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大太太说话,二太太又像念经般说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你…”大太太脸色苍白蠕了蠕嘴唇,像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在场的人用狐疑的眼神望着大太太和二太太间不知打得什么哑谜,只有老太太一脸平静地吃了几口桌上的菜。
天色渐渐进入日暮,一簇簇云团如被斜阳烤过一般,红遍天际的绚烂。落日的余辉洒在沁春台上,一切仿佛镀了金一般,让这个架在半山腰的露天台犹如仙境般的梦幻。远处街道上传来敲锣打鼓的热闹声。
“社火好像开始了。”不知是谁在下面小声嘀咕了一句。
大家的注意力这才从大太太那转向远处…
老太太倒乐和起来,笑道:“曾经老太爷传祖训,食不言寝不语。你们一个个都赶紧吃完,等会一心一意看个够。”
二太太转得快,呵呵笑起来,道:“老太太这是催我们快吃呢!”
一行人应景笑着拿起来筷子,纷纷夹菜在自己碗里,似乎谁也没敢对大太太多瞧一眼。
想跟我斗?!二太太一脸不屑的斜睨了眼脸色苍白的大太太,又转向站在身后的周福荃家的,道:“周妈妈,你和刘妈妈都入席吧。”
周福荃家的应了句“是”就拉着刘秉孝家的在那边的小圆桌就坐。
二太太似乎还没完,对着大太太叹了口气:“大嫂何必对着一盘樱桃发呆,你若是不爱这食物,也该早点跟弟妹说声,免得弟妹会错了意。”
可前几日,大太太不还吃了大奶奶送的樱桃吗?
大太太还送了盘樱桃给二太太…看过那盘樱桃的人都知道那樱桃送给二太太时样子不太新鲜…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过谁又会傻到把这个问题说出来呢…
杜熙月偷偷看了一眼隔壁桌的周福荃家的,夹了口菜放到嘴里,如同嚼蜡。
老太太大概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一脸和气指了指二太太,笑道:“你大嫂脾胃不好,不贪凉食。既然这道菜是你带来的,应属你第一个先吃才对。”
大太太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了一下。
二太太却拿出生意人精明劲笑道:“瞧您说的,倒把我说成个没心没肺的黑心人儿似的。”
“你若不是,就吃一个给我看看。”老太太打趣道,又叫玲珑把那盘奶酪樱桃端到二太太面前。
害人害己…大太太心里冷笑一声,把提到嗓子的心又搁回肚子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瞧着二太太。
“吃就吃…”二太太泰然自若地说着,当着老太太的面捻起一根带小枝樱桃,放到嘴里,轻轻一咬,白润润的奶酪伴着红色的樱桃汁,变成粉红乳汁差点从嘴角边溢出来。
二太太用帕子拭了一下,释然道:“老太太,这樱桃您可要尝尝,鲜嫩多汁…前些时我听娘家掌柜的说,太后觉得今年樱桃好吃,又特意多进一批到宫里。我留的这些是送进宫里那批剩下的一点…”
语毕,一脸得意朝大太太斜了一眼。那意思是,我家也是皇商。你家有的,我家一样有,我家有的,你未必能有。
老太太熟视无睹,叉了颗樱桃放到嘴里,回味了一下,点了点头,对玲珑说道,“不错,倒是有新鲜味儿。你把这奶酪樱桃分给姑娘们尝尝。余下的放到那桌去,给丫鬟婆子们也尝个鲜…”
这一场斗争,二太太里子面子全挣回来了。
大太太败下阵,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时又找不到离开的借口,便闷闷吃上几口菜。
二太太见达到自己目的了,也收了手,又给大奶奶使了个眼神。
大奶奶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举杯敬向老太太:“祖母,今儿皇上举办社火为五皇子百日普天同庆,孙媳也借着吉日说几句吉祥话,祝愿老太太长命百岁、万福万康!”
老太太眼里露出笑意:“瞧瞧,瞧瞧,这秦丫头…”
二太太趁机道:“老太太这是您的福气。”说完,又把目光投向杜熙月。
杜熙月淡淡一笑,领会二太太的意思,学着大奶奶的模样也端起酒盅敬向老太太,道:“祖母,熙月不胜酒力,以茶代酒,敬祖母。”说完一饮而尽。
老太太眼里的笑意更浓,嘴里一个劲称好。
大太太也跟着祝福了老太太一番,借机猛抽了三杯酒,还没等到大姑娘祝福完,就以酒劲上头为由带着刘秉孝家的回去休息了。
杜熙月深深地看了一眼大太太离开的背影,心想,这就开始了吗…
酒过几巡,老太太有些乏了,也没了看烟火的兴致,就吩咐想看烟火的继续在这玩着。自己则在二太太和玲珑的搀扶下,回去休息了。
杜熙月见二太太一走,大姑娘又坐到大奶奶身边开始说话,两个人窃窃私语,也听不到说什么,只是时不时发出笑声。隔壁桌因没有周福荃家的和刘秉孝家的约束,年纪大的婆子们正卷起袖子划拳喝酒,小丫头们则在一边助阵叫好。
杜熙月想着自己前世一个人跪在祠堂里抄佛经的那般清冷,再看看眼前这番酒肉穿肠肚的景象,感到一阵悲凉…于是,起身离座,倚在栏杆边远眺。
沁春台东西两边的八角宫灯不知何时被点亮的,照着整个露台,与远处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街道遥相呼应。
越是热闹,才越是显得内心寂寥…杜熙月微微叹了口气,望向深暮色天际,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已经逃过社火一劫…
忽然天边“砰”的一声,炸出一个五光十色的锦冠,漫天彩华。
“二姑娘,这烟火真好看!”含巧见二姑娘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栏杆边,过来陪她说话。
杜熙月淡然,指着缤纷如雨,洒满夜空烟火喃喃说了句:“硕然绽放颓然而殒…”
“什么?”含巧大声问了一句,耳边回响着接二连三炸开在空中的烟火掩盖了二姑娘的声音。
杜熙月嫣然一笑,脸庞被空中的烟火照亮,笑容如夏花般绚烂。
那模样真如画上的美人…含巧忘神地看着二姑娘,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拉了一下,还没发现自己的失礼。她的脸红了一下,一回头一个面生的小丫头朝自己福了福,指着那边阴暗处,道:“那边有位姐姐找您。”
含巧顺着指向望过去,才发现阴影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在那踱来踱去,好似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杜熙月在一旁把小丫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给含巧使了个眼色,示意过去看看。
含巧拿出一个铜板打发了来报信的小丫头,朝人影走过去。
“四姑娘出事了,快叫二姑娘来…”暗影中,含巧看不清来者的面孔,却听出是茜雪的声音,语气里透着焦急的哀求,与沁春台上的热闹格格不入。
含巧狐疑地看着茜雪,问道:“茜雪姐姐慢慢说,四姑娘怎么了?”
“四姑娘出事了,你快叫二姑娘来!”茜雪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声音提高了些。
含巧赶忙捂住茜雪的嘴,往身后环顾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她们,便说了句“你等下”,又走到杜熙月旁低低耳语几句。杜熙月点点头,跟着含巧走过来。
茜雪见沁春台上人多,把杜熙月往旁边拉了拉,凑到耳边说:“二姑娘,大太太说东院少了东西,说是别院都搜过,唯独榆萌苑没搜过,正派刘妈妈在搜查榆萌苑。今晚也就四姑娘在榆萌苑。四姑娘先是不让,但刘妈妈强行带着几个婆子进来,竟然找出了大太太的八宝玉簪子…四姑娘怕是百口莫辩了…”
果然和前世一样…杜熙月心里一紧,大太太这是冲着二太太去的…可自己为了四姑娘,值得吗?
茜雪见二姑娘有些迟疑,心急如焚地催促道:“二姑娘,您要再不去,四姑娘今晚怕是要被押到大太太那里了…”
杜熙月沉默半晌,望了眼因没见到三爷而喝得酩酊大醉的瑞香,跟含巧交代了句好生照顾,就带着茜雪离开了。
“怎么没去找二太太?”杜熙月走了一段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
茜雪轻叹口气,无奈道:“我以为二太太还在沁春台陪老太太观烟火,所以…”
想都没想就跑到这里,没想到扑了个空,转念才来求自己的吧…杜熙月自嘲地笑笑。她原想借着这次的事治一治四姑娘,可到了节骨眼上,自己却没法真下狠心…是因为同样体会着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那份被动和无奈而产生的同病相怜吗?
杜熙月内心苦笑,听着茜雪一路上说着刘秉孝家的如何搜查榆萌苑,如何污蔑四姑娘以及自己如何借机跑出来的,到了最后还不忘感激二姑娘以德报怨,自己替四姑娘感恩不尽。
感恩?话说得严重了…杜熙月淡淡一笑。
救四姑娘一半是因为她们是手足,另一半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前世四姑娘没有为自己被刘秉孝家的诬陷而及时告诉二太太。后来二太太虽没明着说四姑娘不是,可背地里对着二老爷发了通脾气,说姑娘们没管教好,连手足之情都不顾…二老爷本来就在四姑娘对柳姨娘的态度上颇有微词,后来又出了这档子事,自此四姑娘在二老爷心里再无好印象过。
想到这,杜熙月再次望向被烟火照亮的夜空,刹那间流光消逝,留下却是长夜的孤寂…
明明已是仲春,她觉得还是有一种凉彻心扉的寒掠过胸膛。

正文 第十八章 诬陷(上)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两人走到了西院门前。
茜雪见院内灯火通明,像抓到根救命稻草一样,拉了杜熙月的手高兴地道:“看来二太太是回来了。”
说着,急着往里蹿,也没看见门口站着个人,“哎哟”一声撞个满怀。
“周妈妈小心…”
周福荃家的往后一个趔趄,要不是杜熙月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险些摔倒。
“赶着投胎呀!走路不长眼睛…”周福荃家的站稳了身子没注意一旁的杜熙月,抬头看了眼摔在地上的茜雪骂道。
“周妈妈,若不是四姑娘出了事,茜雪着急,就是给茜雪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撞您。”茜雪被杜熙月扶起,屈膝向周福荃家的谢罪道。
周福荃家的今晚帮着二太太出了口恶气,心情正好,也没在这事上计较,狐疑道:“四姑娘不是去柳姨娘那了吗?能出什么事?”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压根没把茜雪的话当回事。
是不愿搭理一个庶出小姐闲事吧…杜熙月想起先前找二太太要门牌时,周福荃家的刁难,心里暗暗恼怒,不由高声道:“茜雪说刘妈妈带人正在搜查榆萌苑,原本是想去沁春台找二太太报信的,不料二太太不在。我们就赶着过来了。”
声音清晰明了,院内的小丫头们纷纷侧目望去。
周福荃家的挑了挑眉,指着院内骂起来:“看什么看,都忙你们的去!要是忙不完今晚就别想睡觉!”
可谁都听出来,那语气分明是冲着二姑娘去的。
杜熙月微微一笑:“还请周妈妈通融一声,秉了二太太,不然四姑娘今晚怕是要被刘妈妈押走了。”
押走?周福荃家的心里冷笑,也敢拿这话来威胁我…
茜雪见周福荃家的脸色不好,怕她刁难耽误了四姑娘,忙插进两人中间,下跪磕头:“周妈妈,求您去给二太太报一声吧。刘妈妈硬说是四姑娘偷了大太太的八宝玉簪子,这会,这会…”
说到这,茜雪哽咽起来,“咚咚”猛磕几下,抬头时,额头正中的一块皮红得渗出血来。
周福荃家的这才想起集会前,大太太趁闹过一出…
还真没完没了了!周福荃家的心里有些烦躁,不过她晾死刘秉孝家的没那个胆,便冷冷地丢了句:“二太太现在还在老太太那,什么事等明儿再说吧。”便回了屋。
二太太在老太太那,你在西院干什么?杜熙月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周福荃家的背影,扶起颓然坐在地上的茜雪。
“那现在怎么办…”茜雪眼里噙着泪水喃喃道。
能怎么办?周妈妈跟了二太太这么多年,肯定知道二太太断不会为了个庶出小姐黑灯瞎火的跑到榆萌苑去,更何况惊动老太太…杜熙月微叹口气,扶起茜雪,拍了拍她背,安慰了几句。
“可,可是…”茜雪潸然泪下,欲言又止。
“我们先回去看看情况,刘妈妈未必真会带走四姑娘…”杜熙月回想着前世说道。
自己当初并没因刘秉孝家的诬陷而被带走…那么今世也该一样…
正思际,后面一个丫鬟叫住她们。
杜熙月回头,原来是前几日碰见的小红。
“二姑娘请留步。”小红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拿了个蓝锦缎花的包裹递给杜熙月,道“周妈妈说,若在榆萌苑见到刘妈妈,就把包裹里的东西拿出来,她一见便知道。”
杜熙月应了声,接过包裹,又问还有没有别的话?
小红坦然地摇摇头,说自己正准备和周妈妈一起去接二太太,便告退了。
杜熙月这才打消心中的怀疑,掂了掂包裹,轻得很,不由拿手捏了捏,心里一惊,带着茜雪离开西院。

“我还以为周妈妈真的不管了呢!”在回榆萌苑的路上,茜雪破涕而笑。
杜熙月却皱着眉,没有答话,再次摸了摸包裹里长长窄窄的硬东西,确认是二太太经常用来打下人的戒尺。
周福荃家的为何要给自己一个戒尺呢?杜熙月心生疑虑。
是想以此告诫刘秉孝家的什么吗?
可万一给刘秉孝家的看了,恼羞成怒怎么办?
到时传到大奶奶那里,她们会怎么看自己,会不会以为自己进入二太太阵营一起对付大太太?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会不会传到王姨娘那去?杜熙月不免担心起来…
茜雪见二姑娘不安的样子,以为是方才为自己出头而怕得罪周福荃家的,便带着歉意道:“二姑娘,等到了榆萌苑您就回屋吧,把包裹给我就行了。”
“给你?”杜熙月淡淡一笑,“待会到了再说吧。”
是她,刘秉孝家还有所顾忌,若换茜雪,十条命也不够在大太太那死的…
为茜雪出头,她并不后悔。瑞香已指望不上,日后含巧上来总归需要有个人提点。茜雪对四姑娘这般愚忠,倒是个不二人选。想起前世的结局,她更在乎自己的未来!
念头闪过,杜熙月定了定神,远远就见榆萌苑被火把照得通亮。
“二姑娘!”后面有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传过来。
杜熙月回头,见含巧一路小跑的赶上来。
“我可算赶上了…”含巧一面拿帕子扇风,一面大口大口喘着气道。
“怎么就你,瑞香呢?”杜熙月打量含巧身后黑漆漆的甬道,奇怪地问。
含巧缓和了一下,拭了拭额角的汗水,道:“瑞香姐喝多了,众妈妈见她走不动又想到榆萌苑离得最远,怕我过了关门时间就先扶瑞香姐去西筒楼休息了。我看二姑娘和茜雪姐姐走得急,想必是什么急事,趁还看得见你们,就一路跟在后面。”说完,“嘿嘿”笑起来。
“就属你鬼灵精怪。”杜熙月轻点了含巧的脑门,问,“这一路黑灯瞎火的,你连个灯笼都没有,怎么走的?”
“喏,”含巧指了指茜雪手上的灯笼,笑道,“跟着二姑娘走呗。”
杜熙月看着含巧不谙世事的笑容,想起前世她被人绑到西筒楼挨打,怎么也笑不起来。
茜雪担心四姑娘,也没有打趣的心情,催了催二姑娘,一行人往榆萌苑赶去。

刚进院子,就见两个婆子把四姑娘推到门外,准备五花大绑。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都反了!我要去告诉二太太,去告诉二太太,我是被冤枉的!”四姑娘拼命挣扎被死死抓住的两个胳膊,朝着刘秉孝家的大声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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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诬陷(下)
茜雪吓得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许多,冲到刘秉孝家的面前跪倒下来,哀求道:“刘妈妈!刘妈妈!求您放了我家姑娘,她绝不会做出这等鸡鸣狗盗的事。还请您查明真相啊…”
刘秉孝家的不为所动,冷“哼”一声,目无斜视地道:“查明真相?那搜出的玉簪子怎么说?难道还是我刘妈妈栽赃陷害你家姑娘不成?”
茜雪不死心,往前爬了两步,拉着刘秉孝家的长衫褂,哭出声来:“刘妈妈,您不能血口喷人。大太太的玉簪子我们见都没见过,何况我家姑娘连梅花门的门牌都没有,怎么可能到东院去拿大太太的东西…”
“闭嘴!我说有就有!”刘秉孝家的没了耐性,反手一巴掌把茜雪扇到地上,又指着四姑娘那边,气急败坏地道:“磨蹭什么!还不快绑?!”
旁边的小丫头们吓得不敢吭声,抓着四姑娘的两个婆子不敢怠慢,使出吃奶的劲,把绳子牢牢套在四姑娘身上,任凭她怎么抓踢,也不松手。
茜雪慌了,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拉扯其中的一个婆子手上的绳子,嘴里喊着:“四姑娘是冤枉的!四姑娘是冤枉的!”
刘秉孝家的见茜雪纠缠不休,上去一把推开她。
茜雪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刘秉孝家的见她要爬起来,照着心窝子上踹了一脚,“啐”了一口,骂道:“滚开!”
含巧见茜雪仰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牙咬得“咯咯”响,心想:刘妈妈也太欺负人了!正欲冲上去,被杜熙月拦了下来。
“…”含巧刚想启齿,借着火光看清杜熙月一脸平静的表情,不由一怔。
二姑娘何时变得这般沉稳?
杜熙月斜睨含巧一眼,示意她不要多事,又朝前走了两步,朗声道:“刘妈妈还请高抬贵手。”
这一声,榆萌苑一下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杜熙月。
“杜熙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四姑娘冷笑一声,用力挣脱了捆绑,大声说了句:“我自己走!”
刘秉孝家的给那两婆子使了眼色,又皮笑肉不笑地对四姑娘说道:“四姑娘,你自个儿走最好,免得动粗伤到了你。”
杜熙月见刘秉孝家的执意要带走四姑娘,也没上去阻拦,只是走到刘秉孝家的屈膝福礼,沉着地道:“刘妈妈,方才我陪二太太回西院时,周妈妈给我一样东西要我带回来,说只能碰到刘妈妈才能打开。”
语毕,含巧把那个蓝锦布的包裹拿过来,递到刘秉孝家的面前。
刘秉孝家的狐疑地看了看杜熙月,接过包裹,想都没想就打开来看。
“是二太太的戒尺。”杜熙月似乎无意地提了一句。
刘秉孝家的一听,手哆嗦了一下,包裹滑了下去,戒尺摔地上发出“啪哒”一响。
杜熙月蹲下捡起戒尺,又重新包好,望着脸色发白的刘秉孝家的淡淡一笑,道:“刘妈妈,您看…”
不等杜熙月把说说完,刘秉孝家的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今晚这事我先回去禀明大太太,看明儿再怎么处置。”语气里没了方才的气焰。
见刘秉孝家的要走,含巧赶紧扶起躺在地上的茜雪,一面揉着胸口,一面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灰尘。
茜雪已是泣不成声。
刘秉孝家的经过杜熙月面前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杜熙月福礼,送客道:“刘妈妈慢走。”
待刘秉孝家的一行人离开了榆萌苑,四姑娘才走到茜雪身边,拉开一旁的含巧,白了眼说:“不用你管。”
含巧悻悻地回到杜熙月身边,小声嘀咕道:“狗咬吕洞宾…”
杜熙月对含巧露出个温婉的笑容,道:“算了,回屋吧。”
茜雪也被四姑娘扶着往南厢房走。
“四姑娘,都走了啊…”缨歌从南厢房探出脑袋来,松了口气说道。
“我说刚才半天没见你人,和着你是自个躲到屋里去了!”四姑娘忽然发狂了似的尖叫着,丢下身边的茜雪,把缨歌从屋里揪出来,一阵猛捶。
含巧看着被打得满地打滚哭着求饶的缨歌,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看了,回屋吧。”杜熙月平静地说道。
含巧点了点头,凑到杜熙月跟前,小声地说:“四姑娘下手真狠。”

第二日一早,出门前,茜雪躺在榻上千叮嘱万嘱咐四姑娘别在二太太那与二姑娘发生口角。四姑娘轻点了下头,似乎把话听了进去。
正掀开门帘,就见杜熙月在门口跟含巧交代了几句,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杜熙月似乎发现四姑娘正看着她,抬头微微一笑。
四姑娘撇过头去,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出了榆萌苑。
“亏二姑娘昨日还救了她,连句谢言都没有。”含巧还没进屋,跟在杜熙月后面嘟囔一句。
杜熙月轻推了下含巧的额头:“还不进去。”
含巧“哦”了一声,嘟着小嘴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