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然是个美人,却还没有到颠倒众生的地步。”吴湘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看着她,用阴冷的声音调侃道:“便是真的美到极致,却也吸引不了我――看上你的另有其人,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怎是你这种小丫头配得上的。”
伊人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那人是谁?”
吴湘瞟了瞟她,并没有回答。
伊人不肯干休,继续问:“你既不是为我朝廷而拿我,那自然就是为了他了。如此,你怎么不将我交给他?”
无论那个人是不是贺兰雪,听吴湘的口气,那人也定然是她的故人,而且对她也应该颇有情意。
只是伊人一时想不出,父帅帐下还有什么人物能配得上“惊才绝艳”这四个字的。
除了贺兰,只有贺兰。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情丝万缕,不如我为慧剑,为君立斩。”吴湘文绉绉地念了一句听不懂的话,然后盯着伊人,目光渐渐炙热起来,又沉沉得深了下去,绢白的脸愈加阴骘得可怕,“那个埋宝之地,到底在何处?”
伊人暗叹:原来还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六十三)暗夜(2)
“在回答前,我可以提一个问题吗?”伊人也不着急,面色如常地说。
“问。”吴湘简短地催促道。
“你怎么知道我来朔阳城的消息?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出卖了我?匿名?还是……”她本想直接问,是不是醉月楼的忠伯父子告的秘,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如果不是他们,那他们的身份也会由之暴露,纵然他们疑点丛丛,伊人却不想把旁人也拉入险境。
她心里暗暗自嘲:终究还是免不了那可怜的慈悲心啊。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是不是?”吴湘敛了敛眸,异常犀利地望着她。
伊人苦笑得摇了摇头,“人心叵测,我怎么知道是哪里出的纰漏。”
“醉月楼。”吴湘只说了三字。
伊人笑容更苦,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你也不必太难过,告密的是常忠的儿子常武,常忠倒是拼死护着你。”吴湘淡淡地继续道:“可惜他养了一个好赌贪财的儿子。”
“你说的‘拼死’是什么意思?”伊人冷声问:“忠伯死了吗?”
“他儿子失手打死的,与本官无关。”吴湘漫不经心地说完,终于将手里叮铃作响的锁链抬了起来,放在眼前晃了晃,“这么粗的链子,若是打在你身上,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心疼。”
伊人心中一寒,望着那条足有婴儿臂粗的铁链,咬了咬嘴唇。
其实疼痛也是一件能够习惯的东西――她已经经历了许多疼痛,比起最初那个身娇肉贵的大家小姐,现在的伊人几乎像杂草一样强韧了。
可再怎么经得起疼,终究是怕疼的。
特别是知道疼痛无可避免的时候。
“你老老实实地说了,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否则……你该知道我的名号,从来杀人可以不见血的。”吴湘笑了一笑,那种皮动肉不动的感觉,分外狰狞。
伊人暗叹一声,然后挑眉道:“左右不过一个死,我何必让你如愿?”
吴湘愣了一愣,然后又阴冷冷地一笑:“果然是伊志的女儿,倒有点傲骨,只是不知道你这傲骨,能撑到几时?”
“这要看你想让我撑到几时了。”伊人淡淡回答。
吴湘抖了抖锁链,小屋里又弥漫着那冰冷的金属声音。
“我们晚上再开始,你还可以好好睡一觉,等以后,怕是想睡也睡不成了。”吴湘俯下身,凝视着她的眼睛,阴骘漆黑的眼眸见不到底,只看到里面映着的两个倒影:伊人发饰凌乱,纵狼狈,却不显丝毫弱势。
吴湘终于离开,伊人微松了一口气,然后转头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
应该是一个地下囚室吧,冰冷的墙壁、冰冷的刑具、黑漆漆的光线。
她又试着动了动:除了手腕被缚外,倒没有什么其它的束缚。
这个发现让伊人些微欣喜,她咬了咬牙,发狠心地扯动着手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了一声“咯吱”,一只手腕的腕骨脱臼,绑缚的地方陡然一系,手脱形出来,然后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将它复原。剩下那只也如法炮制,不一会就脱了束缚。只是全身疼得冷汗,已经濡湿了好几重衫。
(六十四)暗夜(3)
获得自由后,伊人不敢耽误,敏捷地跳下木床,蹑步走到那扇铁门旁边侧耳细听,外面果然传来一阵阵井然有序的巡逻声,听脚步,应该不止六人。
两个人还能想想法子。六个人,伊人自问根本无法应付。
正琢磨着,她又听到一个粗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来者步伐稳定有力,不用想,便知道是吴湘了。
伊人赶紧又跳回木床,重新将绳子松松地挽在手上,佯装睡觉。
铁门哐啷一声打开了,吴湘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伊人如刚睡醒一般转过头去,见到来人也只是微微怔了怔:就是那个夜闯客房的常武。
“伊人,你的一个故人来探望你。”吴湘还是一脸的似笑非笑。
伊人冷冷地‘恩’了声,然后挑眉问常武:“忠伯的丧事料理好了吗?”
常武脸一绿,却还是回答了:“这是我的家事,不烦伊小姐操心了。”
“忠伯好歹是我的家人,我怎么会不操心呢?”伊人神色自若地回答道:“常武哥,你还是没有忠伯有远见啊,其实我一早就对忠伯说了,只要他护得我安全,我的东西一定会有他的一份,到时候又岂是这区区千两黄金?也可以不与这些虎狼官僚打交道――可是你太急了,到手的肥肉又飞走了。”
“你胡说,你根本没打算把宝藏分给我们!”常武涨红了脸,厉声道。
“我若是没说这样的话,忠伯又怎么会拼死护我?因为他知道,我比这赏金值钱多了。常武啊常武,你丧失了一个发财的机会。”伊人一边说,一边摇头惋惜。
心里,却暗暗地道歉,对那个至死护着她的人,道歉。
常武脸色变幻万千,或红或紫,惊疑不定。
“不过,现在那东西没你的份了,如果这位吴大人还肯放过你,你就拿着你的赏金过日子去吧――不过钱可不经花,这区区几两金子,可是转眼的事情。”伊人最后不屑地瞅了瞅他,几乎有点痛心疾首的意味了。
站在后面的吴湘终于不能继续事不关己了,他猛地“咳”了声,然后盯着常武,神色暧昧地说:“你若想知道她说的是不是实话,本官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随,你,处,置。”他将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然后拿余光往伊人身体上一溜。
常武立刻会神,继而转怒而喜,“就算得不到那宝藏,能将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帅之女拉出成阶下囚,也是一件好玩的事。”
常武一边说,眼珠儿一边从伊人玲珑健康的躯体上扫过去,眼神的欲望如此赤裸,好像她现在已经没有穿衣服。
“你们慢聊,我就在外面。”吴湘见势,很知趣地退了出去,临走前,他别有深意地望着伊人道:“伊小姐,如果你想通了,随时都可以跟我说――也可以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言外之意。便是替她杀掉常武也可以做到。
如果利诱不成,那就用她的恨意让她就范。
伊人垂下眼眸,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
铁门合了上来,那个不自知的常武,也慢慢地靠了过来。
“我父亲是你们伊家的家奴,能睡了官家的小姐,就是损失了那一笔钱,也算捞回了本。”常武终于停在了伊人躺着的木床前,老实忠厚的脸上是伊人陌生的表情。狰狞的、没有理由的邪恶。
伊人心中暗叹,然后淡淡抬眸,怜悯地望着他。
(六十五)暗夜(4)
常武显然被她的怜悯与眼神激怒,低吼一声,然后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
伊人躺在床上的身姿已经诱惑他许久了。
更何况,将曾经叱咤西离的伊大帅之女压在身下的感觉,又岂是他这种身份的人能妄想的?
伊人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嫌恶,任凭常武扑在她身上,腥热的嘴从她的脸颊上抖抖索索地移到了脖子上,两只粗鲁的手一把扯开伊人胸前的衣服,然后,嘴唇激动地继续向下。
“你还真是美人……”他一边手嘴并用,一边赞叹地嘀咕。
“谢谢。”伊人漠然地低下头,望着埋在自己胸前的那个黑糊糊的头顶,眼神愈冷,冷成了一片冰,连她自己也被冻封在这凛冽的冰里。
常武的手继续向下,头也抬了起来,打量着身下衣冠不整的玉人:伊人身上残留着当初流放时造成的淡淡鞭痕,微褐色的痕迹遍布在她蜜色的皮肤上,不仅不觉得丑,反而有一种难言的妖媚。
常武看着看着,然后吞了吞口水,欲望腾得一下跃进眼底。
伊人看在眼里,唇角突然勾出一抹奇怪的笑来,冷而讥诮。
然后,在常武再次低下头去吻她的胸口时,伊人迅速抽出伪装的双手,虚挂在手腕上的绳索顺着动作套上了常武的颈脖,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伊人翻身而上,用膝盖压住他的腰,手中一紧,用尽全部力气勒住了他的脖子。
常武奋力挣扎,伊人除了钳制他,什么都来不及想,也来不及感叹。
只是收紧绳索,让他不要动了,也不要再发出那种可怖的叫声。
常武终于力竭,也不再挣扎,只是趴在木床上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伊人也觉得疲乏至极,但是手上的绳索却始终不敢松,只是不再用力。
两人这样对峙了一会,常武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个奇怪的咕隆声,伊人攀到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是替你父亲,教训你这个不肖子。”
这句话如有魔力,已经力竭的常武猛地挣了起来,伊人猝不及防,被他翻在了地上,在落地的时候,伊人依旧牢牢地拽着绳索,借着这一坠之力,只听到“嘎嘣”一声,常武也从床上重重地摔了下来,恰恰摔到了伊人旁边。
他面向着她,头呈奇怪的角度歪着,眼睛睁得老大,血丝布满了眼珠,只是盯着她。
只是瞳仁里,再也映不出她的影子。
伊人呆呆地望着他,方才积攒的愤怒与阴冷,突然都没了踪影,她只觉得全身发冷,胃部翻涌如潮。
常武死鱼般的眼睛,依然不屈不饶地望着她。
伊人突然意识到什么,松开手中的绳子,然后往后退了一步,手摸到了床沿,然后再一点点地倒退着上去。
她没想过杀了他,只是想制住他而已。
胃部越来越不舒服,明明里面什么都没有,却犹如千军万马奔腾一样,让她喘不过气来。
终于“哇”得一声吐了出来,却只是干呕,呕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看着别人杀人和自己亲手杀人,还是有区别的。
她早已比别人看淡杀戮,却还是这么难以忍受。
伊人双手抓着床沿,吐得全身脱力。
常武的眼睛,还是牢牢地盯着她,已经涣散的瞳孔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濒死的恐惧。
伊人几乎觉得自己也要活不长了。
(六十六)暗夜(5)
然后,铁门再次打开,吴湘走了进来,惊异地望着面前的一切。
“我还是低估你了。”吴湘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手叫了一个士兵进来将常武的尸身拖了出去,然后走到了伊人面前,伸手勾起伊人的下颌。
伊人脸色惨白若鬼,只是眼神分外明亮,黑幽幽地如浸泡在水底的卵石,纵流水涤过,仍然坚硬如昔。
她盯着他,仍然没有一丝一毫地弱势,尽管她的恐惧如此显而易见。
吴湘被她瞧着瞧着,突然一阵懊恼。他敛起双眸,阴侧侧地问:“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一个多年前死在他剑下的人,明明是那么柔软的女子,却偏偏,有一双倔强至极的眼睛。
“像柔儿,是不是?”伊人心念一动,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心乱,轻声问、
吴湘的手指猛地收紧,几乎捏碎了伊人的下颌。伊人皱了皱眉,淡然地望着吴湘蓦然暴怒的脸。
他在生什么气呢?在他的一生里,杀掉的人何止千万,为什么会偏偏记住那双眼睛?
甚至于遇到了一样的眼神,就会如此失常?
“你很聪明,可惜聪明的女人都活不长。”吴湘冷声丢下一句话,也不追问她为什么会知道‘柔儿’的事情,只是转身拍了拍手,从囚室外又走进了两个粗壮的汉子。
伊人心中一惊,听到吴湘的下一句话后,她才略略松了口气。
“打,打到她求饶为止。”
如果只是皮肉之苦,至少还能忍受。
好不容易挣脱的手重新被锁了起来,而这一次,用的是百炼成钢的钢精链条。躺在床上的待遇也没了,木床被竖了起来,伊人被吊在了屋子中间,那两个领命的汉子则手持链条,来回逡巡,混合了太多情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方才被常武弄乱的衣饰还没有来得及整理,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让那两名大汉眼冒淫光,又苦于没得命令,不敢乱来,手猛地一抖索,铁链哗啦啦地发出悦耳的声响。
如果得不到,不如就此毁去。
粗壮的铁链带着隐秘的邪念,呼啸着往伊人的胸前、脖子和手臂上砸了过去。
初时不觉得太痛,只是一阵热辣辣的麻木,只是麻木维持的时间太短,很快,真实的痛觉开始铺天盖地袭来,伊人咬了咬下唇,咬得死紧,才把冲到嘴边的呻吟咽了下去。
再忍忍吧,她想,只要再忍忍,等下就不会觉得那么痛了。
她果然没有料错,挺过最初的剧痛后,后面便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因为身体已经习惯。
有时候,习惯是一件最有力量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被冷水泼醒,身体火辣辣的,若不是特别凌厉的痛意,根本已触动不了它。伊人睁开眼,略皱了皱眉,才意识到那是盐水。
难道醒来的时候痛得厉害,她漠然地想。
“没想到你还这么经得起打。”吴湘不知道何时又踱了进来,绕着伊人转了转,颇感叹地看着体无完肤的伊人――执鞭刑的人很聪明,并没有打她的脸,只是自脖子以下,巧妙地打烂了她的衣服,并在那些格外出众的肌肤划上了用鞭痕构筑的图案――充满血淋淋的美感。
打人的人,也要学着自己找乐趣,若是对一具丑陋的身体鞭笞,他们也会烦闷。
“只要你觉得难受,我也算值了。”伊人用尽全力,虽断断续续,却满语挑衅地说。
吴湘面色一沉,阴鸷的眼睛愈发幽深,“既然你想让我难受,我也犯不着让你好受。”说完,他慢悠悠地转过头,淡淡地问那两个执鞭人:“不知道对这样一句躯体,两位可还有兴趣?”
那两人如奉圣旨,眼睛里呼啦一下冒出火来。
他们已经渴念很久了。
“如果有兴趣的话,你们就慢用。”吴湘弹了弹袖子上的灰,慢条斯理地丢了一句话,便打算重新走出去。
(六十七)暗夜(6)
“吴湘!”伊人蓦地叫住他。
吴湘停住了身形,扭头静静地望着她,等着她最后的妥协。
“你效忠的那个人,是贺兰雪吗?”伊人轻声问:“是他,指示你找寻我的下落,并且探知那批宝藏的下落吗?”
这个疑问,已经在这非人的几日里,在她的脑海里翻涌了太久,每每想起,就有一种抓心挠肺的痛。
她相信贺兰雪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但是――
他对她也是有所图的,如果推断属实的话。
吴湘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了一个很欠揍的花腔,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只要他亲口问我,我没有什么可瞒他的。如果不是,你也不要再花什么心思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说的――宁死也不说。”伊人安静地说。
是,如果吴湘的上面是贺兰雪,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他站在她的面前,开口问她,她不会不回答。因为她不会骗他。
吴湘沉吟不决 ,伊人的心则一点点沉了下去。
会是贺兰雪吧?吴湘效忠的人,是贺兰雪吧?
可是,他分明还是念着自己的,那天在长街上,伊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眸底的思念。
她也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日贺兰雪向她求亲时,一脸的坚定从容。
他爱她,伊人就像坚信她爱他一样,从不怀疑。
“我不能让你见到贺兰大人。”吴湘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没有任何逻辑的话。
他还准备再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打斗的喧哗,一个脸上带伤的士兵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还未到吴湘面前,士兵已经趴到了地上,喘着气道:“大人……大人……有刺客……刺客……”
他的话还没说完,方才还遥远的剑击声,转眼到了门口。
(六十八)营救(1)
吴湘霍然俯身,从那士兵的腰间抽出长剑,摒剑而立。
一剑在手,吴湘的气质也为之一变,那种出鞘宝剑的锋芒,让伊人都吃了一惊。
走廊尽头,又一声惨呼,然后陷入了沉静。
这个刺客的胆大妄为已经到了发指的地步,他不是偷袭,而是正大光明地,从门口一直闯了进来。
现在,他的面前已经无所阻拦。
地下走廊两侧,火把摇曳,剑风已经扫灭了几盏,剩下的火光,仅仅只能照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剑刃森森,即使看不清来人,只是这柄剑,已经让人胆寒。
“青阁,顾隐尘?”吴湘面向那个从走廊尽头缓缓走过来的身影,沉声问。
“吴大人,好久不见。”顾隐尘浅浅应声,人也停到了囚室的门口。
囚室里灯火通明,终于映亮了他的脸:英俊的面庞上带着淡淡地笑意,只是那抹笑,是浮在表面上的,没有进入眼角,也没有旋起他脸颊边的酒窝。
与伊人熟悉的笑容,判若两人。
“你是蓝非离请来,取我性命的?”吴湘手按剑柄,继续问。
顾隐尘点头,笑意如常:“是,大人该知,做我们这行,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我愿意出双倍价钱。”吴湘冷静地说:“你不需要杀人,只需要放弃这次行动。”
“抱歉,我还有起码的信誉。”顾隐尘疏淡地嘲弄着他:“临阵背叛的事情,还做不了。”
吴湘脸色突变,身体陡然拔起,纵身往囚室里跃了进来
顾隐尘亦应变神速,手腕微翻,剑尖几乎擦过吴湘的鼻尖,两人一退一进,很快进了囚室,吴湘腰身一扭,闪到了呆立在一边的两个执鞭手身后。顾隐尘一剑追来,那一剑的轻灵迅捷,几能比拟千年流转的烈日流光,室内荣华乍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拢在他的剑气里,无路可逃。
可是,这样凌厉的剑势,却在最后一刻,生生地停住了。
吴湘又闪到了伊人身后,顾隐尘的剑尖则顿在了她的发丝前。
他显然刚刚发现她,眸中一惊,而后一痛,继而又燃起熊熊的怒火。
所有的变化只是交睫,顾隐尘匍一停滞,吴湘已经出手反击。
剑光闪过,顾隐尘偏了偏身,右臂的袖子被划了一个裂口,他并没有急着反击,而是翻腕回转,锋利的剑砍过系着伊人的铁链,伊人软软地瘫了下来,顾隐尘随即腾出一只手来接住她,另一只手则挑开了吴湘的攻击。
吴湘恼怒,从怀里掏出一枚府印,交给之前跑来通信、现在却歪倒在门口的那个士兵道:“传我的命令,让朔阳城的守军全部过来擒拿朝廷要犯!”
士兵抱着府印,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顾隐尘待追过去,一来被吴湘所牵,二来护着伊人,左右支拙。
他当机立断,一串快剑将吴湘逼退了几步,然后脱下身上的长衫,迅捷地裹住伊人,也不恋战,寻机向外跃了出去。
吴湘紧追了几步,然后转身往后院的马厩赶去。
(六十九)营救(2)
从被顾隐尘放了下来,一直到被他抱至马背上,伊人始终沉默着。
将她环在自己的双臂间,顾隐尘很小心地催着马,唯恐弄痛她的伤口。
他也同样沉默。
墨夜若沉,春寒料峭,她本就没有热气的身体越发冰凉了。
觉她在哆嗦,顾隐尘垂头低声问:“冷?”
伊人低着头,手无力地搭放在马背上,肩背却挺得笔直,不肯倚靠他分毫。
顾隐尘根本不待她回答,双臂一收,将她严严实实地搂进怀里。
即使察觉到她的抗拒,他的动作依旧没有迟疑。
方才惊心动魄的场面已经刻镂在他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他也没敢多用力,因为清晰地知道她身体上有多少伤口。
伊人略挣扎了一下,见无所作用,索性听之由之,默然忍受。
两人就这样并骑一马,很快离开了朔阳城,到了通往山寨的驿道上,东方亦是渐白。
只是,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吴湘的调遣能力不容小觑,没一会,后面便传来了万马奔腾的响动――朔阳城的两万守兵,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
低头看了一眼,顾隐尘猛地勒住了马。
身后的追击声越来越近,他将伊人扶好,让她抱紧马脖子,然后坂鞍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