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万白银从国库运出,户部地人曾开箱点过,禁军就在附近看着,不可能在当时便动了手脚。”瑞琛从一开始就排除了这个环节,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怎么把二百万的白银偷换了下来?
“那日地情景,太傅还曾记得吗?”唇边扬起一丝弧度,汐颜沉声问道。“因为白银数量太多,户部大大小小地官员都过去了,但是每人至少要负责点够上百箱,足足两日才点算清楚。”瑞琛回忆着当时,细细说道。“木箱一个个被搬了出来,官员由外至内开始点算…那里被禁军密密包围着,不可能有外人进得了去。”
由外至内…上千箱白银…
汐颜若有所思地皱起秀眉,“太傅,那么多白银,官员是怎么一一点算的?”
“为了清算方便,箱子被层层隔开,共有五层,每一层均是二千两,因而每个箱子正好是一万两白银。只要点算每一层地白银是否对了数目,就可以了。”瑞琛仔细地解释道,脑海中忽然有个念头闪过。
汐颜亦是眼前一亮,猛地站起身,却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茶杯一翻,滚烫的茶水霎时倒在了她的手背上。汐颜疼得倒抽一口气,瑞琛眼见着手背上的一片通红,立马搂着汐颜到了旁边,把她烫伤的手放入盆中的冷水里。
灼热疼痛的手背在清凉中,痛楚渐渐缓了下来。
“皇上,还疼吗?”瑞琛看着她,关切地问道。见汐颜摇头,他从柜中翻出一盒伤药,扫了一眼打湿了的桌椅,拉着汐颜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
浅淡的清香飘来,瑞琛轻柔地在汐颜手背上涂抹膏药,她看着瑞琛专注的神情,烛光在他温润如玉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柔和,汐颜不禁看得微微有些出神。
“…皇上…”
“嗯?”汐颜回神,见瑞琛盯着她,尴尬地问。“方才太傅说些什么,朕一时没有听清。”
瑞琛已经将汐颜的手背用帕子包扎好,上头打了个活结。“皇上这伤暂时碰不得水,不然得留下疤痕了。”
汐颜略略点头,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到,两人的脸因为查看伤口的缘故,靠得很近。她鼻息间能嗅到瑞琛身上淡淡的兰香,面颊上还能感觉到瑞琛温热的气息。不知怎地,汐颜突然想起那日在水中瑞琛渡气给她的情景。明明早已忘记了,平日也没有想起过,为何此时此刻…
汐颜赧然地撇开脸,视线躲闪开来,却忍不住偷偷瞄向瑞琛浅色的薄唇。仿佛还能感觉到那时那温软的触感,她不由垂下头,脸上越发滚烫起来。
秀丽的面容晕出一丝粉色,衬着白皙的肌肤,明艳动人。瑞琛怔怔地看着,汐颜的粉唇因为怔忪微微张开,透出几分水润的光泽。
瑞琛只觉平日沉静的心忽然剧烈跳动了起来,鬼使神差地凑上前去。
第九十八章 出府
“皇上,太傅。”门外蓦地响起蓝宸佑的声音,汐颜与瑞琛愣了一下,已是近在咫尺的两人迅速分开。
汐颜看了瑞琛一眼,迅速平复的心绪,道。“门没锁,进来吧。”
蓝宸佑推门而入,见两人面色各异,略显差异。
瑞琛站起身,沉声说道。“…方才皇上不小心给热茶烫了手,在下已经敷了药。”
“皇上怎么这般不小心?”蓝宸佑看向汐颜包扎妥当的手,关切地说道。
“只是刚才与太傅商讨,一时激动了。”汐颜笑了笑,墨眸瞥向身旁的瑞琛。“太傅,将当日那些人都寻了来吧。”
“在下遵命,”瑞琛略略点头,“夜深了,在下先行告退。”
汐颜挥挥手,瑞琛轻轻关上房门,沿着长廊走了片刻,低低地叹了一声。刚刚,他竟然不由自主地贴了过去,幸好没有得逞…
尾随在后多时的林伯见他一脸懊恼,叹道。“主子,时辰不早了,回房歇息去吧。”
瑞琛抬头张望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去到另一面的庭院,不由怔了怔。
“…谁在那里?”林伯盯着不远处,一手摸向身侧的剑柄。
一人从树丛后缓步走前,精致的面容有些惧意。瑞琛皱起眉,问道。“这么晚了,阮姑娘在院中作什么?”
“…今晚夜色正好,小女子便到这庭院里赏月。”阮燕软声答道,双手用力地绞着,手心冷汗淋漓。
“没事的话回房去吧。”说罢,瑞琛率先离去。
阮燕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她还以为任务一完成。瑞琛定不会允许留下自己的性命。如今这样,太傅是打算放过她了?
思及此。她内心不禁一阵雀跃,也不顾矜持与平日的规矩,又跳又跑地回到房间,几乎一夜无眠。
她却是不知,这一晚自己地性命在汐颜的一念之差下。才得以保存了下来。
翌日,汐颜在四更天时回了宫。而阮燕则作为太傅瑞琛偶遇的一名孤女,被安置在了府上,除了林伯与洛海,所有地下人都将阮燕当作小姐一般对待。原本瘦削的阮燕渐渐丰润起来,脸上也多了不少笑容。她觉得,自己苦了这么久,幸福终于向她招手了。
“小姐,听说隔壁街上新开了一间成衣铺。不少官宦地小姐都去了,我们也去看看吧。”绿芯扑闪着大大的猫眼,期待地看着阮燕。生怕她不答应。
绿芯是瑞府调给阮燕的贴身丫头,不过十二岁。却是手脚麻利。又活泼可爱,甚得阮燕喜欢。阮燕当她就像妹妹一样看待。
抬手摸了摸绿芯扎的两个小鞭子,阮燕苦笑道。“还未出嫁的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太傅大人怕是不允地。”
绿芯不悦地嘟嚷着,“那些小姐不也是到处乱跑么?如今女子称帝,她不也四处抛头露面…唔…”
阮燕吓得立马捂着她的嘴巴,向外张望了一下,见四周没人,这才吁了一口气。“这话可不能乱说,给人听见了要杀头的。”
听罢,绿芯瑟缩了一下。阮燕松开手,叹道。“你也不小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得心里有数了。好在今日听见的人是我,若是旁人…”
“绿芯会谨记小姐的话,”绿芯怯怯地应道,小身板僵直了起来。“厨房里的姐姐也说那成衣铺的衣衫很漂亮,绿芯就是想小姐去看看…小姐整天在房间里呆着,绿芯怕小姐闷坏了。”
阮燕目光一柔,笑道。“就知道绿芯对我最好了…”
始终是女子心性,素来对裁缝和刺绣有兴趣,不由心动。“我去问一问太傅大人的意思,若是不行…绿芯可别哭鼻子啊。”
绿芯用力地点头,尾随着阮燕出了庭院。她有些疑惑,太傅说是在路上与小姐投缘,又可怜她的身世,收留了她。那为何从未踏入小姐地庭院,甚至于将小姐的院落安排在府中最为偏远的角落?
好奇归好奇,她绝不会去问那个让人一见便省寒地管家林伯。绿芯刚来那阵子,瞅见林伯就忍不住直打哆嗦。那日她去厨房,偶然瞧见林伯杀气腾腾地追着作点心的洛海师傅毒打了一顿,耳边洛海师傅地哀嚎让她如今仍是心有余悸。
“…林伯,我想要出门一趟,麻烦你向太傅大人通报一声可好?”阮燕站在几步开外,见瑞琛门前地一人,软声说道。
“去哪里?”林伯淡淡看向她,沉声问道。绿芯怯怯地瞄了他一眼,管家对着小姐,这语气怎么这般不恭敬?即使是太傅大人身边的红人,小姐始终也算得上是主子啊。
咬着唇正想开口,忽见林伯余光扫向自己,绿芯瑟缩了一下,原本在心里盘算好地话一句都说不来了。
“新开了一间成衣铺,想去看看。”阮燕揪着衣角,小声地答道。
“若需要缝制新衣衫,我可以让成衣铺的人过来量身。”林伯淡然说着,聪明如阮燕又怎会听不出内里拒绝的意思?美目不禁闪过一丝黯然。
“老林,我正好要到街上买些作点心的材料,让她们和我一起去好了。”洛海笑眯眯地从角落冒了出来,一边走近,一边提议道。说真的,他有些同情阮燕这个女娃儿,好好的一个人用完了被丢在府中的角落,让其自生自灭的。如今想要出府透口气,还要低声下气的。洛海明知插手这事会让老林不高兴,还是贸然出了这个头。
林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点心的材料让人送入府就好,你还需要自己出去买吗?”
说罢,狠狠地剐了洛海一下,没事来掺和什么!
洛海困窘地一笑,道。“我的手艺可是家传的,怎么能让人知道具体的用料?以后我可得靠这一手继续留在府中的。”心虚地眨眨眼,难得一次多管闲事,果然把老林惹恼了。
“…都在作什么?”
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林伯连忙转身应道。“主子,阮燕姑娘想出府一趟。洛海刚好也要出去,便想顺道同行。”
瑞琛微微点头,清润的眼眸淡淡扫过阮燕低垂的面容。阮燕感觉到他的目光,头垂得更低了。半晌的沉默,让她以为这人不会回答时,瑞琛漠然的声线响起。
“戴上面纱,不要离开洛海的身边,明白了?”
阮燕听罢,呆呆地抬起头。他,竟然同意自己出府了?看到瑞琛剑眉微蹙,眸中似是有些不耐,阮燕连忙点头。“是,太傅大人。”
绿芯满脸喜悦,抓住阮燕的袖子都颤了起来。洛海也抖了都胡子,眉宇间有些得意,睇林伯不愉的眼神,急忙讨好地问道。“老林,今晚宵夜想吃什么?我出去一道买回来。”
“不必了,我今晚不想吃宵夜。”林伯冷冷地回答着,下去准备阮燕的轿子了。即使戴着面纱,还是难保别人会认得出来,有轿子的遮掩最好。只有洛海一人跟着,林伯不放心,便挑了几个身手不错又伶俐的仆人作轿夫,也好一路看着阮燕…还有那个难以管束的洛海了。
直到他们午时离开,林伯这才消停了下来。
“主子,让那阮燕出府真的好吗?”
查阅了整整一夜官员名册,仰躺在软榻上午睡的人困倦地半阖着眼,懒懒应道。“林伯,绳子拉得太紧,是会断掉的…”
林伯一怔,了悟地悄声退了出去。
第九十九章 女童
去成衣铺的路上相当顺利,阮燕心满意足地看遍了琳琅满目的漂亮衣裙,又试穿了几件,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有买下一件。毕竟寄人篱下,有那么多华丽的衣裙穿给谁看呢?
而绿芯像是飞入庭院的小麻雀,在阮燕身旁叽叽喳喳地嚷嚷着,满脸雀跃。
洛海让轿夫等在门口,注意成衣铺内的两人,自己则到隔壁的街上买材料去了。方才惹恼了老林,洛海有些后悔多管闲事,而今烦恼地站在热闹的集市里,头疼不已。自己的手艺老林几乎都尝遍了,还有什么新的点心可做呢?
抓抓头发,洛海脸上的胡子皱成一团,唉声叹气了片刻,才认命地抬步,左右看了起来。
阮燕与绿芯出了门口,不见洛海,便与轿夫候在一旁,等着他一道回府。绿芯左等右等不见洛海回来,不耐烦地想跑回铺子里再看看。忽闻对面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呼,不由瞪圆了眼,揪紧了阮燕的袖子躲在她身后去了。
阮燕安抚地拍了拍绿芯微微颤抖的小手,也望向成衣铺的对面。方才没有注意,那面两层高的宅子红绸飘飘,还夹杂着一阵脂粉味扑面而来,正中的牌匾写着“怡香院”三个字,赫然是一间勾栏院。二楼的窗前还有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朝楼下搔首弄姿,不时抛几个媚眼,经过的男子有些厌恶地走开,有的则朝她们调笑几句,被人迎了进去。
绿芯见状,撇了撇嘴,嘟嚷着。“大白天的。这勾栏院怎么开了?难怪街上一股狐臭味…”
尚未说完,一个女童从大门挣扎着爬了出来,死死拽着门框。口里满是惊叫声。她身后有四个高大粗壮的男子,看似是勾栏院的打手。正不耐烦地揪着女童地衣领想要扯进去。
“…你爹娘将你卖进来,就要认命…再跑还不打断你的腿…”断断续续地怒喝传来,绿芯惊恐地往后退了退,嘀咕道。
“光天化日,勾栏院竟然逼良为娼。她的爹娘真狠心。把人卖到这吃人不吐骨头地地方来…小姐?小姐没事吧?”感觉到阮燕的轻颤,绿芯不禁关切地问道。
阮燕垂下眼,薄薄地面纱掩去了脸上的神色。“…确实,亲生爹娘又怎会忍心将女儿推入这火坑…”
“小姐?”绿芯从未看见阮燕这般失神的模样,着急地道。“小姐,我们不要等洛海师傅了,这就回府好不好?”
阮燕沉默了片刻,从袖中取出一锭银两,交给了身侧的轿夫。“过去跟老鸨说说。我要将那女童买下来,让她出个价钱。”
轿夫接过银子,应了一声便急急走入那勾栏院。又匆忙回来。“小姐,那老鸨说这丫头在勾栏院住了一个月。打破了不少东西。还逃跑了数次…”
不耐地打断他,阮燕冷声问道。“直话直说。她要多少银两才放人?”
轿夫伸出两个指头,“…二百两银。”
“二百两?”绿芯惊呼一声,俏脸上满是诧异。“二百两都够平常的人家用几年了,这丫头才住了一个月怎么可能就费了那么多银两,根本就是来骗钱地!”
“…二百两就二百两吧,”阮燕淡淡看向绿芯,吩咐道。“把银两都拿出来吧。”
绿芯嘟着小嘴,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钱袋,给了那轿夫。出门前,管家就给了他们不少银两,未想到最后别的没买,反倒要了个丫头回去。她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一事,迟疑地道。
“小姐,太傅大人不喜欢生人入府,这丫头买回去要安置在哪里?”
阮燕扯了一抹苦笑,看见那女童犹如当年的自己,被惟利是图的爹娘卖进这吃人的地方,忍不住出手买下。只是,如今她在瑞府的身份不明不白,又是自身难保,留下那女童,怕是不妥。
但是要将她送往何处?送她回家不过是让女童的爹娘再卖一次,给些钱让女童离开,小小年纪路上又不安全…
思前想后,阮燕望着满身伤痕的女童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走来,心下一热。
还是带回瑞府后再作打算吧…
出了一趟门,回来却多了一人,林伯极为不悦。虽然女童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光景,但林伯习惯使然,不由警惕地审视了一番。
“阮燕姑娘,府中向来不留生人,请姑娘不要让老奴难做。”
阮燕看了看一旁可怜兮兮瞅着自己地女童,垂首道。“她被爹娘卖到勾栏院了,如今无家可归…林伯,府中还缺丫鬟么,可否让她试试?”
上下打量着女童瘦弱的身子,林伯摇摇头。“阮燕姑娘,这女娃儿那么瘦小,年纪又不大,实在不适合作丫鬟。”
咬着唇,阮燕又道。“林伯,我院里还想要一个丫鬟,这女娃儿暂时到我那里去吧。”
林伯沉吟片刻,转身禀报了瑞琛。瑞琛正为库银与户部的事忙得焦头烂额,随口便允了。女童便就这样留在了阮燕地小院里,只是她未经允许,不准踏出院落一步。
“你叫做什么名字?”是夜,阮燕给女童擦了身,抹上伤药,拉着她的手温柔地笑道。
女童不做声,偷偷瞄了一眼门口地绿芯,有些惊慌地低下头。阮燕见她如此,只道是她害怕别地生人,便挥手让绿芯退下了。
“…我能帮姐姐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怎么样?”女童忽然笑了开来,丝毫不见刚刚地怯弱羞涩。
阮燕愣了一下,站起身来退后了几步,冷声道。“你是谁?”
女童扁了扁嘴,歪着头。“姐姐最想要的…是变成真正的女帝,或者是得到蓝侍臣?”
闻言,阮燕脸色一变。
银铃般的娇笑响起,女童坐在凳子上,晃悠着短短的双腿,脸上好不得意。“姐姐,我猜中了,对不对?”
跳下凳子,她欢快地走上前来牵住阮燕的手,笑眯了眼。“只要姐姐照着我的话去做,就能够得到了…”
“我拒绝!”阮燕甩开女童的手,冷淡地答道。“我有几分斤两,自己清楚得很。而且你以为我假扮皇上,太傅会认不出?蓝侍臣会看不见吗?”
一面说着,她一面悄悄往门外挪去。这个女童的黑瞳闪着诡秘的光亮,周身的气息让阮燕遍体生寒。即使她之前为了模仿汐颜学了一些剑术,但是对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幼女童,阮燕知道自己制不住她,若是能向外院的人求救…
“姐姐真是不乖,想到哪里去?”女童粉嫩的唇一张,抬手打了个响指。阮燕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定在原地,全然动不了,眼中不由掠过一丝惊慌。张了张口,甚至发不出声音,阮燕心下一寒,暗道不好。
“姐姐以为不愿意,我就没办法了吗?”女童湿漉漉的黑瞳瞅着阮燕,挑了挑眉。这老气的动作若在平时,阮燕只会觉得她可爱,如今内心除了恐惧,仅有诡异了。“我可不是询问姐姐的意见,而是告诉姐姐罢了。”
阮燕听得云里雾里,却渐渐察觉到身上的变化,眼前渐渐昏暗了起来。
这女童在她身上做了什么…
“…姐姐放心,你的愿望,我定会帮你达成的…哈哈…”女童张狂地笑着,阮燕缓缓闭上眼,伴着这刺耳的讥笑,意识渐渐剥离…
宸佑…
第一百章 户部
话说汐颜那日回宫后,便着手处理库银的事。瑞琛将那日去清算的户部官员一一记下,把名单交给了汐颜,一面则派人暗中清查国库。
严查后,国库内里并没有任何异样,与户部案上的记录核实后俱无异常。
这日正值午时,本该早已下朝出宫的数十名官员却安静地跪在惊鸿殿前。如今已是初秋,他们背后的衣衫却早已湿透,凉风徐徐,引得众人背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皇上今早急召他们进宫,而今已经过了两个时辰,至今未见皇上出现,官员膝头跪得生疼,却抵不住内心的慌乱。他们面色各异,殿外不得喧哗,各人只能独自揣测着、猜疑着,以及随着时间的推进,更加忧心忡忡。
前阵子皇上突然发难,一夕之间,六部有两名大员一人被斩一人被重罚,朝廷内禁不住人心惶惶。这批官员所属户部,平日与孔织素有往来,而今孔织惹怒了皇上,皇上又忽然急召他们过来…联想之下,人人不断回忆着是否与户部尚书有过牵扯,有些人则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言明表志,与孔织撇开关系了。
这边盘算着,在华音殿的汐颜下朝后,正倒在龙床上,抱着被子睡回笼觉。这段时日积压的事情太多,急需处理,忙得她几乎是脚不沾地,每夜就趴在桌上将就着眯一会儿。如今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她恨不得从早到晚都在这床上呆着。
“皇上,要用午膳了。”安福恭谨地站在床榻旁,轻声唤道。
汐颜勉强半睁着眼,翻过身嘀咕了一句。“安福。让朕再多睡一会…”
“皇上,”安福轻叹着,汐颜这话他一早上都听了不下五回了。“皇上的汤药已经准备好了。时辰晚了,这药效怕是要小的多。”
言下之意。不及时喝药,就得多服几日了。
汐颜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揉了揉困倦的双眼,不甘不愿地说道。“安福,摆膳吧。”
“奴才遵旨。”安福手臂一抬,几个宫人迅速呈上了菜肴,躬身退了出去。安福亲自给汐颜布了菜,服侍她漱了口,又沾湿了帕子递给汐颜。
汐颜擦了手,回头望着桌上的菜式,愣住了。“安福,朕地膳食怎么天天都一样?”记得以前御厨极少做重复的菜式,难道她一段日子没在。阮燕帮她改了习惯?
“回皇上,这些是刘御医特意吩咐下的,用以调理皇上地龙体。”安福解释着。一面替汐颜舀碗鸡汤。
汐颜苦着脸,一连几天吃一模一样的菜式。是人都会受不了。尤其是这千篇一律地灵芝鸡汤。那味道她一闻就已经吃不下了。“安福,让刘御医换一换药膳的菜式吧。”
安福低着头。恭敬地答道。“皇上,御厨已经变着花样做菜了。昨日的是红枣莲子羹,今日是红枣莲子汤。还有这鸡汤,昨儿是灵芝莲子,今儿是灵芝枸杞的…”
“好了,安福,朕知道了。”无奈地打断他,汐颜认命地扒着饭,心里盘算着去别的殿里蹭饭,不然这换汤不换药地菜肴迟早要吃腻的。
“安福,晚上朕要去锦瑟殿用晚膳,去安排一下吧。”一口喝完手边的鸡汤,汐颜吐了吐粉舌,吩咐道。
似是知道汐颜的打算,安福恭着身应道。“奴才遵命…只是刘御医叮嘱下了,无论皇上到哪个殿里用膳,这药膳是绝不能改的。”
汐颜手上一颤,端着的碗差点滑了下来。“…朕吃这药膳还得多久?”
“刘御医说了,”安福微微一笑,道。“要全然调理好皇上的龙体,至少要一年。”
“哐当”一声,汐颜手里的瓷碗终是坠落在地上,壮烈地阵亡了。
一…一年?想到每日早中晚的膳食都是这些,汐颜眼前一黑,几乎想要晕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