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她的胳膊笑眯眯地蹭了蹭,严肃地说,“文女士,现实教育我们,不要幻想自己灰姑娘与王子幸福生活的故事,你女儿的脚又胖又大,穿不进那漂亮的水晶鞋。”
我妈的回答是狠狠掐了我胳膊一下,顺带翻了个白眼,“你敢嫁个穷光蛋,我打死你。”
自从总经理的身份从一个金龟降为一个路人甲,我妈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四五次,才想起端了个小果盘放在他面前。我不得不对总经理报以钦佩的目光:您这样都不走?
总经理挑了挑眉,趁我妈去厨房忙活的时候,淡淡地看着我,“你很希望我走?”
我不加掩饰地点头,“我家粗茶淡饭的,我怕您吃不惯。”
总经理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我倒是…不特别挑食。”
我浑身一抖,总觉得他那目光有种隐含的凶残,那句话更像是农场主盯着无忧无虑的肥猪,意味深长地感慨,“嗯…养得够肥,可以吃了。”
这种惊悚到让人全身鸡皮疙瘩簌簌掉落的气氛一直到我们聚在一起吃中饭的时候都还没有半分缓和,反倒是有些变本加厉的意思。我爸年前不堪文女士的铁血压迫,跟村东口的小寡妇勾搭上了,东窗事发被扫地出门,今年是不可能回家过年了,我偷偷去看过他,小日子过得竟然挺滋润,愈发显得我家这边冷冷清清。
文女士在这方面相当坚强,早就已经无所谓了,带着我跟大哥家的两个女儿,四个人却烧了二十个菜,很有点化悲愤为食量的意思。
“忘了问。”安静地吃了会午饭,我妈掀了掀眼皮,看着总经理,“司机先生贵姓啊?”
“免贵,姓安,安亦深。”总经理淡然却礼貌地放下筷子,“还有,我不是司机,我是她老板。”
我猛地打了个嗝,差点把米饭呛进鼻子里,“总经理!”
他瞥了我一眼,见我一脸郁卒,低笑两声,“我刚刚好像听到伯母说,如果你要嫁个穷光蛋,就要打死你的。”
啊?
总经理似乎很满意我这傻样,很自来熟地夹了块牛肉进我碗里,“多吃点。”
文女士诡异的目光直直向我射过来,我心神一晃,刚想解释,突然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汽车的引擎声,缓缓地停在我家旁边。
刚刚还说要嫁给总经理的步纯洁小朋友立刻放下饭碗跳了起来,兴奋得咯咯笑,“迟默叔叔回来了!”
我抿了抿唇,把她按回位置上,淡淡道,“纯洁,先吃饭。”
可惜大的才按住,小的却出其不意地跑了出去,我妈在她身后叫了两声,她却头也不回,只得朝总经理抱歉地笑笑,“让您看笑话了,孩子爸妈都不在身边,管得不好。”
总经理没说什么,反倒是表情奇异地看着我。
我没什么大反应,很平静地把盘子里那块剔光鱼骨的鱼肉夹到他的饭碗里,“呐,我妈蒸的鱼很好吃的。”
他诧异地看了看碗里的鱼,有些愕然,我趁机拿起水杯喝了两口以掩饰自己尴尬的表情,这水晶杯子还是迟默送的,细碎的晶莹棱角让人的脸从里面看去,变得相当陌生。就好像总经理,透过杯子,他平日里俊朗却疏离的脸,此时却好像在微笑。
杯子里的水被我一饮而尽,放到桌边,再看过去,他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什么都没变。
想想也是,总经理若是会这样温柔的笑,那还真是白日见鬼了。
正恍惚又呆滞地望着他的脸,冷不防门口却传来一阵笑声,我瞬间惊醒了一般朝门口看去,就看到迟默一手拉着迟城,一手拉着步温柔,满面微笑地走了进来,开口对着文根英女士就是一声热络的招呼——
“伯母,我回来了。”
我的心跳就好像静止了一样,看着他挺拔的身形走到我身边,俯□抱了抱我,“诚实,怎么不等我一起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啊抽得那叫一个厉害…同志们我毛有暂停啊啊啊啊——惨叫痛哭捶地OTZ~~~
马不停蹄滴码下一章,请给我加油^_^
减掉21克
2011年2月3日?巧克力8条?芝士蛋糕9块?正餐八人份?诚实决定挥别过去
姑娘们,对于年少时所遇到的男人对自己的山盟海誓,请千万一笑而过吧,即使当时的感情是真的,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肯定没经过大脑。
他们不明白,有时候一个执拗的女孩子到底会坚持到什么样的程度,也理所当然地要求她跟着自己的心境而成熟而改变。
对过去说不也许不容易,却也并没有那么难。
迟默在我耳边说话的语气带着些怨念,我几不可察地僵直了背脊,干笑两声,“我搭总经理的顺风车来的,就不想麻烦你了…嫂子呢?”
迟默对后半句问话充耳不闻,而是直起身,这才发现了总经理的存在,挑了挑眉,“安先生?”
总经理今天可真是屡次被忽视啊…我同情地望了他一眼,又给他夹了块剔掉鱼刺的肉作为补偿。
“迟先生。”总经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满意地揉了揉我的头,“香菇也要。”
“…”我咬死你。
迟默微微眯了眼睛看我,那眼神让我不敢去探究,还是文女士比较有爱心,及时替我解了围,“小默啊,你媳妇呢?怎么没跟着回家?”
“她要做新年访谈,不回来了。”迟默笑着对我妈说了一句,便抱着迟城站起身来,“我还没回去见我爸妈,下午再来拜访您…这些是一点小礼物,伯母您看看还合身吗?”
不得不说,迟默如果是这家的儿子,估计当父母的会相当享福。每年回家都会带一堆价格不菲的礼物,大包小包的,从补品到衣服,什么都有,让我这个做女儿的都觉得很是汗颜,可他就是能厚着脸皮说出“伯母就和我母亲一样,就当是我们一起送的”这种暧昧的话。
过去我妈还会推辞一下,但这些年也习惯了,总不能让人退回去。而且,即使我妈不说,也看得出她对这些东西是喜欢的,可惜我现在那点工资实在买不起。
我开始盘算着,要不要推掉那幢小院子,搬到便宜一些的住处去…毕竟已经没有了等待的理由了。
总经理在我家呆了大半天,我只是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他的家人都在国外”,我妈竟认真地提出要留人家在家里过年。最神奇的是,总经理竟然也没有推辞,一边陪着步纯洁玩跳棋,一边真的欣然接受了。
我妈在厨房偷偷地推了我一下,“这个老板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我无奈地叹气,“妈,现实中没有那么多人兽恋的…我这么丑,人家看不上我。”
我妈瞬间化身暴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你跟我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怎么可能丑?!”
我泪流成河。
晚上我提着礼物去敲了迟默家的门。邻居分为两种,一种是和蔼可亲的,一种是冷漠生疏的,他的爸妈似乎一直都不太容易交往,我从小就有些怕去他的家。
门似乎没关紧,我敲了两下门,那门板就自己开了,里面传来一阵阵吵架声,夹杂着迟城小朋友时不时的哈哈大笑,家里显得异常热闹。
“诚实——”迟城光溜溜的小脚丫吧嗒吧嗒,满身的肥皂泡从屋里跑出来,身后还跟着迟默的老妈,“诚实,奶奶让我洗澡!我不洗澡!”
这个小炸弹直直向我冲来,我吓得往后缩,却没躲过他的攻击,猛地被撞得坐在地上,后脑勺撞在了门板上,发出砰地一声。
“嘶——”我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迟城小朋友在原地愣住,迟伯母也被我这壮烈的一跌惊到了,急忙跑过来扶我,“诚实你没事吧?”
我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脑袋,“伯母,新年快乐。”
他妈微怔,随即摇头叹了口气,把我扶了起来,“快进来坐吧,衣服都湿了,那小淘气鬼。”
自从迟默的公司上了轨道,迟家这幢房子也被装修得相当精致,书香门第,进门都是阵阵檀香。二楼的争吵声还没停止,隐隐约约能听到是关于罗怡的,我余光扫到迟伯母的脸色也不好看,猜测大概是这两人吵架了。
我干笑着缓和气氛,四处看了看,“城城呢?”
地上一串湿润的小脚印,却发现这小东西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我正愣神,却听到楼上传来小东西慌张到快要哭出来的声音,“爸爸爸爸!诚实摔倒了!撞了头,会不会死——”
空气中静默一下,书房的门砰地从里面打开,迟默皱紧眉宇的脸出现在门口,一脸紧张,低声问,“怎么回事?”
迟城还挥舞着小拳头想要说什么,我见那阵势,再说下去估计就真要把我说死了,急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迟默,我没事,只是轻轻撞了一下。”
迟伯父也跟着走了出来,只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就有皱着眉对迟默说,“我还没说完,你给我进来!”
迟默抿唇不看他,弯腰抱起儿子下了楼,走到我身边,抬手摸了摸我后脑,我一阵疼,估计撞了好大一个包。
他的眉宇皱得更深,余光扫到我身上的狼狈,不禁叹气,“怎么衣服也湿了?”
“呃…”我看了迟城小朋友一眼,他眼泪汪汪地望着我,我有点不忍心出卖他。
“算了。”他转头瞪了迟城一眼,起身拉着我,“上楼去换件衣服,湿衣服穿久了要感冒的。”
书房的门又砰地一声巨响,我一哆嗦,抬头望去,迟伯父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迟默…”迟伯母有些为难地叫住他,“待会我们去你舅舅家,你去吗?”
迟默拉着我头也不回,“你们去吧。”
我看着他无意识与我交握的手掌,屡次试图抽出来,却挣扎不开。我想说我家就在旁边,何必换衣服呢?可此时迟默周身的黑色风压让我决定闭嘴。
迟默拿了一套他崭新的毛衣给我,他身材高挑挺拔,衣服即使被我穿在身上,也还是稍微有些余裕。我坐在他房里的沙发上无奈地看着他,“跟嫂子吵架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连伯父伯母都气成这样。”
他有些烦躁地撩了撩额发,在我对面的床上躺下,手臂遮住眼睛,“我很累,没空理会那些琐碎的事…可他们似乎并不这样想。”
我轻轻叹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楼下传来关门的声音,大概是他的父母出门了,我走到一边的小橱柜倒了一杯牛奶给他,“你总要习惯的,日子不都是这样过下来的?”
他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看起来有些孩子气,这样的迟默让我分外怀念,就好像小时候,他为了长得更高些,看起来战斗力比我强一些,每天都要逼迫自己喝一杯牛奶。
时间久了,竟然就养成了习惯。
我坐在他身边,笑着安慰,“我想罗怡也会觉得累,可既然决心一辈子在一起,就不要因为这些琐碎的事伤了感情…迟默,你比我聪明,这些事要想得开。”
他苦笑着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其实我真的是很笨的人…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笨,又很差劲。”
“即使你又笨又差劲,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永远不会放弃你。”我抿着唇轻声说,“罗怡对你那么好。”
他安静地看了我一会,突然说,“诚实,我饿了。”
“哈?”我愣住,恼怒地瞪着他,“刚刚气氛还那么伤感,你的胃怎么那么煞风景啊?”
他低笑着把我拉起来往厨房推,“给我烧饭吧,吃饱了的话,我会考虑要不要打电话道歉。”
这混蛋,是真的觉得我承受能力强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吗?
心绞痛犯久了,真的会死人的。
他家里没有烤面包机,我一边在厨房煎着吐司,一边还在诅咒这家伙出门踩狗屎,吃东西拉肚子。
迟默倚着门边笑着说,“你别这么郁闷啊,只是做饭而已。你都不知道,这些年没有你,我都没有吃饱过。”
我拿起一颗莽吉柿朝他砸过去,被他稳稳接住。
他将莽吉柿轻轻掰开,凑到鼻端嗅了嗅那清香的味道,突然问,“诚实,为什么你总是不好好看着我说话?”
我把吐司翻了一面,淡淡地说,“你太难伺候了,会害我找不到老公的。”
“…竟然这么说。”迟默挑了挑眉,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诚实,安先生是个不错的人。”
我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又嘱咐他多照顾我,就好像当初的林嘉一样?迟默,我的事你少管点吧,会老得很快的。”
迟默诧异地看着我,试图解释,“我只是让他在工作上…”
我有气无力地打断他,懒得听他废话,“你的手机在响。”
他盯了我一会,最终还是转身出去接电话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恨不能把锅里的滚油泼上去,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自己不要我,还要替我找下一家,这算什么?补偿吗?还是说我步诚实的眼光差到让他不放心的地步?
如果是后者我倒是很能谅解,如果我的眼光好些,当初一定离他远远的,从三岁开始。
说到底,都是命,孽缘。
我端着盘子出来的时候,迟默正心急火燎地给儿子穿衣服,我站在客厅口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罗怡在电视台昏倒了,现在在医院,我得赶过去。”他皱着眉说,语气里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担忧,抱着迟城就往门口走去,“诚实对不起,今天不能送你回家了…”
“你搭计程车回来的吧?要怎么过去?”我跟在他身后看了看天色,“这种时候大概没车了。”
“我得马上过去,路上也许会遇到计程车…”
我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咬了咬下唇,叹气说,“你等下,我去拜托总经理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两更完成~求撒花~~~
减掉22克
2011年2月3日?巧克力8条?芝士蛋糕9块?正餐八人份?这个凌乱的春节
总经理果然是人民的好总理,我才刚说明来意,他二话不说就拿起车钥匙走了出来,连风衣都忘了带。
那急匆匆的脚步以及冷冰冰的扑克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去送葬的,而不是送人的。
路上飞行器的优质性能再次显现了出来,除夕前夜,高速上的车子少了很多,跑车一路飞驰到市区的医院,只用了两个多小时。
到了医院门口,待我和迟默下了车,总经理淡淡地说,“你们先进去,我找地方泊车。”我点点头,跟着迟默往急诊大楼赶去,老远便看到罗怡同母异父的大哥沈夜燃站在门口皱着眉宇抽烟。
迟默抱着儿子走过去,沉声问,“怎么样了?”
沈夜燃脾气出了名的差,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默不作声的摸了摸迟城的头发,转身就走,嗓音带着些沙哑,“脑瘤血管破裂导致脑出血,医生说是良性,但突然破裂的死亡率仍然有30%,正在手术。”
迟默的脸上一瞬间似乎出现了一种空茫的情绪,脚步竟停了下来,“脑瘤?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沈夜燃突然转回头,一把丢掉手里的烟蒂碾熄,抬腿踹开旁边的一道门,将他拽进去按在一张X光片前,低斥道,“你自己看清楚!这就是她的脑部扫描片,这些阴影就是肿瘤!”
办公室里的医生早在沈夜燃踹门而入的时候就被吓了一大跳,此时尴尬地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说,“这位病人情况发现得还算早,不过,脑瘤初期应该会频繁性头痛,如果再早一点发现,也许不会导致突然破裂…你们每天生活在一起,都不知道吗?应该疼得很厉害的。”
“我不知道…”
迟默怔怔地望着那张X光片,脸色惨白,薄唇轻启了两下,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妈妈…”
城城被突然发火的舅舅吓了一跳,他小小年纪不懂什么肿瘤什么X光片,可大概还是觉得有事情了,眨巴眨巴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滚落出来,没一会连小脸蛋都憋红了。
听到儿子的哭声,迟默这才恍然低头,把城城抱得紧了些,“乖,你先睡一会,睡醒了妈妈就回来了。”
沈夜燃似乎还很不爽,看也不看他,转身便走。我急忙拉着迟默跟上,一边走一边僵硬地劝说,“30%算什么,还有70%的成功率呢!别乱想…”话虽这么说,我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也慌得砰砰直跳。
手术室门口站了两三个没见过的年轻人,都是衣冠楚楚的,大概是罗怡的同事。沈夜燃说他们父母还不知道这件事,大过年的,罗怡的母亲心脏不好,怕是受不了这种刺激。迟默一句话都没有了,只是抱着小迟城坐在一旁的塑胶椅子里。
儿子一路哭着要妈妈,谁也拿他没辙,迟默抱着儿子摸了摸他的小脑瓜,柔声说,“放心吧,妈妈没事的…妈妈不会抛下城城跟爸爸的,绝对没事的…”
迟默从小就是这样,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像自我催眠一样不停重复着自己想要的结果。我看着他抱着城城的样子,突然想起他决定结婚前的那一周,他澄澈的眼睛笔直地看着我,紧紧握着我的手,认真地说,“诚实,我喜欢你。”
我还没来得及羞涩,他却又说,“我要和罗怡结婚了,就在下个礼拜。”
我的脸跟翻书似的,刷地一下从红页翻成了白页。
那一整个晚上,他都握着我的手不肯松开,把脸埋在我的肩窝,抱得死紧,“诚实,我真的喜欢你。”
“如果有诺亚方舟,我一定载你,无论还有谁。”
“可是,诺亚方舟,也不是谁都可以拥有的…诚实,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总是要放弃一些其他的,对吧?”
我靠在一边的墙壁上站着,低着头,让垂落的短发遮住我唇边的苦笑。
迟默真是这世上最不负责任的男人。既然当初可以快刀斩乱麻地放弃了我,去寻求发展事业的助力,那又何必再优柔寡断着一直呆在我身边呢?罗怡烧的菜,早就比我好多了。
手术进行了将近四个小时,罗怡的脑瘤终于被完整地剥离取出。手术室的门刚一打开,守在门外的人立刻站起来簇拥了过去,好像演电视剧一样,医生摘掉口罩时的微笑特写,让大家不禁松了一口气。
我远远地看了一会,罗怡平静的睡脸让我异常的安心,便悄悄地离开了那里。
走到门外的时候,我看到总经理正靠在车边抽烟,微微仰着头,眯起深邃沉黑的眼瞳。我条件反射顺着他的视线看上去,光秃秃的树梢上,挂着一只破旧的风筝。
总经理看着我几乎仰成直角的脖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人没事了?”
“嗯,手术挺成功的。”我点点头,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脑袋瓜,“总经理,以后公司体检改成半年一次吧,不定哪天也长一颗地雷出来怎么办?30%的死亡率啊,我从小运气就差,跟狗屎粘了脚似的…”
听到前半段,总经理微微皱了皱眉,等到狗屎两个字一出口,他立刻不留情地飞过来一个冷飕飕的眼刀子,“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我缩缩脖子,跟着他开了车门,刚要上去,却听到身后一阵喊声。
“诚实。”
那熟悉的低沉嗓音让我怔了怔,呆滞地转头望过去,就见迟默喘息地撑着膝盖,站在不远处。
我疑惑地问,“有东西忘在车上了?”
“没有。”迟默喘了一会,直起身子走了过来,“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要走?我还没向安先生道谢。”
总经理坐在驾驶席里,淡淡地朝他颔首,“合作的事多关照一些就好。”
我囧囧地回过头看总经理,您还真是直接啊。
迟默倒是不介意,轻笑一声,那全身上下如梦似幻的轻松爽朗,跟刚才阴郁如蘑菇的模样完全不像一个人。看着他心情好,我也忍不住傻兮兮地笑。
“傻笑什么?”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认真地说,“今天幸好有你在,谢谢你。”
我怕总经理等得不耐烦,便先坐进了车子,降下车窗,透过窗口朝他笑得轻松,“我连句安慰的话都没说上,可别谢我,还是都记在总经理账上吧。公司好才是真的好,回头总经理也许会给我涨工资呢…”
话还没说完,总经理就在一旁凉凉地接了句,“你做梦。”
“…”我沮丧地垂下高贵的头颅。
迟默静静地看了我们一会,突然笑了笑,撑着车窗框对总经理说,“之前我家诚实给安先生添了不少麻烦吧?”
我听他这话有些别扭,什么叫你家诚实?我步诚实无论身心都是属于文根英女士的,嫁人以后就是我老公的,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正想抗议,就听身后总经理淡淡地说,“还好,她很省心。”
迟默挑了挑眉,眼神似乎有些复杂,却还是没说什么,只又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时间不早了,回去早些休息,今天辛苦了。”
车子引擎发动,迟默还站在车边,我想了想,突然转过头对他说,“迟默。”
他有些诧异,但嗓音依然深沉而温柔,“嗯?”
“以后不要再说诺亚方舟的事了。”我笑着对他挥挥手道别,“我体积大,太占位置,而且…你应该让罗怡跟城城先上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