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的身份是李宛的表妹,也换上了素净的儒裙和罗衫,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不过她出众的相貌和眉宇间的英气却是掩盖不住的。而较之晓茹的端丽,婉贞的文秀,赛燕大漠儿女的爽朗也是别有风姿。
婉贞看向赛燕,知道她定是在腹诽自己的扮相,笑道:“赛燕就留在家里,好好照顾你晓茹姐姐,让我放心。好吧?”
赛燕见婉贞目光炯炯,那风华气度配上一身庄重的乌纱官服竟十分合适,借着厚底官靴更显得挺拔威仪。不禁点头道:“好的,我听你的。”心中道:不关相貌的事,这一身的气派可是学不来扮不像的。
婉贞最后向众人拱手道:“都回了吧,我们这就走了。不必担心,有消息会先让德云回来报信。”德云也向众人拱拱手,一手掀起等在门前轿子的垂帘,让婉贞上了轿。自己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晓茹等人站在门口目送那轿子和马匹再也望不见了,才转回园中。宁远园上下心中并不平静,大家都知道婉贞此一去祸福难测。
梁振业刚下马,见婉贞主仆二人从轿子旁走来,笑道:“你们怎么也讲究排场了?竟然肯乘着慢悠悠的轿子过来。”
婉贞笑道:“我若不坐轿子,大哥连门都不让出。”原来是婉贞身体未痊愈,李昭定不肯让她颠簸劳累着,于是只好早起些乘轿而来。
梁振业皱眉道:“身体还要紧么?多休息两日也不要紧吧?”
婉贞笑道:“哪有那么娇贵。再说…”话音未落。就听到远去嘈杂地脚步声。一队人马高举“回避”“静候”地牌子走来。最前面打着明晃晃地灯笼。上书斗大地“魏”字。婉贞续道:“看。人家已经等不及了。”
队伍当中一顶八抬绿呢大轿落下。走出一个身穿深绿正三品官服地中年官员。此人看年纪四十左右。脸型方正。眼睛微眯。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雷厉风行地人物。
梁振业轻声道:“魏鸿光。魏相次子。据说颇有才干。兄弟中最能继承父业地一个。你要小心呐。 ”
婉贞则轻声笑道:“放心。大庭广众之下他还不至于生吞了我。”
宫门口陆续到了不少官员,等待开午门。婉贞也不再和梁振业说笑,转而站回文官的行列。那魏鸿光因是外官入京,必须在宫门旁的候宣厅等待宣召。
五更的钟鼓刚刚敲过,两扇朱漆大门应声轰然洞开,文武官员鱼贯而入。
大殿之上,成宗皇帝坐在映着晨光华彩四溢的金色龙椅,审视着满殿的文武官员。每列都多了几个年轻的面孔,这大殿上不再死气沉沉。尤其是本朝状元公一身绛红官袍,双眸神采飞扬,顿时觉得他周围满是光彩。年轻的武将中有梁振业、杨中庭、凌霄、马天赐等人,这些或坚毅或沉静或倔强的面孔暗合成宗心中的期望,他相信自己的王朝已经渐出雏形。
参知政事王敏忠先呈报了几件前日早朝后来的奏本,成宗听后,觉得妥当一一点头应允。王敏忠记下御披后退回。一时间再无人上奏。
众人都知道今日是大朝,京城中四品以上官员全部到齐。近日连续发生几起事件,今天定会一一做个了结。这也是关系到众人升迁、赏罚甚至政派归属的切身大事。就算染恙都不会告假的朝议,众人都在屏息凝神,等着有人最先发话。
大总管程恩见冷了场,出来喊道:“陛下有旨:有本快奏,无本退朝——”
话音未落,魏列夫出列道:“老臣有本。”怎么可能没有,就看谁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子坐明堂(中)
列夫站出前列,出言启奏道:“钦命大臣李宛奉召领抚吴东赈灾事宜,临行前曾立下军令状要与越州见分晓。如今李宛依然复命回京,请陛下当着满朝文武,公断此案。”
众人听到都心中明白,魏相率先难了。
新晋的这批年轻官员中,有不少都听说了此事,又见那位名声显赫状元公站在队列之中,不禁纷纷探看过去。陈玉泉此时任工部主簿,站在李宛的右侧,他不耐众人探究的眼光,直起身故意重重一咳“咳、咳”目光将冷冷的扫了过去,立时平息了骚动。
婉贞嘴唇轻动,嘴角微翘,轻声笑道:“多谢陈兄一咳解围。”
陈玉泉皱眉道:“如此麻烦…你自己小心吧。”
婉贞心中自然有数:陈玉泉家世背景都不一般,平时与他们这几个人来往也不多,反倒是他引见的齐家疏与婉贞等人更为熟络亲厚。
而自己更能感到陈大才子对她若有若无的排斥——人家从少年时就是名满京城的第一才子,开科考试时更是众人心中的三甲榜,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夺了头名。
即使这样,这种关键时候同为新进官员的陈玉泉也明白这种对峙的艰险,却能表现出对自己的维护——同为青年官员同为新生力量的坚定和昂扬。
正因为如此,我们不会败下。婉贞看着陈玉泉尚不自知的严肃面孔,顿感欣慰。
成宗皇帝正翻看杭州呈报,又问道:“越州牧何在?”
“陛下。魏鸿光大人昨日到京。零点看书现在午门侯宣。”程恩奏明。
“嗯。宣他进来吧。”
不多时。噔噔噔地脚步声传来。来人步履坚定。衣襟带风。一眨眼在婉贞前面一丈距离停下。拜倒道:“臣越州牧魏鸿光叩见陛下。”
“爱卿平身。越州地呈报朕已看过了。还有什么要补上地吗?”成宗皇帝温言说道。
魏鸿光站直身体。朗声道:“回陛下。越州所有呈报昨日已全部呈上。尚无新报。”
“好。”成宗随手合上案上地折子。硬皮相扣“砰”地一声。回响在宽阔地大殿上。震得众人心里一突。
“今年诚谓多事,先与突厥战事和谈,后传来吴越灾情,牵挂人心。所幸我朝人才辈出,良将贤臣纷纷为国效力,朕心甚慰。如今远征南的大军已凯旋班师,而两大州府的赈灾事宜已毕,一方百姓能安居乐业,衣食无忧,便是众卿的大功劳!”成宗顿了顿,“倘若各州各府官员都能尽心职守,使得百姓安居,则天下太平至矣!”
众臣应声道:“陛下圣明!”
这样的话说完,众人心里都暗暗衡量,这番话到底是站在哪边的立场?皇帝有意维护哪边的利益呢?
婉贞用余光撇下左方武将的行列,正好与梁振业看过了的目光相对。两人默契地微微一笑,又调回视线。二人心中都想起昨日夜谈,果不其然,更理解成宗话里的深意。
昨日午时召见结束后,婉贞回府,与梁振业李昭等人商议到傍晚。婉贞笑言此为揣摩圣意。
成宗肯在大朝之前召见他们,言语间对他们有鼓励之意,可视为有意提携后进;但陛下一向行事稳妥,以上位立场考虑,也以制衡安定为上。所以陛下那一番话并非是站在新晋官员或老臣权贵任何一方,而是审时度势,随机应变。即要力图新人的进取,也要安抚重臣,力保政事安稳。
“至于这次赈灾一事,实为灾情紧急而为激励士气,朕让李宛离京前定下军令状,务必尽心尽力,安抚杭州。从呈报来看,李宛确实费尽心力,多方照顾,绩效显著。而越州有魏卿执掌,行事迅敏果断,越州情况一直有好转。由此可见两位爱卿的辛劳,朕实感慰藉。”
两边都有赞赏。婉贞心想果不其然,正是陛下一如既往的风格。而定军令状明明是魏党等人逼迫之为,现在却被成宗揽在自己身上,成了激励之举,可见言辞谨慎圆滑。
成宗信任李宛,才会临危授命,着其主镇杭州并与越州相抗。这自然是一种提拔,当然更是考验。
“从双方呈报来看,杭州一带灾情更为严重,而李宛到达杭州的时日也较为仓促。而就这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杭州虽饥不害,民生安定,少生匪事流寇,确为成绩斐然。
“而越州自魏卿主事以来,辖内稳定,官民肃然。此次虽有灾情,然魏卿极早处置,调度及时,可谓安然。”成宗手指点着两边的呈报,不急不缓地评述。
“朕以为,魏卿同李卿皆全力执事,尽心为民,实在因为嘉奖,而非定要一个贬来一个奖。众卿以为呢?”成宗说完,扫了眼下面有些讶异的众人。
原以为皇帝要么尽力维护新晋官员,要么顺其自然地安抚重臣,却没想到要两边都安抚。这个提议可真是有点令人费解。
如果继续升任魏家的人,那么新晋官员即使提升,权势依然无法与其相较,那不就是白费功夫了?无论怎样,顶头上司还是旧臣的话,新人展开手脚也是难的。而新人也难免有怨言,对成宗皇帝来说并非有益。
陈玉泉皱眉看向一旁的李宛,只见他秀气的脸上神色自然,并无讶异之色。
梁振业略一偏头,见前面正中站着的魏鸿光脊背挺得更直,微眯的眼睁大了些。
他右侧的凌霄也略动了下,似乎也很难理解。
梁振业微微一笑,心中与婉贞想得仿佛。
不错,如果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只会两边不乐意。而双方都奖赏也不会显出皇帝的威严,所以陛下此举只是抛砖引玉而已。新人就算舒了口气,只怕老臣还不答应呢。
如此一来,老臣们所能得到的封赏毕竟有限,而新人才是真正的前途无量。
更何况还有一句“众卿以为”在最后。分明是要坐看两虎相争,他好再行定夺取舍。
若真是迅敏机智之臣堪为所用,皇帝才会勉力提拔。物尽所用,人也如此。
成宗皇帝需要的是能为其所用的人才,并非支持哪一方面哪个等级。
这是另外一场考验。而考官刚刚把题目出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子坐明堂(下)
贞抬起头看向大殿之上刚刚说完“众卿以为”的成而成宗也正扫视群臣,四目相对,成宗非但没有不满她的犯上之举,反而对着她略微颔首微笑。
婉贞眼波流转,捕捉到了一丝莫名复杂的气息,是纵容还是欣赏?
婉贞突然领悟了另一层意义:是了,陛下既然肯让她去杭州,就已经说明了对李宛的信任。而李宛回报了这种信任,以成宗皇帝的见识断然不会白白浪费了这种契机和人才。若李宛成事而不能被提拔,那么也有损皇帝的信用和威仪,而李宛若是被问罪降职,岂不是反而指责皇帝用人不明?
那么,婉贞推敲出了新的深意:言尽于此,为己奋争。
婉贞顿时眉目舒展,向成宗颔首致意。
前面一丈的距离,是正三品大员魏鸿光,前面两丈的距离有吏部尚书王敏忠、礼部尚书何志、户部尚书张蒙,翰林院陈远达大人等,在最前面的一行便是国柱丞相魏列夫。
梁振业曾说过,这十几步的距离虽短亦长,虽近亦远,亦能杀人于无形。
自己能往前走多远,就看这回能争到哪一步了。
“陛下,臣以为,李宛在杭州府所作所为极有争议。监司奏劾杭州不恤荒政,嬉游不节,及公私兴造,伤耗民力。陛下断不可将其与魏鸿光大人相比拟。杭州之事反而应该重新彻查,重治李宛。
”户部张蒙率先反驳。魏列夫是魏鸿光的父亲,理应避嫌而未有过多言语,这话当然有旁人来说。
“臣附议。”“臣附议。陛下。李宛主政杭州。一塌糊涂。陛下应予以彻查。”又出来几个应声附和地。
“陛下。臣以为。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李宛在杭州所作当然不同于一般赈灾之行。但因杭州此次情况复杂。灾情紧急。当看其行事地政绩效果为上!”吏部尚书王敏忠站出来说话。老臣地分量就是不一般。一边倒地局面立刻起了波动。
“臣赞同王大人地说法。臣等此次前往杭州。所见乃是民生平稳。百姓生气盎然。一切井然有序。此乃李大人调度有序。功不可没。”齐家疏亦出来保本。
婉贞想不到自己还有这样地面子。原为帝师地王大人居然挺身而出。旗帜鲜明地站在己方。看来是陛下有所授意。怕他们太过势单力薄。加上齐家疏这般有义气。比起当初讨论新法之时自己成为众矢之地。又别有一番情形。
忽然又有人从后面走出。道:“陛下。李宛在杭州十分跋扈强硬。而且这次杭州也要请求免税。比起越州而言。已经落了下风。”
婉贞回头一看。正是另外一个催税官赵智源。赵智源本来就因为叔叔赵衡受李宛地新法所累而被罢官免职。加上杭州一行。被李宛整治得无话可说。此时更是要好好报复回来。
婉贞一笑,正要答话,却不想齐家疏先说道:“赵大人,你我同在杭州,也看到了杭州大治的景象。驿站的官差都说,这两个月除了收成差些,米面等供应稍显吃紧,却并不比往年更加艰难,反倒是城中热闹不少,不少匠人都有活计可做。你莫要因为州府接待简陋,就错怪了李大人。再者,路上遇险并非李大人的错,尚且带队的应是我们二人才对,李大人挺身而出,反遇险境倒是我二人的责任。”
“你…李宛收缴了南宫旧物本有余力上缴秋税,为何不缴?反而请了杭州两年的免税,难道不是故弄玄虚、虚耗国库?”赵智源被抢白了一顿更加不依不饶,继续在税款上纠缠。
齐家疏道:“李大人
得清楚,意外收缴并非杭州自产,不能强作税物;而一灾,需要两三年才能恢复元气,正因为如此才请求免税。李大人此举乃是不考虑自身的政绩更为百姓着想!”
赵智源被呛得说不下去,正欲找别地接口反驳,又有人道:“李大人在杭州兴修土木、嬉游不节是否确有其事?为何不见相关账目,而花费所在何处,是否用于民生?这些都还要请李大人解释清楚。”站出来的正是皇后的弟弟郑涌。郑家本世袭军务,到郑涛郑涌两兄弟这代,长子郑涛世袭了侯位,进了御林军。而郑涌似乎不喜军务,反倒对后勤报备等文职十分擅长,现在调职户部,专管御林军和京城守备等的军备工作。
这郑涌不像其他人直接附和反驳,而是针对实情予以分析,要李宛解释。这种奏议就比较有意义,成宗听了也不能无视,向李宛道:“详情就让李卿来解释清楚,也好过大家这样无谓的争论。”
婉贞应声出列,道:“杭州府两个月以来的所以呈报,想必诸位都看过了,现在请容李宛再详加解释。”于是将初到杭州所见,及每项措施的实施颁布,背后的意义和涉及款项等,滔滔不绝的叙述起来。
有一盏茶地功夫,大殿上分外安静,婉贞站在正中,语调谦冲中和,语气温文沉静,不高不低,不卑不亢,似涓涓清泉能润泽人心。不比上一次新法争论时的锋芒毕露,也不像立下去杭州前立下军令状时的傲气昂扬,这份从容和坚定更能显出胸有成竹的自信。
婉贞最后总述道:“李宛所作,确实有异于寻常赈灾之举,然确乃审时度势慎重而行。所以如此,皆欲发有余之财,以惠贫者。吴东素来为富庶之地,其间多豪绅富商,而官衙府库不丰,仅以官府之力欲解饥灾,恐难成事。而今因利导向,兴佛事倡游行,使工技力之人,皆得仰食于公私,不致转徙沟壑,所谓虽饥不害是也。”
一番话说完,众皆默然。李宛说不但合情合理,而且有根有据,实在找不到什么发难的地方。
而成宗适时地翻开越州的呈报,说道:“照两州所呈报的户籍人数所看,杭州府人口非但没有减少,反而略有增加,这是百姓能够安居的佳证。而越州人丁虽然略有下降,所幸并非伤筋动骨的数目,想来魏卿也是尽心尽力了。”
“陛下,臣以为两位大人在吴越地区都为灾情奋力用心,而且都有成绩,确实应该嘉奖。此事诚难分出上下高低,一来地域不同,民情各异;二来两位大人任期也不同,如魏大人执掌越州已久,上下官吏一心,对越州事务更为熟悉,各种措施颁行起来更为得心应手,事半功倍;而李宛乃是陛下临危授命,初到杭州,情形紧急仓促,以非常手段确保民生无碍,更是大功一件。所以,臣以为两位大人都有功应奖。”吏部尚书王敏忠给了一个中肯的意见,而这话说得更是巧妙。两边都称赞地同时,反衬出李宛更加了不得,更该嘉奖。
老臣把话说完,成宗也赞赏地点点头。见这情形,谁也不敢再有异议。
那赵智源恨恨地歪着头,想来片刻,突然说道:“启奏陛下,李宛在杭州作风不检,与伶人戏子结交往来,后来正是因为听了那伶人的话,才让进京地队伍遇上匪寇!”
婉贞一听,顿时面起寒霜,心中骂道:蠢材,这种栽赃的方式未免太过差劲!
第一百三十六章 策勋十二转(上)
智源一番话欲继续排挤李宛,然而大局已定,既有吏等人的支持,又有皇帝的首肯,作风不检之类的话反而没有什么意义。
果然,成宗听后笑道:“看来状元公风流不改,这等韵事层出不穷。即使娶了亲,离了京城也是难躲流言呐。”一句话就轻巧的驳回了赵智源的控告。
婉贞忍着气,辩白道:“赵大人误会了。李宛并非有意要结交名伶,而是交际之时偶然相遇。更何况,后来途中遇匪乃是贪图赶路,带队的都尉询问过我等意见,也是有赵、齐两位大人的首肯,并非恰巧同路的伶人之意。更何况,那伶人当日与众人失散,至今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只怕也不是所指的内奸。赵大人此言不知是听了何人造谣?”婉贞悄悄回京,没有惊动官府和朝廷,其中详细过程只有当时看到博伶出手的越鸽,和搭救婉贞的李昭两人知道。婉贞回来之后也只跟梁振业、赛燕等人大略说了一下。婉贞不想打草惊蛇,所以真正知道博伶就是南宫少主的人少之又少。
赵智源一怔,他当时跑得最快,当然不清楚博伶的底细,而是后来道听途说一番妄加猜测,便认定博伶是个内奸。此时被李宛质问,当然哑口无言。
婉贞提到名伶这个词时留意观察魏家父子的脸色,见魏鸿光神情肃然,并无异样;魏列夫眼睛微眯,脸上神色不变,仅次而已。看来博伶所说与魏家的牵连,很可能只是魏列夫一人经手,而魏鸿光等人并不太知晓。
礼部尚书何志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李宛结交何人,乃是私事,而主管杭州乃是公事,公私不能相混。就算李宛真与伶人相交只要未有德行亏欠、未有因私废公等举动就不得轻易怪罪。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李宛知杭州府与多方名流豪绅交往,使众人发财解危,乃是大义大智之举,不可斤斤计较。”
成宗笑道:“连礼部尚书都有此见解,可见李卿之德行并无亏欠之处么。”
如此一来,李宛杭州之行虽是众矢之的,总算有个定论。
接下来众人正等待成宗皇帝颁下何种旨意,如何升赏两人时,婉贞忽然又上前一步,道:“陛下,臣有本奏。”
“哦。何事?”
“臣等在冀州途遇匪患。臣有意与之交谈几句。发现他们并非冀州人氏。”婉贞抬起头。微微笑道:“而是越州人氏。”
她话音一落。四下哗然。这分明就将矛头指向了魏鸿光。
没想到李宛居然不依不饶了。本以为他有吏部王大人等人保本。安然过关也就算了。这回反而较上劲了!
婉贞脸上不动声色。心底暗想:便宜别想轻易得!既然是定下军令状。自然要分出个高低上下。我若没事。自然是你们有事了!
众人正在面面相觑,连成宗也觉得有些诧异。
他已经决定要提拔李宛,却不成想李宛要弹劾魏鸿光。这下可真有趣了。但还要装作不偏不倚。于是问道:“李卿此言是何意?可有证据?”
李宛应声答道:“臣所言非虚,而且当时赵、齐两位大人亦在场,臣不敢妄言。臣之所以提出此事,乃是想提醒魏大人:越州并非安然无事。政法有些不经意的疏忽,也会危及百姓安危。”
魏鸿光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硬声道:“陛下,臣不知李大人从何得知流寇是越州
更不知道李大人为何因此断定是我越州政法的问题。#上报国恩,下安黎民,明刑严法,尽心尽力。”
李宛道:“正是这明刑严法,只怕灾荒之年,少有不慎便会逼得良民落草!”
魏鸿光冷冷道:“刑法乃是国之准绳,有震慑之效!既能够轻易落草为寇,也算不上是良民了!”
两人正在争执不下,忽然有内侍上殿请示道:“陛下,冀州牧贺丹枫今早进京,如今正在午门外侯旨。”
真是一波三折,这会儿又来个冀州贺丹枫来掺和。成宗道:“让他稍事休息,朕午时传他御书房觐见。”
那内侍迟疑道:“陛下,贺大人说一是要请罪,二是有重要事情要禀报,他知道今日是大朝,特意连夜赶来。”
成宗道:“既然如此,宣他上殿。”
大殿之外又响起脚步声,今日的大朝越来越热闹。两个封疆大吏赶来,京城四品以上官员几乎全部到齐。自卯时上朝到现在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不少人都还是空着肚子。往常此时早已下朝,各自赴任上值,用些早点开始办公。今天却顾不得许多,都继续瞪着眼睛留心朝议。
贺丹枫大步走进大殿,一身官服风尘仆仆,眼圈都是黑的,显得面色更加清峻。他匆匆走上前来,拜倒道:“臣叩见吾皇万岁,臣请罪来迟深感愧疚,然因得悉了重要隐情,关乎朝政赏罚不敢隐瞒,特连夜进京。唐突之处还请陛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