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归澜暗中苦笑。
开始的时候他还小,根本什么也不懂无法选择唯有学会接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人,他只本能地想要达到主人的要求,哪怕会很痛,他也不愿被主人抛弃。后来遇到明月,他才感受到除了痛以外的滋味。
主人说他活着的价值就是为了偿还父亲的孽债,允许他习武不阻止他读书明理,无非是希望他能做一个合用的奴隶陪伴在明月身边,保护她的安全排解她的寂寞让她开心快乐。
这正是他心之所愿,他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恨?他恨又能有什么用,他杀人泄愤或是逃走避开真的就能快乐么?这世上,他只知道她们是与他血脉相连之人,而他本不该降生。如果他坚持活着,守护在她们身边,尽自己所能让她们更快乐一些,他也就别无所求了。
不过就算他说的清楚自己复杂的心态,恐怕龙傲池也懒得听不会懂。一个高高在上杀人如麻眨眼间定万人生死的大将军,怎么会在乎这些微末的幸福和一个低贱奴隶的可笑心愿?
于是归澜压住心绪浮动,选择了最简明的方式回答:“父债子偿,下奴的生父做了很对不起云夫人的事情。下奴甘愿此生为奴,替父还债,只求化解两人仇怨,这也有错么?下奴蒙前主人恩赐才能降生于世,下奴岂能不全力以报?”
“你就一条命,谁让你活着你都要报答,哪里报答得过来?”龙傲池幽幽道,“你就没有想过用别的途径去化解你父母那一辈的仇怨么?”
归澜渐渐抬头,迟疑地望向龙傲池,他不明白为什么龙傲池竟似能听懂,竟似还在为他设想,字字句句里透着关切,龙傲池是希望能帮他解决问题的么?
是他产生幻觉了吗?
是龙傲池别有所图么?图的是什么,为什么他找不出合理的理由能让龙傲池动此等心思?
他不由自主恍惚说道:“下奴的确想过,但现在也无法确定生父是谁,如何入手呢?何况下奴已经是您的人,本份事情还没有做,岂能随心所欲幻想其他?”
龙傲池心跳加速,无数天马行空的念头涌上脑海,鬼使神差一般脱口问道:“这事情靠你一个人或许比较困难。如果我帮你,能让云夫人解开心结放下仇怨,能保明月平平安安,你愿不愿意一辈子不离开我?”
龙傲池的意思是要他一辈子的自由,去换云夫人的快乐明月的平安么?他本来就是龙傲池的奴隶,一无所有,他有什么不愿意?听起来很划算,但是他能否相信龙傲池呢?龙傲池为什么愿意帮他呢?世上没有白来的好处,他有什么资格让龙傲池如此青睐定要留住呢?
难道龙傲池已经知道他的生父是谁,想要利用他得到更多好处么?
还是说龙傲池真的赏识他的才华,打算正正经经栽培他?
归澜心绪有些乱,模模糊糊掠过一些荒唐的念头,如烟如雾只见痕迹无法捕捉,他索性先不去细想。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龙傲池究竟有什么居心,他早晚能够看穿识破,那时再做应对不算迟。
龙傲池等不到归澜的回答,轻轻叹了一口气,镇定了情绪,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信我,其实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信任你。也罢,我刚才提的建议你先考虑,不用急着答复我。若我哪天真做到了你希望的,我想你是知恩图报的人,自然也不用我再逼你怎么选择。”
“下奴谢主人体谅。”归澜叩首拜谢。
这时有家丁在门外禀告:“大将军,贤王府来人,说是殿下有机要事情,请您过府一叙。”
龙傲池应了一句马上就动身,临出门时叮嘱道:“归澜,如果有什么需要,你不妨来这院子找阿茹。府里的事情她基本都能做主,我想她也愿意帮你。”
目送龙傲池离开,归澜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事情这样顺利,龙傲池愿意答应他提的要求,虽然以后每晚都要回到龙傲池这边,但是白天能陪着明月已经是很难得。
他没见旁人催促,索性跪在地上暗中调息了一阵,感觉伤痛缓和一些才慢慢挣扎爬起,扶着墙边走出房间。
恰好阿茹正从外边送了龙傲池回来,归澜赶紧上前躬身施礼,恭敬问道:“阿茹姐,请问郡主殿下在哪里?主人允许下奴白天可以侍奉在郡主身边。”
阿茹温和道:“正好,我吩咐了小厨房已经准备了精致饭食,我现在就去取了来,你随我一起到郡主下榻的客房。”
小厨房就在龙傲池宅院临近不远,不一会儿阿茹拎着一个七层的大食盒走了出来。
归澜上前一步,主动说道:“阿茹姐,这食盒交给下奴拿着吧。”
阿茹从小伺候在龙傲池身边,虽为奴仆身份,不过府里的人早已经将她当成半个主子,如小姐一样侍奉,粗重的活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归澜一说,她就习惯性地将食盒递了出去。等手上一松,她才想起归澜那一身的伤自己走路都艰难,怎能再让他拎着东西?
“还是我自己拿着食盒吧,你身上有伤。”阿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再将食盒接过来。
归澜却垂眸轻声解释道:“下奴刚才已经冲洗干净,下奴自当小心不会弄脏损坏物品。”
阿茹心下酸涩,恐怕她若一再坚持,会让归澜以为她嫌弃他的身份,只好作罢。
归澜随着阿茹沿着长长的夹道来到大将军府内一处僻静的客院,他抬眼看见院子门口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凝神细听还能察觉附近潜伏着不下四名高手。这些人都是龙傲池派来监视明月和他的吧?是怕他们逃走或图谋不轨生出什么事端么?他们又怎知道,其实明月心思单纯,她所求不过是亲眼见他平安而已。

47真心侍奉(中)

阿茹知道归澜与明月久别重逢,两人定有许多话要说,她送了吃食也不耽搁,迅速告辞离开。
等阿茹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边,明月急忙将归澜拉到摆满精美菜肴的桌子边,关切道:“归澜,我特意要来这许多饭菜,就是想与你一起吃。”
归澜微微一笑,推辞道:“殿下,您忘了下奴刚刚才吃了您给的点心,并不饿。殿下趁热先吃吧,若有吃剩的饭菜再打赏给下奴。”
明月心中一阵酸涩。就算归澜清楚自己的身世,他依然恪守奴仆礼仪。即使她要求,他也不敢不用敬语;即使周遭没有人,他也不敢与她同坐同食。可他是她的亲哥哥啊,同是母亲的孩子,她被捧在云端当成掌上明珠从小娇宠百般呵护,而他被踩在脚下贱如尘埃伤痕累累任人欺凌。他根本不知道不痛是什么滋味,他根本不知道吃饱穿暖是什么滋味,他甚至都不敢去奢望哪怕一点点的关怀。
她究竟怎么做,才能帮他脱离苦海?
她究竟怎么做,才能让他感受到幸福?
“殿下,大将军已经答应了下奴的要求,会确保殿下平安无恙。不过下奴只有白天才能陪着殿下,晚上要回到大将军身边侍奉。”
明月本来是坐在桌旁夹菜吃饭,听到这样的结果,眼泪已经抑制不住如珠串一般落在碗中。她哽咽道:“归澜,我真傻,冒失跑来以为能帮你,结果反而害了你。姓龙的用我来威胁你做什么事情,你根本不用答应的,姓龙的难道真的敢欺负我杀了我?”
归澜柔声安慰明月道:“不是殿下的错。是下奴没有本事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其实现在也不错,至少白天下奴能守在殿下身边,由殿下照顾。殿下请放宽心,大将军舍不得杀下奴。”
“可姓龙的残酷冷血,如此折磨你,我看着心痛。”明月泣不成声。
“殿下别哭,先好好吃饭。要不然下奴讲讲路上有趣的事情?”归澜像哄小孩一样,安抚着明月的情绪。他最不能见的就是明月的眼泪,她为他心痛担忧,岂知他会因此更加难过?
“我不哭。”明月飞快擦去眼泪,忍着心中酸楚,努力绽放笑容,试图让归澜可以好受一些,“我乖乖吃饭,听你给我讲故事。”
这一路回京,归澜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香车之内,唯一可以讲的比较轻松的内容,也许就是赤兔胭脂兽的事情。他博览群书,稍加润色,就将那马儿本来平淡无奇的几件小事编排得妙趣横生,他绘声绘色讲出来,逗得明月破涕为笑。
明月听了故事意犹未尽,兴致勃勃道:“你说楚国大皇子雪白雪白的夜照玉狮子为什么着了魔似地,看上了姓龙的那匹黑溜溜的乌云踏雪?你说那乌云踏雪为什么单单只看上了桀骜不驯的赤兔胭脂兽?对了,乌云踏雪不在的时候,夜照玉狮子和赤兔胭脂兽会不会偷偷较量翻蹄掐架?”
归澜见明月已经从刚才的忧伤中解脱出来,自己心里也舒服了许多,他微笑道:“才不是,下奴看那赤兔胭脂兽的眼中根本没有乌云踏雪。赤兔很是骄傲顽劣,之前经常耍弄人玩,用铁链子拴着它还不老实,连大将军都无法驾驭它,死活就是不肯让人骑在它背上。”
明月天真地说道:“改日一定带我去看看赤兔胭脂兽,感觉这马儿好像你啊,怪不得要由你照顾才行。对了,这马儿既然愿意与你亲近,你骑骑它,它不会不从吧?”
归澜张嘴想要说那马儿曾主动让他骑,可是低头看看自己脚腕上紧锁的镣铐,眼神一黯,幽幽道:“殿下说笑了,下奴身份卑微,怎有资格骑那匹宝马?”
明月顺着归澜的目光,看到他伤痕累累的小腿和那桎梏双脚的沉重镣铐,眼圈又开始泛红,再没有心情吃饭。她立刻撂下碗筷,跑去翻箱倒柜,找出一大卷干净洁白的细布,叮嘱道:“归澜,你先躺下,我帮你包扎伤口。”
归澜却淡淡道:“殿下不必麻烦,再过一两个时辰太阳就落山了,下奴还要去大将军那里。大将军并没有允许下奴可以私自疗伤,万一再因此责罚…”
归澜的话只说了一半,明月就已经明白。当年在宫中,只要母妃没有发话,归澜绝对不敢自己处理伤口,否则就算包好了照样还是会撕毁,更加倍责罚,一切徒劳。龙傲池那种人冷酷无情,天晓得会想出什么阴损的招数。晚上等着归澜的的究竟会是怎样残酷的折磨呢?
明月实在不敢想,颤声道:“归澜,你晚上不去好不好?要不我陪着你一起到姓龙的那里,我可以弹琴下棋,分散姓龙的注意力,让你好过一些。”
归澜怎么放心让明月在晚上去找龙傲池?他委婉劝阻道:“殿下早些休息吧,明日天亮下奴一定会回到殿下身边,那时殿下才有精神照顾下奴对不对?大将军喜怒无常,说不定下奴运气好毫发无伤,还能睡个好觉。”
明月自然不信,却不忍让归澜再联想到什么痛苦的经历,温柔答允,又将床上的毯子抱过来铺在地上,对归澜说道:“我这里没有别的事,你不如先躺一会儿。我去打水,总要为你清理一下伤口,免得恶化。”
归澜伤痛交加身体疲惫,不再推辞,侧身躺倒在毯子上。也许是因为有明月在身边他心中安全感倍增,也许是毯子温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在房间里躺着实在太舒服,他一闭眼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天色已经十分昏暗,接近日落时分。
归澜看到明月就坐在他旁边的矮凳上,脚边放着一个盛水的木盆,她手中拿着一条血迹斑驳的布巾,靠着桌沿支住头,竟是就这样睡着了。她一路奔波到了大将军府,顾不上吃饭休息,就为他牵肠挂肚,为他擦洗伤口,她的身体一定很疲惫。是他照顾不周,是他拖累了她。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从地上爬起,轻手轻脚将明月从矮凳上抱到床上,为她拉过棉被盖好,刚要走开,就听明月在梦中挣扎:“你放开我,你个无赖,不许碰我!”
她在做噩梦么?这一路她究竟遭遇了怎样的磨难,让她睡觉都不踏实?
归澜轻声唤道:“殿下,您别怕,下奴就在您身边。”
明月的脸上忽然又浮起一层红晕,染上娇羞神色,梦呓道:“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你…你大胆!”
她一边说着一边猛然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归澜关切的目光。
“殿下,您没有事吧?”
明月面色潮红,刚刚的梦境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个与归澜容貌酷似的楚曦云带她去河边戏水,故意挑不好走的路,迫她拉着他的手,甚至要他扶着抱着才不会落在水中。他趁机与她亲近,占了她不少便宜,还贴着她的脸颊轻轻亲吻。她从没有被男子这样轻薄,现实中楚曦云也不曾这样大胆,为什么她的梦里会发生如此暧昧的事情?
“归澜,我刚才梦到二殿下了。”
“二殿下欺负您了?”
明月迷茫地摇摇头,如实说道:“二殿下虽然人前嬉皮笑脸油嘴滑舌,其实是谦谦君子,恪守礼仪。可是刚刚梦中,我却与他十分亲昵,我虽然叫喊挣扎,但因为是他那样对我,所以我心里并不真的生气。归澜,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是他长得与你酷似,所以我才不怕不恼么?不过你一定不会对我做那样的事。”
明月的话让归澜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那个荒唐的梦,他禁不住问道:“他对殿下做了哪样的事?”
明月的脸更红,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回答道:“我梦见他亲了我的脸。”
归澜又记起阿茹曾经说过,爱上什么人或是思念谁,就会在梦里梦到那人的样子,甚至与之做亲密的事情。明月是在思念楚国二皇子么?她懵懂之间已经对二皇子产生了爱慕之意么?这不算太奇怪,毕竟明月独自在外历经磨难无助之时,被年轻俊美风度翩翩的二殿下守护照顾,自然会动心。她是金枝玉叶,二皇子也是楚帝最宠爱的皇子,他们两人才貌身份都很般配,若是互生情愫成就姻缘,对明月也许是很不错的归宿。
那么他梦到龙傲池变作女人亲吻他,又作何解?难道被龙傲池吻过一次,他不仅身体背叛,连内心深处也产生了异样的情愫和渴望么?他疯了么?
“殿下也许是喜欢楚国二皇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归澜拼命压抑住内心的混乱,为明月分析道,“二皇子似乎并非传闻中那样差,如果能与殿下真心相交,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明月羞涩不语,心中却十分高兴归澜不反对她与楚曦云的交往。不过一转念,明月就想到更现实更残酷的问题,幽幽道:“归澜,你说父王会否为了他的大局,将我许配给别人?昭国并非所有人都像姓龙的那样狂傲无情,我若被迫嫁给我不喜欢的人,你又不在我身边,我怕自己根本无法忍受以后的生活。”
归澜暗中感叹,明月无疑将是澜王的重要筹码,她嫁给楚国皇族或许正合澜王心意,但是昭国人也不傻,岂能眼睁睁看着澜王的势力与楚国联姻?明月若真的爱上了楚国二皇子,到头来两人无法结合生离死别,会否是一场悲剧,让明月受到伤害呢?
明月似乎也猜到了归澜没有说出口的那些话,她望着归澜坚定地说道:“归澜,你不用担心我,我比你想象中会更坚强一些。未来太远我才不管,现在能与你在一起,我已经很高兴了。”

48真心侍奉(下)

龙傲池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心中波澜起伏。
贤王请她过府一叙,开始说的都是国事,商讨如何从楚国再多要点好处,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归澜身上。
贤王语重心长地劝她不该对归澜付出太多,尤其是将来若想重用归澜,更不能宠溺纵容,事事迁就。比方说,身为奴隶他胆敢公然行刺,其心可诛,这等重罪,她处理的轻描淡写,会让归澜怎么想呢?
贤王说归澜极为聪明,恐怕之前行刺也是存了算计,他已经知道她舍不得杀他,已经拿捏到她的软肋。她将来会比较被动,她不应该陷于这种被动的境地,她堂堂大将军,怎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贤王一语惊醒梦中人,龙傲池不得不深思。
她有把握有自信,能够驾驭归澜,但是她之前一直是不想不愿伤他的心。她知道他不怕痛,寻常的肉体折磨对他而言早就习惯,他最在乎的一定是他的亲人。他以为她不懂他追求的他珍惜的那些幸福,可她很明白,她甚至能为他去筹谋。
然而这一切值得么?她付出之后就真的能换来她想要的么?
这不是打仗,却比攻城略地更难。
龙傲池迷茫无解。
她忽然又记起母亲说的话,那时她还小,并不懂,现在回味,却有了新的启发。母亲说,世上许多事情都可以算计得失精心谋划,付出一分收获一分,唯独感情是天命造化很难强求,越是算计反而会失去更多,不如顺其自然。
她喜欢归澜,没有错。
归澜现在不能接受她,也没有错。
她不能将公事私事混为一谈,想得到归澜的才华,还想着能得到他的身心满足她的寂寞。
她实在太贪了,的确是她错了。
不如不去强求,她随心所欲,管他是否能接受。
他现在恐怕已经是恨她怨她,让他继续伤心难过又如何?她只要掌握了把柄能留住他的人,控制住他的心,让他为她所用不就可以了么?
世人都说她冷面杀神手段如何狠辣无情,她怎能愧对了这个名声?
她不可以再心软,不可以再懦弱退让。
房内掌了灯,归澜拖着脚镣迈过门槛。
龙傲池屏退闲杂人,不再注意自己的态度表情,按照习惯冷着脸问道:“归澜,你识字么?”
归澜跪在地上恭敬回答:“下奴曾服侍郡主殿下读书,略识几个字。”
龙傲池心道,归澜过耳不忘那么聪明,有机会伺候明月读书,估计不只是略识几个字。她并不戳穿他,而是不动声色指了指一旁的书架说道:“今天我正好有空,你去架子上挑本书,我给你讲讲。”
归澜心跳加速,琢磨着龙傲池的用意,是在考验他么?他该不该暴露自己的真实水平呢?他膝行去到书架边,举头能望见书架最下边几层,无非是寻常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他稍稍有些失望。不过他隐约能瞥见书架最上一层似乎是不太常见的兵法和图册,他顿时萌生了想要看一看的念头。他小心翼翼请示道:“主人,下奴可否起身看看上边的书册?”
龙傲池暗中高兴,书架上层摆放的是龙家军征战各地所绘山川图册,以及费尽心思搜罗来的描写不同风土人情历史典故的地方志。另外还有一套她父帅和师傅一起整编的兵法精要,荟萃古今用兵之道,堪称绝世宝典。这些书几乎是在她这里才能看到的孤本,归澜果然识货。
“你随意,但是只能选一本拿过来。”龙傲池倒要看看归澜在有限的选择中,会怎样判断,如何取舍。
归澜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最先放弃的是山川图册和风物志,直接就将视线集中到了那套兵法精要之上。那套书一共八卷五册,最上面一册是目录索引和概述。归澜只简单翻了一下,就决定先从这一册目录看起。
他将书取下,复又跪回地上,膝行至书案旁,将书册高举到龙傲池面前。
“为什么挑这本?这只是目录而已。”
归澜看似惶恐地解释道:“下奴见这本书比较薄,字句精短,可能会简单一些容易理解。”
龙傲池没有接书册,冰冷地质问道:“归澜,你敢直视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只是略识几个字么?如此谎话连篇,这就是你所谓真心侍奉么?”
归澜的身体一颤,心中寒凉,还是让龙傲池看穿了,他怎么就忍不住去挑了这样一本书?他随便从下面拿什么不好?现在是自作聪明,要有苦头吃了。按照以往的经验,继续倔强只能换来更重的严惩,所以他立刻改口承认道:“下奴知错,请主人责罚。”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别的不用废话了,你如实告诉我,那架子上哪几本书你没有看过。”
书架上虽然有些难得一见的风物志,不过澜国皇家藏书楼内也不乏收录,他如实回答道:“那套兵法精要和几本山川图册下奴没有看过。”
归澜言外之意是他其余的都读过?真是博览群书,怪不得会有这等不凡见识。龙傲池现在是喜忧参半,论武功,归澜基础扎实坚毅过人,若勤练不辍,再过三五年她都无法克制;论文识,归澜恐怕是已经将澜国宫廷收藏的书册都看了一遍,若有名师指点,能活学活用将才智融会贯通,出谋划策治国平天下对他而言也不是难事。
龙傲池心道,归澜这等绝世奇才,偏偏是个奴隶,在国法之中连人都算不上,只可为最低贱之事,由主人掌控生死随意买卖,谁都可以将他肆意践踏欺凌。真是造化弄人,命运不公啊!
龙傲池盘算着,既然归澜读书识字,她又省了不少培养的时间。今晚不妨先做些别的事情,让她可以忘记某些烦恼。于是她接过书册,随手放在书案上,并不打开也丝毫没有要看的意思,而是沉声吩咐道:“归澜,你脱了衣服,到那边床榻之上等我。”
归澜虽然已经料到龙傲池一定不会再为他读书,一定会有责罚,却不曾想竟是这样直接的毫不掩饰的命令他脱去衣物准备侍奉。
归澜偷偷瞥了一眼书案上那本他很想看的书,终于叹了一口气,低下头,默默爬到龙傲池指定的那张床榻边,从身上拽下了那件唯一的衣物。布料早被伤口绽出的血水粘在皮肉上,他却不敢有半分犹豫,咬牙撕扯,生怕自己动作稍微慢了,让龙傲池等得不耐烦,直接将衣物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