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石头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小人去打扫,发现少爷的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还以为那人看中了什么,谁知看都不看房内值钱的东西。”
周俊辉心内一寒,忽然想到一件往事。
当年一个秀才高中,却在赴任的途中遭了土匪被杀。叔父便伪造了那秀才的户籍,让周俊辉冒认了下来。周俊辉的娘亲偷偷把那户籍的副本换下,藏了起来,说是以防有日他叔父周楠钧翻脸不认人,让周俊辉备下一手。
难道,叔父发现那副本还在,想要取了回去?
周俊辉越想这事越有可能,不禁急得满头大汗。叔父派周项来,是想撇开关系,牺牲掉他吗?
抱着头想了一会,周俊辉内心挣扎了半晌,想到叔父一向待他亲厚,把疑虑硬是压了下去。“石头,这几天注意那人的一举一动,回头告诉我。”
“少爷,小人知道了。”石头双目一闪,恭谨地应了下来。
第九十五章 治罪
连续五日,石头依旧每晚送吃食过来,说及那周项,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譬如今日府里设宴,也邀请了他;譬如周项除了呆在房间里,就没有去别的地方了;再譬如,周项好吃好住,再也未曾提及那地契之事…
周俊辉旁敲侧击,没能从石头嘴里听到其它重要的消息,愈发不安起来。周项这般安逸,是否已经寻到了那户籍的副本?不动声色的态度,是不是能说,他还没有找到?
种种猜测在脑海中反复浮现,绕来绕去,搅得周俊辉夜夜不得安睡。各种担心、猜忌与不安在心里徘徊,牢里却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又没能得到确切的消息…周俊辉只觉脑袋要炸了开去,逐渐消瘦了下来。
“石头,”第六日,周俊辉实在按耐不住,揪着正要离开的人唤了一声。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石头缩了缩手臂,低着头恭敬地问道。
“…少爷要你办一件事,”迟疑了片刻,周俊辉思前想后,终是下定了决心。“我房间床板的隔层有一本小册子,你明日给少爷带过来。”
“册子?”石头似是不太明白,温顺地点点头。“少爷,小人明白了。”
“这事对谁都不能说,也别让人看见,知道了?”周俊辉声线一沉,贴近石头叮嘱道。“回头少爷会重重赏你的,石头。”
“是的,少爷。”石头腼腆地笑了笑,拎着食盒快步走出了牢房。
黑暗中,周俊辉微微一笑。只要这副本在他手上。叔父就定然有所顾忌,不会轻易抛下他了!
可是,当他第二日被人带出地牢时。满脸忐忑不安。叔父是来救他还是有人发现了那副本,借机除去他?
双目茫然地被侍卫推搡到一个院子内。周俊辉抬眸一看,正是他下了重金建造的沁春园。内里有一个小湖,养了数尾色彩斑斓的锦鲤,在阳光下果真漂亮至极。郁郁葱葱地林子,遮挡了炎日。带来阵阵凉意。还有沿着主屋种下的奇花异草,沁人心脾的芬香远远飘来。
可惜美景在前,周俊辉根本无心欣赏,他定定地看向那坐在庭院中却戴着斗笠之人,微微眯起眼。
那人身后地玄衣男子,正是那日制住他的侍卫。旁边另一人脸带面纱,身上那件水蓝色地衣衫,一看那布料便知是罕见的雪绸,且手工非凡。目光一转。正中坐着的人身形娇小,斗笠的轻纱先隐约可见玲珑的身姿,应是个女子不错。可是雪白地斗笠掩不住凛然的气势…
周俊辉怔忪了一下,他们究竟是何人“周公子。我们就开门见山吧。”斗笠下的墨眸直直地看向他。淡淡说道。“周项今早已经离开这里了。”
“离开?”周项会离开只有一个理由,那副本…他可能已经得手了。周俊辉面上一白。不禁咬牙切齿。叔父竟然如此狠心,就这样将他舍弃了么?
“他走时,带走了一本册子。”汐颜不慌不忙地说着,见周俊辉越加发白的脸色,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只是…在下派人将那册子换了过来。”
周俊辉看着那玄衣人手中的册子,分明是当年的户籍副本,不由一愣。却又立刻回神过来。他虽鲁莽却并不愚笨,看向他们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只是一时地心血来潮罢了,”汐颜从清平手中拿起册子,随手扔在周俊辉的脚边。他立马将册子捡起,翻看了几页,果真是那副本没错!
“在下今早听到消息,说是周公子冒认朝廷命官的事传到了天京,皇上震怒,吏部尚书已经立刻跟周公子断绝叔侄关系了,若果手里这册子也被周项拿了去…”汐颜粉唇一勾,笑道。“周公子恐怕只能独自一人担当所有的罪名,而在这里含恨而终了。”
周俊辉闻言一脸惊惧,又是忿然。这几年在赤亭当知府,因为商贾与地主地巴结,搜罗了不少美人与奇珍异宝,他都将最好的孝敬给叔父周楠钧。毕竟周俊辉今时今日的地位少不得叔父地帮忙,便想着有福同享。而今有难了,叔父就这样完全不顾这些年的情分,要将他一脚踢开了?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暗暗下了决心。
奢华宽敞地房间里,不远处层层纱帐,珠帘垂挂。断断续续地咳嗽声从帐内传来,清平立在帐前,向来淡漠地眸中掠过一丝担忧。不远处一人单跪在地上,瘦小的身板几乎要匍匐下来。
“咳咳…你做得很好。按照约定,清平,烧了他地奴契。”
“属下遵旨,”清平恭谨地应道,从怀中掏出一物给地上那人仔细辨认,待他点头,把契约一握,转眼间变成细碎的粉末飘落。
见状,地上之人抬起头,清秀的脸上带着两行泪痕。这面容,分明是周俊辉的马夫石头!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他喃喃说着,又笑又哭,分不清是喜悦还是悲伤。即使周俊辉死了,他的亲生姐姐也不会再活过来了。
清平侧头见一人缓步走来,扶起泪流满面的石头,淡淡说道。“属下告退。”
蓝宸佑与清平擦肩而过,清平躬身行了礼,蓝宸佑略略点头便往床榻走去。“皇上,该喝药了。”
“朕…咳咳,不想喝。况且,连喝了几日都不见好…”
掀起纱帐,蓝宸佑无奈地看向咳得面色潮红的汐颜,叹道。“皇上的病已经拖得太久了,对身体不好。”
太傅听说汐颜病了,连忙把老御医刘姚庆从天京送了过来。看刘姚庆风尘仆仆,面容憔悴,怕是路上几乎没有歇息过。“刘御医亲自写的方子,又带来了宫中上好的药材,再喝几帖便能药到病除了。”
汐颜苦着脸,怀疑这汤药里放了许多黄连,不然怎会平常难喝得多?她甚至想着,会不会刘御医把赶路的不满都发泄在这药里面来了…
她叹了口气,捏着鼻子一口气把药喝完了。看汐颜皱着的脸,蓝宸佑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递了一块给她。“皇上,这是洛海师傅刚刚做好的。”
汐颜感激地睇了他一眼,咬了一大口点心,总算中和了嘴里的苦味。
蓝宸佑不经意地瞄向她枕边的密报,纸上密密麻麻的一片。
…周俊辉府中妻妾共四十七人,强娶、强抢女子二十五人,不堪屈辱自尽九人…收受各地商贾与地主贿银统共五十六万两白银,珠宝珍品无数…狱中冤案二百件有余,枉死之人有百人之众…
听到蓝宸佑轻轻叹了一声,汐颜抬眸望着他,放下了手中的糕点。“蓝侍臣觉得朕这回做得太过了?”
“皇上,周俊辉死有余辜。只是此事牵连众多,恐怕犹如雪滚球,越滚越大,难以善后。”
“宸佑说得有理,但是吏部管理各地各级官宦的任用与政绩,若是所有人都像周俊辉这般滥用职权,枉杀无辜,视王法于无物…”汐颜吁了口气,轻咳了一声,继续道。“这犹如百年老树,即使外面看来多么茂盛,若内里被蚁虫蛀了,始终难逃枯死的命运。”
“若在起初没有将树干里面的蚁虫除掉,不论后来如何补救,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顿了顿,汐颜粉唇一勾。“至于接任的人选…朕不相信,我澜国人才济济,会朝中无人!”
第九十六章 下狱
吏部尚书周楠钧风光多年,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成为阶下囚,更没想到,那指证他的人,竟是他疼爱多年的侄子周俊辉!
看着周俊辉当公堂上拿出那本周楠钧以为早已不存在的户籍副本,声情并茂讲述着自己多年来的“恶行”,不禁怒火丛生。
周楠钧只觉自己瞎了眼,竟然没看出周俊辉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竟然留有一手,私藏了那户籍的副本。待事情败露后,又立马将自己拖了下水。他也不顾自己的身份和眼下的情况,对着周俊辉就破口大骂。周俊辉脸上一阵青白,不甘示弱,把他知道周楠钧暗地里做的事情都抖了出来。
当然,如此最大的赢家,便是藏在事件背后的汐颜。不但借周俊辉之手扳倒了吏部尚书,也轻松获知了其背后的爪牙与势力。
各种罪行叠加,周楠钧万死也不能抵上。皇上仁慈,只下旨将周楠钧与周俊辉处斩,家属则免了连坐之罪。但是其家属的处罚,却迟迟没有定下来。
汐颜揉了揉眉心,翻开太傅送来的加急奏折,叹了口气。瑞琛不赞成姑息养奸,建议将周楠钧多多少少知情的亲属发配边疆,予以流放。这折子已经压下了两日,汐颜想到周楠钧府中无知的幼子,暗自叹息。
不能再拖下去了…
在奏折上用朱笔一勾,她沉声吩咐道。“清平,把折子送回天京吧。”
“属下遵旨,”清平恭谨地接过,迅速退了出去。
“皇上。如今已是子时了,请皇上就寝。”蓝宸佑伸手推开汐颜手边的奏折,不由分说地拉起她。走向榻前。“皇上的风寒才刚好,刘御医交待了不能伤神。太傅怎么把那么多奏折送过来了?”
汐颜褪下外袍,钻入被窝,笑道。“有些事他决定不了,只能送来了。再说,桌上那些已经算少了。当初朕要看的奏折,可是这屋子都放不下呢。”
想起刚登基的时候,几乎没日没夜地批阅,却似没有完结地时候,汐颜不由苦笑。
“太傅现在是以皇上的名义坐镇,怎会有不能决定的事情?”蓝宸佑给汐颜掖了掖被角,疑惑地问道。
墨眸一沉,汐颜淡淡笑道。“周楠钧擅自改动了赤亭知府地户籍,让周俊辉冒充顶替。这事户部又怎可能完全不知情?如果不是户部默认了,这周俊辉的知府还真坐不上去。”
“皇上地意思是,户部尚书孔织也参与了?”蓝宸佑吃了一惊。看向汐颜。
“不能确定,毕竟没有人证物证。而周楠钧直到最后都没有把孔织供出来。但是户部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经尚书审阅。孔织即使确实不知情,也要担当一个失职之罪。”汐颜躺在软软的被褥中。沾着枕头倦意渐渐涌了上来。“尚书掌管六部,瑞琛要治罪,没有朕的同意是不行的…”
见汐颜地双眼都快睁不开了,蓝宸佑柔和一笑,道。“皇上睡吧,小臣会守在这里的。”
“唔,”汐颜迷糊地应了一声,转眼便入了梦乡。风寒刚愈,又舟车劳顿,即使刘姚庆给她灌下多少汤药,十天半个月的还是没办法将身子养得跟以前一样。
蓝宸佑抬手覆上汐颜微凉的脸颊,轻柔地拨开她额角的碎发,终是走向床边的软榻上,躺了下去。吏部尚书周楠钧的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避免那些人狗急跳墙,对皇上不利,他还是贴身跟着汐颜为好。
一夜好眠,第二日,汐颜一行人迎着朝阳,离开了赤亭。当日,赤亭的新知府也接到了任命,即日赴任。
接手赤亭知府之位的是与瑞琛同期地一名进士,早年因为得罪了周俊辉,而被周楠钧下放到一个偏远的城镇当着七品县官。身家清白,为人刚正不阿,瑞琛便将此人提拔了过来。汐颜没有异议,太傅做事她还是放心的,只是…
略微撩起窗帘,瞥见到城门恭送她离开地新知府。她曾记得有年在藏书阁看到了历代科举之大作,其中便有周楠钧的一篇策论。内里谈起了澜国地兴盛,他地抱负以及为万民造福的决心。想当初,周楠钧也是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之士,但是长年身处高位,却渐渐忘记了当年为官地初衷。不知如今那个一脸刚毅,满目热诚的男子,能在这位子上坚持多久?
“…皇上,那新知府有什么问题吗?”蓝宸佑看着她,黑眸闪烁。
“没有,只是那人看起来很年轻,应该不比太傅年长多少。”汐颜觉得自己忽然多愁善感了起来,怎么事情都往坏的方面想了去?
“那人名为卓岩,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三,尚未娶妻,连侍妾都没有,应该是个洁身自好之人。”蓝宸佑侧过头,闷闷地答道。
汐颜收回视线,看着他脸上复杂的神色,好笑道。“蓝侍臣何时对新知府起了兴趣?对他比朕还了解得多。”
见他低着头不出声,汐颜叹息道。“莫不是宸佑嫌宫里太冷清了,想要给朕添多几个侍才、侍人的?”
“宫里头已经有三个了,怎么会冷清…”蓝宸佑睨了她一眼,忽然道。“周楠钧出了事,那周侍才怎么办?”
“周海宁早已入了皇家玉碟,是朕这边的人,周楠钧的罪当然牵涉不到他身上,朕只是怕…”宫内的流言蜚语,以及见风使舵的下人会对他不敬。不论如何,在内宫失势,周海宁的处境会变得相当尴尬。汐颜沉吟着,回宫后得多去锦瑟殿走动一下,免得周海宁的日子不好过。
瞥见汐颜墨眸中的担忧与深思,蓝宸佑再也没有开口,车厢内一时无言。
大半个月后,他们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天京,却在深夜披星戴月地进了瑞府。今日傍晚前,“皇上”便以与太傅商讨为名,留宿在瑞府之中。府外大批的禁军,皆有方知鸣统领而来。明为护驾,实则是掩饰汐颜等人回京。
房内,温暖的烛影下,汐颜墨眸淡淡看着跪在地上的纤弱女子。
“平身吧,阮姑娘。”
“谢皇上,”阮燕婀娜多姿地一福,慢慢站起身来。
汐颜第一次近距离地见到名为阮燕的替身,却不得不感叹,虽然两人容貌相似,阮燕却要比她更为婉约动人。精致的淡妆,合身的粉色衣裙,得体的举止,若不是汐颜知晓她的身世,都要误以为是别家的闺中小姐了。
见到汐颜身后的蓝宸佑,阮燕双眸微垂,脸颊飘起朵朵红晕,又是一福。“民女拜见蓝侍臣。”
蓝宸佑看到她娇羞的模样,剑眉微蹙,撇开了脸。“起来吧。”
“谢蓝侍臣,”阮燕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偷偷抛了个媚眼,蓝宸佑面上更是一黑。
“皇上与太傅大人有事商议,小臣就先行告退了。”
汐颜略略点头,“长途跋涉,蓝侍臣也早点歇下吧。”
蓝宸佑点点头,退了出去。阮燕温软一笑,也道不便打扰,跟着离开了。
“…你别跟来!”蓝宸佑立在湖边,抬头望着那明亮的圆月。片刻后,感到不远处的气息,不悦地喝道。
一人从树影中缓步走了过来,笑脸盈盈,月色下秀丽的脸庞不经意间流露着丝丝妩媚。蓝宸佑看着与汐颜七八分相似的面容,皱眉道。“…你别用那张脸摆出这般恶心的神情来。”
“恶心?”阮燕冷哼一声,敛了敛笑容。“在正主身上就让蓝侍臣入迷,在小女子身上就变成恶心了?蓝侍臣这话可真伤人心。”
眼眸一黯,她撇开了视线。“再说,民女是替身,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即使是不经意间也会变成皇上平常的模样…民女已经再也不是以前的自己,也变不回去了。”
闻言,蓝宸佑一窒,目光扫向身侧的阮燕,浮现出几分怜悯。被逼着将原本的自己抹杀掉,不满也是理所当然的。不善言谈的他没有寻到安慰的话语,仅仅抬手轻拍了一下阮燕的肩膀,而后越过她,大步离开。
掌心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肩上,阮燕心下一暖,望着蓝宸佑远去的身影,沉醉在静谧的月夜中,久久没有回神…
第九十七章 暧昧
室内,汐颜看着瑞琛明显消瘦了不少的脸颊,墨眸一柔。“这段时日,让太傅费心了。”
闻言,瑞琛淡淡一笑。“能为皇上分忧,是在下的职责。”
清润的眼眸在汐颜身上一转,语气关切。“皇上的风寒可是大好了?”
“刘御医妙手回春,当然药到病除了。”汐颜苦笑了一声,又道。“只是来回匆忙赶路,身子有些微恙,朕已经允他先回府休息几日了。”
“皇上刚刚痊愈,应该让刘御医到宫里候着的…”瑞琛不赞同地说着,亲手斟了一杯热茶,递给汐颜。
汐颜抿了一口,不似以往瑞琛喜爱的香茶,反倒入口苦涩,半晌唇舌间却品出淡淡的甘甜。“太傅这茶与平日喝的倒是不同。”
“这是苦阿茶,在下觉得不错,便让林伯买了来。皇上若是喜欢,府中还有一些,让人带回去吧。”瑞琛说着,不等汐颜回答,已经起身唤来林伯,吩咐了下去。
“太傅素来爱茶,朕这不是夺人所爱了?”汐颜见状,亦没有急于推辞,淡声说道。
“…这茶病愈的人喝是最好,皇上既然不愿刘御医入宫,让旁人发现了端倪。这养身的茶叶,倒是无妨。”
“那么,朕多谢太傅的美意了。”汐颜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微微笑道。
“皇上言重了,”瑞琛垂下眸,话锋一转,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理阮燕的事?”
阮燕?
汐颜墨眸瞥了他一眼,道。“以太傅之见。朕该如何?”
“当然是…”瑞琛抬起头,白皙的手掌在颈上一抹,温润如水的眸中掠过一丝冷意。“阮燕这段时日一直在宫中。知道的事情未免太多了。”
汐颜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开来。“太傅花了那么多心思给朕培养出如此完美的替身。就这样毁了她不觉得可惜么?”
瑞琛神色未变,淡然应道。“皇上,在下能培养出一个阮燕,就能再培养出另一个陈燕、李燕…只是会威胁到皇上的人,半个都不能留下。”
“太傅舍得。朕倒是有些舍不得了。”汐颜放下茶杯,望向瑞琛。“要在民间找出与朕有七八分相似的人实属不易,加上她举止投足和朕极为相似,连近卫都区分不出…此人以后必然能派得上用场,朕想要留下她地性命。”
瑞琛定定地看着她,许久轻轻叹道。“皇上似乎有些变了…”
素手把玩着瓷杯,汐颜墨眸渐沉。“…太傅,朕在浏阳得到一个消息。”那座堤坝名义上是由韩振旗全权负责,实则上他手中既没有拿到朝廷的款项。甚至堤坝地建造亦未参与。”
瑞琛一怔,“那么渭河决堤之事…”
“不错,兴建堤坝的银两早已被人贪了去。建起来的堤坝不过是做做样子,给旁人看罢了。”汐颜说罢。不自觉地捏紧了茶杯。“可恨这些官员。中饱私囊,却全然不顾渭河沿岸百姓的性命。而那周俊辉。更是在朕登基之后越发猖狂起来,强抢民女、贪污税银、搜刮民脂民膏,简直目无王法!”
“皇上息怒,”瑞琛剑眉一蹙,肃然道。“那么,渭河决堤,二百万两赈灾的巨款失踪,浏阳知府韩振旗在狱中暴毙…这一连串地事,环环相扣,恐怕是有心人所为。”
“户部尚书孔织的罪定下了?”汐颜忽然想起此事,轻声问道。
“是,户部尚书因失职罚一年的俸禄,在府中面壁思过一个月,户部侍郎暂代尚书一职。”
“惩罚太轻了,”汐颜不悦地眯起眼,冷笑道。“再加五十大板,扣下三年俸禄。”
瑞琛皱起眉,迟疑道。“皇上,五十大板以户部尚书的身子,怕是熬不住。”
“让方知鸣看着办,他手下的是禁军知道轻重的,只要别弄出人命就好。”汐颜侧着头,视线又落在手中的瓷杯,淡淡道。“太傅,让三品以上的官员去观看杖刑,若不是看清楚些,他们怕是记不牢。”
汐颜笑了笑,又道。“只是这回下来,孔织恐怕要恼朕了。他的面子里里外外都丢尽了,这老脸真不知该搁哪去。”
听罢,瑞琛亦是一笑。“在下倒觉得孔大人会感激皇上,起码皇上没有将他与周楠钧等人划为一伙,免了死罪,丢些面子还是值得地。”
轻笑一声,汐颜摇了摇头。“瞧太傅说的,好像这板子还是恩赐一样。”
“…那赈灾的银两,太傅是否有线索了?”
瑞琛敛了笑意,正色道。“这二百万银两就好像凭空消失一般,根本不知从何处下手去寻…在下惭愧,至今仍未能觅到任何蛛丝马迹。”
“太傅可曾从源头开始查起?”汐颜径自为自己斟满一杯苦阿茶,轻抿了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