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略显诧异:“他怎么知道你的联系方式?”
“我去过美丽城的学生公寓,见你不在就给信箱里留了张便条,可能是管理员转交给他了吧。”
漂泊异乡的孤苦,至今仍让人记忆犹新,她的语气里透出几分委屈:“为什么不早点来?”
肖铎无奈地说:“保罗知道我要回国,坚持要向移民署和劳工局举报,借口违约对我限制出境。好在试用期没有结束,只要把剩下的课程上完,他的主张就无法成立。后来,我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实在是…对不起。”
杨梅的心因为自责而绞痛:“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不知道你那么难。”
“不,我那天晚上根本就不该让你走。”
肖铎低头看着她,神情很是懊恼,过了一会儿才移开视线、转换话题:“你拿到钥匙了?”
杨梅解开衣领,一点点拉出项链,将那枚紧贴胸口的钥匙托在手心里:“拿到了,回国之前一直住在你那儿。”
男人欣慰地笑道:“那就好,房租没浪费。”
又往前走了两步,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好奇地问:“你退房的时候怎么没把钥匙交回去?”
杨梅挑眼看向对方,娇嗔道:“你还知道要办退房手续啊?几千欧的押金留在我手上,怎么问都不问一声?”
肖铎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手机,也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
杨梅顺势背出自己的电话号码,又把Q.Q号、微信号、微博号、家庭地址分别告诉他,强迫对方当场记住,并完完整整地复述出来才肯罢休。
此时,一行人已经走出基地,陈干事小跑着上街拦车,却发现方圆几百米的马路上空荡荡的。
赵星歌立刻从兜里掏出手机,自顾自地用叫车软件叫了一辆商务车,阻止对方继续无事献殷勤,也省却一堆烦恼。
门卫室的屋檐下,杨梅与肖铎站在一高一低两级台阶上,勉强算是“并肩而立”。
两人不约而同地平视前方,手臂自然下垂,隔着若有似无的距离,任由裸&露在外的肌肤悄然接触。
无声的电流在寂静中交汇,带来阵阵酥麻感受,让人不敢动,也舍不得分离。
在旁观者看来,他们只是在街边等车的乘客与送客的主人,那强烈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却早已证明一切。
“退房时,我跟管理员说钥匙丢了,他只让我赔偿配钥匙的钱,没有其他要求。”
相处的时间所剩无几,杨梅犹豫着说明实情:“这是你送我的第一样东西,我不想把它给别人。”
肖铎假装恍然大悟:“钥匙是用来开门的…你其实是想让我在巴黎买房,对吗?”
她气得笑出声来:“我要你就买啊?”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不远处,一辆深色商务车卷着滚滚风尘而来,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视野里。陈干事疯狂挥舞手臂,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试图吸引司机的注意力。
赵星歌忍无可忍地大叫:“神经病啊!车上有导航的好伐?”
见此情形,肖铎赶忙快步走过去,一边招呼司机停车,一边将沉重的采访包放入车厢。直到两个女孩都坐上了车,他才轻敲左侧的玻璃,提醒杨梅将车窗摇下来。
陈干事不死心,还想给司机指条近路,赵星歌忍不住又是一顿教训。
肖铎好笑地摇摇头,再次弯腰看向杨梅,目光闪亮如星:“把钥匙收好,以后用金牌跟你换。”
女孩噙着唇,用柔弱却不失坚定的声音说:“亚运会的不算,我要奥运会的才行。”
所谓“一语成鉴”。
两个月后,印尼首都雅加达传来消息,中国男子花剑队在个人赛中全军覆没——卫冕冠军肖铎更是首轮便早早出局,引发一片舆论哗然。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运动队伙食标准不同的情况,来自王海滨自传《剑之舞》里,对江苏省队生活的一段回忆。事实上,为了激励运动员争强好胜的意识,我国体育界一直有这种区别对待的传统。
**不许谈恋爱是国家队的另一个传统,直到2004年,白杨、范瑛、李楠、侯英超4名队员还因为谈恋爱被国乒除名。
如今社会舆论宽松,涌现出一大批体坛情侣令人艳羡,但允许谈恋爱的前提依旧是不影响成绩。另一方面,二线队员年纪小,在国字号的队伍里也是不允许谈恋爱的。(出自网易体育频道《揭秘国家队恋爱“潜规则”:先有成绩 年龄有底线》)


第31章 修罗场
代表团回国的那天, 梅林小筑没有开门。
大院里买点心的爷爷奶奶, 附近学校嘴馋的小学生,上班途中特意绕路的白领…老顾客们聚在大门口, 看着那张手写的闭店公告,或遗憾叹息,或无可奈何, 最终不得不各自散去。
这两个月来, 无论刮风下雨、生意好坏,杨梅坚持每天早早起床,从未休息过一天。
正因如此, 就算她主动为自己放假,关掉了手机上的闹钟设置,还是会习惯性地在清晨醒来,辗转反侧之后再也无法入眠。
窗外, 淡青色的天空泛着鱼肚白,如同一笔水墨勾勒出玄妙的光影。
不知名的鸟儿在窗外鸣叫,歌声悠扬而婉转, 仿佛是以此提醒人们,天亮前最黑暗的时间已经过去。
杨梅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想到几个小时候后就能再见肖铎,立刻翻身从床上爬起来。
杨爸爸有早锻炼的习惯, 正在阳台上打太极拳,见女儿像平时一样走出房间,也漫不经心地打招呼道:“阿梅, 又这么早去店里啊?”
女孩哽了哽,不想欺骗父亲,也不能道出实情,只好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杨爸爸挽了个手花,摆出一个标准的野马分鬃姿势。
杨梅低头穿鞋,尽量自然地说:“不了,这几天开发新产品,晚上要用烤箱,我就住在店里。”
杨爸爸并未察觉异常,顺势换成白鹤亮翅的套路,习惯性地叮嘱:“换洗衣服都带了吧?门窗锁好,注意身体,别熬夜。”
话音未落,心中有鬼的杨梅就已经落荒而逃,只剩下大门在身后“咣当”作响。
做父亲的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道:“这丫头…”
他不知道,女儿的心早已变成了小鸟,恨不能生出翅膀一飞冲天,根本没有耐心继续编瞎话。
假扮成《竞技周刊》的记者、探访老山基地之后,她与肖铎再没见过面,就连电话、短信也音讯全无。
尽管杨梅知道国家队有纪律,思念却毫无道理,一听说代表团的归国时间,立刻决定去接机。
据赵星歌介绍,像这种大赛之后,国家队会放假休整几天,而且是一下飞机就地解散。不过男子花剑队成绩太差,各路媒体都等着看热闹,当天的机场恐怕会变成修罗场。
听闻此,杨梅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开始更加谨慎地安排计划。
她以前运营过商业项目,也曾经招待贵宾客户来访,对如何接机、如何和机场打交道,有着丰富的经验。
乘地铁抵达帝都机场的时候,距离航班到港还有两个小时。女孩不慌不忙走进客服中心,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冲地勤点头致意:“我是AB公司企划部的,今天要开一条VIP通道。”
AB公司是大企业,与机场有常年的业务往来,有权临时申请此类特殊服务。
对方见她熟悉流程,不打算刻意刁难,只是简单核实了航班信息和接机要求,最后确认道:“费用还是挂账吗?”
杨梅摇摇头:“不必了,我用现金结账。”
办妥交费手续,她跟在引导员身后,一路顺利地来到了航站楼的舷梯闸口。
玻璃窗外的跑道上,各家航空公司的飞机起起落落;纷繁忙碌的航站里,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行色匆匆。
安全员身穿反光背心,大幅挥舞着手中的旗帜,正在指引硕大的波音777客机靠港。
雅加达亚运会还没有结束,只有男子花剑队因为被过早淘汰,先期乘机返回帝都。不远处的接机口人声鼎沸、闪光灯持续照明,放眼望去全是来抢新闻的体育记者,航站楼里渐渐乱作一团。
闸口边,引导员将特制的姓名牌举在胸前,双脚规范地并成丁字步,毕恭毕敬地站好。
杨梅看了一眼牌子,白底红字的“肖铎”二字异常醒目,确保只要乘客路过就不会被错过。她这才放下心来,将手机放到耳边,又冲引导员点点头,款步走进避嫌的角落里,假装小声打电话。
视线的余光中,能够看到航班靠近舷梯,厚重的舱门打开,当班乘务员率先走出了闸口。
与其他乘客结束航行的兴奋表情不同,男子花剑队一行人在陆培宁的带领下,脚步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水。
肖铎跟在最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发现接机口外的乱象,陆培宁立刻原地立定,转身将自己的队员召集起来:媒体扎堆的公共场所,不可能像新闻发布会一样秩序井然,面对有可能的狂风骤雨,必须要提前准备。
肖铎身处舆论的风口浪尖,自然是记者们追逐的焦点,受到冲击的可能性也最大。
陆培宁踮着脚向后张望,准备把他带在自己身边,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一转眼,却看见机场引导员举着的姓名牌,正凑近肖铎身边说话。
联想到肖家父母的背景,陆培宁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他将剩下的队员们招呼到一起,清了清喉咙道:“待会大家一起走,不许接受任何采访,出航站楼之后就地解散!报纸上出现谁的名字,谁就不用再回国家队了。”
说这话的时候,陆培宁心里在打鼓——亚运会的成绩如此糟糕,最有可能离队的,其实是教练。
肖铎独自跟随引导员往另一个方向走,还没走出贵宾通道,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杨梅一路小跑着追上来,故作严肃地扳起脸,躬身致意道:“肖先生,欢迎回国。”
为了演好今天这出戏,她特意穿上以前在AB公司上班的工服,又将长发挽成发髻,施以淡淡的精致妆容,看起来就像个干练的白领丽人。
肖铎眨眨眼睛,十分配合表演:“麻烦你了…杨小姐。”
接机任务已完成,在引导员的登记簿上签字确认完毕,两人一前一后地从VIP厅离开,径直走出了帝都机场。
航站楼外,八月艳阳高照,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杨梅跟在男人身后,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心尖阵阵抽痛。深吸一口气,她上前扯了扯那半片衣角,轻声招呼道:“走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告诉杨爸爸要开发新产品,并不完全是一句托辞。
梅林小筑安装了新型可视烤箱,和玻璃柜台一起摆在橱窗里,向往来顾客证明自己的真材实料。湘菜馆原有的锅灶也保留下来,只是除了偶尔热饭热菜,很少再被用到。
杨梅提前买好鱼肉蛋菜,放在店里的冷藏柜里,刚进门就被拿出来解冻。
收银台后面的小包房改成了套间,面积不大不小,足够摆上一张床铺。平日里关门晚了,她偶尔会在这里过夜,因此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如今,玻璃窗外的卷闸门落下,遮住了繁华街景,也营造出一份安详静匿。
“你先睡会儿吧。”
杨梅一边系围裙、挽袖子,一边将人推进套间:“虽然雅加达和国内没有时差,但六七个小时的飞机也够受了。”
肖铎很想帮忙,却敌不过对方的固执坚持,最终还是倒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已是午后三点,门外的大马路上空无一人,只剩下太阳还在不知疲倦地散发热量。
房间里光线昏暗,空调持续工作带来阵阵清凉,食物诱人的香气弥散在鼻翼间。
杨梅已经换回日常的休闲装扮,趴在门框上探头探脑,见他起身,笑容非常得意:“这么快就醒了?不枉我把门打开做饭。”
肖铎抹了把脸,长长的吁了口气:“在印尼不是炒饭就是炒面,都快吃吐了。”
“待会儿多吃点,把欠下的全补回来!洗手间里有淋浴,快去冲个澡。”
说完,她扔给他一包崭新的洗漱用品,转身去后厨继续忙碌。
梅林小筑是由单元楼改建的门面房,面积原本就很小,为充分利用空间,洗手间还得兼做浴室。肖铎人高马大,在里面只能勉强转身,刚洗完澡就又出了满头汗。
然而,当他看到桌上的饭菜时,立刻忘掉了一切不便,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做这么多干嘛?”
“给你吃啊,”杨梅摆好碗筷,“就算比赛打输了,也没必要饿死请罪嘛。”
原本小心回避的话题,被她轻松提及,说起来像笑话一样——感觉不再沉重,也并非无法触及。
肖铎如释重负地坐到板凳上,一手端碗一手扒饭,吐词不清地感慨:“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
杨梅笑着给他夹菜:“这么想就对了。”


第32章 留下来
不算中餐也不算晚餐, 莫名的一顿饭吃完后, 肖铎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主动申请洗碗,杨梅便没有推辞, 而是换上厨师服和面,准备第二天营业的原材料。干净的小厨房里,两人背对着背各自忙活, 空气中弥漫着蛋糕店特有的甜馨味道。
“你们这次放假多久?”她假装不经意地问。
肖铎沉吟:“半个月。亚运会成绩太差, 接下来的大奖赛必须每一站都参加,不然保不住世界排名。”
“保不住会怎样?”
他叹了口气:“保不住就没资格参加东京奥运会。”
高高的窗户透进些许的光线,随着她的熟练搓揉, 案台上的面粉轻舞飞扬,在阳光的照射下,能够被清清楚楚地看到。
杨梅试探:“有个问题我一直没问,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回国?”
肖铎停下动作, 声音低沉而沙哑:“回国当然是为了打比赛,可我没想到比赛会打成这样。”
“你和陆指导之间…”
“他是教练,要在队里树立绝对权威。有些事情, 即便大家都知道是错的,也只能坚持到底。”
话说到这个份上, 杨梅便明白了男子花剑队全军覆没的原因,惋惜道:“我听星歌说过, 主教练负责制不科学,项目发展最终要靠群众基础和制度保障。”
擦干最后一个盘子,男人转过身来, 与她并肩而立,静默无言,似乎在酝酿某种情绪。
“其实这样也好,”女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舆论的压力不会完全集中在你身上。”
再开口时,肖铎已然下定决心:“亚运会结束、奥运周期过半,按照惯例,国家队的教练班子会中期改组——我想参加竞聘。”
手中的面团掉落到案板上,杨梅瞪大眼睛看向对方,满脸惊诧表情:“你不参加奥运会了?!”
他解释:“参加,只是不用别人指导,而是作为助理教练,进行独立训练——这一次,我要自己对自己负责。”
没等听众反应过来,肖铎继续道:“东京是我最后的机会,不应该再有遗憾。”
用手背擦掉颊边的汗水,杨梅眨着眼睛问:“可以吗?运动员不是退役了才会当教练吗?”
男人笑了笑,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别人在我这个年纪早就退役了,做不成主教练,当个助理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说,只要我世界排名靠前,就有资格代表国家参赛,和当教练不冲突。”
“陆指导怎么想?你在他的教练组里,却不服从他的管理?”
肖铎耸肩:“击剑和其他团体项目不一样,教练组内部的配合不多,各人分别带各自的运动员。所谓‘主教练’,就是亲自指导主力队员,仅此而已。”
她恍然大悟:“如果你能成为助理教练,就有资格指导运动员,也就不用再听陆指导的了。”
对方坦陈:“是的,既要避免正面冲突,又要确保训练效果,没有更好的办法。”
双手压在案板上,沾满干涩的面粉,强行撑起整个身体的重量——杨梅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最终却不得不承认,这几乎是肖铎唯一的选择。
陆培宁对男子花剑事业的贡献巨大,影响力毋庸置疑,师徒反目的后果不容乐观。
无论做出怎样的决定,对肖铎来说都意味着一场巨大挑战,特别是在体育比赛的残酷语境中,需要面对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
思及此,女孩的眉头越蹙越紧,眼中的担忧也越来越浓。
忽然之间,眼前的视线被阴影遮挡,修长的手指如蝶翼般温柔。男人的大掌从她额间掠过,尽量避免着肌肤相亲,用极其缓慢的动作挽起几缕碎发。
呼吸凝滞了,伴随着心跳暂停,整个世界仿佛都沉入水底。
他的指尖在半空中悬停,隔着若有似无的距离,辗转流连不舍离去。看不见的电荷持续流涌,就像海水夹杂着荧光,勾勒出两人的一举一动。
喉咙痒得发疼,麻木伴随着温存,耗尽了所有理智和矜持,才能够勉强控制住潮水般的冲动。
杨梅深吸一口气:“如果竞聘失败、企图暴露,你是不是就不能留在国家队了?”
“嗯。”
收回手臂,肖铎垂眸凝视指尖:“可是,按照目前的训练状况…我的奥运会参赛资格都成问题,留在国家队又有什么意义?”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恰与对方四目相对,自以为从中读出了一份义无反顾的坚持。
案板上,经过几百次搓扁揉圆,原本细碎的面粉混合在一起,结成厚厚的面团,每次拍打都会“砰砰”作响,质感非常瓷实。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只能勇敢抛弃过去,没人比肖铎更清楚他想要什么。
杨梅抬手撒了一把面粉,清清喉咙作出承诺:“别怕,国家队不要你,还有我呢!我要你。”
男人挑眉,似乎不太明白这番话的含义。
脸颊发出一阵阵烘热,伴随着口干舌燥的窘迫感,促使她作出与实情相反的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来我这儿打工。”
肖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好好,咱们把巴黎那摊生意捡起来,准能大赚一笔!”
对方如此低劣的笑点让杨梅泄气,讪笑两声之后,表情彻底僵在脸上,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赚?赚你个大头鬼啊!
G城与帝都相距数千公里,飞行航程就要大半天,再加上往返机场的路途,堪称“舟船劳顿”——短短十几天休息时间,不仅要用来恢复体能,也是教练班子重组的最后契机——肖铎决定不回家,而是留在帝都,提前为竞聘做准备。
为了避嫌,他也不能回老山基地,只好顺理成章地借住蛋糕店。
待发酵的面团已经揉好,杨梅洗手并脱掉厨师服,隔着门板冲洗手间外面嚷嚷:“你要做些什么准备?”
“资格证书、文凭、研究成果和参赛记录,”肖铎的声音不急不缓,“还有曾经执教的单位证明。”
女孩走出洗手间,不太确定地发问:“你在圣日耳曼当教练的经历算数吗?”
“有点悬。”
她连忙追问:“那该怎么办?”
他安抚:“国内也有击剑俱乐部,找地方挂几节课时就行。”
杨梅撇嘴:“别忘了陆培宁的江湖地位!只怕你的证还没挂出去,消息就传进他的耳朵里了。”
“我…”
“除了俱乐部,击剑协会还有其他会员单位,属于名副其实的‘大众击剑’,和你们专业圈子完全不相干哦。”
肖铎饶有兴致:“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单位?”
她刻意压低声音:“想知道的话,明天下午跟我走一趟吧。”
男人倒是很给面子,模仿古装武侠剧里的动作,抱拳致意道:“有劳姑娘了。”
事实上,“姑娘”心甘情愿,根本不觉得劳累。
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灿烂的霞光透过云层折射,为天地万物镀上一层金黄;归家的人们步履匆匆,途经梅林小筑的临街橱窗,留下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检查水电、清点库存、整理收银台…能想到的借口被用了个遍,杨梅最终还是来到大门边。
趿拉着脚步,肖铎也慢吞吞地跟过来,背光站在门廊里,像一道沉默的影子。迟疑片刻后,他主动伸出长臂,侧身为她打开门锁。
为了扩大营业面积,走廊被设计得很狭窄,堪堪能让两人错肩而行。
男人伸手的时候,杨梅正低头站在门边,心中盘算着用什么理由才能继续逗留,殊不知已经被对方罩在怀里。
铜锁簧片撞击,发出了清脆声响,提醒她猛然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
隔得太近,男人的身体透过衣衫散发出炙热温度,几乎灼伤彼此的皮肤;呼吸交融,他背对着头顶的灯光,用晦暗不明的视线看着她。
强烈的心跳、急促的呼吸,种种不安在狭小的空间里交融,制造出吞噬人心的黑洞。
洗完澡,肖铎单穿一件纯白色的T恤,舒适宽松,却遮不住那身块垒分明、线条流畅的肌肉,由内而外散发出浓烈的荷尔蒙气息。
他用右手掌握门把,像是被施法定住了一样,保持着别扭的姿势站立,久久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