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馨儿却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说明。
过不许久，于刚则传了信儿进来，果然在丁乡的庄子上有个做杂务的婆子，是知道裴馨儿的月事规律的。虽然她本人矢口否认曾经向别人提起过此事，但她的家中最近却莫名其妙多了一大笔钱，谁也说不清楚这钱是从哪里来的，所以于刚则便认定了是她泄露了消息，将她赶出了庄子。
裴馨儿听罢，这事儿也就这么揭过了。接下来的日子，冯氏的安排得到了老夫人的赞同，老夫人并把她夸了一顿，说她理家有方，是个能人，倒也令她再次在裴馨儿等人的面前露了脸，多少有些得意。
转眼就是一个月过去。
这一个月里，将军府的后院中显得一片风平浪静，裴馨儿和冯氏各自都还处于观望阶段，并没有怎么斗法。裴馨儿并不着急，想要跟冯氏斗，带着这样一院子的细作可是不成的，非得要将这些人都清理干净了不行。在此之前，她只能隐忍，否则她前面在跟冯氏斗法，后院儿却起火了，岂不糟糕？
这天，裴馨儿正在老夫人房里请安。
这个时候照例是冯氏一个人的独角戏，她舌灿莲花，将老夫人哄得喜笑颜开，二姑娘芳姐儿还小。在老夫人身边的榻上爬来爬去。老夫人也不在意，可见十分得宠。敦哥儿和灵姐儿毕竟大些，都各自跟在亲娘的身边，规规矩矩坐着。只是这样的举动灵姐儿做起来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放在敦哥儿身上就有些古板木讷了。也不知冯氏如此心计的人，怎会把儿子教育成了这种样子？这样如何能当得起将军府的未来？
老夫人与冯氏说了会儿话，便向着敦哥儿招了招手，道：“来，到曾奶奶这儿来。”
敦哥儿眨了眨眼睛，慢了一拍才明白她的意思。却又有些瑟缩，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冯氏。并没有动弹。
老夫人便是眉头一皱。
冯氏更是脸色微变，急忙推着敦哥儿让他赶紧上前去，同时笑着说道：“好了好了，答应了你的事儿，娘自然记得，你就别记挂着了，连曾奶奶的话都不听了么？”
老夫人面色有些不悦地问道：“你答应了他什么事儿？为何要让他这般记挂？”
冯氏眼珠子一转。便强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他想要到郊外去走走，孙媳妇觉着能够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就答应下来了。”
老夫人这才面色稍霁，却又随即紧绷了起来，看了看敦哥儿道：“这孩子也已经五岁了，是时候该启蒙了，别老是惯着他，由着他府里府外地折腾！炵儿可曾安排好他的启蒙师傅了？”
冯氏笑容一僵。嗫嗫地说道：“还…未曾安排。”
老夫人便冷哼了一声，不满地道：“怎么可以这样？！炵儿也真是的，就算公务再怎么繁忙，也不该误了孩子的前程！他不找，我找！”
冯氏急忙笑道：“不是的，老夫人，您误会了。爷倒是跟孙媳妇说起过敦哥儿的启蒙之事，他公务繁忙，就将此事交给了孙媳妇，让我找好了师傅再直接跟他说就是。可是孙媳妇觉着，这启蒙师傅可是十分关键的，不能马虎，所以一直未能决定下来。”
老夫人看了看她，放缓了语气说道：“你想要敦哥儿好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可敦哥儿的年纪渐长，跟他年纪相若的孩子都开始启蒙了，如果单他一个人例外的话，岂不是平白被人嘲笑？”
冯氏又何尝不知这一点？但敦哥儿小的时候还好，精灵可爱、机智灵巧，学什么都是极快的。可长大了以后，却竟像是一年不如一年，不但学东西慢起来，而且反应也比别人慢了一拍，时不时都会在老夫人面前发呆，还好大多都让自己给掩饰过去了，不然老夫人这会儿怕是早就嫌弃他了！
这样的敦哥儿，她怎敢让别人看见？因为担心敦哥儿一启蒙，这些缺陷就会一一暴露出来，所以她才会抢着要自己安排他的启蒙师傅，坚持不让昭煜炵插手，并且一拖就是这么久。
不过老夫人说的也是正理儿，她就算再怎么担心，如果再不启蒙的话，敦哥儿被别人抛下太远，对他的未来是大大的不利。不能再拖下去了！
想到这儿，她便咬了咬牙，笑着点了点头道：“老夫人说的是，孙媳妇受教了。孙媳妇这就派人四处打听去，定会给敦哥儿请来一位学识渊博、手段高超的师傅，好好儿给他启启蒙，不负老夫人、夫人和爷对他的期望！”
老妇人点了点头，思忖了一下说道：“这启蒙的师傅，确实不能马虎。这样吧，你也不用四处去寻了，我知道几位德高望重的先生，老爷跟他们也多少有点儿交情，这事儿就由我去做吧。”
冯氏一愣，不由便有点担心。
若是她自己去找的师傅，多少还可以私下里运作一下，让他帮着敦哥儿遮掩一点儿。可老夫人找的就未必能行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然而老夫人话已经说出了口，她又怎么好反对？
于是她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强笑着说道：“老夫人肯出这个面，那是最好不过的。老夫人见多识广，人面儿也宽，定比孙媳妇自个儿找的强！孙媳妇就替敦哥儿谢过老夫人了！”
老夫人便呵呵笑了起来，道：“敦哥儿是我唯一的曾孙子，我不为他想为谁想？”顿了一下，又看了看一旁的灵姐儿，想了想说道，“灵姐儿的年纪也不小了。女孩儿家虽然不求什么文韬武略，但咱们家的女孩儿也不能大字不识几个。就让灵姐儿跟着一起启蒙吧，先把启蒙这几年学完，之后再去寻专门的女工方面的师傅来学习女孩儿家的手艺。另外，过两年芳姐儿也大了，便也可以跟着学了。”
老夫人这事想得长远，将三个孩子都安排了一下，倒是听得冯氏和裴馨儿都是一愣。
冯氏心中充满了嫉恨，凭什么为自己的孩子找的启蒙要让灵姐儿来分享？须知敦哥儿乃是将军府的大公子，将来是要继承将军的事业的，对他的启蒙教育自然要做到最好，否则老夫人也不会亲自出马去找。可这么好的条件凭什么要让灵姐儿那个小妾生的女儿享受？
但这是老夫人的决定，而且合情合理，不论从什么角度上看都没有反驳的理由，她只能一口气闷在心里，半天顺不过来。
裴馨儿则是十分的惊讶，没想到老夫人居然还能记得灵姐儿，让她接受跟敦哥儿一样的启蒙教育，这可真是难得了！一般的大户人家里，虽然女子也要读书识字，但大都是专门找了女夫子来教，女夫子本身的学识能力就稍嫌不及，教学的内容也以三从四德这样的女子闺范为主，跟男夫子所教授的东西大有不同。可以说，能够得到男夫子的教育，是非常难得的，也是对灵姐儿非常有利的。
她便开心地笑了起来，站起身毕恭毕敬行了个礼，由衷地道：“妾身多谢老夫人恩典，灵姐儿能够跟敦哥儿一起受教，是她的福气。”
说完，轻轻拉了拉灵姐儿的小手，灵姐儿便十分机灵地走上前去，似模似样给老夫人行了个礼，脆生生地说道：“灵姐儿多谢曾奶奶的照顾。”
精致的小脸儿、大方得体的礼仪、落落大方的神态，灵姐儿看上去十分的趣致可爱，相比之下，敦哥儿和芳姐儿都要大为不如。老夫人见了，顿时就是心中欣喜，招了招手道：“灵姐儿乖，来，到曾奶奶这儿来！”
灵姐儿犹豫了一下，偷偷看了裴馨儿一眼。裴馨儿冲她微微点头，她便快步走上前去，走到老夫人身边，脆生生又叫了一声：“曾奶奶。”
老夫人笑着拉起她的小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儿。正在一旁爬着的芳姐儿本来早已忘记了这个一见面就觉得很喜欢的小姐姐，这会儿又见到了她，顿时一下子想了起来，然后便笑呵呵地爬了过来，一把抓起了灵姐儿的手，就把她也往老夫人身边的榻上拉。
众人顿时一愣，冯氏眼角一跳，立刻站了起来厉声说道：“芳姐儿，不许胡闹！”
芳姐儿一愣，停下了手来，睁着一对无辜的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裴馨儿也是眉头一皱，刚要把灵姐儿叫回来，却听到老夫人呵呵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不要紧张。她们是同胞姐妹，感情好是再好不过的，难得姐妹俩从小没在一块儿长大也能好好相处，就让她们去吧！"冯氏听了，只得悻悻然作罢，看了裴馨儿一眼，面色沉郁地坐下了。裴馨儿略一思忖，便也是嫣然一笑，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第七十章 丫鬟
孙氏和李氏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忍不住就有些黯然神伤。
裴馨儿和冯氏都有自己的孩子了，而且孩子都到了启蒙的年纪，她们自个儿却还是一无所出，心情又怎会好得了？只是冯氏却把事情做得绝了，根本不给她们受孕的机会，想到这儿，两人的心中便对冯氏生出一股恨意来。
冯氏郁郁难平，裴馨儿悠然淡定，孙氏和李氏心怀怨恨，谁都没有说话，气氛顿时便有些冷场。老夫人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头，便让她们散去了。
从老夫人处出来，瑞娘难掩心中的喜悦，笑着说道：“恭喜姨奶奶，恭喜大姑娘，能够跟大哥儿一起启蒙，这可是嫡女都未必能得到的好处，老夫人通情达理，姨奶奶和大姑娘也就跟着有福了！”
裴馨儿淡淡一笑，没有吱声。
在对儿孙们的态度上，老夫人虽然不可能一碗水端平了，却也不会过于偏颇，刻意维护谁、刁难谁，这便已经十分难得了。在这一点上，老夫人确实要比其他许多大户人家的老太太们都强些。
但据此就得出她“通情达理”的结论？
裴馨儿只能笑笑。
一行人走回了院儿里，莺儿和娟儿听说了这个好消息，顿时也是欢欣雀跃，很是扰攘了一番。
不过莺儿脑子转得快，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于是问道：“姨奶奶，大姑娘既然要上学了，身边没个服侍的人可不行！可她现在还没有贴身的丫鬟啊，这可怎么办？”
裴馨儿便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确实，灵姐儿若是上学了，总不能将瑞娘带进家塾里去，瑞娘充其量也就只能在外边儿等着。可灵姐儿一个人在学堂里面，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能做什么？总得要人在一旁照顾、帮衬着才行。跟她在一起的，敦哥儿自己还比灵姐儿小一岁，而且那么怯懦的样子，怕是指望不上的了。
瑞娘便道：“姨奶奶，现在还有些时间，老夫人还没把先生找到，咱们趁这会儿赶紧给灵姐儿找一个贴身的丫鬟就是。”
裴馨儿轻叹了一声，说道：“我也知道，可是这么短的时间，让我上哪儿找合适的丫鬟去？”
她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顿时都有些无语。将军府里家生的下人中倒不是没有适龄的女孩儿，可那些孩子她们敢用么？且不说她们的家父母多多少少总是有站队的，家父母不敢得罪冯氏的话，孩子又怎敢不听冯氏的话？如果是那样，她们是给灵姐儿找丫鬟呢，还是找奸细呢？
而且从小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孩子，小小年纪心机却是一个比一个厉害，灵姐儿那么单纯的一个小女孩儿，怎么斗得过她们？至少在灵姐儿适应这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前，那样的人绝对不能要！
外面买个孩子进来倒是可以放心，可那不是现在的裴馨儿能够做主的啊！家仆的买卖总要通过冯氏的允许才行，否则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入将军府，将军府里岂不是乱套了？而冯氏会让裴馨儿给灵姐儿买丫鬟吗？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答案。
这下一伙子大人全都不出声了，灵姐儿咬着手指头，看看左边、看看右边，便扑入了娘亲的怀抱，腻腻地说道：“娘亲，灵姐儿不要丫鬟，灵姐儿就要娘亲。”
裴馨儿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心尖子肉，又怜又爱，心疼得不行。
这事儿是她的疏忽了！原本一心想着跟将军府再无瓜葛，在乡下地方也就没急着给灵姐儿找个小丫鬟。后来知道要回来了，又因为太过繁忙而忘记了这件事情，如今再来后悔却已经是无济于事。否则的话，当初在丁乡的时候就找一个踏实可靠的小女孩儿养起来，做灵姐儿的贴身丫环岂不更好？！
若是不能及时给她找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小丫鬟，等灵姐儿上学了之后，一个人待在学堂里，身边没个可信的人，自己又怎能放心？
都怪昭煜炵，定要将自己牵扯进这个圈子里，陷入这么错综复杂的环境中，竟是连自己女儿的安全都无法保障…
等等！她突然想起件事来，顿时一下子豁然开朗，抬起头来对瑞娘说道：“你去找于刚则，让他把这件事设法告诉爷。”
瑞娘一愣，随即应了一声，却又有些犹豫地道：“可是…姨奶奶，爷会管这件事么？”
裴馨儿冷冷一笑，道：“他的女儿他为何不管？况且…”
他要她帮他办事，又怎能不为她解决这点“小问题”呢？若是他不能帮忙解决灵姐儿的问题，她就不干了！
瑞娘见她胸有成竹，便也不再多问，转身便出去了。
莺儿和娟儿见状也不由大大松了口气——有了将军亲自过问这事，还会有什么问题存在么？
按照规矩，媳妇是要服侍婆婆用膳的，之前一直是昭夫人服侍老夫人用饭，冯氏进门之后就接过了棒子，要服侍昭夫人和老夫人两人吃饭。她只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于是便叫上小妾一起来帮忙。
妾室的安排是轮流来的，裴馨儿、孙氏和李氏轮番上阵，协助冯氏伺候两位夫人用膳，三天一轮，倒也不算繁重。
这天，又轮到了裴馨儿去“当差”。她帮着冯氏服侍老夫人和昭夫人用膳，吃完了以后，刚刚漱了口、洗了手，便有人来通报，说将军回来了。话音刚落，就见昭煜炵大步走了进来。
“孙儿给奶奶请安，儿子给娘亲请安。”他一进门就恭声说道。
这些日子他公务繁忙，便是连老夫人和昭夫人都很少看得见他。这会儿见到他了，自然是十分的兴奋，老夫人便急忙说道：“好，好，不用多礼了。炵儿，可曾用过晚膳了？要不让厨房再给你现做点儿菜，就在这儿将就着吃了吧。”
昭煜炵却道：“多谢奶奶关心，不过孙儿已经吃过了才回来的。”说完，他顿了一下，又看了看冯氏，说道：“我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卖身葬父的小女孩儿，倒是怪可怜的，就顺手带了回来。你看着安置吧。”
冯氏不由一愣，急忙说道：“是，妾身知道了。”
老夫人便叹了口气道：“多大的女孩儿？卖身葬父，也真是可怜见的，你能够行善积德，那是再好不过了的！”
说完，还喃喃念了声佛号。
昭家是武将起家，战场上杀人无数，虽荣极贵极，但却一直都男丁单薄，几乎是代代单传。人都说是因为他们家的男人杀戮太多、罪孽深重的缘故，所以老夫人便笃信佛法，每年都要花大力气、大价钱去做法事，行善积德，希望能帮昭家的男人们减轻一点儿罪孽。昭煜炵从小受她的影响，虽然自个儿不至于剃度出家，但对于这种因果报应之说还是有些相信的，所以有时候也会随手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
昭煜炵听了，面无表情，却忽然间冲着裴馨儿使了个眼色。
裴馨儿不由就是一愣，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是想要做什么？事先不告诉她的话叫她怎么配合？
正在腹诽，昭煜炵的第二眼便又到了。他的这一眼中多了几分意味在里头，她又是一愣，忽然隐隐约约中把握到点儿什么。
孤女、小女孩儿、昭煜炵带回来的…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差点儿就跳了起来，急忙插嘴道：“爷、老夫人、夫人、大奶奶，妾身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将那小女孩儿交给妾身来处理？”
除了昭煜炵外，其他三个女人顿时都是愕然。老夫人便皱了皱眉看着她道：“你要那小丫头过去做什么？”
裴馨儿深深吸了口气，镇定了一下心神，这才微微笑着说道：“老夫人明鉴。上次老夫人不是说要让灵姐儿也上蒙学么？妾身这才发现一直忘了给灵姐儿找一个贴身的小丫鬟。这不，正在琢磨着该怎么找呢，爷就带回来这么个人，岂不是正好？”
老夫人还没说话，冯氏便立刻截嘴说道：“我看不妥。裴妹妹，刚从外边儿找来的人，身份来历都还没弄清楚，又不懂府里的规矩，如何能够照顾好灵姐儿？灵姐儿毕竟是这府里的大姑娘，以后芳姐儿的表率，断不能让一个不懂规矩的小丫头给带坏了！”
裴馨儿便笑道：“这倒是无妨的。左右灵姐儿也要重新学习府里的规矩才行，就让她们两个小丫头一起学习好了。大奶奶是过来人，也该知道这从小的贴身丫鬟就该好好儿选，今后还会陪着大姑娘不少时日，自然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会更加忠心一些。”
冯氏说道：“这个自然。只是府里还有许多家生的女孩儿，也有刚好可以去侍奉灵姐儿的，她们从小在府里长大，各种规矩都熟，怎么不比外面买回来的丫鬟强？裴妹妹是没有跟我说，若是早说了，我就给灵姐儿指一个过去就是了。”
裴馨儿便陪着笑说道：“是啊，这还真是妾身的疏忽，早该想到的才是，不然也不至于弄得如今这么手忙脚乱的。”
第七十一章 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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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煜炵在一旁听得不耐，便插嘴说道：“好了，不过是个丫鬟，裴氏想要就带走好了，何必在此啰啰嗦嗦半天？我们将军府还养不起一个小孤女么？”
冯氏本欲再说，听了昭煜炵这番话，倒是不好继续开口了。
老夫人本来也倾向于冯氏的意见，让家里懂规矩的小丫鬟去服侍灵姐儿。然而听孙儿发了话，这本也不是件多么大的事儿，不好在孙儿的妻妾面前驳了他的面子，便也闭口不语了。
事情于是便这么定了下来。
裴馨儿心中狂喜，却害怕会在冯氏面前露了痕迹，只得急忙垂下了头，掩去了眼中的喜色，低声应了声“是”。
老夫人许久不见昭煜炵，心中欢喜得紧，想要跟他多说会儿话，便让冯氏等人下去了。冯氏有些郁郁于昭煜炵帮着裴馨儿说话，心中着实有些憋闷，便头也不回迅速地离去，裴馨儿见了也不在意，能够给女儿找个放心的小丫鬟使得她非常的开心。
回到院儿里，瑞娘等人见到她喜形于色的样子，不由便问起了事情的原由。她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瑞娘等人听了也是喜不自胜，互相庆祝起来。
过了一会儿，便见一个婆子领了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走来，一脸嫌弃地交给裴馨儿，并说道：“裴姨奶奶，大奶奶说了，这孩子来历不明，您可要把她的情形问清楚了。回头好生禀告才是。另外，这丫头不懂得府里的规矩，大奶奶会另派一个嬷嬷专门教她规矩，所以每日还请裴姨奶奶安排好时间，让她去好好儿学学规矩。”
冯氏还不死心吗？裴馨儿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大奶奶，我会照做的。”
那婆子这才转身走了，从头到尾都不曾对裴馨儿有半分应有的尊敬，果然不愧是冯氏手下的人。
裴馨儿便转头看着那小姑娘。只见她不过岁的年纪，身上有些瘦削。个头不是很高，看上去有些虚弱。她的脸上满是泥污，看不出样貌来，不过那双眼睛却是十分的清澈明亮，仿佛能够倒映出人影。让人一眼就觉得很是舒服，心里也就不有多了几分喜欢。
她虽然年纪小，却很沉着，站在裴馨儿的面前也不见多么瑟缩，睁着一双大眼睛直视着她，并不害怕。那种沉静的气质，落落大方的举止，看上去有些超乎她的年纪，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普通的小乞丐。
裴馨儿看了看她，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道：“回夫人的话。我叫迎欢。”
裴馨儿便笑了笑，道：“从今儿个起，你就要在我这儿做事了，你可知道？”
迎欢点了点头。
裴馨儿又道：“你今日刚刚进府，本不该与你多说的，但有些话一定要说与你知道才行。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见我。”
迎欢又点了点头，娟儿便从一边走上前来，将她带了下去。
瑞娘又是欢喜又是有些担心地问道：“姨奶奶，大奶奶似乎不怎么高兴这件事儿的样子。不要紧么？”
裴馨儿服侍老夫人和夫人吃饭，已经是很累了，此时便脱了外衣坐到了炕上，喝了口茶之后才淡淡地说道：“但凡与我有关的事情，她何时喜欢过了？不要紧的，只不过爷的意思是让她来安置这个迎欢，却被我中途给插了一脚，她才会愈发地不高兴罢了。”
瑞娘不由一愣，随即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裴馨儿就让她去将灵姐儿带了过来。母女俩一起吃完了饭，刚漱过了口，娟儿便走进来说道：“姨奶奶，人已经洗干净了，是否让她现在进来？”
裴馨儿抱了女儿坐在炕上，说道：“让她进来吧。”
娟儿应声出去，不一会儿就领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迎欢走进了屋里。裴馨儿这儿并没有适合迎欢穿的衣服，娟儿就只得拿了一身自己最小的衣服给她穿上，但却还是显得衣服里空荡荡的，迎欢穿在身上，就像套了个口袋似的，惹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