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憔悴得像是老了好几岁,正踮起脚尖,探头探脑地向内打探,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忧虑。
作为医院里唯一的中国人,他临时救场充当翻译,向杨梅提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得到答案后,医生们互相交换眼神,终于肯定地点点头,得出让人放心的结论。
单人病房再度恢复宁静,赵星河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她,脸色晦暗不明。
“…对不起。”
杨梅喉咙沙哑,发出的声音如同钢锯切割木材,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赵星河率先反应过来,苦笑着摇了摇头,长须一口气道:“知道吗?你妈妈就是这样死在我面前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懂法语的读者纠正我在前文的一些错误,因为我没学过法语,文中的一些表达都是百度搜索的,准确性堪忧,大家千万别当真哈~~~
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留言或微博私信我,我会想办法修改~~~
今天文中出现的法语就是读者亲们帮忙翻译的,感觉好幸福~~~(鞠躬)
PS.本文涉及抑郁症的一些描写,援引自知乎的“你的抑郁症经历是什么”之提问中看到的答案,特此说明。


第26章 情人节
听闻此, 杨梅的心也沉了下来:“你那时候只是个孩子, 没有人会责怪你。”
对方却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我记得阿姨的样子,还有她说的每一句话…重度抑郁不影响思维能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更何况是自杀前最后的遗言?”
“那也不代表你就有义务娶我!”
赵星河冷哼一声:“我乐意。”
同样的话题,两人曾无数次地探讨过,到最后总会因为观点相左, 爆发持续而激烈的争执。如今身处异国他乡, 又是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里,杨梅不打算做无用功。
她黯然垂下眼眸,抿了抿唇道:“我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 ”他的语气里略带嘲讽,“不然你也不会躺在这儿。”
杨梅挣扎着试图从病床上爬起来:“我只是忘记吃药,并没有…”
“没有绝食?没有自杀?没有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连珠炮一样的发问,宣泄出赵星河心中强烈的愤懑。只见他瞪大了眼睛, 满脸控诉表情:“当年杨叔叔挂职下派,留你妈妈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阿姨才会跳楼自杀!同样的事不能再发生在你身上!”
杨梅强迫自己深呼吸, 借以缓解头脑里的阵阵胀痛:“赵星河,我再说一遍:我妈自杀因为抑郁症, 和你、我爸爸,或者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男人皱眉:“阿梅, 你最大的优点是善良,最大的缺点是太善良。”
头脑里的胀痛演变为可怕的风暴,将所有感知情绪逼至悬崖边缘, 她只好紧闭双眼、暂停思考,假装没有听到那自以为是的判词。
赵星河的声音却显得无孔不入:“抑郁症有50%的遗传概率,作为病人的直系亲属,你的患病风险本来就比一般人高2-3倍。对你来说,多愁善感、伤春悲秋是诱发疾病的病因,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感情。”
药物的作用正在逐渐消退,杨梅近乎绝望地反驳:“所以我就不配被爱吗?就活该孤苦一生吗?”
“所以你有我,我会用最适当的方式照顾你。”
“那根本不是‘照顾’!”她咬牙切齿,眼眶里盈满泪水,“是控制!是强迫!是固执己见!”
赵星河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闹脾气的小孩,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是AB公司最年轻的产品经理,当然有资格成为重点项目的负责人。我提出自己的想法、董事会采纳我的意见,别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你又何苦想不开?”
杨梅气得直打哆嗦:“那个项目本来就是我的!是你和人事部提前串通,逼得其他竞争者先后辞职,才让我在公司没有立足之地!”
犹记得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他们在公司走廊上大吵一架,撕破脸皮互相攻击,彻底断绝了退路。
长久以来积累的压力得到了宣泄,也引发了杨梅的精神崩溃——内因性情感障碍一发病就来势汹汹,整个人彻底丧失了情绪控制能力,恨不能变成鸵鸟埋进沙里,再也无法面对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
她不得不正式辞职,从此离开了AB公司。
高职高薪的工作人人艳羡,却不一定能给自己带来快乐;被当成兴趣爱好的甜品烘焙,让身心得到双重满足。发现新的生活目标之后,杨梅时常感到庆幸,这一路走来,看遍风景、尝尽冷暖,得到的远比失去的要多。
然而,回忆起当初的那份憋屈,还是会引发她生理性的反感。
“赵、星、河!”
一字一顿地叫出对方的名字,杨梅不打算再忍气吞声:“谢谢你救了我…现在,请离开病房,我需要休息。”
说完,她果断按下呼叫铃,请来刚才那位金发碧眼的护士。
“Get out(出去)!”
吐词清晰的发音、义正辞严的表情,再加上用手向外一指的霸气,就算是不屑于说英语的法国人,也能准确明白杨梅的意思。
护士微微弯腰,以礼貌却不失坚定的态度说:“Monsieur,s\'il vous plat(先生,请跟我来).”
赵星河的嘴角抽搐着,显得既愤怒又惊讶,似乎没料到她会当场翻脸。男人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随时都有可能发作,只是因为有第三者在场,才勉强控制住情绪。
在护士的监督下,他被迫起身,拍了拍皱巴巴的裤腿,最后看了一眼杨梅。
“前天是情人节,我出差去法兰克福,特意定在巴黎转机,其实是想祝你节日快乐。”
女孩早已缩进床沿里,用被单遮住脑袋,听闻此言却四肢僵硬,直到对方离开病房,方才渐渐恢复知觉。
无论两人的关系有多僵,赵星河始终能坚持自己的一套逻辑,真是让她不服不行。
法国的医疗保障体系在全世界数一数二,即便是短期留学生,也可以报销所有医疗费用,杨梅索性放心大胆地在医院住下去。
期间,她拒绝一切探视,直到确定赵星河已经回国,才配合医生接受治疗。
高级班的课程压力太大,从国内回来之后又一直没有好好休息,杨梅其实对此次发病早有预感。她只是误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控制所有情感。
和肖铎说的一样,自信和骄傲的区别,在于前者必须建立在自身实力的基础上。
如今,或许是因为药物作用,她想起这个名字已经没那么难受,心底隐约的麻痹、抽痛,都被当成了一种习惯性的生理反应。
出院时,杨梅取回自己的个人物品,同时还收到一枚钥匙。
金发碧眼的护士手舞足蹈,试图说明钥匙的来历,却苦于双方之间的语言障碍,无法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
那枚金属片有些单薄,看上去似曾相识。
杨梅凝神想了片刻,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连忙趴在护士站的电脑上,手指飞舞着打开搜索引擎。
刚刚输入“肖铎”二字,就弹出不少崭新的链接,她来不及细看,匆匆点开其中一张新闻照片。
“Is it him(是他吗)?”
照片里的男人正从剑道上走下来,一身雪白的击剑服,眼角眉梢尽是凌厉的帅气。护士看得目瞪口呆,却依旧点了点头,咽着口水说:“Oui(是的).”
杨梅的心跳漏掉了几拍,反复深呼吸,又将钥匙紧紧攥进手里,再次向对方表达感谢。
从医院大门走出来,她下意识地开始奔跑:脚步频繁交替,身体摇晃保持平衡,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任由指甲抠进肉里。
耳边的发丝凌乱飞舞,随着流动的空气一起上扬;背上的汗结成水珠,一缕缕地顺着脊椎流淌。
除了在红绿灯路口被迫停下,就连陌生行人的阻碍都变得无法忍受,慌张与焦虑交替出现,促使呼吸也越来越急。
杨梅大声招呼着“Excuse me”和“借过”,顾不得对方能否听懂,一路推搡、狂奔、招人白眼地来到目的地。
气喘吁吁地在卢森堡公园外站定,眼前的两层公寓楼造型优雅,墨绿色的大门与记忆分毫不差。
颤抖着指尖按下门铃,指示灯光线闪烁,单调的蜂鸣声响起、静默,再响起、再静默,最终彻底归于沉寂。
那枚钥匙被她攥在手心里,已经烙印出血痕。
“Qu\'est-ce que je peux faire pour vous(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身材高大的公寓管理员出现在门禁背后,身着制服笑容可掬,处处展示着富人区高级物业的良好形象。
杨梅原本已经放弃希望,只想蹲在路边喘口气,先把身心冷静下来再说。
估摸着对方是从监控视频中发现了自己,她立刻起身,隔着栅栏将手中的钥匙递过去,放弃用语言沟通的打算,而是双手合十,尽量表现出一副诚恳的模样。
管理员刚把钥匙接过去看了一眼,就笑眯眯地打开门禁:“Soyez la bienvenue(欢迎光临)!”
公寓钥匙造型别致,作为这里的管理员,自然一看便知。
对方亲自领着杨梅走上楼梯,又送她回肖铎住的那间房门口,方才双手归还钥匙,鞠了个躬转身离去。
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她刚从帝都返回巴黎,满心期待着肖铎的表白。
甩了甩头,抛开让自己情绪波动的种种回忆,杨梅轻抬手腕转动钥匙,再次推开了沉重的公寓大门。
白纱制成的帷幔依旧飘逸,法式落地长窗外,正是卢森堡公园的暮春景色。
室内,肖铎的个人物品消失不见,羊毛地毯也被卷了起来,只剩下光滑的原木地板裸&露在外面。大大小小的家具上,覆盖着厚厚的防尘布,沙发床垫折叠收纳,似乎已经闲置了一段时间。
门廊边的装饰柜里,最显眼的地方立着一张卡片。
杨梅掀开卡片,看见一行陌生而亲切的字迹,感觉心跳骤停,视线渐渐模糊。
即便没有落款的姓名,她也能够想象男人拿笔的样子,想象他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有着怎样温润柔和的表情。
捂住嘴,依然无法压抑泪水,只好任由其夺眶而出。
卡片的样子很简单,其上的内容也只有几个字,在心有灵犀的两个人眼中,却早已胜过了千言万语。
“我没骗你,房租真的不能退。肖铎”


第27章 从前慢
攥着那张字条, 杨梅转身就去了沃日拉尔路。
果不其然, 保罗一张臭脸,再也没有当初那份殷勤, 硬邦邦地说:“He has already go back to China(他已经回去中国了).”
杨梅咽下多余的话语,忍住鼓掌叫好的冲动,假惺惺地祝对方在今年比赛中取得好成绩。
“Come on(拜托)!”保罗忍无可忍, “Tu veux rire(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尽管没有听懂后半句法语, 还是不难猜出其中的含义,她毫无诚意地道歉完毕,就匆忙离开了圣日耳曼俱乐部。
回家路上, 杨梅几乎连蹦带跳,心情像浸在蜜糖里一样,嘴角尽是噙不住的笑意。
那枚象征着某种承诺的钥匙,被串起来挂在胸口, 紧贴着脉搏跳动,仿佛融入了身心的每一寸骨血。
用遍体鳞伤换一身软肋,回报却是闪着光的片刻欢愉, 这是爱情最美、最无奈的交易。
之前救护车来得突然,管理员只顾着关门上锁, 美丽城的学生公寓里一片狼藉,保持着人被带走时的混乱模样。杨梅放下东西, 刚准备收捡就力气全无,环顾着空荡荡、乱糟糟的房间,果断改变了主意。
良好的生活环境有利于病情恢复, 她为自己找到借口,才不是什么嫌贫爱富。
用行李箱装好必需品、转身走下楼梯,委托管理员办理退房手续;住进卢森堡公园外的高级公寓,感受老城区的独特风韵,为所剩无几的巴黎生活画下完美句点。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非常英明:通勤距离缩短后,时间精力得到充分保障,学习效率大大提高。
高级班的课程已接近尾声,因为扣除了住院期间的平时成绩,杨梅必须在期末考试中拿到全A才能顺利毕业。
按部就班地上课、做笔记、反复实操,心情就像塞纳河水一样随波逐流,在岁月静好中求得安宁。无论是学习的压力,抑或病情的反复,都已经很难对生活节奏造成影响,她把每一天过得充实而饱含希望。
据说,国家队教练也已经力排众议,再次招募肖铎参训,为即将到来的雅加达亚运会做准备。
赵星歌告诉她,这件事在国内引发了轩然大波:面对运动员操守与竞技水平的取舍,奉行金牌至上的体育界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如果真凭成绩说话,肖铎不会有任何问题,倒是好事一桩。”
在公寓的厨房里,一边练习制作千层酥,一边通过手机与对方视频,杨梅笃定地作出结论:“就怕场外因素太多,反而影响了他的正常发挥。”
“啧啧,真是女大不中留…还没确定关系就这么帮男方说话,等你回国之后还得了?”
听见阴阳怪气的讽刺,杨梅哭笑不得:“你别想太多了,好吗?”
屏幕上,赵星歌正经颜色道:“说真的,你们俩还没取得联系?”
“他在法国一直没有电话,回国前又只给我留了根钥匙,没办法联系啊。”
“少找借口,”赵星歌冷哼一声,“微博、微信公众号,还有我上次发给你的国家队邮箱,随便哪一个不行?”
低头往面团上撒了些面粉,杨梅故作轻松地说:“反正我下个月就回国了,不急于一时半会儿。”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赵星歌为自己鸣不平:“你确定喜欢他吗?喜欢难道不就是腻腻歪歪、想方设法也要在一起?”
杨梅缓慢地摇摇头,抬眸望向手机,看着闺蜜的影像,又像是透过屏幕看着另外一个人:“你还记得小时候,我爸出差会给我们带巧克力吗?”
对方明显一愣,而后下意识地点点头:“记得,我总是忍不住一口吃掉,我哥变态,就用他的引诱我…你最无聊,每次都揣进兜里,没事还拿在手上看,看来看去都化了还不吃。”
“可我得到的满足感,比你们都长久。”
赵星歌清清喉咙:“请问,这和你喜欢肖铎,又憋着不向他表白有什么关系?”
“闭嘴,”杨梅忍不住翻了白眼,继续自己的讲述,“其实那些巧克力我都吃了,不是因为饥饿或者冲动,而是漱口、洗手、找张干净桌子,想象它们被制作出来的过程,再让甜蜜一点点地融进嘴里…”
对方假装恍然大悟:“原来你喜欢吃独食。”
她哑然失笑:“胡说!我喜欢的是那种仪式感,食物得到了应有尊重,味道当然会更好;感情也一样,很多事当面说和电话里表达,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
赵星歌这次没有反驳,而是双手托腮,半趴在桌面上,目光定定地看着她:“阿梅,我想起了一首诗。”
“什么诗?”
“木心的,叫做《从前慢》,这两年被改编成歌曲,还上过春晚。”
杨梅耸肩:“我没听过,你说说看。”
女孩清了清嗓子,哼出一段干净的旋律:“‘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胸口的钥匙紧贴着皮肤,再度散发出难以忽视的热度,令人眼眶发烫。
杨梅抿唇:“星歌,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嗯,早点睡吧,祝你考试取得好成绩。”
“应该没问题,”她将成型的酥皮托在手中,通过手机摄像头展示给对方看,“下周等我好消息。”
临到结束视频通话之前,赵星歌却匆忙喊停,满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杨梅了然一笑,柔声宽慰:“没事的,我现在住得好、吃得也好,精神状态保持得不错,药没有断,不会再有问题。”
对方这才放心地挂断电话。
高级班的大考就安排三月底,按照现场临时抽签的结果,学员们被要求制作一个淋面蛋糕,外加完整的糖艺蛋糕托。
杨梅考前专门练习过拉糖,做起来得心应手,没有出现任何不必要的失误。
其他人也发挥得很好,不到三个小时就做出了多层次淋面。下半场考试时,大家纷纷放慢速度,以某种近乎伤感的情绪,最后一次在蓝带学校的教室里完成自己的工作。
得到那枚蓝带勋章时,杨梅感觉恍如隔世,面对导师们的祝贺,只晓得条件反射似的频频点头。
除此之外,她在接下来的毕业典礼上表现得无所适从,手持证书像无头苍蝇一样满场乱转。看着别人拍照留念,舍不得离开学校,她却是满心迷惑、彷徨,不知道离开之后,又该怎样继续制作甜点。
“Bravo pour l\'obtention de ton diplme(恭喜毕业).”
为典礼准备的冷餐盘旁边,一个白胡子老头费力地挤进来,看到杨梅手中的证书,笑眯眯地道了声恭喜。
然后,便见他毫不客气地直奔主题,将餐盘上所剩无几的牡蛎洗劫一空。
杨梅连忙向后退了两步,为对方让出路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边吃一边走,还没抵达大厅中央,就消灭了所有战利品。
身后有人窃窃私语,凝神仔细才听清他们是在说“Alain Ducasse(艾伦·杜卡斯)”。
恍然大悟间,她不禁为刚才的擦肩而过感到遗憾,随即又有些好笑:打招呼说什么呢?说我崇拜您,还曾经去您的餐厅里吃过饭?
即便见到了传说中的九星名厨,也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朵浪花,短暂的翻腾之后不留任何痕迹。
我们能做的,只有活在当下。
走出帝都机场的国际航站楼,杨爸爸、赵家父母和兄妹俩都来迎接她学成归国,久别重逢的欢笑与泪水交融,彻底抚平了杨梅心中的淡淡感伤。
赵星河绝口不提两人在巴黎的冲突,逐项办完交接手续,将装修一新的“梅林小筑”托付给她。
背负着两家人的期待和支持,杨梅连时差都没来得及倒,便迅速投入到开店的筹备事宜之中。因为来不及招聘员工,她一人身兼多职,不仅要负责采购、备料和制作,还得想办法在线上线下推广,成天忙得像陀螺一样脚不沾地。
临近正式开业之前,杨梅特意留出几天缓冲时间,防止任何意外情况。
赵星歌下班后鬼鬼祟祟地溜过来,趴在柜台上看她忙进忙出,最终叹了口气道:“当老板如果都像你这样,我还不如当个打工的呢。”
“你是《竞技周刊》的大记者,哪像我们这种小本买卖,只能挣个辛苦钱。”
经过半年试用期,赵星歌如今已拥有正式编制,也可以独自完成采访任务。杨梅跟她开了个玩笑,很快又低下头来,继续擦洗橱窗玻璃。
不理会对方的调侃,赵星歌的眼珠转了一圈,故作神秘地问:“所以,既然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你要给自己放个假吗?”
“放假啊…”
她缓慢地站直身子,悄悄伸了个懒腰:“…我是准备在家补觉来着。”
赵星歌急得直跺脚:“你还真是沉得住气啊!不管了,明天说什么都要跟我走一趟。”
“去哪里?”
“老山基地。”*
作者有话要说:*老山基地:中国击剑项目的大本营,国际剑联亚洲培训中心和中国击剑协会的总部所在地,国家击剑队的训练基地。
知道小姐姐们等得急,本来这一章就该把男主放出来,但我觉得对女主的留学生涯还是有个完整的交代比较好。
大家放心,下一章不见面也得见面了,毕竟神助攻在此~~~~
赵星歌:不用谢。


第28章 陆培宁
老山基地位于帝都西郊, 是一处风景宜人的风景区。
早年间, 国家自行车击剑运动管理中心选址于此,这里便成为击剑项目的大本营, 建设了配套完善的训练基地。
现代化场馆宽敞明亮,随处可见鲜艳的五星红旗和加油打气的标语,墙边铺设了两排长长的剑道。
浸着汗的地垫散发出独特的气味, 衣架上摆放各式各样的剑柄、防具;走廊里空空荡荡的, 国家队历届优秀队员的照片挂满墙壁。
杨梅紧跟在赵星歌身后,像朝圣者一样走进会议室,感觉如坠梦境。
“赵老师, 麻烦您稍微等一下,上午半天的训练刚结束,陆指导还在作总结。”
自击中心的宣传干事姓陈,是个刚从大学毕业的男孩子, 还没有熟稔官员们狐假虎威的那一套,对待来访的记者十分客气。
赵星歌也很给对方面子:“没事,我让助手先做准备, 待会儿陆指导忙完了,直接开机采访。”
作为“助手”, 杨梅立刻自觉地站起身来,手脚麻利地架设录音录像器材, 只等正式采访时全程记录,方便赵星歌回去后整理素材。
陈干事抬腕看看表,鞠躬致意道:“请随意, 我去看看他们那边的情况。”
随手将会议室的门带上,陈干事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临近午休时分,整座训练馆悄然宁静,听不到其他任何动静。
杨梅放下设备,拍着胸脯凑到桌旁,惴惴不安地问:“我刚才是不是穿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