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佟氏晋位
“朕惟典司宫教、率九御以承休。协赞坤仪、应四星而作辅。祗膺彝典、载锡恩纶。咨尔佟氏,久简宫闱、动循礼法,备令仪之淑慎、彰厥有常。禀懿德之静专、协于克一。兹册封尔为嫔。尔其徽音益懋、积余庆于家邦。誉命惟新、荷殊荣于简册。”
佟国维大声宣读完圣旨,笑容满面地将之递给跪在地上谢恩的女儿,满是欣慰地看着女儿波澜不惊地接过明黄色的圣旨,心中感慨大女儿终于知道宠辱不惊了,不枉他在女儿入宫之前的苦口婆心,如今皇上后宫妃嫔之位空缺,女儿的地位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了,可算是熬出头了,只要在生下一儿半女,自然能晋封妃位,自己养阿哥,到那时佟家就真的高枕无忧了。
佟氏捧着手中的圣旨,丝毫感觉不到欣喜,只觉得重逾千钧,抬头看看自己阿玛笑开花的脸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心中冰凉如雪,如果是一个月前接到这份圣旨,她大概会欣喜若狂吧?可是那一夜过后,她等来的不是皇帝表哥的赏赐,而是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已经入宫多时的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侍寝后的汤药除了避子汤还有什么?
她捂着肚子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她吃了皇后给的秘药,肚子里说不定已经有了,那药一入口就会毁了她的希望。可是梁九功传达的那冷冰冰的口谕让她绝望,在这后宫她不过一个无名无份的秀女,她怎么可能反抗皇帝的旨意?最终只能将那碗避子汤和着眼泪饮入腹中,那温凉的汤汁入喉却灼热的让她痛不欲生。
这碗汤药让她彻底醒了,表哥,不,是皇上,根本就没想过让她生下子嗣,根本不想要承认那一夜的荒唐,大概连敬事房的记录都被抹消了吧?不然按照规矩,凡是头一次侍寝的嫔御,第二日就该由女官引领着,前去叩拜后宫的最高位,现今执掌凤印的钟粹宫贵妃。而事实是第二日除了那碗避子汤,根本没有任何动静,除了自己身上狼狈不堪的印记之外,那一晚的事情仿若水过无痕,根本没有激起半点波澜,让她期待憧憬的第一次侍寝居然落到如此对待,她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爱恋被踩到了泥地里,践踏成灰。
佟氏强撑着笑脸送走了宣读圣旨的阿玛,又端着架子接待了前来恭贺的咸福宫众秀女,由着那些奴才收拾着搬宫的东西,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扑倒柔软的床铺上痛哭失声。
佟氏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屈辱和绝望,漂亮的手指狠狠地抓挠着丝被,就好像抓在皇后那张端庄高贵的脸上一样,事到如今她如果还不明白那天晚上的所作所为是错的,那就真的是傻瓜了,只恨她听信了皇后的话,不但乖乖吃了那种秘药,还…还忍住羞耻之心,大着胆子勾引了皇上…
该死!该死!她该怎么办?这个嫔位就好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她脸上,一个没有封号的嫔,一个喝下避子汤才换来的位份,佟氏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水红的薄被上,她痛恨自己的愚蠢和沉不住气,她想起一直教养自己的赖嬷嬷入宫前的交待,她明明说过的,男人永远都是要吊胃口的,不能轻易让他得手,更不能上赶着送上门去,否则只会被看低了。可是…可是自己完全忘记了嬷嬷的教导,她被皇后的花言巧语哄得忘乎所以…
佟氏从未现如今这般痛恨自己的无知,更是前所未有地认识到嬷嬷的重要性,如果…如果当初她入宫就有位份的话,就能带着心腹嬷嬷一起入宫了,如果有人帮她出谋划策,教她后宫的生存之道,她又岂会落到如今这般尴尬的地步?
哭了不知道多久,佟氏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起身摇晃着坐到梳妆镜前,看着镜中映出的那红肿如核桃的眼睛,被泪水弄花的狼狈妆容,苍白到难看的脸色,她狠狠地将铜镜掼到地上,心中的憋屈几乎把她逼疯,虽然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位份,成了贵妃之下第一人,可是代价却太大了,大到若她不姓佟根本无法翻身的地步。
沉默了良久,佟氏目光阴沉,打开自己的梳妆盒,拔下簪子从夹层里挑出一张特制的薄如蝉翼的金箔纸,又从一边的针线包里取来一根绣花针,沉思片刻才细细地金箔上扎着小孔,直到轻薄的金片上布满孔洞才收手。佟氏看着眼前这张金箔,深沉无光的眼中总算露出一丝希望,只要家里能把这件事做好,相信她肯定能扭转乾坤的,皇上终究流着佟家的血脉,她不会就这样倒下的,至少她不再是无名无份的秀女,而是承乾宫主位佟嫔,今日所受的耻辱她终有一天会讨回来的。
还有皇后,佟氏心里发誓绝对会让皇后后悔的,反正那药还在她手里,她如今刚刚上位,皇上即使只是做做样子也会宠幸她的,她不介意告诉表哥皇后的如意算盘,反正她是受人蛊惑,到时候皇上即使生气也不会只针对她,那她就有翻盘的机会,至于皇后,她要她偷鸡不着蚀把米,两头都落空!
钟粹宫
宜敏手中捻着一张薄薄的金箔,细细辨认出上面的信息之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总算是到了这一步了,只是依着如今皇上对佟氏的不喜,恐怕还要她推上一把才行呢!
宜敏将金箔递回给黄泉,淡淡地吩咐道:“去吧,将这东西送到佟家传递消息的钉子手里,然后交代一号,该是她重回后宫的时候了,无须多做什么,只要摆高姿态等着佟家安排好一切,求她入宫即可。”赖嬷嬷可是一切计划的关键人物,她不进宫可不行,佟氏如今封了嫔,弄一个贴身嬷嬷到身边还是可以的。
黄泉闻言露出兴奋的笑容,她可是等了很久了,赖嬷嬷更是望眼欲穿呢!按本来的计划赖嬷嬷早在佟氏入宫的时候,就该陪着入宫了,偏偏佟氏竟然没有得到贵人以上的位份,结果根本没资格带贴身嬷嬷入宫,少了赖嬷嬷这个孝康章皇后身边的老人,主子的计划根本无法实施,如今总算是让佟氏以最坏的形式登上嫔位,逼得佟氏不得不求助于家族,这样佟家自然会求着资历最深,最忠心可信的赖嬷嬷入宫,只要这位回到了后宫,那么…。
宜敏勾唇一笑,眼中带着愉悦和期待,要让一个被放出宫的嬷嬷回到后宫并不容易,要么是成为教养嬷嬷随着主位入宫,要么就是借着家族势力,换一个身份入宫侍奉。无论哪一个,以后赖嬷嬷佟家再也无法撇开干系,揭开过去的丑闻也罢,挑拨孝庄与康熙的关系也好,在康熙眼里统统都是佟家的人搞出来的,与她这个马佳氏的女儿可没半点关系呀!
若不是为了撇清关系,她又何必大费周章让赖嬷嬷以这种身份入宫呢?无论佟家还是孝庄,都是康熙无法割舍的血脉至亲,沾上了就是麻烦,但若是两方对上了,那康熙又能迁怒谁呢?宜敏清楚地知道,这两方势力以后都会是孩子们前途的障碍,她这个当额娘自然要帮他们除去才行,更何况自己娘几个早就碍了人家的眼,挡了人家的路,让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呢!
“太皇太后那里有什么反应?”宜敏心情极好地开口问道,孝庄对佟家的忌惮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康熙毫无预兆地下旨封了佟氏为嫔,还赐住承乾宫,事前甚至没和任何人商量,这让总是撺掇着康熙封嫔妃却不能如愿的孝庄情何以堪呢?想必会气到吐血吧?
“回主子,慈宁宫当天碎了几个茶盏和汤碗,还多传了两次太医…”黄泉有些幸灾乐祸地答道,她一直对于太皇太后给小主子下毒的事耿耿于怀,毕竟两个小主子从一出生,她就一直看护着他们,可以说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哪里能容得别人碰一根汗毛。但是这次却险之又险,若不是主子未雨绸缪,只怕小主子就要不好了,虽然那毒物不过是让人身子虚弱多病,但是幼儿的脆弱如何经得起折腾,万一有个风寒发热的可是很容易夭折的。
宜敏掩唇笑出了声,妩媚的凤眼闪着冰冷的光:“看来这佟氏上位的好处又多了一样,就算只是看在能把太皇太后气到这份上,也不枉本宫在皇上面前为她美言两句呢!”
这佟氏真的被赖嬷嬷教导得甚为‘出色’呢,实在让人不服也不行,皇后那等简单的伎俩竟然也能赶着上钩,她难道就没发现皇后的同族赫舍里氏完全避之不及吗?就连小钮钴禄氏从那以后也不敢再去长春宫,看来这佟氏自以为是到一定境界了,这等不可思议的头脑和心计实在是个‘人才’,好钢还需用到刀刃上呢,若不好好利用她来给皇后添添堵,岂不是太可惜了?
“皇上已经知道赛音察浑中毒的事儿了?这个东西就是解药?”宜敏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一个瓷瓶摇了摇,漫不经心地问道。她既然知道赛音察浑中毒之后,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黄泉如今顶着碧水的身份,是康熙的心腹密探,还是级别不低的那种,自然不用白不用,让康熙好好看看这位‘慈爱’的皇祖母的真面目。至于解药倒是不需要了,她早在康熙派的御医检查之后就给赛音察浑喂了灵药,不然等着御医研究出解药,还不知道会不会给孩子身子带来什么后患呢!
宜敏限于身份上的劣势,就算明知是孝庄所为也拿她没办法,但是康熙就不一样了,他如今把两个儿子当眼珠子一样宝贝,岂有不让他知道的道理?
“奴婢按照主子的吩咐,只说怀疑小主子中了毒,皇上就派心腹御医偷偷地为小主子诊了脉,那位御医本是苗医,精通各种毒术和冷僻毒物,小主子身上的毒虽然隐晦却也瞒不过他。这次新调到偏殿的两个小太监都是皇上亲自挑选的,专门负责两位小主子的饮食。”黄泉回想着皇上听到御医诊断结果时的脸色,简直阴沉得能滴下水来,还特地从密谍中拨出两个精通医药的到钟粹宫由她直接统领。
宜敏露出了点笑意,总算康熙还有点良心,孝庄如今连给曾孙儿下毒都干得出来,说明对她如今一枝独秀的地位已经无法容忍了,只要除去赛音察浑,她膝下只剩承瑞一个阿哥,声势必然大不如前,甚至伤心之□体更差,若能一石二鸟让她病死就更好。
这次赛音察浑中毒,因为有避毒珠在,她才能及时察觉,但是谁知道下一次孝庄还会干出什么事来?若是直接下手她可是鞭长莫及,与其坐等孝庄出招,还不如让康熙顶上去,这回佟氏这么干脆地被封了嫔,想来康熙是存了祸水东引的想法,用来分散孝庄注意力的,想来康熙也明白了孝庄对孩子下手的症结所在了!不过宜敏丝毫不介意,反正动摇不了她和孩子们的地位,佟氏这类的挡箭牌越多越好。
慈宁宫
“咳咳…咳,苏茉儿…那个佟氏是怎么回事?”孝庄靠坐在床上,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厉声喝问,她才病了多久,佟氏居然直接就封了嫔,难道皇帝忘记当初的事情了,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晋封,而且封谁不好偏偏是佟家的女儿?
苏茉儿连忙上前为孝庄拍背顺气:“主子息怒,这事儿奴婢已经让人查过了,是…”说着附在孝庄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只听孝庄又是一阵急咳,怒道:“不要脸的骚蹄子,居然敢做这种事,还有没有羞耻?还有皇后是怎么回事?哀家开恩让她能召见后宫的人,是为了让她借此机会捧些人出来跟贵妃斗,可不是让她弄出这等丑事的!”这个皇后还真是越活月回去了,居然连这等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哪里还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苏茉儿心中暗叹一口气,端来汤水喂孝庄喝了一口,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主子对贵妃如此处处针对,明明比起皇后,贵妃行事更加有大家风范,而且又极为孝顺,何况她还是两位阿哥的亲额娘,若是贵妃倒了,对两位阿哥的前程也是大有影响的,主子不是一直看好大阿哥的吗?
孝庄恨恨地捶了下被子,冷声道:“苏茉儿,你说皇帝赐了佟氏避子汤?”
苏茉儿连忙应了声是,孝庄的表情缓和了些:“总算皇帝还知道遮羞,不然若是有了身子,岂不是天大的丑事?不过哀家决不能冒险,让御膳房的人动手,以后承乾宫的膳食统统给哀家加点料,哀家不希望听到佟氏的肚子有消息,明白了吗?”没想到皇帝居然赐佟氏住承乾宫,果然跟董鄂氏一路货色,都是狐媚惑主的货色。
苏茉儿低声应了,虽然她心中也对佟氏的作为颇为不屑,只是眼见主子脸上又出现了当初提到董鄂妃的神色,却也不由得为这位佟家的女儿惋惜,看来她是彻底被主子迁怒了,当年的董鄂妃和佟妃都是主子心里的刺,主子捧起了董鄂妃打压了佟妃,只是佟妃运气好生了当今皇上,母以子贵成为皇太后,而主子本以为捏在手中的棋子董鄂氏却令她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这两个女人都是主子心底的刺,一碰就痛,偏偏如今佟氏两者都占全了,恐怕那下场…。
“还有,让咸福宫的人给哀家看好了小钮钴禄氏,她可是哀家留着制衡贵妃的最佳棋子,可别让慧妃那蠢货给毁了,让那边的教养嬷嬷多多上心,把那丫头给我培养好了,以她的出身和资质当个贵妃也不为过,最重要的是把她的身子调养好,将来承了宠才能一举得男,只要两个贵妃都有阿哥,这后宫才能真的太平…”孝庄眼中闪过精明的锐利,后宫也是需要平衡之道的,只有嫔妃们斗得旗鼓相当,她这个太皇太后才能做的安心,否则人人都以贵妃马首是瞻,她这个太皇太后岂不是形同虚设?
66请安风波
钟粹宫正殿外,每日早早地聚集了来请安的嫔御们,由于如今各宫主位大多空缺,所以由各宫位份最高的贵人带领,规规矩矩地按照地位高低排列整齐,只是不同于往日的安静,今日这些嫔御们都有些心不在焉地窃窃私语,眼神止不住地飘向钟粹宫门外,心中发酸地想着,那位新晋的佟嫔听说昨晚被皇上翻了绿头牌,今天必然是要来钟粹宫请安的,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让皇上越过贵人直接封嫔。
直到日头渐高,请安的时辰快要临近之时,钟粹宫外才由远及近地行来一队声势不小的彩仗,队伍后面还跟着不少贵人常在等嫔御,众人定睛一看,果然是承乾宫的人,如今承乾宫有了主位,分配在这一宫的嫔御就要先给主位请安,然后才由主位带领到钟粹宫请安。
只见全副嫔级的彩仗到了钟粹宫门外停下,盛装的佟氏扶着贴身宫女的手下了轿辇,昂着头站在领头的位置,扫视了一眼钟粹宫门前的奴才们和门内影影绰绰的人影,微抬下巴示意随行的太监进去通报,只见一个机灵的小太监急急地拔腿往门内跑去,不想却在门前被挡了下来。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乱闯的?”只见守在钟粹宫大门两侧的太监伸手拦住了这个小太监,厉声呵斥道,然后看了站在不远处脸上挂霜的佟嫔一眼,不再理会吓得不敢乱动的小太监,其中一个太监快步上前,不卑不亢地对佟氏行了一礼,“佟嫔娘娘,按着规矩,来请安的众位主子都先在大院里稍候,等时辰到了自然有人引着众位入内向贵主子请安,只是…”
说着这个小太监顿了一下,看了看佟嫔身后跟着的一串奴才,垂下目光道,“只是这些奴才却是不得入内的,还请佟嫔娘娘见谅。”什么玩意儿,一个嫔有什么了不起,咱家可是钟粹宫的奴才,贵主子才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宫里的大小主子谁见了钟粹宫的人不客气三分,敢在钟粹宫撒野的还真没见过呢!
佟氏闻言心中有气,不过一个看门的太监竟敢当众呵斥她的奴才,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只是扫了眼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的郭贵人、董贵人等嫔御,见她们都一副见怪不怪理所当然的架势,想来这钟粹宫的规矩确实一直如此,加上佟氏对宜敏还真是有些悚的,只能强压下不悦,放开了贴身宫女的手,吩咐所有人都留在钟粹门外候着,自己捏着帕子一甩,轻哼一声带头走了进去。
跟在佟氏身后的郭络罗氏、董氏、蓝常在等都是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心中冷笑,这位刚刚上位的佟嫔娘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一大早就一副主位的架势硬是训了老半天的话,要不是时辰到了恐怕还要继续耍威风呢!现在倒好,摆架子摆到钟粹宫来了,看看那全副的嫔级采仗,再瞧瞧那有多没少的奴才数量,分明就是来逞威风来了,难怪贵妃娘娘定下奴才不得带进钟粹宫的规矩,否则将来人人都带上一串的奴才,这钟粹宫还不人满为患了?
钟粹宫的奴才都是训练有素的,既不趾高气昂,也不卑躬屈膝,只是一步不错地依着规矩将人领到指定的地方,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继续回到钟粹门外担任守卫工作,一句话不敢多说,这钟粹宫的差事是肥差,唯一的要求就是听话和忠心。
院内等候着的嫔御们见了佟氏,都是规矩地对着她行礼问候,这位好歹是唯一的嫔位,虽然人人心里都不服气,凭什么一个无功无娠的越过所有人封了嫔,但是所有人都不傻,至少礼数上不能让人挑出错来,而且看看这位来的时辰就知道不是个安分的,自然有贵妃收拾她,一会说不定有好戏可看。
佟氏进了正院,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些女人们,一个个打扮得中规中矩,丝毫没有逾越品级的地方,从穿戴上就能很明确地区分出身份地位的不同。
储秀宫领头的是贵人纳喇氏,这位是皇五子的生母,也是后宫除贵妃之外唯一膝下阿哥还活着的人,自然身份不同于一般人,而引来佟氏注目的却是纳喇氏身后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看着那个女人高耸的肚子,佟氏忍不住拽了拽手中的帕子,心里一阵不舒服,不由得又想起了那碗避子汤,要是没有那个说不定自己现在也有了呢!
佟氏的目光太过露骨,张氏不由得瑟缩了下,偷偷往纳喇氏身后挪了挪,这佟嫔的眼神好像要刺穿她的肚子一般,让张氏紧张不已,她好不容易才又怀上了,一直小心翼翼地不敢出头,毕竟这宫里虎视眈眈的可不少,佟嫔虽然刚刚上位,但是出身好、位份高,如果铁了心要与她为难,她可就是飞来横祸了。
佟氏见了张氏的举动,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闭了闭眼,收回了嫉妒的目光,想着自己最近查探得来的消息,目光转了一圈,落在永寿宫的布常在兆佳氏身上,这位也是有了身孕的,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一样那么刺目。
佟氏强忍住将这些女人统统掐死的冲动,硬是移开了目光,她心中苦涩地想着昨晚欣喜地迎来了皇上的临幸,但是今个一早依然是一碗避子汤送来,为什么表哥如此对她?为什么明明表哥已经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是受到皇后的蛊惑,却依然不肯原谅她,难道她以后的日子就要靠着这一碗碗的避子汤来支撑吗?没有孩子她要怎么在后宫站稳脚跟?
表哥宁可让那出身低贱的张氏一再有孕,就连不甚得宠,出身不高的兆佳氏也将为他生孩子,为什么偏偏自己不行?难道自己这个亲表妹还比不上这些女人吗?她才是拥有和表哥最近血脉的人,他们的孩子才是这大清最尊贵的存在!可是,她如今却只能靠着排场来支撑自己的体面,只因她不知到何时才能有自己的孩子?说不定永远也不会有了…佟氏握紧了帕子,她痛恨这些为表哥生孩子的女人,尤其是现在安坐在钟粹宫里的那个女人!
就在佟氏心中愤恨不已的时候,钟粹宫正殿走出一名身着大宫女服饰的女子,只见她面容不过清秀,却带着一股子从容稳重的气势,正是宜敏身边的大宫女莺儿,她一分不差地向排在前头的几位行了礼之后,才道:“给各位主子请安,贵主子请诸位进去。”说着转身引着佟氏及后面的贵人、常在、答应进入正殿,至于那些庶妃只能在殿外等候,等时辰到了直接在外行礼请安了。
这是佟氏第一次走进钟粹宫的正殿,只觉得扑面而来一股子尊贵大气,不同于皇后那里的奢华富贵,这里的摆设华贵而威严,充斥着煌煌大气,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卑怯,佟氏仅仅是四处扫视了一眼,就垂下头静静地跟着前头的大宫女走着,她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似乎又回到了御花园选秀那次似的,空气中充斥了迫人的气势,有种让人想要跪下的冲动。
佟氏恍惚了一下,连忙用指甲狠狠掐住自己的手心,借着疼痛稳定住心神,如今她已经是佟嫔了,不再是需要向贵妃行跪拜之礼的秀女了,她决不能弱了气势。
明明只是短短一点距离,佟氏却感觉好像走了很久,有种刺骨的冷意从背脊爬了上来,一道充满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佟氏极力想要昂头挺胸,偏偏被那股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来,有种想要逃开的冲动。好不容易到了正座前台阶前,莺儿示意她们在十步远的地方停下,然后自己敛身行礼向主位上的主子交差,见宜敏点头示意后才小碎步上前,侍立到宜敏身后。
宜敏看着眼前穿着各种品级宫装的女人们,心中波澜不兴,前世今生看得太多太多了,而且如今这点子数量根本不够前世的零头,至于领头的佟氏如今一身香色的嫔品级宫装,头上珠玉钗环明晃晃的刺眼,想必是从佟家带进宫的首饰,不然凭她现在的品级还带不起这种东西,想到刚刚奴才回报的情况,对这位新晋的佟嫔宜敏不由得心中摇头,实在是太蠢了些,你一个嫔摆排场摆到贵妃宫里,这不是自讨没脸吗?
佟氏等了一会不见动静,忍不住微微抬眼偷瞄一眼,不想正对上一双清冷淡漠的凤眼,心中急跳连忙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