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书摇摇头道:“越是富足的越舍不得那点子家产。我们说,人家拔跟毫毛就顶得上我们的腿粗,可人家呢,半根毫毛都舍不得呢,谁敢虎口拔牙?那薛家和王家是商人出身,做得都是不赔钱的买卖;那史家是侯门贵族,却推说自己架子大消耗大,如今亏空得紧,官府也不能强逼着人家不是?只好人家出点,意思一下就算了。”
“那今年他们的排场呢?”
“也都收敛了。一是官府不准奢靡,二是也避避风头。正巧今年三家全有大事要办,寿辰、喜宴、庆功宴,都要持俭操办呢。好像听说因为这,史老太君还有些埋怨呢。”
“埋怨?为何?”
“老人家爱热闹啊,又是侯门千金出身,一辈子看惯了大排场大席面,轮到自己过寿了,突然让冷清下来,心里必然不是滋味。”
“原来如此,”婉贞微笑道,“这样一来,便有了迂回之地。”说完拱拱手,道了谢,便要离开。那文书忙道:“公子,可记得勿以善小…”
婉贞回身笑道:“我不是来做善事的,我是来让别人做善事的。”谅,
三、胡笳十八拍 第九十七章 朱门酒肉臭(下)
杭州府衙门前,身材微微发福、手中拿着蒲扇不住扇摇的中年官吏正望着空荡荡的路上叹气。他身后站着个一身皂青装扮的年轻衙役,长条黄白脸,看起来有几分精明。他说道:“司马大人,你说这位京里来的钦命大臣几时能到?”
那官儿说道:“按呈报上说是两日后到。不知能不能早到两日?唉,估计是不能,谁放着京里的悠闲日子不过,巴巴地跑来这里受罪?”说完,又猛拿扇子忽闪两下。
那小衙役笑道:“可我看着司马大人您还挺清闲的啊,坐在阴凉里还扇着风。其它人可都顶着日头跑出去呢。”
那官儿眉头一皱,拿着扇子笔画道:“这叫什么话!自从知府问罪,本官可就挑着杭州府的重任。我这叫什么?运筹帷幄!我得在衙门里运筹帷幄啊,有点什么要事好居中决断!我出去了,来个什么事什么人,谁处理?你处理?”
小衙役连忙陪笑道:“小的自然不行,当然还得是大人们来决策。只不过,怕是司马大人现在的职责就是接钦命大人的驾吧?等人家一来,大人这蒲扇就扇不着自己,得给人家打扇喽。”
小衙役还不等调侃完,这位司马大人就抡起胳膊,那扇子猛地扇过去,唬地小衙役转身一跳,幸亏躲得快。那官儿轻哼哼地骂道:“小崽子还瞧不起爷爷了!你往哪儿跑?”便要追着打。
谁知那小衙役跑了几步。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前面。君子堂首发那官儿一把揪住他耳朵,刚要训斥。就听他说:“大人,你瞧瞧,是不是我眼花,难不成王母座前地金童玉女下凡了?”
“你小子说什么胡话?”那官儿骂了一句,也看过去。只见两匹骏马迎面而来,前面马上果真一个美少年。生得真好像是画上的天仙一般,一身白色长衫更显得潇洒,再加上周身的气度,真真是惊鸿一瞥。后面马上一个年纪更小点地书童模样少年。也是唇红齿白,相貌清秀。他给了那小衙役一个毛栗。道:“这定是那家的贵公子出来玩,你个没见过市面的!”
不成想这主仆二人径直向府衙门口而来,看到他们后双双下马,那位俊美公子走上台阶,朗声道:“请问杭州府衙的司马可在?”
小衙役刚要答话。被拉了一把:“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府衙重地?”还端出官架子了。
那美少年微微哂笑,道:“本官是圣上钦点的钦命大臣,前来坐镇杭州旱灾事宜。”
婉贞换了靛蓝的官服出来,端坐堂上,德云一旁侍奉上茶。还未等喝,下面两人拜倒在地。连声说道:“拜见钦命大臣。”婉贞停住手。道:“免礼。这位可是在杭州府供职,怎么称呼?”
那官儿扭着微微发福地身体。又拜下去,道:“下官杭州府司马江中。刚才不知是李大人驾临,冲撞唐突了…还请大人宽宏大量。”
婉贞道:“不妨事。本官未着官服也算不上冲撞。江大人,府衙中为何几乎没人在?平日公务如何处理?现下灾情如何,米仓还能维持多久,你且一一道来。”
“是是。”江中擦擦额头的汗,试探地问道:“大人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要不要先稍事休息?下官去命人备下酒菜…这个…”见婉贞并不答话,只是挑起眉毛,一双凤眼盯着他上下打量,江中心里一慌,连忙改口:“是,下官这就禀报。”
婉贞哂笑道:“很好。德云,给江大人上茶。”解说灾情或是递交文书报告,忙得团团转,婉贞越看却是越忧心:这杭州积弊已久,勉强靠赈灾救济尚不能维持很久,且治标不治本。短时间要重振杭州民心,恢复生机,真要使些非常手段。况且,自己对师兄许下诺言,又跟梁振业打了赌,怎么都不能失言了。正忙着,外面忽然热闹起来,先是十几个官员小吏进了衙门,后又有两个管家模样的人交了拜帖,候在外面。
江中道:“李大人,这是出去发赈灾粮的人才回来,要不要让他们过来拜见。”“好,让管事地进来,我正有事问他们。”
“是。”江中出去了,没过多久,就领着三个人走进来。说道:“这三位是负责记录管理米仓的文书,这位吴大人负责城南地米仓,这两位张大人和赵大人,负责城外的义仓。”
婉贞点点头,看那三人,原来姓吴的那个就是在城南米仓见过的那个中年文书,瘦高个字,脸被太阳晒得古铜一般,认不清本来颜色。另外两人相貌平庸,不曾见过。
婉贞看了看身边白白胖胖还在冒汗的江中,笑道:“不管晒没晒到太阳,诸位都辛苦了,看坐。先简要说下今日赈灾粮发放地情况吧。”
又说了一盏茶的时间,把事情理了理,婉贞便让他们下去休息。大同小异,米仓能支持的时日不多了,而前来领梁的人数却日渐增加。
“各位今日辛苦了,先早些下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再来禀报。”婉贞顿了一下,“吴大人,你留一下。”这个文书吴潞,倒是比别人多几分想法。相处半日,婉贞便觉得江中此人虽不至于无能,但太过圆滑,不能委以重任。婉贞决定另选良将。
吴潞说过让豪门大家来分担的话,让婉贞留了心。今年既是灾年又是时机,那些富家大户不见得不懂得这种道理。重要的是,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钱财拿出来,官民一起,度过危机。临走前还和魏党立下军令状,婉贞一方面要保证灾情得到控制,也不想伸手向国库求救济,免得回头算起帐来再出别地岔子。既然是主镇杭州,那么就只想着杭州地界好了。
婉贞和吴潞聊了下当地世家,正说着,外面来报,说史家派来两个家丁,等着见新来地钦命大臣。吴潞道:“李大人,这史家的管家定是为史老太君地寿宴而来。这史家早在三个月前的黄道吉日时把帖子发了出去,如今城内禁止歌舞宴席,而寿宴的日子也近了。不少亲朋好友的,不能看歌舞听戏,也吃不得奢华宴席,怕是老太君的面子上过不去了。”
“哦?为何不让人家摆宴呢?寿宴何时举行?”
“大约在十日后。大人您想,史家破了例,到时候,薛家的公子迎亲,王家的小少爷中举,这就挡不下来了!朱门大户夜夜笙歌,外面百姓受苦,不就应了那句朱门酒肉臭么。万一民愤一起,再有刁民趁乱做贼的,我们可就罪过大了。所以现下只能让他们简办宴席,不得奢侈。”
婉贞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今日就先回绝了。说本官今日初到,公务繁忙,无暇接待。得了空闲再去府上拜会吧。”这边话音未落,又有人进来禀报:“天竺寺送来申报。”
吴潞接过单字,看了一下,便呈给婉贞道:“大人,天竺想报修禅房和大殿的屋顶,已经送来好几次了。江司马不敢擅作主张就没应下来。如今,人吃饭尚且艰难,谁还顾得上佛像啊。这天竺寺是受过当年太祖的御笔亲封,供奉要由官府出一半,实在是顾不上了。”
婉贞笑道:“这也未必,好好地求神拜佛,也许真的天可怜见也未必。这申报先压在我这,明日去天竺寺那边走走。”
吴潞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她。告辞出来后,他一直疑惑,这位大人似乎太过与众不同: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说笑,但怎么觉得都是像是话中有话,让人摸不清头脑。
三、胡笳十八拍 第九十八章 兴佛事百姓笃巫(上)
第二日一早,婉贞便在江中、吴潞的陪同下来到天竺寺。这天竺寺位于灵隐峰上,依山而建,颇显得山灵水秀。如今年头不好,香火更加旺盛。婉贞坐在轿中,看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倒也不少。估计是来拜神求佛祈祷好收成吧。吴潞昨天说过,天竺寺过几日还有大的法事活动,到时来的人数自然不少,应该是想借此向官府多要些供奉。
山并不高,路也好走,不多时便到了寺内。因提前打了招呼,婉贞等人直接进了后院,有知客僧过来引路,没走几步,住持法明和尚便迎了出来。
法明和尚年纪在五十上下,看来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婉贞一见他便觉得有些面熟。仔细一想,原来竟和一旁的江中有几分像:都是白白胖胖的面孔,个字不高。不过江中一脸圆滑世故,这位法明和尚还是带着几分佛家的慈悲和善。
双方见礼,法明将众人引到自己的禅房中落座,并命知客僧上茶。待茶水一端上来,法明连忙说道:“寺中简陋,几杯清茶而已,怠慢之处还请几位大人见谅。”
婉贞明白这是要开始了,当下接过茶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大师住得甚是清简啊,看着这房间内几乎没什么摆设,起居不会不便么?”诚然,这房间内除了一桌二椅,就是宽大的僧床了,连江中和吴潞都是站着。墙上挂一幅长眉罗汉像,再没别的。宽大的房间里,些许阳光从木窗格子里透进来,看着的确有些冷清。不过婉贞发现,有两处的墙壁特别干净,似乎原来有柜子箱子一类的摆在那里,后来又搬走了。
“大人明鉴,如今年成不好,我们出家人更是减衣缩食,每日功课不得放松,诵经念佛,诚心祈求佛祖普度众生。”
“如此,本官甚是欣慰。大师们为民祈福,是杭州百姓之福。”
“是,本寺还将举行法会,请来余杭一带的有名高僧,一起开坛讲经,以祈求度过天灾。”
“好。如此一来,还要烦劳寺中上下了。”婉贞依旧应允,急得一旁的吴潞想跺脚。
“是。大人赞成,本寺责无旁贷。不过,”法明话锋一转,露出愁容,“届时人来人往,又有外寺僧人挂单,可寺中的不少禅房已经破败,主殿的顶梁也已经老朽了,还有后边藏经阁的楼梯、房门都已经摇摇欲坠,这…实在是不好办啊。”法明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又道:“寺中知道,如今天灾当头,不想烦劳官府,可是,哪怕只是修一修禅房和殿顶,免得佛像遭受日晒雨淋,我等也就感激不尽了。”婉贞听他说得可怜,温和劝道:“大师不必着急,本官理会得。且先四处看看,再酌情商议,如何?”
法明连声应允,带着众人,在寺中各处转了一圈。
四处看了一下,大殿、禅房等处婉贞仔细观察,虽然不至于像法明说的那般凄苦,但也可以修葺一下。“大师,各处修缮总共能花费多少费用?”
“这个…这个,”法明没想到婉贞这么爽快地就问下去,正想着措辞,婉贞道:“怎么没算好?本官公务繁忙,这就先回了,算好了再派人报上来。”
“慢,大人且慢。”法明一急,忙报道:“约一万二千两。这是加上了重修金顶的费用。”
“什么时候算的?”
“这…两个月前,送去的呈报上就有。”
“恩,但是两个月来,变化不少,按常理,官府是要资助一半的费用,不过如今,只怕…”婉贞略一停顿,法明连忙跟上:“是,寺里也明白。只求大人做主,哪怕单单修了大殿也好…”
“不忙。既然要修,早修晚修都是修,一起来吧。不过这两个月来,工钱已经降了很多,一万两千两的数作不得了,这样吧,州府出资五千两,不限制天竺寺的任何工事,你们自己看着办,钱不够的就自己筹吧。但是,有一点,”婉贞微微一笑,“各位师傅的功课不能废,法事还要尽心尽力地筹办,因此,需要人手就去雇吧。”
“是,是。我等一定尽心尽力为杭州上下祈福。”法明大喜过望,连声应承下来。
三、胡笳十八拍 第九十九章 兴佛事百姓笃巫(下)
“大人,大人!李大人!”吴潞紧跟在婉贞身后,不停地嚷道,婉贞却没事人一般信步前行,“大人您且站站,卑职有事请教。”
“哦?”婉贞终于停下脚步,站在府衙门口前。他们从天竺寺回来,吴潞的脸色就非常难看,几次欲言又止。见婉贞回府之后便换了官服,一身文人长衫,说是要拜会史侯爷,心中更是一惊。其它人已经被婉贞遣返回去各做各事,又派了江中先去史府打个招呼,送上拜帖,自己带着德云便要出门,吴潞看再也等不得了,连忙跟出来。
婉贞温和笑道:“吴大人有何见教不妨直言。”
吴潞黝黑的脸上有点尴尬,咬咬牙一狠心,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大人,现在府库里不过一万五千余两白银,黄金不足一千两,加在一起也不到两万两的数目。如今,义仓只能支持半月,而真到秋天的粮食下来却足有两个月的时间!这时候一下子就拿出五千两白银给寺院,大人到时候要拿什么给灾民百姓救急啊!”
婉贞有点意外,本以为江南一带的人大多性情温和柔弱,官员们虽不是本地人,但生活久了也难免受影响。就像江中和那位住持和尚,不会直接开口表示什么,总要委婉拐个弯地暗示,也算是特色。像吴潞这样能慷慨陈词地谏言倒是难得。不由得开口问道:“吴大人是哪里人?”
吴潞一愣,没想到竟回了句不相干的话,顺口答道:“扬州人氏。”
“离得不算远么,也是江南地方。”婉贞点点头,“来杭州几年了?”
“先帝时最后一科的贡生,没多久先帝驾崩。时局动荡,也没人主管我们这届的学子。卑职就自请来了杭州府,做个文书,算起来也有五年了。”
五年的时间并不短。看吴潞的样子,不过三十出头,要是在先帝时就是贡生出身,那时二十多岁地年轻人岂不也是颇为推崇的青年才俊?不过看来此人虽然耿直,但有几分呆气,不然堂堂贡生出身岂能在一个地方府衙屈身文书一职,还五年没有晋升?但此人做事倒极为用心,且还有些头脑。并非全然地书呆子庸庸碌碌。可能前几任的知府忙着搜刮民脂、拍马媚上,没空提拔个呆头呆脑的小文书吧。婉贞想罢。微笑道:“吴大人对本官地决定有异议,并非不可解释,只是此时江大人已到了史府,正等着本官前往。让有爵位的史老爷多等恐怕不好,所以不如吴大人一同前往,到时候有什么异议回来也好一起说。如何?”
吴潞又一愣,看来这位少年上司对他倒是不防范也不反感,这倒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他在杭州府这几年,不论是上司还是同僚,大多对他敬而远之,前任知府还差点让他卷铺盖回家。后来还是江司马念着府里只有他能把混乱的账目理清、能写出文体工整易懂的公文。才保他下来的。这位京里来的钦命大臣却能邀他一同外出访查,让他吃惊不小。于是便糊里糊涂地应下来。也没想自己跟过去做什么。
吴潞知道了,自己跟来是过来遭罪的。
一面心惊肉跳地听着史侯爷述说府里地丰功伟绩,一面更加心惊肉跳地听着李宛大人温文尔雅地符合赞同,终于,史侯爷提出了老太君要办大寿却苦于受禁令限制的无奈,言下之意,要求通融。
这位史侯爷四十出头地样子,头戴员外帽,上镶美玉,一身绸缎长衫连腰间的汗巾都是丝绢的,身上的佩饰有东珠串结、平安玉挂和蜀锦香囊,可谓是富贵满身。颇为方正的白净脸和颔下几绺长须,还有几分文士风流的气度,谈吐也还算文雅,与婉贞寒暄起来也十分得体。
这史府本来是开国功臣之一,随着太祖打天下封来地侯爵,不过而今年代久了,儿孙们大多弃武从文,又没真正地去考个功名,因此,史家现在是空有世袭的侯位,管些有点油水的闲差,并无什么要职重权了。但毕竟是名门大家,这杭州府的父母官也要常走动,定期拜访。史家也要摆出上位者的姿态,一方面屈尊接待,一方面委婉提点,若是有什么好事,大家互相有个照应。
史侯爷当家这些年,第一次见到如此年轻的官员拜访,早听过传闻,真真是个俊美地少年郎。不过气度却是不凡,稳重大气,不可轻视。
“李大人名动京城,此次圣上钦点主镇杭州,既是圣上地恩典,也是杭州百姓之福啊。”
婉贞谦逊地道:“侯爷过奖了。李宛年轻,又是第一次外放委以重任,恐负圣命,时常惶茫,许多事情还要侯爷提点一
“诶,您过谦了。倒是我府中上下,怕是要仰仗大人了。”
婉贞心里明了,口中接道:“侯爷若有差遣之处,下官必然尽力而为,绝不推辞。
等的就是这句话,史侯爷捻着胡须笑道:“李大人莫要哄老夫啦。”
婉贞笑道:“岂敢岂敢,下官是真心诚意。”伸手端起茶杯,恩,轻薄剔透地釉青瓷,轻轻垫了下,龙井的清香就萦绕在口鼻之间。心想,真是好茶好杯,看来这趟没白来,今天亏不了本。
史侯爷笑道:“李大人既然如此爽朗,老夫也不拐弯抹角。您想必已经听闻,这个月末就是家母的六十大寿,本来远近的亲戚朋友早就下了帖子,打算大家热热闹闹地给老寿星庆祝一番。不成想年成不好,官家又下了禁令:不得铺张奢靡。真叫我们进退不得啊。您说说看,本想给老人家庆个寿,一家的亲戚朋友聚一下,帖子又是早下了的,若连这个都不行。可真叫人为难。”
婉贞了然点头,温声说道:“此事下官的确有所耳闻。只是刚刚到任,不明白原委。不知老太君怎么想?”
“嗨,她老人家是朝拜了的二品诰命。一辈子辛苦操劳,就为家里这些大大小小的儿孙们,如今到了晚年,连给她老人家过寿都不能,我等心中有愧,都不忍相告啊。”
“难不成老人家还不知道呢?”婉贞想了想,这跟吴潞说地有些差别,按他们的说法。是史老太君心里不满才是。
“我等只略略透了口风,她老人家还不曾知道外面地变化。因为朝廷又下派了钦命大臣来。我等便想与大人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史侯爷捻捻长须,抬眼看看这少年的应对。
婉贞心中有数,温言道:“侯爷如此信任在下,惶恐惶恐。不过今年无论府库还是米仓,都确实艰难。实不相瞒。赈粮能不能撑过这个月,恐怕都很难说。此时若是府中大会宾客,这外面要是听说了,只怕对贵府声誉不好…所以也请您体谅一二。”
史侯爷又要续言,婉贞却微微一笑,要先堵上他地话头。自己继续道:“不过。老太君一辈子劳苦功高,既是朝廷亲封的诰命夫人。又是家中的长者,于国于家都是长辈功臣,这寿宴若是不办,下官听着也过意不去啊。不如想个两全的法子,即不算奢靡,能够与民同乐,又能让老人家风风光光的,侯爷府上尽显荣耀,这才好。”
“既要风光又不能奢靡,这可不好办吧?”史侯爷嘴角动了下,心想,这小子莫不是又来劝我们开铺施粥,给他们分忧吧。心里冷笑道,趁早少打这种如意算盘。
婉贞也察觉到对方的不信,更加诚恳地说道:“确实不好想,这最主要的还是史老太君她心里高兴,您说是不是?不知老太君平日喜欢些什么,这样也容易尽孝心。”
史侯爷一愣,没想到他竟然问起这个,居然没提施舍钱粮的事,便说道:“她老人家如今每日不过吃斋念佛,闲了与年幼地儿孙玩笑一下,闷了听两出戏。如此而已。”
婉贞笑道:“倒像是老神仙一般。唉?老人家吃斋念佛,莫不是笃信佛学?”
“这个…她老人家一辈子怜弱向善,虽不至于研学佛学,但确实心向极乐。”
婉贞欣喜道:“如此一来,下官倒有个想法,既能风光荣耀,又能让她老人家高兴,就是不知侯爷的意下。”
“李大人请说。”
“昨日在下刚到任上,天竺寺便送来申报请求重修寺院。这本不是急务,您想,如今人还不饱肚子谁能记挂起佛像来?但天竺寺地师傅又言之恳切,下官今日一早便去看了一下,见所言不虚,确实需要重修了。如今田中收成不好,不少壮丁闲在家里,工钱又比往年低了许多,正好可以少钱办大事,又能让人有事做有钱拿,岂不两全齐美?便答应了天竺寺的申报,决定拨些银子过去。正巧师傅们告诉说,半个月后要有法事举行,乃是祈福讲经的法会。若是史老太君愿意,不如赶着这法会举行,专门为老太君办场祝寿祈福的仪式,不知可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