令:“母亲身体不好,郎中嘱咐了要静养。从今天起,除了郎中,荣安堂禁止任何人出入。”
二夫人收到李嬷嬷的传话,匆忙赶来。听到这句话,二夫人怒道:“大嫂也未免太强横了,你这是要软禁母亲不成?”
黎阳冷笑:“我只是想让母亲安心养病罢了,免得有些人不安分,把母亲的病气得越来越重。”
二夫人见此计不成,只能另换他法:“我们做儿女的,侍奉母亲天经地义,大嫂不让人出入荣安堂,我们该如何侍疾?大嫂封锁荣安堂,不让我们这些晚辈接触母亲,莫非大嫂有什么大不逆的想法?”
听到此处,黎阳只是冷冷笑了:“没人拦着你们尽孝。想要侍疾,那就住在荣安堂!需要什么东西,二弟妹只需递出话来,我自会派人送来。”
彻底堵住了二夫人的口。
黎阳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黎阳突然顿住,半侧着身,当着老王妃的面直接说道:“差点忘了告诉母亲,以后宸王府,不允许刘家人进入。如果母亲想念娘家人,就亲自去文昌侯府走一趟吧。”
黎阳带着随从走远,阳光穿过枯枝,投散在荣安堂青色的地砖上。
凄清又惨白。
老王妃好容易才止住了咳,挣扎着抓住李嬷嬷的手,嘶声问道:“文昌侯呢,他怎么样了?”
李嬷嬷沉默着摇摇头,文昌侯,别说复职,能不能保住官位都是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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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就在王府女主人的怒火中过去,在这期间,府外曾小范围的流传过容颢宗和刘五娘的事情,但这点火花很快就被压灭,此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