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免费文库小说上一章:无明夜
  • 免费文库小说下一章:星恋
还有一个人,就是徐明廷。
徐明廷在这方面的情商又十分高,一听是沈铎示意,就知道这一耳光其实是冲他来的。
没有具象的动作,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沈铎以实际行动表示,任勤勤是由他罩着的人,为她出气来了。
*
众人各怀心事考完了月考。沈铎赠笔的事迹也在学生中广为流传,还因此得了一个雅号:“笔仙”。
“笔仙”这事很快就传遍了上层的社交圈。蒋家表姐和娘家人打麻将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大家围着牌桌把沈铎笑了一番。
“想一出是一出的,兴师动众就为了撒钱,又搞得华而不实的,沈铎到底在想什么?”
“终于自己当家了,想耍耍威风?”
“做给公司里那些人看的吧。不过干吗跑去学校散钱?”
众人都想不明白。但是沈铎狂名在外,做点什么不合常理的事并不奇怪。
等到徐明廷周末回家,蒋表姐拉着儿子说这个事,嘲道:“你这个小舅舅,以前只听说他性子乖僻,也不知道他都做过什么事。现在我总算知道了!真是够胡闹的。”
徐明廷在旁边十分尴尬,斟酌了一番,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母亲。
蒋表姐笑声被掐去了尾音。
沈铎那一耳光绕了一个大弯,终于甩在了蒋家人脸上。
“小舅舅一个字都没有提到我,但是我知道他是对我不满。我觉得他教训得对。这事确实因为我不谨慎引起的……”
蒋表姐气得浑身发抖,想要把沈铎骂一通,又惊觉沈铎并没有点名道姓,谁先嚷出来这耳光就归谁了。她只好将任勤勤归为了罪魁祸首,在小本子上把这女孩的名字加了粗。
“沈家那个女孩,我看就是个惹是生非的体质,只要和她沾上边就没好事。”
“妈,”徐明廷不同意,“勤勤是整个事件里最无辜的人。她是受害者。你怎么反而还怪她呢?”
“你的脸这就不疼了?”蒋表姐怒道,“我不管你怎么想。沈铎都表态了,你以后离那女孩子远一点。你是不清楚你这个小舅舅,他天生冷血六亲不认的,得罪了他,会被他报复得很惨的!”
徐明廷理不清母亲话里的逻辑。既然沈铎六亲不认,那为什么又要为一个隔着两层关系的亲戚女孩儿出头?
只是看母亲在盛怒之中,他没把话说出口。
*
任勤勤明显感觉到,“笔仙”显灵后,周围那种持续了很久的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
少年人是残忍的,同时又是健忘的。对认同感的寻求让他们极其容易抱成团,沉溺于一件不理智的事件中。但是世界对他们来说又是一座敞开大门的乐园,充满了新鲜感。给他们一点推动力,他们的注意力便会转移方向。
更何况,高三的学生从物种的角度,离狗比离人类更近一点。课业的重担一旦压下来,谁也没多余的心思去关心别人的恩怨情仇。
学海的浪头一个赛一个猛,打得人晕头转向,不想溺死其中,就得拼命游。
这一场风波,算是彻底过去了。
日子一旦过得平和顺遂,时光就像一段点了两倍速播放的影片,一切都加快了脚步。
南国的夏天十分顽固霸道,季节上入了秋,可温度依旧保留着盛夏之风。直到又刮了两场小台风后,空气里的热度才终于被扑了下去,学生们换上了长袖衬衫。
任勤勤补课补得停不下来,竟然有了点入魔的兆头。
学习这事也是奇妙,学的越多,越发觉自己孤陋寡闻。真的好比行舟,自溪流入江河,再由江河进大海,前方总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你。
任勤勤就像挖矿一样,越深的地底宝贝越多,每天都会有新的收获。她乐此不疲,读书十来年,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学习本身的乐趣。
到了十月末的月考结束,任勤勤的年级分总排名从原先的八十多名,一跃挤入了前三十名之列。她终于实现了几个月前对着徐明廷的背影立下的誓言:她全科都进了A班。
但是,任勤勤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欢欣雀跃。曾经望穿了眼的理想终于实现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太在意了。
不仅仅因为她知道自己有多努力和辛苦,更在于她对于知识的渴望大过了对一份成绩的期盼。
“从修炼的角度来说,你提升到了更高的境界。”冯燕妮如是说。
任勤勤这下真的和徐明廷从早到晚都在一处了。
他们俩一直保持着友好而不过分亲密的关系,平时在教室里也大大方方地打招呼,谈论功课,互相看卷子,课后的接触倒不多。
徐明廷还要参加数学联赛和物理复赛。任勤勤也加入了数学竞赛班,但干不过杏外的这些学霸大佬,惨遭班里的淘汰。
好在任勤勤并不是好高骛远的人。
有多大的脚,就穿多大的鞋。名和利都是赚不完的。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这日子就没白过。
徐明廷自从能走路起,女性缘就很好,念幼儿园的时候就有小女孩为了争和他一起过家家而打起来过。
大概资源太唾手可得,他反而有些柳下惠之风。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最热情萌动的时候,身边却没有亲密的女性朋友。
到如今,任勤勤反而是和徐明廷走得最近的一个。于是任勤勤头上那个“绯闻女友”的头衔非但没有摘掉,还越戴越牢了。
这日徐明廷周末回家,正想和宋宝成联机打一局游戏好好放松一下,蒋太太直闯房间,怒气冲冲地质问儿子:“你和沈家那个姓任的女孩还有来往?”
徐明廷暂停了游戏,深吸了一口气,说:“妈,她是我同班同学。”
“你真和她在谈恋爱?”蒋太太的半永久眉高高吊成两只鱼钩,“你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呀?别说沈家那个态度,就说那女孩的出身,她妈爬了雇主的床,她能是什么好东西?”
徐明廷的脸替任勤勤羞耻地红了,严肃的样子已有几分成年人的威仪。
“妈,你对任勤勤有太深的偏见,我没法和你说。我和她只是同学,普通好朋友的关系。你从哪里听来这些谣言的?”
“人家都向我恭喜,说我们和沈家要亲上加亲了!”蒋太太回忆在牌桌上听到这话时的错愕,一张脸吊得老长。
那些人还说:“还是蒋家厚道,不计前嫌,不论外甥怎么不给他们颜面,都还是支持他的。”
“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徐明廷其实挺烦学校里一点点事就扯到家族关系上去的。
蒋太太重重叹气,只好说:“本来不想和你们小孩子说这些事的。但是现在不告诉你,怕你还要继续犯糊涂。你那个小舅舅呀,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将公司里好几个沈家叔伯,还有你外公都给告了!”
徐明廷的外公,就是沈铎的大舅,蒋宜女士的大哥。
沈铎发起狂来连自家人都砍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一口气砍翻这么多位,还是少见。
十多分钟后,徐明廷终于通过母亲颠三倒四的抱怨,和带着明显个人偏见的指控中,归纳总结出了事情真相。
“鲲鹏”这样的老牌公司,所有老式家族企业有的毛病,它一个不少。它就像一艘航行了百年的老船,船身老锈不说,船底也长满了藤壶,拖着船直往水底沉。
沈含章在世的时候,就一直致力于铲除这些藤壶,修补船身。他大刀阔斧地干了一辈子,也算取得了不错的成效,不料天不假年,早早走了。
沈铎的太子之位毋庸置疑,但是沈家那些还没有被铲除掉的“藤壶”们并不将这年轻后辈放在眼中。
除非能换脑,否则沈含章的病是必死无疑的,所以他们在沈老还卧病的时候就开始排挤沈铎,架空他手中权利。
沈铎虽然狂名在外,但是要是一个名号就能震慑住老人精,那沈家也不会是现在这局面了。沈铎这半年多来忠实扮演着在长辈手中四面碰壁的晚辈的角色,很是忍气吞声。
公司里的老人们起初还担心沈铎憋着要放大招。没想等到沈铎成了主席了,还是这么个容忍的样子,在董事会上被长辈呛声了也没掀桌。
正所谓天若欲其亡,必先使其狂。老人们便一个个像结束了冬眠的蛤蟆,开始在春天的大地上欢快地蹦跶。
没想到,沈铎打的是一手“郑庄公克叔段于鄢”的牌。等这群蛤蟆都从窝里跳了出来,他一个平底锅扣了下来!
“都不知道他暗中查了多久,竟然说有证据证明那几位商业受贿!”蒋太太抱怨,“都是自家人,也不肯内部解决,一出手就报警!你外公只不过是有一点点牵连,也被他告了!你说说,有他这么做事的吗?怎么连这点情面都不顾?”
做长辈的也并没有顾晚辈的情面,排挤起来也并不心慈手软呀。
徐明廷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知道沈铎既然有底气报警,那手中的证据肯定过硬。
这位小舅舅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忍耐了许久,继承了其父未完成的事业,开始对公司里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动手了。
“沈铎这是要和蒋家撕破脸呢!”蒋太太怒道,“这时候你再和那个丫头传点什么出来,蒋家这边会觉得我们这房脚踩两条船,两边下注。偏偏我们又没真搭上沈铎这条线。回头船一开,我们不就得栽水里了吗?”
*
徐明廷深知母亲的性格,也不和她争辩。等把母亲哄走了,他立刻就给任勤勤打电话,可任勤勤一直没有接。
到了周一,徐明廷直奔教室,也没发现任勤勤的身影。
“也许在路上耽搁了。”宋宝成安慰道,“沈家公司的事,和她这个学生妹子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真的姓沈。”
“她弟弟姓沈。”徐明廷说,“我担心沈家人会拿她弟弟做文章。她至少需要先知道,有个准备。”
上课铃已响了第一遍,走廊上的学生已不多。宋宝成眼角看到一位任勤勤的室友正走进斜对面的教室,立刻拿出了他球场上冲刺的速度冲过去。
冯燕妮眼看前脚就要踏进教室的门,宋宝成从斜里杀了出来,手掌啪地一声撑在门框上,牛高马大的身躯把门口堵着,以一个偶像剧里都很耻于拍的酷霸姿势,将人拦了下来。
满教室加上老师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冯燕妮整颗脑子轰地一声烧成了块火炭。
“嘿,同学,耽搁你一下。”宋宝成笑嘻嘻,“你和任勤勤是室友吧。知道她跑哪里去了?”
就宋宝成这架势,冯燕妮脑中半点旖旎暧昧的想法都没有,没把他当作堵门要债的高利贷都不错了。
“她家里有事,今天请假没来。”冯燕妮翻了个白眼。
宋宝成和徐明廷对视一眼。徐明廷的脸有点发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回复早上8点更新。
*
*

☆、第 24 章

其实徐明廷他们想多了, 沈家既没有发生夺宫政变, 也没有闭关守城抵御外敌。
任勤勤请假, 是因为王英要生产了。
王英是周末半夜发动的, 距离预产期还有一周。但是身边人早有准备,立刻将人送到了医院的高级病房里。
王英当年生大女儿时,住的是镇上小妇产院, 八个产妇一间病房,又挤又乱。
生下来见是个女儿,任康当场甩手走出门去,在阳台上抽了两包烟。
任康的妈早逝,爸另娶了后妈,这后婆婆是不肯来伺候儿媳妇做月子的。任家人见生的是个女儿,也一脸扫兴。王英自己的妈要给她哥哥带孩子,也没有空过来。
王英在月子里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没有抱着襁褓中的任勤勤去跳楼都已算好的。所以后来她有机会离开那个家庭的时候,头也不回,女儿追在身后哭也不多看一眼。
而王英这一次生孩子, 待遇同上一次有着天壤之别。
从病房到医护人员,全都是专属于她的。孩子生下来,王英直接入住这家医院的月子中心。
无需为任何事操心, 也无需看任何人的脸色,孩子的性别也不是秘密了,王英只需要做好卸货工作。
到了次日中午,那个小小的男婴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任勤勤还是第一次看到刚刚出炉的新生儿, 红通通,皱巴巴,冒着新鲜的奶香气儿。孩子还看不出美丑,也不大哭,只像小猪似的哼哼唧唧,十分好玩儿。
护士把孩子放在任勤勤的臂弯里时,她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好小哟……”任勤勤感叹,“好软!就像慕斯蛋糕做的一样,一不小心就要弄坏掉。”
王英和惠姨在一旁笑。
王英生产很顺利,此刻满面红光,扬眉吐气,有一种我为组织做出了卓越贡献的荣誉感和自豪感。
这小男婴是衔着银勺出生的,生下来就是一个亿万富豪之家的小少爷。哪怕沈家将来不幸破产了,属于他的信托基金也会保证他一生衣食无忧。
而王英也觉得自己不负沈含章的厚望,为他沈家添了丁。沈含章与世长辞,但是他的一脉骨血将会在这个世间上茁壮成长、开枝散叶。
“打算给宝宝起什么名字?”任勤勤问。
王英说:“他爸爸早就把名字起好了。叫沈钧。千钧一发的钧。”
“难怪我说这小家伙怎么这么重呢!”任勤勤做怪脸。
生下来就七斤六两的沈钧小少爷在姐姐的怀里扭了扭,嗯嗯嘤嘤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任勤勤手忙脚乱,仿佛捧着一个在冒烟的□□。
“估计是尿了。”王英笑着,自女儿手里把小儿子接了过来。
“我们钧钧怎么啦?阿妈看看。哟,尿尿啦!不怕哟,乖乖,阿妈给你换尿布……”
王英做惯了护理工作的手无比轻柔流畅。她一边换着尿布,嘴里哼唱起了儿歌。
她也曾这么抱着自己不撒手,给自己唱过歌吗?
她也曾这样凝视着自己,仿佛女儿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吗?
母亲的脸从未像此刻这么温柔和幸福。她注视着心爱的小儿子,就像迷途的人历尽坎坷,终于找到了后半生的信仰。
那过往岁月刻在脸上的卑微、憋屈和忧愁,全部融化在了暖意之中,满脸的欢喜像春天野地里的花儿一样绽放。
任勤勤明白,从此以后,她将在母亲的心里永久地后退一步,将第一名的位置让给弟弟。
自父亲去世到今日,也不过短短四个多月的时光。
好歹也有四个多月的时光呢……
*
回到杏外的时候,正是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
秋夜凉如一汪泉水,头顶明月高悬,照得路面如霜,树影如山。
任勤勤走在其中,像一名踽踽独行的女侠。
宿舍门口站着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任勤勤望着,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暖。
徐明廷主动迎了上来,脸上的担忧之色在月色下十分明显:“你家出事了?”
“哎?没有的事。说起来……”任勤勤从背包里掏出两个用纸包着的红蛋,笑着递过去,“我做姐姐啦,我弟弟是个七斤多的小胖子呢。来来,还是热乎的呢。”
徐明廷接过红蛋,这才松了一口气:“沈家公司的事,你知道了吗?”
任勤勤茫然的表情做出了回答。
徐明廷便将从母亲那里听来的事都说了。
他不止是传话,还将自己对沈家生意的了解,以及几个家族之间的恩怨纠纷,归纳总结了一番,告诉了任勤勤。
“这不仅仅是公司改革,或者职务犯罪的问题,还有‘鲲鹏’将来的发展方向的事。舅公亲近内地,小舅接过了他的衣钵,继续走他的路。可是沈家挺多老人对这个方向不满……”
任勤勤脑子里立刻将所有的事整理了一遍,“谢谢你告诉我。这事儿我虽然什么都做不了,但是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不过,沈铎现在动手了,你家会受什么影响吗?”
徐明廷笑:“我家不过是小鱼小虾。只要父母不凑热闹,根本轮不到我们什么事。”
任勤勤点了点头,思绪随即飞出老远。
沈铎开战了!
这一场雷雨在任勤勤到沈家之前就开始酝酿,沈含章的葬礼上打了几个闷雷做前奏,然后在现在终于声势喧嚣地开场了。
沈铎提刀就朝着三寸砍去,摆明了要和那群老货干个你死我活,彼此都没有退路。
如果他成功了,皆大欢喜;如果失败了呢?
眼前冒出沈铎只身仗剑,在断崖绝壁之上迎战一群白毛丧尸的画面。赢了可杀出一条血路下山,赢不了那就只得跳崖了。
而王英母子实在太人微力薄,只能站在隔壁小山头上一边看着。
要是真给这群白毛老怪当了家,刻薄为难孤儿寡母倒也不会,但是多余的关照肯定是没了。沈含章的情面也就只能在沈铎这里兑现。
可这并不是任勤勤最担心的。
任勤勤的眼前,翻来覆去都是沈铎挺拔而孤立如削的背影。一股说不出的情愫堵在胸口,久久不散。
*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脑袋后面都有一根反骨摁不下去,再温顺的孩子都不例外。
蒋太太越是把任勤勤骂得难听,越是不准儿子和这女孩儿接触,徐明廷反而越觉得任勤勤又无辜又无助,风雨飘渺无依无靠,自己必须要帮她点什么才对。
徐明廷别的做不了,传递消息是没问题的。他一边想尽办法从他父母那里打听沈家的消息,转头就全部卖给了任勤勤。
这个从小就听话的少年有生以来第一次做了家族的小叛徒,对这迟来的叛逆着了迷。那隐蔽的,因犯规而带来的刺激,是比赛获奖和父母昂贵的礼物都无法胜过的。
任勤勤也就这些碎片式的情报,将一副图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财政是命脉。“鲲鹏”的财务部原本被沈含章一手把持,旁人插不进手。沈含章病后,对财务的掌控变弱,沈家叔伯的手脚就渗透了进来。
一番骚气的操作后,CFO受气怒而离职,手下也走的走,隐的隐。其他许多部门也都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沈铎一时无法替这些员工出头,只有暗中想方设法将他们稳下来。
那阵子沈铎一受气,就喜欢丢下工作跑去赛马场遛马,并不是为了玩,而就是和这些老臣们见面,商议着夺回失地的事。
在沈含章还未去世的时候,沈铎就已联手财务里的自己人开始调查。以“没头脑”和“不高兴”为首,手脚干净的长辈竟然没几个。
沈含章这头雄狮奄奄一息,沈铎给人的感觉是一只只会叫却没本事咬人的小狗,那些老货们目空无人,更加张狂。
而沈铎从财务起底,不打招呼就直接掀翻了桌子,将所有见不得光的阴私摆在了太阳下。他以实际行动表示,我发起狂来六亲不认。
沈铎还专门挑开季度大会的时候发难。董事和高管们齐聚一堂,表面上和乐融融,谈笑风生,全然不知道自己即将上演了一出由沈董事长导演的《最后的晚餐》。
沈家大伯一贯喜欢抢第一个出头。这日也是,沈铎做上一季度总结的时候,他头一个开口挑了个错,正想为难一下侄子。
没想下一秒,经侦科的人推门而入,开始点着名单抓人,沈大伯很荣幸地被点了状元。
经侦一口气提走了七八位,偌大的会议桌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里,再看向主席位上那位年轻人时,目光全变了!
没被请去喝茶的也并非各个都清白。但沈铎并没有狂到底,得饶人处且饶人,公司还能用得上他们。
这一番恩威并施,将幸存的股东收服了大半。不服的见风使舵暂时遁了,不敢撄其锋芒。
沈铎掀完桌,沈家全炸了。
于是这段日子里,公司和宜园都极热闹。
今天大伯母带着娘家人来堵宜园的门,找沈铎算账;明天三婶抱着小孙子去公司,找不到沈铎要跳楼。
南洋的老叔公亲自飞过来,要让沈铎这小子吃他一拐杖;中二的侄儿跑去宜园外墙上喷标语,被腿子追得差点栽湖里。
那些婶婶伯娘们还去找蒋宜告状。
蒋家舅舅这次也被沈大伯兄弟俩牵扯进了“职务受贿”的坑里,他要想爬出来,恐怕要折损一员大将替他填坑。他也是气得三花聚顶险些飞升。
蒋宜和沈媛早就回了美国。母女俩的夫家都在比弗利山庄,本来正在家中侍花弄草,做着“比弗利娇妻”,大半夜接到国内的电话时,还当是恶作剧。
蒋宜不在乎前夫家的人倒霉,但是不能不管自己的亲哥。可沈铎用一句“妈,你在来责问我前,有没有先去责问过大舅?”给堵回去了。
蒋宜长吁短叹:“小铎,你这是在断人财路,在结怨……”
“等等。”沈铎又道,“你是糊涂了还是没弄清楚状况?我从来没听过捉贼是‘断人财路’的说法。我不知道你们蒋家是什么家风,反正我们沈家不是贼世家。所以犯了错就要伏法。”
沈铎这“降龙十巴掌”连亲妈都打。蒋宜说不过,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王英从月子中心出来后,也被骚扰了一波。
不过这些人都低估了王英的智商。她又不是绝色,能被沈含章看中,怎么会没脑子?
王英一听对方哭哭啼啼地说“沈铎这么容不得人,你和你儿子将来可怎么办哟”的时候,就立刻扶着头哎哟叫。
“我这月子里吹了风,落了个头疼的毛病,一发作起来两个耳朵嗡嗡的响,头晕得转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