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勤勤在百忙之中不忘抽空叮嘱王英别掺和这个事。王英唾道:“我还用你教?”
于是王英又施展出了她的当家功夫龟息大法,安静地缩在宜园里带孩子,任由外面闹翻天。
“小舅舅是下了狠心了。”徐明廷说,“他坚决不肯内部和解,一心要把那些人送进去。其实我爸说,有些老辈人能找到替罪羊,不一定会亲自进去。可梁子是就此结下了。以后,小舅舅恐怕会更加孤立无援。”
任勤勤思索着,说:“我不大懂公司运作的事。但是我觉得沈铎他也只有这么做,才能拼出一条活路来。他只有赢了这一步,才有‘以后’可以讲。”
徐明廷说:“可是我听我妈的口气,不论沈家还是蒋家,吃了这个亏,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一局战斗以沈铎大获全胜结束,可这一场战役才刚拉开帷幕。
*
农历年末,等喊价的高考冲刺班都上完课的时候,整个城市的空气里已透着一股浓郁的年味了。
任勤勤坐着小赵的车返回宜园的时候已入夜,一路上就见城市里的彩灯缤纷夺目,车就像闯入一片绚烂的花火之中。
路过一处花市,人群摩肩接踵,卖花的小贩沿街叫卖,金灿灿的佛手摆满屋檐下。
任勤勤忍不住让小赵停了车,买了一大束芳香扑鼻的腊梅。
等到了宜园,腿子摇头摆尾地前来迎接。
腿子已是成犬了,毛也长得油光水滑,身子也抽条了,体态优美身手矫捷,同它这个名字实在不大相称。
前阵子这狗因为捉了两个涂墙的“小贼”有功,很是受了众人一番表扬。它也知道自己得宠,见了人就卖乖。
任勤勤欢笑着和腿子扑做一团,在草地上滚了两圈。
“行呀,好腿子。这家里有二郎神,你就是那只神犬!”
玩闹够了,任勤勤抱着腊梅走进大屋,一眼就见到挂在客厅壁炉上方的横幅上,贴着“生日快乐”四个大字。
女孩儿双眼霎时亮了起来。
“回来啦!”王英笑盈盈地从楼上走下来。
都说居移体,养移气。王英如今气度雍容,满面红光,一举一动已是贵妇风度,比起任勤勤见过的沈媛等人,并不差多少了。
“补课辛苦了吧?”王英体贴地接过女儿手中的花和书包,“好好在家里过个年,休息一下。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我在学校里吃了晚饭才回来的。”任勤勤笑着,目光忍不住朝横幅瞟。
“唉?”王英也看到了横幅,“怎么还挂着的?真是,惠姨一两天不在,下头的人就偷懒。”
任勤勤的笑容自唇角溜走了:“这是什么?”
王英一边叫工人来摘横幅,扭头对任勤勤笑了一下:“昨天是你弟弟‘双月宴’呀!你补课补糊涂,都忘了?小孩子过双月,又是在热孝里,也没大办,就是园子里的人一起吃了顿饭罢了。”
任勤勤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一腔热血正迅速凉了下去。
当地风俗,新生儿出生满两个月,要做个小寿,图个“福寿双全”的吉利。
横幅上的“生日快乐”是写给弟弟的。
“放心,在冰箱里给你留了一块好大的蛋糕呢!”王英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惠姨另外给你安排了一间客房,就是我隔壁那间。你待会儿看看缺什么……”
话未说完,楼上传来孩子中气十足的哭声。
王英的注意力瞬间被哭声引走:“才睡下怎么又醒了?哎呀……”
她念念叨叨,急着救火似的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快步而去,将女儿甩在了身后。
任勤勤站在原地,看工人踩着梯子,正把横幅摘下。“快乐”两个字被揉作一团,只有“生日”无力地瘫在地板上,还被工人踩了一脚。
任勤勤回房洗完澡,摊开书本一口气做了两套理综卷子。
隔壁婴儿的哭声渐消,时间已到深夜,可王英并没有再过来。
又过了一阵,隔壁的灯灭了。王英睡下了。
任勤勤看了一下时钟,十一点二十分。
她起身离开了房间,下楼来到了厨房,从冰箱里把那块留给她的蛋糕取了出来。
任勤勤端着蛋糕走出了大屋,在榕树林后找了一根树干坐下,然后在蛋糕上插了一根细蜡烛,拿打火机点燃了。
南国的隆冬,也不过是单衣外加一件外套的温度。任勤勤发凉的并不是手脚。
冬夜静得出奇,野虫和夜鸟都不知道消失到了哪里去,只有湖水轻缓拍打码头木桩的声音。
任勤勤低头注视着膝上的蛋糕和烛火,泪水从眼珠里直接落下,啪嗒一声打在盘沿。
“生日快乐,任勤勤。”
她对自己说。
你满十八岁了,是个大人了。
成年的第一课,大概就是学会独立,学会接纳失望吧?
任勤勤闭上了眼,本该许愿的,可脑子里突然空空如也,提不起半点劲儿。
这天下,如果有什么事是天分加努力都不能实现的,那许愿也没什么用。
比如一个好出身,比如父母的爱……
任勤勤在苦笑中听到沙沙的脚步声走近。她睁开眼,就见沈铎踩着草地走了过来。
感谢老天爷,这男人今日穿着一身浅色毛衣和长裤,不至于像上次那样只剩一张白脸在黑暗中飘荡,吓得人三魂出窍。
沈铎循着火光径直走到了任勤勤跟前,眉心依旧习惯性皱出一条细缝,似乎在分析眼前的情形是怎么一个状况。
任勤勤很尴尬。
她这是第二次被这男人抓到偷偷哭了。沈铎会不会觉得她这人有点矫情做作?
他要是询问自己落泪的缘由,自己又该怎么和他说才自然点呢?
毕竟,因为亲妈忘了自己生日而独自忧伤落泪这种事,实在有点不大符合她任勤勤平日爽朗豁达的人设……
心思千回百转之际,沈铎终于开口了。
他说:“天干物燥的,你在林子里点火?”
任勤勤:“……”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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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任勤勤运了一口真气, 呼一声把还剩点尾巴的蜡烛给吹灭了。
这下行了吧?
午夜的树林夜色浓稠, 只有隔岸一点零碎的灯火顺着水面飘荡过来, 落在两人眼眸里, 化作一点点不可捉摸的星光。
冷场之中,沈铎侧过了身,说了一句:“来吧。”
然后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任勤勤匆匆抹去了脸上的水痕, 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沈铎身后,回到了大屋。
任勤勤也是住进了沈家后才知道,有钱人家讲究得很,屋子大得用不完,厨房都有中西之分。
沈家的中西厨挨在一处,都是开放式的,橱柜上嵌了一溜排功能各异的高级箱炉。西厨略小,有个精巧的吧台。中厨则大许多,中间还有一座宽大的中岛台。
沈铎从中岛台下拉出一张高脚凳坐了上去,问任勤勤:“会做饭吗?”
“诶?”
“弄点吃的吧。”沈铎以下巴向任勤勤示意,“林姐应该在冰箱里留了些食材, 你看看有什么能用的。”
我是你家女佣吗?任勤勤腹诽着,却鬼使神差地听了命。
沈家的冰箱也颇大,藏个活人都没问题, 冷鲜柜里放着不少新鲜蔬菜,还有一大盅红烧牛肉。此外,还有一盒鲜切碱面。
任勤勤也拿不准沈铎的口味如何,便扭头问了一句。
“你吃面吗?”
沈铎用叉子挖了一大块蛋糕, 正往嘴里送,被任勤勤逮了个正着。
任勤勤:“……”
“你想煮面就做吧。”沈铎面不改色,将蛋糕送进了嘴里,细嚼慢咽。
任勤勤将红烧牛肉端了出来,舀了一碗放进蒸锅里热上,然后烧水、洗菜,动作流畅利索,显然是做惯了家务的。
等水开了,任勤勤掀开锅盖,忽而又问沈铎:“你吃多少?”
“随便。”沈铎头也不抬,还在继续偷吃蛋糕!
任勤勤只好抓了一大把“随便”丢进了锅里,拿筷子轻轻拨散开。
“你护照都准备好了吧?”沈铎忽然问。
“什么护照?”任勤勤把火略关小点,盖上了锅盖,“前阵子我妈是给我办了个护照。怎么了?”
“看来英姐还没有和你说。”沈铎道,“今年过年,要带老三回一趟南洋祖宅,给祖宗们磕头,顺便把他的名字记在族谱上。”
任勤勤惊讶,随即开心地笑起来:“他是该回去给长辈们见个礼。谢谢你啦。”
弟弟能回沈家老家祭祖是好事,说明沈家彻底认下他这个子孙了。
“谢什么?”沈铎淡淡地说,“每个沈家子孙,享受着祖辈传下来的荣华富贵,都该给祖宗们磕头上香的。我做哥哥的,本来就该张罗这个事。”
可沈家枝繁叶茂,儿孙遍布全球,沈钧这样的非婚生子不知道有多少。如果不是沈铎有意,恐怕南洋那边的沈家才没工夫搭理这么一个小孩儿。
“你很关照我妈和弟弟,我知道的。”任勤勤笑了一下,从菜刀架上选了一把刀,将一把小葱细细地切成了葱花儿。
沈铎淡然道:“修身齐家是做男人的根本。我爸在这世上留下的东西不多,我能护住多少算多少吧。”
“不用这么悲观吧?”任勤勤揭开锅盖,往沸腾的锅里加了一瓢凉水,“我听说你现在各方面都做得挺好的,并不辜负沈老对你的期许。”
沈铎一笑:“你和徐明廷在一起了?”
任勤勤手一抖,溅了点水在灶上。她拿着块帕子抹着,脸被水蒸气熏得又红又烫。
沈铎真是长了一颗贼精的脑瓜子,从任勤勤的一句话就知道徐明廷向她传消息了。
“哪能呢?我们就是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而已。我和他差距大着呢。要在一起,都觉得他是屈尊降贵,我则是跪舔。我才不想被人这么瞧不起呢。”
沈铎眼睛盯着手机上的美股:“徐明廷这孩子,人是不错的,性子有些绵软。不过毕竟年纪还小,又被他爸妈当闺女似的养,没经历过什么事……”
“徐明廷不娘气。”任勤勤有点不高兴,往碗里调佐料的手都有些用力。
“他是校篮球队的主力,打起球来可英气了!他只是人很斯文,教养好,不像别的男孩那么野罢了。我觉得判断一个男人有没有男子气概,不能只看他外表。”
“哦?你读了半年的书,学会鉴赏男人了。”沈铎终于把眼皮抬了起来。
真是的,和这个男人交谈,温情不了三分钟就想翻脸。
任勤勤板着脸,把煮好的面捞了起来,将蒸热了的红烧牛肉倒了上去。
热腾腾的面条躺在清汤汁里,上面堆着大块的牛肉、炖得烂软的牛筋,和软酥的土豆,食物的浓香霎时充满整间厨房,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给冲淡了。
“是徐明廷把你们家公司里的事告诉我的。他其实站在你这边的呢。”任勤勤朝碗里洒了一把葱花,又开始切香菜。
“你说的也对,他年纪小,没法不受他爸妈约束。可谁不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狂呢?”
“我说了两句,你怼了我一篇。”沈铎哼道,“你还说我狂?”
任勤勤听得出他有讲和的意思,微微得意,撇着嘴没再说。
“吃吧。”她把一大碗牛肉面放在沈铎手边,连筷子都给他老人家递了过去。
“给我干吗?”沈铎又开始发神经,“哪个大半夜的吃这么多碳水?”
任勤勤傻眼了:“不是你说要吃,我才煮的吗?”
“我说了是我想吃吗?”沈铎白了任勤勤一眼,“今天过寿的又不是我。谁过寿谁吃。”
任勤勤一腔怒意被最后这句话滋一声浇灭了。
这份温情和关怀来得太意外,倒是让她一贯灵巧的舌头给剪了似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那,那……”任勤勤局促,“这么大一碗呢!我以为你要吃,还多下了半把呢……”
“算啦!”沈铎一脸不耐烦,丢开手机,“我帮你吃点吧。还愣着做什么,拿个碗来分呀!”
任勤勤忙不迭取了个面碗来,分了一半的面过去。
沈铎霸总人设又上身了,挑三拣四:“我不吃土豆,给我多夹点肉。这肉是我家的,你那么抠门做什么?葱可以,但我不吃香菜那鬼玩意儿,都给我挑干净了!”
任勤勤只想把这一大碗面扣在这男人脸上。
等面分完了,沈铎尖着筷子夹了点尝了,唔了一声:“林姐的牛肉确实炖得好。”
任勤勤嗤笑一声,也不多言,埋头吃面。
“满十八了?”沈铎问。
“是啊。”任勤勤说。
“到了不能随便犯法的年纪了。”
“……”任勤勤说,“不知道您老原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真可惜错过了最佳派遣时期。”
“你能做什么?”沈铎哂笑,“你也顶多能诱惑徐明廷那种傻小子为你偷点无关痛痒的情报罢了。真要冲锋陷阵的时候,你还是找个地方老实蜷着吧。”
“别低估了我。”任勤勤不服气,“越是小人物,有时候越能派得上大用场。你平时在公司里用人,难道只用精英大将?孟尝君要没有会鸡鸣狗盗的食客,他的脑袋就得留在秦国了,不是吗?”
沈铎的笑声自胸腔里发出来,低沉而浑厚。任勤勤忍不住挠了一下耳朵。
“你的《春秋》和《战国》读得挺熟的嘛。”
任勤勤道:“我看你也熟读《春秋》。‘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挺有感触的是不是?”
沈铎也是经历了好一番卧薪尝胆,才有今日的成功。
至少听徐明廷的意思,沈家叔伯为首的几个老人虽然从官司里被摘了出来,但最终引咎辞职。沈铎大权在握,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当家人了。
沈铎听了任勤勤的话,也只是笑笑:“你放心,不论这场战怎么打,你弟弟都牵扯不进去。”
“我不担心他。”任勤勤说。
沈铎随口道:“那就是关心我咯?”
这话一说出口,他便惊觉有些不妥。
要对着一位风情万种的女郎念念也罢了,对面站着的是个青桃子似的小姑娘呢,这话就说得有几分轻浮了。
任勤勤倒是憨憨地一笑,拿筷子指了指还剩半碗的面。
“咱们不仅同住一个屋檐下,如今还有了‘一面之缘’,互相关照不是应该的么?”
沈铎噗一声,啼笑皆非,眉心倒是舒展开了,面孔清俊而温和。
“你这一面之缘带着一股香菜味儿呢。”沈铎把筷子搁碗上,“都后半夜了,就到这里吧。”
不能再多说了,多说多错。他今晚本来就有点奇怪。
“去睡了吧。寿星不用洗碗,留着明天有人收拾。”
任勤勤也乐得轻松,朝沈铎道了一声晚安,蹦蹦跳跳地回房去了。
等躺在床上,任勤勤才想起,那块生日蛋糕全进了沈铎的肚子里,她竟然一口都没尝到。
算了,假期才开始呢。
任勤勤揣着一肚子暖融融的牛肉面,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愉快地睡去。
*
两日后,任勤勤拎着行李,登上了沈家的飞机。
是的,有钱人啥都用自己的,飞机也是开自家的,不和庶民凑一路。
任勤勤有生以来第一次“上天”,乘坐的就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摸不到一下的私人飞机。
沈家的私人飞机是十八座的,低调奢华有内涵。内部已改装过,靠窗有一排长沙发,还有个小影院,一个精巧的小吧台。
任勤勤就像闯进了厨房的小老鼠似的,东看看西瞧瞧,再小心翼翼摸一把,看什么都稀奇。
“找个座位坐下,别堵在门口。”沈铎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笔挺的驼色呢大衣,刚从秀台上下来似的,迈着长腿走进了机舱里。
空乘小姐姐一见他,笑容顿时比先前要明媚了八个度。
任勤勤下意识地问:“这飞机是你来开吗?”
沈铎隔着墨镜丢给任勤勤一记白眼。
任勤勤摸鼻子,也知道自己这话问得是有点蠢。
机长是一名身材壮实的中年大叔,笑呵呵地出来同沈家诸位打交道。沈铎对他十分客气,还去驾驶舱里转了一圈,谈论了一番飞机的保养。
惠姨对任勤勤说:“这架飞机比较大,沈先生平时出门坐的是另外一架小一点的。今天全家出动,搭乘这架最方便。”
你们家连飞机都有几架呀?
任勤勤心想我名下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呢!
等飞机开始滑行的时候,沈铎过来坐在了任勤勤对面。
飞机起飞爬升的时候,任勤勤整个人都缩在了沙发里,手足都绷紧了,轻微的失重感并不让她害怕,反而还有些亢奋。
等飞机略微平稳后,任勤勤就把脸贴在了窗户上,俯瞰下方。
大地变作一张无边无垠的棋盘,道路纵横交错,屋舍井然。私家车就像小甲壳虫一样排着队在公路上爬行着,山丘如兽匍匐在大地的尽头。
今日天气阴雨,可等飞机冲出云层,万丈光芒自碧蓝的高空落下,视野里一片光明。
任勤勤终于亲眼看到以往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的云海。如此的壮观辽阔,不似人间。
对面的沈铎却是把遮光板拉了下来,拿着一张平板电脑,正在上面写写划划。留意到了任勤勤的目光,他这才懒洋洋的掀起了眼皮,发出一个无声的问号。
任勤勤感慨:“难怪你想做个飞行员。云上的景色果真太美太壮阔了。”
沈铎放下了平板电脑,问:“第一次坐飞机?”
任勤勤讪笑:“我连高铁动车都没坐过呢。过去十多年都住在D市没挪过窝。唉,说起来,我还真没啥见识。”
沈铎说:“你年纪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走走,多见见,顺道多听多学,也就好了。”
“嗯!”任勤勤点头,忽而又问,“徐明廷家也有私人飞机吗?”
沈铎哧一声轻笑。这就是没有的意思了。
“他们家是头等舱的级别吧。”沈铎的口气淡淡的,透着一丝矜持的不屑。
任勤勤倒不失望,反而有点开心。
这说明她和徐明廷的距离,并没有到天差地别的程度。她要追赶私家飞机肯定下辈子都赶不上,但是头等舱还是有点奔头的。
任勤勤蜷在宽大舒适的皮椅里,贪婪地观赏着云海,直到在暖洋洋的太阳里睡着。
惠姨在对面望见了,准备摁铃叫空姐取一张毯子过来。
手刚伸出去,就见沈铎拿起了搁在旁边的大衣,搭在了女孩儿的身上。
男人俊朗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手却细心地把衣服掖了一下。
惠姨把手收了回来,继续低头看她的电视剧去了。
☆、第 26 章
任勤勤一路好眠, 直到被弟弟的哭声唤醒, 还有点不知置身何处的茫然。
“睡够了?”
任勤勤伸了个懒腰, 懵懂地点头, 脸颊泛着蔷薇色,像一朵娇嫩的海棠花。
沈铎一路上都在处理公务,这才抬头瞥了任勤勤一眼:“准备一下吧, 快降落了。”
飞机正在一朵朵云里穿梭。任勤勤透过窗户往下望,顿时惊艳得倒抽一口气。
太美了!
下方是一片蔚蓝大海,风平浪静,银波万里,一座座零星的岛屿如遗落世外的绿洲,白沙绿树,一岛一世界。
等靠近大岛,近海的游船帆船多了起来,如一群落在水面的白鸟。飞机还自一艘巨大的邮轮上空飞过,船身上用哥特体的英文字写着“SCARLETT”一行字。
巧了,任勤勤的英文名就叫斯佳丽。
“这是我的船呢。”任勤勤笑嘻嘻地指着邮轮给王英他们看。
不一会儿, 飞机像一只轻盈的鸟儿,稳稳地落在了机场跑道上。
沈家已派了车来接,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穿着唐衫, 朝沈铎毕恭毕敬地欠身,用带着口音的中文道了一声:“七少,一路辛苦了。”
任勤勤便知道,沈铎在族里行七。
众人分乘四辆车, 浩浩荡荡地朝着祖屋而去。王英带着孩子和两个保姆坐一辆车,任勤勤本要和惠姨坐一块儿,却被惠姨推了一把,上了沈铎所在的那辆车。
沈铎依旧忙着处理他的公务,任勤勤也不打搅他,自己看景色。
此处已位于赤道,温暖如春,植被同国内南方相差不太大,可建筑却是典型的殖民地风格。
券窗,倒斗式的屋顶,有着浓重的法式痕迹,却又融合了本地建筑的特色,粉刷得色彩鲜艳。
家家户户的窗下都摆着一排开得灿烂的花儿,房前屋后立着高大的芭蕉树、棕榈树,叶子被雨水冲刷得油亮肥绿。
街上行人肤色如蜜,老年人身着色彩鲜艳的族服,少女们乌发如云。
沿街的摊子上,摆着大捆大捆的鲜花,水果铺子边的榴莲堆成山。
“哇……”任勤勤看着直流口水。
“哇什么?”沈铎轻嘲,“都二月了,早过季了。那些都是剩果,我家猪都不吃的。”
平白又被这男人挖苦了一句,任勤勤朝天翻白眼。
车队拐上了一条平整的车道,深深钻进了茂密的树林之中。片刻后,随着绿树退开,一片座落在矮山坡上的私家庄园展现在来客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