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萧谨言比了个四的手势。
见说起正事,宸王也肃起脸色:“王府本就在风口浪尖,此时站队,岂不是正好撞到刀口上。帝位与我们关系不大,我们悄悄推上一把就够了,其余的,没必要犯险。”
“父亲,我却另有看法。”容颢南也说道,“四皇子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若我们不出力,将来等他登上高位,如何会给我们好脸色看?就算他不会拿我们开刀,我们王府也无法维系现在的荣光了。”
“我们招风太久,也是时候急流勇退,避一避锋芒了。”宸王道。
“父亲,我们想退,别人未必让。”容颢宗淡淡说道。
宸王意外地皱了皱眉头,看向容颢宗:“你也是这样想的?站出来正面参与夺嫡?”
容颢宗虽没有说话,但神态已经代表了一切。
宸王无话可说,他扫了一眼站在下首的三个人,这其中有他的长子、次子,还有他唯一的女婿。在他眼里,这三个都是半大小子,而就是这三个人,和他说要再一次参与夺嫡之争。
时间总是一遍又一遍循环,二十多年前,他也对他的父亲说富贵险中求,没想到有朝一日,宸王居然从他的子婿口中听到同样的话,他突然就理解了当年老宸王的心情。
岁月果然会让人变得胆小,年龄大了总要顾及太多,只有年轻人,才能毫无顾忌地往前冲。
见宸王没有表态,容颢南再接再厉地劝道:“父亲,现在宫中已经开始猜忌我们,不提前投诚,如何能赢得新帝的信任?”
“不站队,我们只会损失些权势,但可保根基。可是一旦明着站出来,那就是拿全副身家性命在搏,万一败了便是灭顶之灾。”
容颢宗道:“那就不要败。若我们与萧府联手,堪有改天之力。”容颢宗在心里补了句,现在有了萧谨言这个内应,成功的把握更大。
这三人是打算,强行捧一个帝王出来。
简直胆大包天!
宸王既惊又气,想痛骂这三人,却又忍不住思索其中的可能性。
最后,宸王冷笑:“你们三个,原来早就商量好了?恐怕我不同意,你们也不会停手罢。”
宸王这话还有回旋余地,萧谨言等人都露出惊喜的神色。
容颢南呵呵一笑,绕过宸王的问题不答,反而试探地问道:“那我们,借四皇子为我请封左使之机,慢慢和四皇子走动起来?”
“不急。”这个计划的提倡者萧谨言反而提出反对意见,“都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四皇子现在,还不到需要送炭的时候。”
这下宸王看萧谨言的眼神都不对了:“你莫非打算…”
“不,怎么会。”萧谨言连忙否认,“不需我们动手,自有人替我们营造出手的时机。”
为什么要自己动手,后族赵家,大皇子及上官家,这都是极好的刀啊。
作者有话要说:襄平和容思双的事情还没完,容思双的报应快要来了。接下来,襄平、容思双、赵淑娴几位会一一被女主解决掉【隐约觉得我似乎剧透了…】

第一百零三章☆、公主之死

“四殿下, 您来了!”
四皇子笑着对内侍点了点头, 问道:“父亲可在里面?”
“圣人在的。”
“有劳。”四皇子说完,举步朝紫辰殿内走去。
皇帝正坐着翻看奏折,听到有人来了, 他头也不抬地指向一个座位:“坐。”
四皇子在皇帝下首坐好。
“大中午的,怎么跑进来了?”
说起这个,四皇子扬起笑容:“我来是为了给父亲报喜,顺便向父亲讨一个恩赏。”
“哦?”皇帝问道,“是什么?”
“襄…大皇姐入宫那天,误将许多流民放入京城。流民作乱时,容颢南冒着雨剿了一宿的匪。有此良将是我大宣之福,也是父亲之福。正好文左使要退下了, 父亲你看, 将容颢南提为左使如何?以他的心性能力,必能为我大宣百姓谋福。”
皇帝听后, 将手中的奏折摔下,冷笑道:“荒唐!启吾卫左右使只能当一次,若是把他提为左使, 那再升迁, 就该是启吾统领了!”
皇帝发怒, 四皇子连忙站起来,但他还是不懂父亲因何动怒,他疑惑地问道:“子承父业,有何不好?”
“简直愚昧!他们父子接连担任统领, 启吾卫岂不成了他们家的天下!”
“父亲,宸王并无异心,这样做岂不是寒了功臣的心?”四皇子还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举贤不避亲,只要能办事就好,他们家功劳赫赫,是最适合的统领人选。”
“现在没有,焉知以后没有?”皇帝说道。
四皇子露出无奈的神色,事情哪能这样想,这样猜忌下去,满朝没人能做官了。
看着四皇子的神色,皇帝就能猜到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皇帝感到失望,老四从小大到太顺了,太容易轻信别人,这样的人,日后如何把弄帝王权术,制衡朝堂?作为儿子,皇帝自然更喜欢四皇子,可是作为帝王,四皇子却不是最合适的继承人人选。
四皇子实在太温和了,没有帝王所必需的决断和心狠,皇帝不得不承认,大皇子更加合适这个位置。
皇帝暗暗叹气,即使他再偏爱老四,也不能拿大宣的江山开玩笑。
“此事日后再议,你先退下吧。”
四皇子看出皇帝脸色不对,但他没有多想,只当皇帝心情不好,所以应了声诺后,躬身退下。
四皇子从宫内出来后没多久,容思勰与萧谨言也从宸王府告退。
回府后,等四下无人,容思勰悄悄问萧谨言:“父亲和你说什么了,为什么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萧谨言看了容思勰一眼,似乎想看出她心底在想什么,而容思勰只是毫无破绽地笑着。
于是萧谨言也笑了:“没说什么,只说了些朝堂上的事。”
“行,没说什么。” 容思勰笑着点头,不打算现在深究,转而说起另一桩要紧事,“这几天,父亲和兄长是什么意思?用不用我去和阮表姐…”
萧谨言觉得自己恐怕瞒不了多久了,一想到此他反而坦然了:“不用,现在还不急,你和四皇子妃的来往照旧即可。”
“还不急?”容思勰自己都急得不行,现在还不表态,以后没机会表态就开心了。
“不急,他们俩还有的拉锯呢。”萧谨言十分从容,颇有些笃定的样子,“雪中送炭,总要下了雪才行,我们还能过段安生日子。”
.
七月的天气说变就变,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突然就下起雨来。
廊下雨声滴答,雨珠从青色的瓦檐上滴落,在石板砖上溅出小小的水花来。
容思勰坐在书房内,提笔细细描摹。
萧谨言生辰在九月,现在已经是七月下旬,也该准备起来了。
容思勰正在想着这一个月怎么瞒过萧谨言,耳边就响起侍女的问好声:“侯爷好,郡主在书房里。”
她心里一惊,赶紧找匣子藏这幅已成了七八分的画。
萧谨言推门进来时,正看到容思勰翻箱倒柜地寻找画匣,看到他进来,竟然只是抬头瞅了一眼,然后继续藏东西。
萧谨言在外面就听到屋内的动静,他心想大概又是容思勰在搞什么花样,于是特意放慢了脚步,不打算和她追究。可是没想到他人都站在了这里,容思勰还这样明目张胆,让他假装看不见都做不到。
“你这也太猖狂了。”萧谨言快步朝容思勰走去,“在藏什么东西?”
容思勰终于把画塞到匣子里,看到萧谨言居然走过来了,她赶紧抱住画匣:“不给。”
这可不是你给不给的事,萧谨言没说话,直接动手去抢。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容思勰一着急,一手握着画匣,另一只手不自觉地使出擒拿功夫来。
萧谨言手上飞快地和容思勰过了两招,最后直接把她的手腕握住,笑道:“你小时候我还指点过你练武,你竟然用这招来对付我?”
容思勰手腕被制住,使劲挣了挣,居然没挣开,她也不甘心了,说道:“那是因为我只用了一只手,你放开我,我用两只手和你过招。”
萧谨言轻笑了一声,依言放开她。
结果他刚刚放手,容思勰突然偷袭,萧谨言架住她的手,手腕一转,顺势握住,然后单手格挡住容思勰的攻击,两人过招五六回,最后萧谨言猛然发力,将容思勰反身压到桌子上。
“你看,你偷袭也偷袭不赢我。”
“胡说,那是因为你力气比我大,靠蛮力有什么好得意的。”
“强词夺理。”萧谨言说完,将容思勰的手腕握在一只手掌里,直接探身去抢容思勰身后的画卷,“把东西给我。”
容思勰想起身护东西,但是双手被萧谨言握住,推又推不开身上这个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木匣拿到手。
萧谨言拿到东西,手上的力道也跟着放松,容思勰眼看礼物要泄露,她顾不得脸面问题,直接扑上去环住画匣,抬头可怜巴巴地撒娇道:“不给。”
对着这样的眼神,萧谨言还能说什么。容思勰悄悄拔了拔,发现萧谨言手上的劲还没松,她立刻又摆出哭腔来:“你看成婚才多久,你就这样欺负我!“
萧谨言终于也感受到有苦难言的滋味,他只能放松力道,由着容思勰夺回画匣子。
“你到底画了什么?”
“不告诉你,想知道自己来抢啊。”
容思勰心满意足地抢回东西,然后堂而皇之地放在手边,拿准了萧谨言不敢动手。
太猖狂了,萧谨言心里默默想,但是自己惯的,还能怎么样,只能继续惯下去。
容思勰放好匣子,又从书案旁的架子上抽出一张纸,拿给萧谨言看:“这几天该准备秋装了,现成的花样子就那几个,每年翻来覆去地穿,我都穿腻了,你看这个花样怎么样?”
萧谨言低头瞅了一眼,挑眉道:“这不是启吾卫的花纹么,你绣到衣服上不好吧…”
话没说完萧谨言就知道要糟,果然,容思勰一把收了拓样,直起身笑着看他:“你怎么知道这是启吾卫的花纹?这是绣在衣服里面的暗纹,寻常人根本认不出来,这回也是你从我二兄衣服上看的?”
萧谨言笑而不语,伸手去摸容思勰的头发:“小丫头变聪明了…”
容思勰一把打开他的手:“你少转移话题,好好说!”
萧谨言被打开也不恼,他过几日就要出去,本来他就打算找时间透露给容思勰,但是容思勰能自己找出破绽来,萧谨言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他笑着摇摇头,嘴里说着“你想多了”,但手指却悄悄在案几上写了个“乾”字。
什么话在家里也不能说?容思勰心中狐疑,默默看着萧谨言手上的动作。
等看完那个字,容思勰想了想,突然捂住嘴,瞪大眼睛看向萧谨言。
大宣中能以“乾”为封号的只有一个人,而一般提起“乾”来,人们代指的也是同一个人。
乾宁公主。
容思勰想起开国时,据传乾宁公主有一支暗卫,神出鬼没,杀人无情,众官无不闻风丧胆,后来朝中反对声太大,乾宁公主在归政时,将这支暗卫转明,成了现在的启吾卫。
可是看萧谨言的意思,这支暗卫并没有全部取消?
容思勰用眼神询问,萧谨言无声地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容思勰无话可说了。
她愣了一会,然后扑过去揍他:“你之前可没和我说过这些!你居然瞒我这么久!”
萧谨言笑着接住容思勰的拳头,口中说着:“你悠着点,小心把自己闪着。”
容思勰打了一通,自己都打累了,但心里还是觉得不解气,她一边歇息,一边瞪萧谨言:“这么大的事你居然都瞒着我,我突然开始怀疑,你平日里到底有几句话是真的?”
“都是真的。”萧谨言略有委屈地说道。
这句话说完,容思勰又气得想撸袖子,萧谨言连忙环住她安抚:“行了行了,我人就在这里,反正又不跑。你慢慢来,别把自己气着了。”
容思勰歇了一会,突然从笔架上挑起来一支笔,道:“这件事可没这么好过去,既然你说你没骗我,那你让我画个东西,我就信你。”
萧谨言感觉有点不对,他架住容思勰蠢蠢欲动的手,警惕道:“你想干嘛?”
“你之前给我画过乌龟,你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儿正好是第十年。”
“不行。”萧谨言立刻往后退,但是被容思勰拉住手,一时抽身不得。
“当年给你给画我躲了吗?反正我就在屋子里玩一下,等出去的时候你洗了不就行了!”
“你说得这么轻松,那我给你画怎么样?”
“想得美!”容思勰想都不想地拒绝,然后用力拉着萧谨言,威逼道,“你过不过来?”
“不。”
容思勰打又打不过他,威逼利诱也没用,两个人正笑闹成一团,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一个声音:“侯爷,大理寺来人,说有要事找您。”
正架着容思勰双手的萧谨言立刻坐起身来,脸上的笑容瞬时褪去。
现在天都快黑了,大理寺会在这个时间点来人吗?根本不会。
容思勰也知道事情有变,她收起玩闹的心思,担忧地看向萧谨言,用口型无声问道:“怎么了?”
萧谨言摇摇头,但又故作轻松地说道:“许是加急案件,叫我回去审讯。我先出去一趟,你早点睡觉。”
听这意思,今夜他是不回来了。
容思勰心中不祥的预感越盛,她连忙站起身,追着走到屋外去。
萧谨言跟着通报的下人往外走,他走到明曦院院门时,突然回过头,隔着雨幕和容思勰对望。
容思勰往前追了两步,眼睛里已泛出盈盈水光。
萧谨言在雨的对面站了片刻,就转过身,决然地朝外走去。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方才还笑声不绝的明曦院,顷刻陷入难言的死寂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波及到萧谨言?
直到第二天早上,容思勰才打听到消息。
被褫夺封号,静候圣人处罚的襄平公主,现在的大皇女殿下,惨死府中。
圣人大怒,下令严查凶手。
作者有话要说:四皇子的原型来自于历史上诸多温和守礼、但最终被心狠手辣的弟弟们搞死的太子(比如朱标,虽然他不是被朱棣弄死的),所以我就想试试,如果这样一个温柔的太子有权臣支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凶手成谜

襄平枯坐在塌上, 看着窗外的雨发呆。
耳边传来脚步声, 襄平面无表情地回头,发现竟然是祁英。
时至今日,她名下的门人侍从如鸟兽散, 没想到留在最后的,反而是当初心血来潮收下的一个面首。
“其他人都走了,你还留着做什么?”
祁英一身黑衣,慢慢走近。“自然是舍不得公主。”
襄平嗤笑,道:“公主?现在还有什么公主,父亲剥夺了我的封号和封地,我现在乃是待罪之身,哪还是当初风光无限的襄平公主。”
“公主此言差矣, 只要您活着一日, 旁人就得称您大公主一日。圣人从小最疼您,等捱过这几天, 不愁没有反攻的机会。”祁英走到襄平身边,蹲下身来,举起酒壶给襄平倒酒。酒水从细长的酒嘴里流出, 发出汩汩的响声。
祁英的话正好说道襄平心坎里, 她也是这样想的, 当日皇帝那样盛怒都没有下令杀她,等过几日皇帝的怒火过去,更不会舍得夺去襄平的性命。大不了被关几年,只要性命还在, 总有起复的机会。
襄平心里想着未来的计划,没有注意祁英的异常。当祁英将酒杯递到襄平面前时,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你做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喝酒?”
祁英毫无被戳穿的窘迫,反而坦然地笑了:“公主,您已经看出来了,不是吗?”
事到如此,襄平也平静下来,她冷冷笑道:“你是谁的人?我那两个弟弟,每一个都想杀我,可两人都是孬种,没一个敢真的动手。我倒想知道,最先忍不住下手的,会是谁?”
口中这样说,襄平却不是真的想知道祁英到底是谁的人,她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襄平知道皇帝派人来守着她,虽然不知祁英是如何调开了外面的暗卫,可是她刚刚高声预警,只要她再拖片刻,等到暗卫回来就好了。
祁英却叹了口气,猛然发力,伸手钳住襄平的下巴,将毒酒倒灌进去。。
襄平憋红了脸,双手用力地掰祁英的手臂。可是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训练有素的暗卫,没多久,毒酒就一滴不漏地灌进襄平嘴里。
祁英猛地松开襄平,襄平倒在地上,连忙用手去扣喉咙。
可是已经太晚了,她已经感觉到腹中仿若火烧,一阵阵绞痛传来。
襄平痛的浑身抽搐,她倒在地上,慢慢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倒立的视线中,襄平看见那个她一直看不起的面首慢慢站起身来,举手往脸上覆了一个面具。
他长身玉立,黑衣银面,光站着就有摄人的杀气传来。
襄平突然想起一个传闻,那大概是开国时候的事情了。
她仰躺在地面上苦笑,原来泄密的是他呀。看来父亲,早就不放心她了,还巴巴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
可惜啊父亲,你一辈子玩弄权术,到最后,还不是被其他人利用。襄平失去意识前,嘴边还挂着嘲弄的笑容,让她猜一猜,这次借刀杀人的,到底是老大还是老四…
守着襄平公主的银枭卫看到黑影闪过,他们立即去追,等这批人意识到中计时已经太迟了,守着襄平的人手被以各种理由调开,他们赶回去时,襄平已经倒地许久。
鲜红的血液从公主口中溢出,浸透在毛毯上,宛如一朵开在地狱的血蔷薇。
一个头领摸样的银枭卫俯下身,探了探襄平的脖颈,然后说道:“他还没走远,追!”
银枭卫立刻四散,誓要抓住杀害公主的凶手。一队人查到公主府东墙时,正好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翻墙而出。
那个身影是如此的熟悉,负责追捕的银枭卫都愣了一愣。
“那不是…”
即将接任的,右使么?
等消息传到宫中,皇帝当即吐了血出来。
他咳嗽声不停,明成晖跪在下首,不敢抬头。
好容易咳嗽声暂停,皇帝早失去了往日的帝王风度,愤怒地将手边的笔墨扫到地上,嘶声喊道:“萧谨言果然投奔了容榷,他们俩里应外合,居然敢谋害朕的女儿!”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皇帝咳嗽不停,却还是努力喊道:“即刻,把萧谨言看押起来!”
明成晖低头应是,但心中却觉此中有诈。
萧谨言和宸王应该都是四皇子党,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个关头杀害公主?退一万步讲,以萧谨言的身手,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人抓到把柄才是。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疑点重重。凶手去找公主时,所有银枭卫都被调开,等他们察觉不对返回时,却正好撞到一个疑似萧谨言的背影。明成晖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很显然,他以为是铁桶一样的银枭卫,出内奸了。
但是这些话,显然不是皇帝现在想听的,所以明成晖什么都没说,行了礼火速退下。
等明成晖回到银枭卫总部时,萧谨言已经在了。
他虽然还带着面具,但是已换下原来绣着精致纹路的制服,只余一身沉闷的黑衣。他负手站在牢房里,正望着墙壁上的一块砖出神。
听到声响,萧谨言回头,很轻松地从花纹中认出来人:“大统领,你回来了。”
明成晖隔着面具,淡淡点头。
“事发时,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萧谨言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当时我尚在侯府,我的妻子、侍女下人等都可以作证,我没有作案的时间。”
明成晖没有说话,半响,道:“你说了不管用,到底是不是你,等勘察结果出来就知道了。这几天,你先在这里待着吧。”
萧谨言道:“是,劳烦了。”
明明情况这样糟糕,萧谨言此时却颇有些闲庭信步之风,明成晖心底暗骂,都什么时候了,还端什么世家架子!然而他骂归骂,但还是立刻出去,安排人手探查此事。
等周围又恢复寂静后,萧谨言转过身,继续盯着那一块砖沉思。
萧谨言想起几个月前,他和容思勰玩笑时说起的话。
容思勰说襄平公主身边有一个人,背影特别像他,连容思勰都会认错。
所以银枭卫的人会将那个人认作萧谨言,实在非常正常。
那个人萧谨言虽然不认识,但是看他对银枭卫的机制这样熟悉,显然也是内部之人,而且多半是皇帝特意安插到襄平公主身边的暗探。可惜,这个探子早早投靠了别人。
萧谨言的脸隐在面具后,眼神无波无澜,平静地让人害怕。
萧家和宸王府隐隐投向四皇子,这次动手的不可能是四皇子,而六皇子年纪太小势力太薄,恐怕连银枭卫都没有摸过来,更别提顺势做套。所以很显然,这次的幕后主使是大皇子。
大皇子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是巧妙极了。将杀害襄平的罪责推到他的头上,非但可以除去襄平公主,还能顺势挑起皇帝对萧家和宸王府的猜忌。恐怕很快,宸王府就要有大麻烦了。
.
从萧谨言被叫走后,容思勰就莫名的心绪不宁。
她在家里等了一天,最终受不了这种无声的折磨,打算去宸王府让父亲查探一二。
她人都已经走到了门口,却又生生停住脚步。
萧谨言被“大理寺”叫回去了,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她若现在回王府,岂不是明着告诉对方,她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不能慌,容思勰告诉自己,越到这种时候她越要沉住气,萧谨言只是去大理寺处理案卷去了,她要装作毫无所知的模样,在府里等他回来。
晚间的时候,阖府一起吃完饭,萧老爷子借机把容思勰叫走。
一进书房,容思勰脸上的从容马上崩裂,她压低了声音喊道:“祖父,谨言他…”
萧老爷子摆手,示意她莫急:“我已经知道了。大公主死了,四郎不知怎么回事,被牵扯进去了。”
“不可能是他!”容思勰道,“那段时间他在府内,我和我的丫鬟都可以作证。”
“我又何尝不知。”萧老爷子叹道,“可是有人,不愿意相信啊。非但他们自己不信,还想让其他人也不信。”
萧家时代垄断右使之位,现在萧五还没退下来,这样凌驾与规则之上的特权,怎么会不招人红眼。这一次,是有人借着皇子的东风,想要扳倒萧家。就算萧家倒不了,也要收回右使姓萧这个特权。
而恰巧大皇子,有意将启吾卫统领之职收入囊中,既然宸王已经流露出支持四皇子的意思,那么大皇子怎么可能,放任宸王在那个位置上好端端坐着。一旦担上杀害公主、蓄意谋乱的罪名,无论是萧家还是宸王府,都要玩完。
这是机缘巧合又是事之必然,这是萧家和宸王府,共同的劫难。
萧老爷子心里门清,但银枭卫的事情不能向外透露,况且他是家里的主心骨,更不能流露出任何不对。所以到现在,府里其他人还高高兴兴吃饭,处心积虑给其他房找麻烦,并不曾知晓,萧家正在经历大劫。
不过好在,萧谨言的媳妇是个看得远的,她明明察觉出不对,但没有宣扬也没有回娘家求救,萧老爷子从没指望过女眷给朝堂上的事情出力,只要不惹麻烦就已经很不错了。显然,容思勰已经合格了。
但是容思勰却对此不满意,丈夫被牵扯到公主之案中,她怎么可能在家里坐的住,将萧谨言平安归来的希望寄托在神佛上。可是她旁敲侧击了很久,萧老爷子什么都不说,最后被问的烦了,才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萧家还有人喘气呢,想朝我的孙儿下手,可没那么容易。”
最后,萧老爷子又安慰了一句:“别慌,外面的事情我们尽力而为。估计过不了几天,他就回来了。”
而明成晖为了把萧谨言搞出去,也忙的焦头烂额。
他能爬到这个位置,显然不是靠做诗,他的脑子还不至于愚钝到看不透此间猫腻。大皇子设了个既毒又妙之计,说是一石三鸟也不为过,其一能杀掉襄平,其二能挑起皇帝对宸王府的猜忌,其三说不定能趁机扳倒世代右使的萧家。明成晖心里有些苦,既然大皇子的眼睛已经盯上启吾卫的统领之位,他可不觉得,等大皇子上位后,能放过他这个银枭卫大统领。他知道皇家这么多隐秘,能好端端地退下去都算命大。
于是少不得,他得偷偷摸摸扶着四皇子一派。好歹四皇子上位,不会朝老臣开刀。
明成晖愁的掉头发,他都不知道大皇子竟然往银枭卫里渗透了这么多人,现在银枭卫也起内讧,其中一队人义正言辞地批评萧谨言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主动请命彻查萧谨言,另一队人以萧五为首,信誓旦旦地为萧谨言作保。两队人吵得明成晖头都疼了,他又不敢将探查的任务随意分派下去,若是不小心派到大皇子的人手中,那萧谨言能洗脱罪名才有鬼了。最后扯来扯去,明成晖只能亲自领头,查探襄平公主被杀当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