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树立威信,那从一开始就要做好。即使心里再不舍,容思勰也要割舍掉自己对阮夜白的依赖,独自去面对萧府的风风雨雨。
带与不带各有利弊,黎阳本打算让阮夜白过去帮容思勰几个月,等她站稳跟脚了再回来。可是连黎阳都没有料到,容思勰居然一口回绝了。
黎阳在心里感叹,女儿到底长大了啊。
出嫁前一夜,王府的灯火彻夜不息。即使月亮已经爬上夜幕,院子里也不乏匆匆走动的下人,他们正在为明日的大婚做最后一遍检查。
而容思勰却盯着床上的画册,良久没有动作。
最终她选择放弃,这种抽象的画风,她真的欣赏不来。
床帐里烛火昏暗,容思勰懒得穿鞋,撩开帘子下床,光着脚朝窗边走去。
时已六月,窗盏微捱,皎洁的月光穿过窗缝,将地面照的一片洁白。
容思勰推开窗户,遥遥望向空中那一轮圆月。
她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萧谨言,此时正与她共赏同一轮明月。
她被自己大胆的猜想逗笑了,笑完后,脸上却带上感慨。
到底他有没有同时望月,明日一问便知。明天见了,萧谨言。
第九十一章☆、婚礼洞房
虽说婚礼在黄昏时分, 但容思勰这天早早就醒了。
宣朝遵古制, 婚礼即“昏礼”,在黄昏时分行礼,要折腾到很晚, 所以今日没有人来唤容思勰起床,都想让她好好睡一觉,这才有精力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但是这种日子,容思勰如何睡得着,她已经没了睡意,干脆起身。
听到动静,侍女鱼贯而入,伺候容思勰梳洗。
但与往日不同, 容思勰清洗过后, 没有换衣服也没有绾发,果然过了没多久, 两位嫂子就来了,又等了一会,提前约好的表姐妹们也陆续到达。
林静颐虽然已经嫁为人妇, 但是容思勰出阁, 她自然要前来送嫁。岑颀也已嫁人, 但今年随着夫婿到外地去了,填妆一个月就送回长安,同行的还有岑颀的亲笔书信,岑颀信中颇为遗憾, 不能亲眼送容思勰出嫁。
阮歆也早早来了,她是皇妃,委实不必要来这么早。但岑颀非但亲自前来,而且还细心地替容思勰打点衣饰,这份心意,就尤为难得了。
容思勰在众人的帮衬下,换上了花钗青质连裳,佩戴红色革带,然后坐在梳妆镜前,由特意聘请来的妆娘梳发上妆。
妆娘一边说着吉利话,一边给容思勰描眉画目。
黎阳站在一旁,看着容思勰换上嫁衣,梳起高髻。
她突然转过头,不忍再看。
盘起长发,就代表这位姑娘不再是父母的掌中宝,而要成为他家妇了。
即使看不到黎阳的神情,容思勰也知道,她向来强势的母亲,现在正在偷偷抹眼泪。
容思勰也眼眶发酸。
楚漪连忙劝道:“大喜的日子,新嫁娘可不许哭。不然妆花了,就算新郎君来了我们也不放人。”
容思勰被逗笑,负责梳妆的娘子也跟着打趣:“郡主笑起来多好看,就该多笑笑。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新娘子,估计等妆成,能把新郎君迷的晕头转向,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
在一屋子笑声中,容思勰心中的伤感渐渐排遣出去,任由众人摆弄,安静地等待天黑。
可是慢慢地,容思勰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粉,刷的也太厚了吧!
透过镜子,容思勰看到林静颐捂着嘴偷笑,还自以为低声地和旁边人说话:“我就说,这个新娘子状一画完,保证谁都不认识!”
说完林静颐颇有些伤怀,追忆道:“七娘画了都是这个样子,我当初上妆,得成什么样?”
听了林静颐的话,容思勰更加绝望。可是大喜的日子,容思勰不想多生波折,而且别人的劳动成果也不能不尊重,于是容思勰只能默默忍了,表面上还要露出非常满意的神态。
容思勰在闺房内整整折腾了一天,在日头微斜的时候,她听到屋外传来了叫好声和起哄声。
容思勰知道,这是萧谨言到了。
屋内的姐妹们一通笑,纷纷遣派丫鬟到外面看热闹,然后把弄婿的情形传回来。
民间历来有“弄女婿”的习俗,平民人家还常有姑嫂姐妹亲自上阵棒打女婿的传统,将女婿打得鼻青脸肿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宸王府贵为王府,自然不能女眷亲自上阵,可是容家,亲戚多啊。
往常容思勰去参加别人的婚礼,觉得弄婿这个环节特别好玩,但是现在她笑不出来了,宗室里最不缺人手,何况新婚,大家最爱凑这种热闹。
容思勰听着前堂的声响,心惊胆战地想,这动静,也未免太大了吧。
萧谨言长成那样不容易,这些人下手可要悠着点,别给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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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迎当日,郎君想见到新娘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萧谨言文武皆擅,论文他是阳朔十六年的进士,吟诗作对难不倒他,论武他是银枭卫右使候选人,也游刃有余。但是新婚要的就是热闹,好多人看到萧谨言这样轻松写意,纷纷大呼岂可,然后操起袖子,开始不按规矩办事。
容思勰家亲戚甚众,但萧谨言能找来的傧相帮手却寥然无几。他没有亲兄弟,堂兄弟也因为世子之事闹僵,而萧谨言本人已经承爵,大理寺同僚品级不够,往日伙伴辈分不够,所以萧谨言折腾了好一会,才终于走到容思勰闺房外。
听到屋外传来催状诗,这些娘子们都露出意犹未尽的神色:“为什么这样快?我们这关可不能轻易饶了他,让他在外面多催一会!”
上妆的娘子也露出同样的意思,说:“正是这个理,不让新郎君多受一些磨难,他还以为娶媳妇忒容易呢!我们不急,再上一层妆也使得。”
然后容思勰眼睁睁看着自己刷白刷白的脸上又被糊了一层粉,腮边的胭脂涂了洗,洗了涂。
外面催妆的声音越来越大,屋里的姐妹们终于满意了,这才打开门,拥簇着容思勰往外走。
围廊上挂了一重重屏风行障,透过遮蔽,容思勰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身形,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萧谨言。
萧谨言今日一身绯红,人群中最耀眼的就是他了。
一只雁扑腾着飞进行障,王府里的人赶紧接住,用红绸包裹起来。
廊外又响起撤障诗,容思勰心中暗赞萧谨言文采过关,显然这样想的人不少,为难了片刻后,行障就一张张撤下去了。
行障还未撤完,隔着模模糊糊的纱罗,被折腾了一天的新婚夫妇终于相互看到彼此。
容思勰往萧谨言的方向瞅了一眼,紧接着想起自己脸上夸张的浓妆,立刻扭过头。
她难道要顶着这张脸,一路走去承羲侯府?
萧谨言还在奇怪容思勰为什么不回头,可是留给他们俩交流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这么一会的功夫,行障已经撤走,该到宸王和黎阳训话的时候了。
萧谨言敛起神色,与容思勰一起低头听训。
宸王和黎阳看着一身嫁衣的女儿,心情不可谓不复杂。他们相继训话后,目送容思勰拜别家庙,登上婚车,前往她下半生居住的府邸——承羲侯府。
自己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姑娘,就这样归了别人。
而拐走人家闺女的婚车,却在一路吹吹打打中,到达承羲侯府。
侍女挑开车帘,扶着容思勰下车。
大红的毡席从车前一路延伸到府内,容思勰踏着毡席,在团扇的遮掩下往府内走。待容思勰走过后,侍从揭起毡子,小跑着放到前面,就这样在一路转毡中,容思勰脚不沾地地走入萧府。
萧府内的宾客早已恭候多时,容思勰按照规矩,拜灶行礼,然后在注目中走入青庐。
青庐里早已洒满谷米金钿,观礼的萧家人开始起哄,嚷着要看新娘子。
容思勰的脸还用团扇遮着,以示女方矜持之意,想要撤去团扇,少不得要一请再请。
等王府的人架子拿捏地差不多了,这才慢慢移开团扇,露出容思勰的容貌和身形来。
容思勰早年时常来萧府里走动,萧秦氏等人都见过容思勰,但今日观礼的还有不少萧府旁支,这些夫人小姐对容思勰好奇已久,早就想来会一会真人了。
移开团扇后,夫人们都发出惊叹,无论是真是假,都一个劲赞美容思勰,这种时候自然不需要容思勰出面,自有从宸王府陪着容思勰到侯府的亲眷出面寒暄。
接下来要吃同牢饭,还要喝合卺酒。放下酒杯后,一个侍女端来银盘,喂容思勰吃饺子。
一个认不出身份的夫人笑着问:“生不生?”
容思勰明知道这是调戏,还是要盯着众人促狭的目光,说道:“生。”
满堂哄笑。
就连萧谨言都笑着睨她。
其实婚房里折腾新人的手段还不少,但是容思勰一来是一品郡主,父亲威慑力强悍,二来她已经是侯夫人,年纪轻轻就跃到旁人二三十年才能达到的高度。这个夫人们虽然辈分比容思勰大,但论起品级来没一个比的上容思勰,所以嘴上调笑两句,就慢慢散了。
今日真正的主角,容思勰和萧谨言这才有功夫舒一口气。
萧谨言自己都觉得累,心里估计容思勰恐怕被折腾坏了,亲自倒了一杯水,端到容思勰面前,问道:“累坏了吧?”
容思勰深有同感地点头,光这一身行头就够她受了。她发觉没有外人,这才瘫到床榻上,有气无力地说:“先让我缓缓,我现在连水都没力气喝。”
萧谨言无奈,只能走过去拉她:“先起来,乖,好歹把衣服换了…”
萧谨言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容思勰噌的一声坐直了。
“银珠绿幕,捧水来,我要卸妆!”
她已经忍了一天了!
没力气喝水,却有力气洗脸,萧谨言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端着一杯水,百无聊赖地等容思勰卸妆。
容思勰头上的花翠一样样拆去,她轻轻侧首,摘下耳垂上的珠环。侍女轻手轻脚地放下容思勰的长发,瀑布一样的发丝顺着肩膀流淌下来,在烛火中闪着柔亮的光泽。
这样生活化的场景,萧谨言竟然觉得意外温馨。
等终于收拾妥当,一刻钟已经过去了。夜色已深,侍女们看看姑爷,再看看一身便服的容思勰,都乖觉地退下。
这下,青庐里只剩这两人。人多时还不觉得,等侍从退下,容思勰突然尴尬起来。
而萧谨言却还自在的很,他走过来,挑起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低头对容思勰说道:“我突然想试着替你绾发,等过几日闲下来,我们不妨试试?”
容思勰觉得萧谨言多半是心血来潮,也没有当回事,反而打趣道:“绾发是半夏的活,莫非你要和我的心腹侍女抢活干?”
萧谨言也笑了,将容思勰的头发缠绕在指尖,低头说道:“这个不急。”
他抬起眸,和容思勰在镜中对视,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干。”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这一章结束了,dog脸。
查了资料才知道,唐朝的嫁衣居然是绿色的,所谓红男绿女【又一个dog脸】
下一更在六点半~
第九十二章☆、拜会公婆
窗外天光蒙蒙亮。
容思勰睡得很不踏实, 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身边有另一个人。
她猛地被吓醒, 懵怔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来那是萧谨言。
然后容思勰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景和院, 她已经成亲了。
刚睡醒有些懒散,容思勰窝在被子,明明没有睡意,但就是不想动。
待在床上无聊,容思勰眼珠子乱转,开始打量周围的摆设。
昨天晚上没来得及注意,现在她才看清,婚床大红的帷帐上, 绣着大片合欢花和百子图, 朦朦胧胧的纱帐外,喜烛昼夜未息, 现在还在流蜡。
看完摆设,容思勰百无聊赖,于是将目光转移到面前这个人身上。
开始看容思勰还觉得不好意思, 等看得久了, 她毫不避讳, 几乎眼珠子都不错地盯着。
萧谨言为什么能长这么白?他的眼睫毛好长,有保养秘笈吗?
眼睫毛好看,想拔。
容思勰静悄悄伸手,在萧谨言面前晃动了几下, 他呼吸平稳,毫无反应。
容思勰放了心,一只手撑起身体,另一只手朝萧谨言的睫毛探去。
就在容思勰的指尖几乎要挨住睫毛的时候,萧谨言突然睁开眼。
他纯黑的眼珠子一转,就直直朝容思勰看来,似笑非笑地问道:“想干什么?”
容思勰支着手,有些尴尬地顿在半空。
然后她坦然地收回手来,撑着下巴说道:“你睫毛上落了灰,我帮你拂去,你信吗?”
萧谨言笑了,轻轻推了她的脑袋一下,说:“还闹。”
容思勰顺着萧谨言的力道趴到床上,脸贴着被褥,闷闷说道:“今日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动,怎么办?”
“你这戏也太假了。”萧谨言的手还停留在容思勰头发上,看起来就像他把容思勰推倒了一样。他曲起指头轻轻弹了弹她的头,然后又开始玩容思勰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道,“昨天睡得晚了,你如果还困就再睡一会,请安稍迟片刻也不算什么。”
“别。”容思勰被萧谨言的话吓得清醒了,一骨碌爬起来,“第一天,哪能这样失礼。让开,我要去梳妆。”
萧谨言早就醒了,看到容思勰打算起身,他也跟着坐起来。
外面的侍女恭候已久,听到青庐内传出声响,银珠等人正打算进去,却被萧府的侍女拦下。
这个侍女身形纤瘦,一袭绿衣,低声对银珠等人说道:“各位稍候片刻,侯爷吩咐过,没有传唤,下人一概不得入内。”
这和容思勰的习惯刚好相反,这么多年过去,她已被一个赛一个精明的侍女惯坏,很多时候她不用吩咐,自有伶俐的侍女上前伺候。所以她早已习惯自己稍微发出响动,人精一样的侍女们就自动出现在眼前。
今日却比往常晚了许多,容思勰隐约听到门口有说话声,正在疑惑,却听到萧谨言说道:“我差点忘了,我平日不喜欢别人跟着,所以让她们在外面等候。今日给长辈敬茶后,你再给她们立规矩吧,随着你的习惯就行。”
容思勰突然想到,自己已经成婚,和闺中的情形不太一样。闺中她只要睡醒,侍女什么时候进来都行,但是现在多了个萧谨言,那就不太方便了。
容思勰琢磨着怎么改规矩,银珠等人终于等到通行令,鱼贯围到容思勰身边,簇拥着容思勰去换衣服。
今日是第一日见公婆,容思勰换了大红的衣裙,端庄周正,腰间袖口却绣着银色的花纹,不至于太庄重而显得老气。
然后,上妆也是重中之重。这是容思勰第一次以新妇的身份在萧府亮相,而且她不光是孙媳,同时也是侯夫人,既要有晚辈的恭敬又要有当家主妇的仪态,这其中的分寸,就尤其需要仔细。
黎阳也晓得敬茶非同小可,早就提醒容思勰提前准备,容思勰和女官侍女推敲了很久,定下最妥贴的一种衣装形制,还留了几种备选,就是预备今日的各种情形。
半夏一直替容思勰绾发,梳发手艺极其流利,按照之前定下的法子,她将容思勰的长发挽成高稚髻,然后挑了一套红玉头面。
新嫁娘嘛,从头到尾都要是红的。
萧谨言早已收拾妥当,正站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容思勰梳妆。
过了一会,他突然走上前,将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簪子插入容思勰发侧。
“戴这个好看。”
侍女都有些为难,梳妆最耗功夫,其他新妇梳妆,姑爷一般都会去书房,边办正事边等待,哪像萧谨言一直在旁边杵着,还亲自给妻子簪发。
姑爷有这份心思难能可贵,可是新婚带白色发簪,哪有这种道理,侍女们正在思考如何委婉地回绝,却被容思勰打断了:“我倒觉得这个水晶簪还不错,全是红色太浓烈了,和水晶搭配起来,倒也可行。”
半夏只能依着容思勰的意思,以红玉为主,旁边辅以水晶,等最后成型,竟然意外的好看。
容思勰的相貌偏艳,但是皮肤白皙,眼珠黑曜,有一种清极艳极的冲击感,现在她一身正红,头上的红玉与水晶交相辉映,可谓是既华贵又剔透,美丽不可方物。
萧谨言眼里写着明明白白的赞叹,其他侍女也围着容思勰,一阵阵呼叫。
“果然郡主怎么打扮都行。”
“夫人真好看。”
叫郡主的是宸王府的侍女,叫夫人的是萧府的丫鬟,容思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说道:“恭维话留着我回来再说,现在敬茶要紧。”
萧谨言陪着容思勰出门,两人肩并肩走在侯府的回廊里。
下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容思勰悄悄问萧谨言:“今日去见长辈,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祖父已经想通了,他不会为难你。母亲你已经见了许多次,她早就盼着你进门,怎么舍得动你。至于其他人…”萧谨言语气中带上不明的嘲意,“你已经是朝廷册封的承羲侯夫人,不必怕他们。如果他们不长眼,你发作回去就行了。”
容思勰知道二房、三房和萧谨言不太对付,但是没想到,已经不对付至斯。
“对了,这两天五叔也回来了,你不是一直想见他么,今日就可以如愿了。”
容思勰马上就听明白,这几个叔叔中,五叔才是真正需要交好的。
正堂很快就到了,容思勰敛起心思,肃目朝前走去。
正堂里,萧家各房已经早早来齐了。
等萧谨言和容思勰并肩进门,他们只觉眼前一亮,似乎整个屋子都因此明亮了。
这两人新婚,都穿着红衣,而且身姿修长容貌昳丽,站在一起,简直登对极了。
萧谨言与容思勰都是长安出了名的美人,结果美人和美人走到一起,杀伤力居然成倍增加。
萧府的人都在心里感叹,萧谨言在他们眼皮子下长大,倒也不说了,可是没想到上马能射箭、下马能甩鞭的和光郡主仪容竟也如此出色。之前听外界盛传,不少人还以为是宸王府刻意造势,没有女人愿意承认别人比自己美,萧家各位夫人小姐都卯着劲想和这位郡主一较高下。昨日青庐一见,夫人们都得承认和光郡主的五官确实好看,结果今天敬茶,才发现敢情新娘妆还折辱了人家?
在各色打量的目光中,容思勰走到萧老爷子身前,接过托盘里的茶,端端正正跪下,捧着茶盏说道:“孙媳容七娘,拜见祖父。”
萧老爷子曾犹豫过这门亲事,结果耽误了人家姑娘三年,他心中难免亏欠,于是对容思勰格外宽容,很和蔼地扶容思勰起来:“进门了就好,以后和四郎好好过日子,如果那个小子又自作主张给你委屈受,你来找我,我替你教训他!”
萧谨言跪在容思勰身边,轻轻咳了一声。
萧老爷子这才意识到,宸王和孙媳妇还不知道萧谨言私自加入银枭卫,他心里冷哼,你小子也知道怕!既然懂得要瞒着岳父和媳妇,当初怎么敢瞎加这种见不得光的组织呢!
真是气死他了。
容思勰却感到奇怪,又自作主张?萧谨言做了些什么,能让萧老爷子怨气这么大?但是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场合,容思勰压下心中的疑问,起身继续行礼。
接下来要拜的是萧老夫人的牌位,容思勰对着牌位行大礼,然后将新妇茶放到萧老夫人的牌位前。
萧谨言陪着容思勰,走向端坐一边的萧秦氏。
萧秦氏的身边,赫然放着萧大郎的灵位。
容思勰叹息,恭恭敬敬地给自己的公公行礼。
萧秦氏眼角含泪,看着这一幕,既心酸又欣慰。
等容思勰跪在萧秦氏面前时,她连忙扶着容思勰起来,紧紧攥着容思勰的手,哽咽道:“好事多磨,嫁进来就好!可惜大郎没喝着你的新妇茶,不过就算他在天有灵,看到今日,也该瞑目了!”
这一席话说得满堂寂静,萧老爷子叹口气,说道:“生死都是命,大喜的日子,不提这些了。让和光丫头接着认亲吧。”
“是我失仪了。”萧秦氏拭去眼角的泪花,笑着拍了拍容思勰的手,说,“好孩子,去吧!”
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容思勰不好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用力握了握萧秦氏的手,然后走向下一位长辈。
祖父母和公婆需要跪拜,但是隔了房的叔婶却不必,容思勰由萧谨言带着,按照序齿给各位叔叔婶母请安。
即使二房和大房几乎已经撕破脸皮,但是这样的大场合,每个人的表面功夫都做得极好,萧二和萧二夫人笑吟吟地递给容思勰见面礼,还说了好些吉利话,一点都看不出来,二房曾明目张胆地谋取萧谨言的侯位。
但是论起装模作样,没人能比得过皇家,尤其是容思勰这种从小和宫廷打交道的宗室女。既然二房想演戏,容思勰成全他们,她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与萧二夫人寒暄。
萧二夫人轻轻摆手,身后的侍女将一个托盘奉上,萧二夫人拉着容思勰的手说道:“我们萧家好不容易添了新人,小小礼物,聊表心意。不过郡主嫁妆丰厚,可别看不上我的见面礼啊!”
这话处处拿容思勰当外人对待,容思勰虽然听的一清二楚,但敬茶对自己何其重要,容思勰才不会在这种场合上和萧二夫人计较,毁了自己的名声。容思勰只是轻轻侧了侧头,身后的侍女立刻上前,恭敬有礼地接过礼物,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后。
四个侍女,动作整齐划一,一概礼仪都按宫廷的规矩走,规整非常,就是再挑剔的人也指不出任何不对来。
其余人暗暗点头,不愧是王府的正经郡主,就连身边侍从的规格也比寻常人家高,闺女要富养果然没错。
拜会了二房,容思勰又一路请安下去,全程无论是容思勰还是侍女,举止礼仪分毫不差。
好容易拜完了长辈,轮到小辈排队来给容思勰见礼。
这回,轮到容思勰给其他人发见面礼了。
萧月瑶走到容思勰面前,脆生生叫了声“嫂子!”
之前见面还是姐姐,怎么快就成了人家嫂子,容思勰略有羞涩地笑了笑,从侍女手中接过香包,亲自递到萧月瑶手中。
香包布料上好,正反两面都绣着精致清雅的梅兰竹菊,光是这个香包就已经造价不菲,更别提里面的礼物。
旁观人暗暗感叹,这又是个不差钱的主啊。
好容易认完亲,容思勰腰都僵了。
等出了正堂,萧谨言轻轻扶住容思勰的胳膊,低声问:“是不是累了?”
“还行。”虽然这样说,容思勰却觉得这比习武射箭累多了。
“我送你回文渊院休息,今日应该没有其他事了。”
怎么会,回去要打赏下人,安置嫁妆,还要给陪嫁侍女和萧府原来的侍女重新安排差事,容思勰还有的忙呢。
如果这是在王府,这些杂务自有阮夜白处理,肯定不用容思勰操心,可是一旦嫁了人,她就不能再偷闲,要担起当家主妇的责任了。
新的生活,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戏渣渣已经倒地不起,每次写他们俩婚后互动,我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偷窥人家私生活的变态…
等容思勰适应了夫家生活,这篇文,就要开始收尾了呀~
第九十三章☆、权力冲突
新婚当日, 新人要睡在在西南角吉地的青庐里, 现在容思勰拜会了长辈,就可以搬回屋宅里了。
侯爷和侯夫人要住在明曦院,虽说萧老爷子已经从明曦院搬到高柏院, 但是住人之前难免要修缮,又被过年和婚礼这样一耽搁,所以到现在,明曦院都没有收拾好,容思勰只能暂住萧谨言原来的院子——文渊院。
萧谨言和容思勰刚走进院门,就看见庭院中整整齐齐地站两队下人,男东女西,齐声向他们问好。
“见过侯爷, 见过侯夫人。”
声音响亮, 直入云霄。
萧谨言点了点头,然后对容思勰说道:“这些就是文渊院的下人, 基本全都在这里了。”
他回过头,以异常随意的口吻说道:“以后一切调度,全部听夫人安排。”
下人们齐声道:“诺。”
容思勰轻轻颔首, 对着众人浅淡一笑。下人们并列两边, 将正中间的青石板道路让出来, 容思勰与萧谨言并着肩,穿过乌压压的的人群,走到正房中堂的高台上。
丫鬟小厮全程都低着头,无人敢抬头与萧谨言和容思勰对视。
容思勰站到高处, 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台下的众人。
良久无声,这些侍从恭敬地低着头,没有人流露出不耐,也没有人发出丝毫声响。
容思勰暗觉满意,这才出口说道:“我初到侯府,本来年纪尚轻,不足以担任承羲侯夫人之重任,幸得圣人和祖父信任,将此要任委与我。日后我在府中办事,诸位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办得好的,自然重重有赏。连翘,花名册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