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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澜平静地叙述道:“下奴过去一日最多一餐。一般寅时起身,为宫内各处水缸添满水,再将前主人所居宫殿院落打扫干净。辰时起至申时,服侍前主人或郡主殿下,充作家什物件,让主子们寻个开心。申时之后至亥时,若主子们没有别的吩咐,下奴会去死士堂习武。一整天没有大错,就能在子时前领到餐饭,否则直接去刑房受罚。”
阿茹闻言瞠目结舌。
躲在内帐门边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龙傲池也是心痛震惊。每天不能确保吃上一顿饭,子时睡寅时起,也就两个时辰休息的时间,终日劳作或拼命习武,长年累月伤病都不得休养,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幸亏归澜有武功底子,若是寻常奴隶怕是早死了。云妃准许他习武,莫非是存心让他活得久一些生受苦痛折磨么?
龙傲池轻轻咳了一声。
阿茹听到暗号,赶紧起身,折回内帐。
归澜听到龙傲池的声音,不由自主一阵紧张。他跪在原地没有动,静等着吩咐。没有哪个主人喜欢光吃饭不做事的奴隶,在龙傲池身边或许规矩与宫里不一样,但本质上应该差不多。何况龙傲池对他一直是不满的,那种冷酷的人对待奴隶会用怎样血腥的手段,他稍一想就不寒而栗。
不一会儿,龙傲池穿戴整齐从内帐走出,径直来到安静跪伏的归澜面前。
归澜以额头触地叩首行礼。
只听龙傲池不温不火地说道:“军中与你旧主那里规矩自然是不一样的。将士们每日两餐。若无战事,军奴与将士们一样,卯时之前集合上工,固定在午时发放一餐,做事卖力没有犯错的,晚上下工还有加餐。营里不养闲人,各司其职,你初来乍到,暂时不好安排活计。今日你先跟人学了规矩,四处看看能做什么,等本将军忙完了正事,再落实你日常的工作。”
22楚国皇子(上)
龙傲池早上护送阿茹进城,在城内逛了一圈,压制了几场骚乱,制服了两三个刺客,与公然挑衅的江湖高手过招舒活舒活筋骨,等回到营中已经过了午饭的时辰。
不过身为主帅,龙傲池充分享受特权,饭菜随叫随到。她除了铠甲,坐在帅帐之内,边吃边看公文。
这时有探马来报,说楚国大皇子楚曦玉一路快马加鞭,行程比预计提前了一日。
龙傲池心里盘算,看来自己也要提前一日出发,才能拦截楚曦玉。于是她撂下碗筷,立即把核心将领召集起来,开会交待了手头工作,准备明日一早就先带一万人马启程回师北上。
安排完行军要务,龙傲池又想起了归澜的伤势问题。常规情况,龙傲池带队行军,兵将基本都是骑马,只带少量辎重行李用马车装载随行,当然军奴是没有马骑,一般跟在车马后边奔跑。从身份上讲归澜是比军奴还不如的低贱奴隶,若此番也让他跟着她提前出发北上,他的身体能受得住么?就算特准他骑马,路上颠簸,他断裂的肋骨也会吃不消吧?
龙傲池将亲兵招来问道:“归澜现在哪里?是还在军奴营学规矩么?”
那亲兵最近才从普通兵卒荣升大将军的亲兵,年岁不大稚气未脱,朗声回禀道:“大将军,小的吃午饭时遇见军奴营邹统领,他说遵照大将军吩咐现在已经让人带着归澜四处看看,能有什么活计做。”
龙傲池质疑道:“一上午的时间,归澜就将所有规矩都背下来了?”
“大将军别嫌小的多嘴,小的也觉得邹统领这次吹牛有点过了。他居然说那奴隶只听人念了一遍军法条例以及营中诸多规矩,就一字不差背了出来。世上哪有这么聪明的人,那不过是个低贱奴隶罢了。小的以为是邹统领心肠好故意放水,那奴隶毕竟伤的不轻。”若是老兵肯定不敢在龙傲池面前罗嗦这许多,偏这亲兵平素就爱说话口无遮拦,别人问一句他能答十句。
龙傲池闻言脸色一变,凛然寒气从周身散了出来。那亲兵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立刻住嘴,想不明白哪句话惹大将军不高兴了。
龙傲池也没心情解释,满脑子想着归澜居然真能过耳不忘,实在是难得的人才,一定要不择手段将他收服,留给别人利用就太危险了。她挥手道:“你马上将归澜带来本将军面前。”
那亲兵得令,马上跑出龙傲池冷森森的气场范围,出了帅帐才缓过气来。
帅帐门口的守卫是那亲兵要好的同乡,打趣道:“怎么,大将军心情不好?看你吓得脸都白了。”
那亲兵压低声音道:“以前只是守门站岗不觉得怎样,现在才发现大将军杀气好重,一丈开外都能感觉得到,他脸一沉,吓得我直冒冷汗。”
“你小子胆量已经够大了,这也算大将军心情好,对着自己人比较温和。听说战场上,大将军脸色一沉银枪一亮,清清冷冷喝一声,浑身杀气四射,敌方胆子小的吓得连站都站不稳,屁滚尿流望风而逃。”
那亲兵深以为是,点头道:“没错,不多聊,我赶紧去办大将军交代的正事了。”
龙傲池耳朵尖,门口亲兵们的议论让她哭笑不得。大家对她的印象看来是根深蒂固,当时她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天不怕地不怕胆子大爱说话的新兵提拔上来当亲兵,放他们在门口和身边,就是为了能与人多些机会交流,没想到那些亲兵呆久了也渐渐被周遭认知同化,对她这位大将军越发敬畏。
龙傲池心情不算太好的枯坐在帐内,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听到帐外铁链子哗啦哗啦响的声音。她凝神细听,已经认出归澜那夹杂着细碎咳嗽的呼吸声。她问了一句:“是才把那奴隶带到了么?让本将军等了这许久。”
那亲兵声音发颤地应了一句,一时心慌不知怎么说下文。
龙傲池却意识到自己态度过于冷硬,赶紧调整了一下,放缓了语气道:“算了,让那奴隶自己进来。你们先退下,没有本将军传唤一概不得入内。”
帅帐的门帘撩起又放下,闲杂人等迅速离开,归澜拖着沉重的脚镣走入帐内。
龙傲池看到归澜,不由自主就觉得眼前一亮。
虽然归澜身上穿的只是寻常军奴配发的粗布褐衣,下身还是以前那条破烂单裤,赤着伤痕累累的小腿双脚没有鞋袜,不过他整个人长身玉立,一步步走进来,比跪着爬行的时候多了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出尘气质。那是破烂衣衫无法遮掩的优秀,各种伤害都不能磨灭的天生傲骨。
但归澜站立的时间很短,他见龙傲池目光复杂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他,不敢再耽搁,深吸一口气低头垂眸跪伏在地。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牵动他浑身伤口,他微微蹙眉,遂抿紧嘴唇暗自忍了痛不发一声。他不愿在龙傲池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龙傲池的眼睛一瞥,就看到归澜脚腕上锁着的那副沉重脚镣。归澜的脚腕被景叔用剑划伤,之后虽然处理包扎过,但毕竟经了那惨烈的疗伤过程尚未愈合。如今脚镣的铁环扣紧紧箍在伤处,反复摩擦,原本包扎伤口的布条早就被鲜血浸透,他每走一步都是痛楚难熬。应该就是这脚镣拖累,再加上他原本身上的那些伤,让他举步维艰,拖了许久才走到帅帐。
龙傲池压着心中揪痛,带出几分关切,开口问道:“那镣铐是怎么回事?”
归澜心想,这是要考他规矩么?他胸有成竹镇定地回答道:“回禀主人,军中条例第三十七条规定,新入营军奴需戴镣铐约束一个月,并应受领五十军棍以知军威。邹统领说大将军吩咐,刑罚暂缓,但其余规矩他亦不敢破例。”
龙傲池想了一下,军中的确有这样的规定。因为昭国的军奴多数为犯人充军,或是从别国掳劫的战败军队和青壮劳力,这些人刚一入营吃些苦头,磨平了性子学会了规矩才好管束。
可归澜的情况与那些军奴完全不一样。铁链拴得住他的人,锁不了他的心。
每当龙傲池想起这个问题,心情就格外烦躁。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归澜更快一些忘记他的旧主人呢?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归澜可以接受她,愿意相信她并没有存恶念呢?
龙傲池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伤势未愈,本将军还是让人给你先除了脚镣。免得你行走不便,再这样耽误本将军的时间。”
归澜却毕恭毕敬地说道:“下奴知罪,下次一定不敢延误,请主人责罚。但是主人可否不再为下奴开特例?”
龙傲池眉毛一挑,火气又涌了上来,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敬酒不吃吃罚酒,皮痒痒一日不打都不行么?”
归澜在心中苦笑。
今日一早他被带去军奴营,学了规矩上了脚镣,邹统领却说先暂缓五十军棍,还带他去领了一餐饭食。邹统领一直对他是和颜悦色的,他满心感激,当然并不相信所有都是龙傲池吩咐,他猜测可能是邹统领心肠好,暗中放水照顾他。不过周遭的军奴和士兵都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他,私下议论他是以色侍人才换来如此特殊的照顾。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归澜已经被辱骂轻视作践惯了,他只当听不见听不懂,心里会稍微好受一些。但有些事情他还忍不住,忘不掉。
他看见军奴营里有不少澜国的俘虏,他们昔日是保家卫国的战士,现在大多戴着脚镣,在皮鞭之下终日忙碌,做着苦累低贱的活计。归澜本来就是澜国的卑微奴隶,应该比那些已经成为亡国奴的澜国人更低贱,他找不到任何理由,一而再再而三地享受特殊的照顾,厚着脸皮在那些人面前闲逛。如果真是因为他的姿色可以换来好处,那他还不如想办法将这些好处转给自己的同胞。
于是归澜小心翼翼恳请道:“下奴能得主人垂青,可以近身服侍主人,是下奴的荣幸。下奴身份卑微无福消受主人的恩典,只求主人能如善待下奴一样,对澜国出身的军奴稍稍好一些,下奴愿加倍替他们受罚,亦感激不尽。”
龙傲池气得额头青筋暴跳,咬着牙从嘴里挤出一句话:“这就是你看了大半天,觉得自己能做的事情?”
23楚国皇子(中)
归澜暗想,自己还能做什么呢?在龙傲池的眼里,他可以用来喂招切磋,但那要等他伤势稍好一些,否则打起来实力太悬殊毫无意思。在没有达到龙傲池那种使用标准之前,他的主要工作大概就是以色侍人的器具而已。
可他真的还想尽自己所能,为澜国做一些事情。明月最关心百姓民生,逢灾年定会拿出自己的钱财在都城内设粥棚施医药,以求救济更多苦难之人。当初昭国大军压境势如破竹,是明月坚定地站在澜王一方,开城收容那些逃避战火流离失所的民众。
他空有一身武艺,现在既然已经无法保护明月,又不能马上满足主人的期望,那么不如用来熬刑,替那些沦为军奴正遭受苦难的澜国人换求相对好过一些的日子。反正挨打受罚,他早已习惯,龙傲池也多半存心想要折磨他看他痛苦的模样,大家各取所需岂不更好?
龙傲池明显已经动怒的言语,让归澜心底一寒,但是他仍旧倔强地答道:“下奴愚钝,除却服侍人的活计和惯于熬刑,其余技能都不甚熟悉。下奴看了一圈想了很久,觉得若能替澜国人挨打受罚,也算一种用处。”
龙傲池为自己不值。她这些天一直盘算着怎样让归澜好过一些,就连明日启程行军,她都要为他提前做打算安排。今天也是她特意叮嘱邹统领对归澜和颜悦色多照顾。她枉费了这么多心思,归澜却只想着为澜国人做点什么。她在归澜心中,究竟算什么呢?
“澜国已经灭亡,你不会忘了吧?今后再没有澜国人这样的称呼。”龙傲池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做什么暴力冲动的事情,不过到底是生气了,下意识手握成拳骨节作响。
感觉出龙傲池的怒气,归澜的身体僵硬绷直,他无法猜测龙傲池接下来会对他做什么,他只是丢开了所有奢望幻想,淡然回答道:“下奴知错,请主人责罚。”
龙傲池冷笑着反问:“狠狠罚了,你就能记住么?你这样在乎你的同胞,你的旧主子,但是他们将你当作什么东西,他们哪个正眼瞧过你?你苦练多年如此一身出色武艺,还不是成了玩物落在我手上?也就明月那种没脑子的女人来看看你,你的旧主子云夫人可是送了一根很好用的鞭子给我。”
归澜的眼神随着龙傲池的话渐渐变得黯淡,浮起一丝无法形容的苦楚。是不是无论他多么努力,主人都不可能消除那些恨意?是不是他自作多情自讨苦吃,根本没有人会在乎他这等卑微低贱的奴隶能做什么?他只配被鞭子抽打着喘息在血泊之中,当一个称职的发泄器具么?
任鲜血从嘴角溢出,夹杂着细碎咳嗽声,归澜用更加卑微的语气回答道:“主人说的是。下奴本就只是低贱物件,请主人狠狠责罚。”
龙傲池瞥了一眼一直扔在帅帐里,云夫人几天前送来的那个盛放鞭子的礼盒,心中更加郁闷。但她隐隐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可能伤到了归澜,甚至比肉身的刑罚更严重。龙傲池拼命稳定自己的情绪,她明白如果此时因生气而不计后果地责罚归澜,那与残虐的云夫人又有什么两样?
龙傲池找回理智,一点点分析道:“归澜,你有想保护的人这没有错,可你是否想过用怎样的方法去保护他们更有效呢?你不是金刚铁骨,就算本将军同意,许你替他们挨打受罚,你又能撑几日?”
归澜没有想到龙傲池在盛怒之下并没有大打出手,竟能克制情绪与他分析问题。他自然明白龙傲池讲的不错,他若一直受刑的确活不了几日,他那种笨办法其实根本无法护住谁。可他仅仅是低贱奴隶,他又能做什么呢?
“你一定在想一个奴隶又能做什么呢?”龙傲池仿佛看穿了归澜的心思,沉声道,“你过去尚能以武艺保护明月,讨你的前主人欢心。现在你是不是觉得在我这里没有用武之地?与我切磋武艺,或者服侍我都是你不喜欢的事情对么?”
“主人的希望就是下奴的喜好,服侍主人是下奴的本份,不敢有别的想法。”归澜长期被残酷教导训练出的言辞,条件反射一样从嘴里说出来,甚至是不过脑子的。
龙傲池叹了一口气,虽然觉得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一个奴隶未必能懂,但她还是尝试着说一说:“归澜,你若真的心怀天下期待更多百姓幸福,眼里就不该只有他人而不懂得保护你自己。你首先要坚持活下去,才有可能去照顾更多的人。不管你信不信,我留你在身边不是为了折磨你。你的才华不该埋没在明月身边只当个贱奴。”
归澜左肩和臀上的奴隶烙印带来的灼痛并没有消退,龙傲池是在讥讽刺激他么?他忍不住大着胆子反问:“那么下奴在大将军身边就不是贱奴么?以色侍人,与大将军切磋武艺,这些就比以前下奴做的事情有价值了么?下奴如此卑微,根本没有资格悲天悯人吧?”
归澜果然不是完全没有雄心壮志,他的谈吐比一般粗鄙的奴隶文雅许多,他的见识与他的武功一样不可思议,谁教他这么多道理?他莫非是读书识字的?他过耳不忘,又曾长期服侍明月,说不定偷偷学了文章经典。龙傲池想到这些不免心念一动,张口说道:“英雄不怕出身低,前朝就有奴隶成为将军,你就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不再屈居人下么?”
“下奴真的可以这样想么?”归澜虽然没有太高的期盼,心却也因为龙傲池的话被触动。
龙傲池暗示道:“你这么聪明,就算没有人特意教你什么,你能每日服侍在我身边,耳濡目染难道一点本事都学不会么?再强大的武功高手一个人也胜不了万千普通兵卒,你或许能偷袭杀了我,却绝对无法杀光我的龙家军,此等的道理你也是明白的。如何排兵布阵,如何攻城防守,这里面都大有学问。”
归澜猛然抬头,琉璃色的眼眸里涌动着强烈的希望和难以置信,他惊讶地问:“主人莫非是允许下奴偷师,不怕下奴学得您那套精妙的兵法韬略?”
龙傲池故意用激将法说道:“兵法又不是服侍人的技术,跟随我多年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的将领也未必能学得其中一二,你一个奴隶岂是随便看看就能领会的?”
归澜表面上没有再争辩什么,然而他心中激动不已。如果他能偷学到龙傲池的用兵之道,是不是比刺探常规情报更有用呢?哪怕因他的身份永远不可能领兵上阵,他仍然可以将兵法记录成书,想办法转交给主人或明月,她们一定能将这些派上大用场,培养出更优秀的将帅为复国奠定基础。
龙傲池观归澜的神色,猜他多半是心动了,而且很可能在想怎么偷学兵法再交到他旧主人手上吧?澜王图谋复国,但并非拥有了一个半个的优秀将领就能成事。这一点龙傲池有充分自信,除了相信自己的龙家军能够守住已得的领土,也相信贤王的治国方略可以迅速获得澜国人的认同。用不了多久,连亡国奴都能安居乐业,甚至过得比以前更好,他们哪里还会在乎谁是他们的皇帝?那时澜王有将无兵,勉强起事,不得民心,注定会失败。
龙傲池心知归澜惦念着旧主子,自己吃了闷亏,就想着不能让归澜太得意,于是一本正经说道:“不过你真想学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今晚洗干净到寝帐等着,若将我服侍高兴了,我说不定还会亲自教教你。”
归澜的身体明显一僵,刚才眼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喜色瞬间褪去。他紧紧抿着嘴唇,倔强地望着龙傲池。
“你不情愿服侍我也罢,等你毒发了再求着我,我未必肯应。”
归澜终于低头服软,毕恭毕敬地回答道:“下奴谢主人垂青,下奴是否现在就去准备?”
这时门口亲兵禀告,说有军情急报刚刚送到。
龙傲池本意是打算让归澜回寝帐多休息一时半刻,就吩咐道:“你现在去准备也好。”
说完这句龙傲池又朗声道:“把军报送进来。”
归澜因伤痛,起身走路的动作很慢很吃力,他挣扎着爬起,拖着沉重的脚镣一点点挪到门边。那时龙傲池已经将军报读完。
归澜隐约听到龙傲池喃喃提起“楚国皇子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这样的只言片语。
归澜心念一动,却不敢耽搁,退到帅帐之外,自去找地方清洗身体。
24楚国皇子(下)
归澜记得每每提起楚国,主人都会恨得咬牙切齿,有时一边疯狂地鞭打他,一边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楚国的一切。尤其楚国的皇族上上下下祖宗十八代,都是主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有几次例行刑责的时候,主人情绪激动,将那些人骂完之后还会恶狠狠地盯着他,嘴里叫着另外一个名字,将刑房里所有的刑具都在他身上一一施展。
于是归澜记住了,主人痛恨至极的那个人叫楚天阔。再之后,归澜服侍明月读书的时候偶尔得知,楚天阔正是楚国在位皇帝的名字。他因为与楚天阔容貌相似,才会成为主人发泄恨意的替身。但这世上,少有容貌相似却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吧?归澜不可能不去想,楚天阔也许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归澜思量着,龙傲池说的那幅画,画中人与他容貌相似,莫非龙傲池要找的人也是楚帝?如果真是这样,龙傲池想将那画中人碎尸万段,他又怎能让龙傲池得逞?
可惜归澜没有任何证据,关于自己的身世,一切都是推测。有的时候他怀疑或许是伤重产生了幻觉,因为除了在刑房里他接近昏迷时听到的主人的那些咒骂,再没人告诉过他相关的事情。宫内流传的说法,他只是主人仇人之子,为奴抵罪活该受罚。
然而就是这仿佛虚无缥缈的推测,无形之中成了归澜坚持活下去的一种动力。他想要知道真相,不只是自己的身世,他更想找到治标治本的方法平息主人心中的恨。如果始作俑者是他的父亲,那么他是不是该去求那个人,为主人做些什么,让主人可以忘了疯狂的执念寻回最初的快乐呢?哪怕他将为此付出生命,甚至生不如死,他也愿意去尝试。
离开帅帐时,归澜听闻楚国皇子即将到来的消息,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他现在是昭国的奴隶,也许有生之年都无法去到楚国,更不用说能见到楚帝,但假如上天垂怜,让他结识楚国皇子,将来是否就有机会得偿心愿了呢?
归澜猛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楚国的皇子是不是继承了楚帝的容貌,龙傲池见到后会产生怎样的联想呢?
龙傲池捏着军报,手指微微发颤。
经探马证实,楚曦玉竟然只带了六名护卫脱离大部队,换马不换人,昼夜兼程向澜国都城赶来。按照这种行进速度,最迟今晚,楚曦玉就会进入都城范围。倘若楚曦玉是存心打算秘密与澜国人接洽,那么必须立刻派人拦截。倘若楚曦玉直奔龙家军的大营,龙傲池尚能容忍,和颜相待。
于是龙傲池立刻下令封锁入城要道,又换了便服带了几名亲信将领,以游猎为名骑马离营,朝着楚曦玉可能出现的方向迎了过去。
南行五十里,夜幕初降之时,龙傲池一行人望见远处起了一片尘烟。
当先一人一骑呼啸而至,随后十几匹骏马虽然也是速度飞快,却还是被落下一段距离。当先那人似乎是看到了龙家军的旗号,稍稍放缓了马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