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爸爸看了看张大嘴巴表情怔忪的莫妈妈,好奇地将目光从电视上转向门口,然后鼻梁前的眼镜架即刻塌下去了些,呆若木鸡。
莫以唯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他,突然就来了…我之前也不知道…”
陆迁城走过去,握了握莫爸爸和莫妈妈的手,笑意温柔如往,两弯眼眸在他们眼底印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没有陪以唯一起回家,已经是我的不是了,现在没有事前知会一声,更是疏忽,叨扰之处还请岳父岳母见谅。”
莫妈妈回了神,热情地拉着他的手来到客厅的矮桌前,语无伦次地招待起来。“来来,快坐快坐,不知道你要来,所以什么都没准备,你吃晚饭了么?饿不饿?”
“吃过了,多谢岳母关心。”
他的笑容,总是很温融人心,不做作,也不僵硬,难道商场上事业成功的男人,都知道怎么笑最完美么?莫以唯如是感叹着,然后看着妈妈特地从柜子里掏出自己带回来的好吃的,给陆迁城塞过去,还笑眯眯地说着:“这个是唯唯特地带回来的芋泥派,非常好吃,她说这个是无价之宝,外面买都买不到,你也尝尝!”
“无价之宝?”他愣了愣,侧目意味深长地看了莫以唯一眼,垂下眼睛低笑起来。
莫以唯的脸倏地红了…因为那就是陆迁城亲手做的…她赶紧跑过去,将芋泥派收起来,重新堆到妈妈怀里,不好意思地小声说着:“不用了啦不用了啦,他不爱吃这个!”
莫妈妈瞪女儿一眼,拍掉她的手,“小气什么,带回来那么多呢!”
“我哪里是小气!只是!只是…”
陆迁城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模样,觉得有趣,然后转向莫妈妈,“妈,如果您喜欢吃的话,要不要学着做试试看?毕竟每次她带回来都已经凉了,没有刚做出来的味道好。”
他们全家都被这一声“妈“吓坏了,尤其是莫以唯,她惊得咋舌,眼瞪如铃。
她第一次听见他喊“妈”,就算对陆太后,他也从未这样亲切地喊过…
莫妈妈迟疑地想了想,笑着对他招手,“你会做?好的,来,我们去厨房。”
莫以唯看着他们的背影,想到哪芋泥派,顿时又一阵红晕上脸。他实在是个…很体贴的好男人…
那天半夜她实在饿得不行,半夜爬起来捣弄吃的,尽管logan提示了她很多遍,家里成品储粮为零,她还是抱着一丝低微的希望,欺盼能找到一点能填肚子的东西,就在她忘我地翻箱捣柜时,家里的灯猛地亮了,陆迁城西装笔挺地站在玄关,正换着鞋便看见她饿得双目暗红的可怖模样。最后他便无奈地用家里仅存的芋头泥罐头,蜂蜜,和荞麦粉做了这个。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时候,他还无奈地皱着眉头,在她要咽下第五个芋泥派的时候,终于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腕,淡淡地提醒:“别吃了,晚上胃蠕动很慢,吃太多对胃负担太大。”
她不高兴地瘪着嘴,口齿不清地应着:“别拦着我,以后就没有了…难得一次就让我吃到爽过瘾。”
他笑出来,“谁说的?”
接着好多天,他都会在冰箱里堆好已经做好的生芋泥派,只要她想吃,炸一下便好。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莫以唯犯了难,他第一次来他们家过夜,睡觉问题可怎么解决?因为她自己的个头小,所以床也不大,基本上仅容得下她自己,莫爸爸和莫妈妈原本想让出他们的房间给他们夫妻,但陆迁城还是笑着说不用。
于是,结果还是得勉为其难地挤她那张可怜兮兮的闺床…
她叹着气,铺好床垫,确认够柔软才松了口气。陆家的床是高级的立体裥花纤维纳米床,软硬适中,自己家里的根本就是实木板,恐怕他会睡不习惯啊…
莫以唯正发愁,陆迁城已经从澡间出来了,拿着白色的大棉毛巾擦着头,裸着上半身走进来,看见她憋得通红的脸,不禁笑出声来,“怎么了?这个表情。”
她惊了一惊,刚抬眼便立刻低下头去。
不可否认…他满身小水珠的模样真的令人心跳加速,再加上一双深邃的碧色眼睛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尤为魅惑。
他走过来,蹲下去,伸手搭在她的手上,声音如醇香的百年红酒。“害羞了,陆太太?”他觉得自己不太善良,就像调戏小女孩的坏叔叔。
“…有点。”她小小地瞥他一眼,“今晚可能会有点挤,别介意啊…”
陆迁城的表情逐渐变得认真,月光洒进窗口,能清晰地看见空中飘浮的尘屑,就像他此刻忐忑的心情那般,起起落落。他叹了口气,“你没有什么要问的么?”
她错愕了一下,然后不安地转动起眼珠,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又松开,“我…”她犹豫着,直到正视他时感觉到他眼底的宠溺,才战战兢兢地问:“我能知道什么?”
“只要是你想知道的,都能知道。”他的眼一沉,“虽然有些事,我不希望你知道,但只要你问,我也会告诉你。”
“为什么?”她刚问出口,就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放肆。
“因为…我不希望你看见我残酷的一面。”
他的语气像述说一个很遥远的故事那般深沉而苍凉。
陆迁城站起来,走到窗前,拉上窗帘,将过于耀眼的月光挡在外头,“我想保留你所有的干净,那些我所没有的干净。”
他想竭尽全力地维护她最原始的模样,恍如七年前见到的那般,抱着个奄奄一息被血染红的猫,无助地站在阡陌田路边,即使惶恐不安,眼神也一样干净得让人不忍直视…
这样一个女孩,会让他不顾一切地展现自己光鲜亮丽的一面。他只是太害怕,自己的黑暗,会污染她一分一毫罢了…
他转过身,眼睛在黑暗中却炯炯有神,“我只是,在珍惜你。”
她不太懂他的意思,但她很想安慰他,而且身在黑暗中的他明明近在咫尺却让她感觉抓不住般飘渺,就像下一秒,他就会坠进无止境的深渊那般。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捧着他的脸,虽然他应该看不见自己在笑,但她还是希望能给他温暖。“胡说,你哪里不干净了?看,眼睛明明那么好看,就像天池一样清澈明亮。”
“我很抱歉…”他伸出长长的手臂,将她抱住,实实在在地感受她的体温,“我不知道,那天的是你…”
她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指派对那天,突然就委屈得红了眼睛,“你是不是…很爱范月宁?很爱很爱么?”
他听出她厚重的鼻音,心瞬间便揪起,“她曾经很吸引我,现在回头想想,也许只是因为太后而已。”
“你怎么都不喊婆婆妈妈呢?喊太后不会生疏么?”
“我有段时间,不理解她的所作所为,所以厌恶过一阵子,习惯就改不过来了。她对我父亲的背叛忍气吞声,白天佯装无事,晚上便躲着掉泪,我和还情常常被身边的同龄孩子嘲笑…”他自嘲般笑了笑,“小时候我还下定决心,不会娶像她那样卑微的女人,我的妻子,一定要够高贵,够倨傲,想要的便非要得到…这就是,我迷恋过范月宁的原因。她死后我意志很消沉,但现在,不过只剩愧疚了。”
莫以唯咬咬牙,她这样扒他的伤疤,好像不太人道吧…但她是真的好奇,他这个神秘得不可企及的人,到底掩藏了多少秘密?那天“你是不是…跟她的死有关?”
“她父亲是‘范联会’的会长,‘范联会’是全国赫赫有名的黑道组织,但是范联会的人因为商业冲突将英国皇家协会主席的长子打成了重伤,我听从英皇主席的要求,把范联会所有的据点都上报,所以范联会就被英皇主席雇佣的杀手一举剿灭了。”
她怔了好半天没回神,“你…”
他苦笑,“我和英皇主席有个交易,那时候我得到消息,我要找的一个人在阿拉斯加的一个人贩组织手里,行踪不明,他承诺,可以将这个人安全无事地带给我,但唯一的条件,便是帮他收集范联会所有的据点。我提出要求,留住范月宁一条命,他也答应了,但…呵,当时的我还是过于天真。”
莫以唯就像在看战争电影那般按着他的说法一步步地想象,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你要找的人很重要么?重要到可以牺牲你那么喜欢的人…”
她一听到金蝉的名字,眼睛便不自觉地暗淡下去。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问:“你知道…现在这个金蝉不是你要找的妹妹么?”他通过了这么多的努力,才将这个妹妹找回来,如果一直不知道这个人不是自己要找的人,那岂不是很可悲?她实在不忍心。没想到他只是笑着,云淡风轻地说:“知道。”
她完全震惊了,“那你也知道…你真正的妹妹早就死了?”看他不语,她便知道他的答案了,但她还是想不通,“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去把这个金蝉找来?”
“因为我父亲死前,提了个条件,如果我找不到他心爱的女儿,遗产…”他眯了眯眼,目光里的戾气乍然尽显。“我就会分毫不得。”
33
33、chapter.32 ...
莫以唯想了想,终于明白了…
是他本就有心…让金蝉假扮他妹妹的,那一切便解释得通了…他知道她和他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还和她如此亲密无间,又是为什么?“既然都是假的,找谁不可以?非她不可?”
陆迁城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听着她越来越无奈的语气,略略起了些不安的心思,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眼底缓缓蔓延开一脉绵延悠远的轻柔,像是在感叹,“我曾经有机会,把只有一面之缘的妹妹领回家,但我没有,确切来说,是无能为力…作为补偿,我理应对她曾经的朋友好。”
她低下头来,眼睛渐渐干涩起来。
补偿…若要说补偿,谁比自己欠金蝉得更多?她才需要补偿…如果不是自己,也许她根本就不会小小年纪就被拐卖,受尽折磨。也许所有的事,就尽然不同了…
莫以唯忍不住流下泪来,“她爱你…怎么办呢?”如果让金蝉成了他妹妹,金蝉就不能爱他了…这样对一个女孩子而言,是多残忍的事。
“你呢?”陆迁城顿了顿,将她的脸捧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爱我吗?”
她能爱吗?听到金蝉那些事后,她还能自己一个人幸福么?不能啊…他说,作为补偿,他要对遗失多年的妹妹所有的朋友好,那么这五年,就算是他补偿自己的好了…她该享受够了,剩下的,应该留给金蝉的…
莫以唯不禁呜咽出声,微眯着晶莹的眸,想细细地将眼前在昏暗的灯光下也依旧熠熠生辉的人的轮廓深刻地印到心底去。就说一次,趁他还在自己跟前,容她任性一回。“我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我想说一句话,不贪心,就说一次,就算没资格也要说…我想留在你身边,很想很想…”
陆迁城的表情瞬息万变,眼里的情绪逐渐张开一片汹涌的潮汛,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几乎快从胸口抻展开,他看着她这样勇敢而羞怯,无助而慌乱的模样,第一次觉得面对她时这样不知所措。他想他需要什么方式,来缓解心里膨胀的情动。
他将她的身子抱起来,轻柔地吻住她柔嫩如蕊的唇,不自觉,喘息变得越来越深重。
她正迷乱,便感觉嘴角一阵麻痹,嘤咛一声后,便被他放开,“干嘛咬我…”
陆迁城向来是个隐忍的人,就是这种看似血液喷张失去理智的时候,他也能冷静地按捺下躁乱的情绪。他笑了笑,将她的腰往上揽,让她完全贴紧自己,“你貌似,欠我一个解释。”
莫以唯不解,摸着略微疼痛的嘴角,“什么?”
“韩移。”
她一滞,眼珠开始飞快转动。糟糕!她根本不记得这档事了!她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那个…我只是,只是还他人情,我弄坏了他的车前挡玻璃,反正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他疑问似地“哦”了一声,“那他吻你,你怎么不躲?”
她负气地瘪起嘴,小声嘟哝了句:“男人的力气那么大,我怎么躲?你们之间的商业恩怨,把我拉扯进去,我才无辜呢…”
他微睁开眼,看着她满脸被抚爱的潮红,才狡黠地放开她,“不行,这个惩罚有点轻。”
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抱着,摸索着来到小巧的床边,他叹着气,“这个床,结不结实?”
莫以唯敲他,完全没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瞎说,这床当然结实了!我从初中开始就睡这个床,梨花木的硬板床对脊柱好。”
他无奈,倒下去的时候拉着她一起陷进她早就准备得厚实的棉花里,“试试不就知道了?”他的眼睛一亮,便俯身下去亲吻她的脖颈。
突然,放在柜子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来,震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莫以唯探手过去想拿,却被陆迁城先她一步伸出手,轻轻一摁,手机便安分下来。
“我的来电…”
他注视着她,抚了抚她的鬓角,“别把属于我的时间分给别人。”
她一愣,他又开始侵略她的底线。在亲吻的当口,陆迁城斜过目光,瞟向手机屏幕上的发亮的通话信号,以及格外刺眼的两个字“韩移”,眉梢倏地染上一丝漠然。
“不行!不行!家里的隔音效果不好!”
“那就不出声音,乖一点。”
他们说话的声音细微却明朗,恰好能让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以致于刚刚被陆迁城摁下了通话键的手机,也能完整地将所有的话音收容进去。
电话那边的人,狭长的眼划过一层暗淡的愠色,握着手机的手逐渐从耳边放下,骨节泛白。下一秒,手机便被甩到墙角玻璃上,洒了一地的玻璃碴子。
这种嫉妒,果然是深入骨髓…
莫以唯的脑子一片浆糊,不行,万一她真的怀孕了…不行!
在莫以唯的上衣已经被撩得差不多时,她尖叫起来:“怎么可能不出声音!爸爸妈妈会听见的!”
结果隔壁非常神奇地响起了一串辩白的声音:
“没有没有!我们听不见!你们继续——”
于是今晚,莫以唯相当满意,两人非常相安无事地度过一夜。她睡不着的时候,会微微挪动一下头,感觉到身后埋在自己颈窝里的人因为自己的动作而移了移,便尤为幸福。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第二天一早,莫以唯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的,她一睁眼,整个床铺仅剩她一个人。她起床拉开帘子一看,大院子里围了老老少少一群人,还有抱着孩子的妈妈,正指着他们家前头停着的阿斯顿马丁DBS两眼发亮。
她好奇地探出窗口,看见爸爸妈妈也被薄薄一层人墙围起来,家长里短地说着话。
隔壁的张阿婆看着黑色高雅的车,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根,她的嗓门一向大得可以,所以说的话全部进了莫以唯耳里。
“这是你们家亲戚的车啊?好有钱吧,看着好像是进口车!要是我们家也有那么富的亲戚那可多好,哈哈哈。”
楼上的李爷爷本来打着太极,现在也赞不绝口地对着莫爸爸莫妈妈竖大拇指,“好福气啊,是你们家那位亲戚的车?”
莫妈妈无奈地笑了笑,“嗯…这是我女婿的车。”
顿时周围响起一片爽朗开怀此起彼伏的笑声,就像听见什么幽默的趣事一样。
“你们家的以唯什么时候结的婚?也不办个酒席什么的。”
“阿姨你开玩笑吧,你们家以唯的条件你也知道啊,还不至于嫁入豪门啊,快说吧,是不是你们家谁中了彩票?”
莫以唯忍不住往外喊起来,“赵阿姨你怎么这样说我啊,我怎么说也有鼻子有眼睛有嘴,又不缺胳膊少腿,就不能嫁个好人啊?”她刚说完,一群小孩子们便肆无忌惮地站到她窗下,对着她做鬼脸,异口同声地说:“莫姐姐起床不洗脸!羞羞!”
外面一群人笑得更夸张了,就连莫爸爸莫妈妈也大笑出声。李爷爷捋着白花花的胡子打趣起来:“以唯啊,你看看你,大姑娘家早上起来连头都不梳,多不像话,富豪人家的婆婆都很挑剔的,别做白日梦了。隔壁清华镇有个不错的帅小伙,给你介绍介绍?”
莫以唯听得牙直痒痒,鼓着脸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不是知道他们都是一群民风朴实的小镇民,而且对爸爸妈妈都很照顾,她早就怒气冲冲地飞出去大吼大叫了!她虽然不太讲究,但怎么能这样说她呢…就知道欺负她!
院子外突然响起一声低沉醇正而略带调笑的声音,说着:“看来大家都很为我太太的终身大事着想,我是不是该感到高兴呢?”
顿时全部的人都往一个方向看过去,然后鸦雀无声,仅余下哭闹的婴孩呜咽的声音。
莫以唯看了看陆迁城,一身汗湿了的米色的运动服贴在身上,将他完美而精瘦的线条彰显得一丝不漏,在阳光的照耀下连身上的汗珠都在闪着令人流连的光亮,他被笼罩在一片剔透无瑕的光圈中,既优雅又迷人,尤其是那张笑得无害的俊俏的脸,简直是张杀伤力极度强大的招魂幡。
他走过去,拿着毛巾擦了擦汗,对着莫爸爸莫妈妈笑了笑,“爸妈早,这里的空气很好,所以出去跑步了,很抱歉没跟你们说一声。”然后抬头看向莫以唯,“陆太太,今天街上很热闹,要不要去走走?”
在他走进家门后,所有的街坊邻居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视觉影像仍停留在他刚出现的一刹那,简直天人一般…
张阿婆瞪着双眼转向莫妈妈,“这…真的是你家女婿?”
莫妈妈笑得相当明亮,“是你们不信。”
从此以后,整个小镇的妈妈,只要生了女儿,便一致以莫以唯为目标教育孩子,这是莫以唯此生觉得最愧对于整个小镇的事,因为不是每个二货都能碰上大神,也不是每个二货都能和这个大神擦出火花的。
34
34、chapter.33 ...
如果陆迁城没来,莫以唯打算再呆个三四天再回去,但现在为了顾及他的工作,还是不得不提前回到那个喧嚣的城中心。
道别的那天,莫以唯泣不成声,她看着渐渐消失在眼前的爸爸妈妈,眼里不断打转的酸涩泪意便再也克制不住。就连张阿婆和李爷爷等大大小小的一堆邻居都来送她,大家看着这个从九岁左右开始就在眼皮底下成长起来的孤儿,不由得感慨起来。
人生是公平的,夺去了你什么,便会以另一种方式还给你幸福。
陆迁城转头看了看始终坐着沉默不语的莫以唯,似乎每次回程都非常艰难,但以前都没留宿超过半天,这次一来便是三天,舍不得走也是理所应当了。
“你可以不用顾及我,若是想多留几天也行。”
莫以唯摁了摁红肿的眼袋,看着镜子里肿得没有眼皮了的自己顿时觉得好笑,一听他说话,她便回过神来,“你还有工作,总不能一直陪着我,回去也好,我的工作…还得重新找…好麻烦的。”
“你可以来皇朝,”他留意了下她的神情,确定她没有很反感才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你还是坚持要自力更生,我也不勉强。”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到时候你会被别人留话柄的。”她嘟起嘴,掰起手指头开始算在卓西工作了多久,可以拿多少工钱,“我还是得去一次卓西,把薪水领了。”但是比较棘手的是,工资卡还在韩移那里。说起韩移也奇怪,手机里什么时候有自己和他的通话记录,可偏偏她完全不记得回家后什么时候接过他的电话。
再往前拐,便是莫以唯曾经呆过八年的地方——蔗园孤儿院。
路过路口时,她不自觉的喊了声:“停一下车!”
陆迁城将车泊在小道旁,跟着她下车来,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一棵粗大壮实的榕树下,愣愣地坐下,然后时不时地探头去看十米外的破旧的孤儿院,再慢慢缩回来。
他走过去,抬头向枝繁叶茂的枝干上望去,枝桠树叶间漏下来的点滴阳光洒在他身上,就像繁星那般闪耀。“很怀念这里?”
莫以唯摸着老树干,感慨万分,“当然了,也不知道院长还记不记得我是谁…”虽然她常常把除却生活费和寄给爸妈的钱后多余出来的部分汇到这来,但从来都是匿名,所以他们恐怕也想不起她了吧…“你看这棵树,我和两个儿时的朋友曾经一起,在这里许下个约定,要幸福,就三个人一起幸福…现在看来,好像只有我跟他们的步调不一致。”
陆迁城看了看她,情不自禁地心疼。他知道她在懊恼,那充满罪恶感的眼神几乎要将她裹进整片整片的黑暗里。
她伸手将土刨开,挖出个小小的许愿瓶,把瓶塞打开后,将里头的三个不同颜色的纸鹤倒了出来,然后将其中艳红色的一个递给陆迁城,笑意如夏季里的向日葵,“如果我没猜错,蝉蝉应该就是你妹妹,这个是她的遗物,这里有她此生留下的最大的一个愿望,就交托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