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应你,许蕾姆。将来有一天,我会带你去,就我们两个人。不过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生下这个孩子。”他将头搁在了我的小腹上,唇边扬起了春风般温柔的笑容。
“许蕾姆,我们的女儿将来一定和你一样美丽。”
我伸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发丝,心里是一片静谧和安宁。此时此刻,我想暂时忘记所有的担心,忧虑和惶恐,静静地感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许蕾姆,我一定会带你去看大海的。”那极具诱惑力的喃喃低语缭绕着屋里的熏香蔓延过来,语调里带着几分坚定,还有几分执著。我不禁笑了起来,低低应了一声,“嗯,到时我们也去做对海盗夫妻,称霸地中海。”
他的唇边逸出淡淡的笑意,似是低叹又似是满足,“我的许蕾姆啊……”。
窗外,弯月钻进了云层之中。夜,那么长,却并不寂寞。
这些天下了好几场雨。碧空如洗,透着犹如蓝色矢车菊般澄澈的颜色,空气里散发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被雨水打落的石榴花瓣在地面上铺了一层,落英如锦。
玫瑰夫人依然在禁足之中,来来去去再也不用碰上她倒让我眼前舒坦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生来的缘分,穆斯塔法和日汗吉尔的关系却是极好,即便明知我和玫瑰夫人不合,穆斯塔法还是会抽时间来陪伴日汗吉尔玩。这确实是个聪明重情义的好孩子,我甚至不否认如果由他成为下一任苏丹,应该也能将奥斯曼帝国治理的井井有条。只不过,这该死无情的法律却让这两兄弟从一出生就站在了对立面。
为了避免将来的伤害,我尽量不让日汗吉尔和他多解除,可偏偏日汗吉尔和他的感情偏偏是越来越好,甚至还超过了对弟弟谢里姆的感情。
“母亲!今天穆斯塔法哥哥不能陪我玩了,他摔了一跤,真倒霉。”日汗吉尔稚嫩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索。我抬头一看,只见这眉目清秀的小正太正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哦?他这么不小心?”我挑了挑眉。
“是啊,最近穆斯塔法哥哥可真倒霉,前几天还拉了肚子,再之前还差点掉到游泳池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日汗吉尔抓了抓脑门,一脸的困惑。
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那你就找弟弟去玩吧,弟弟可是很喜欢和你一起的。”
他皱了皱眉,“弟弟胆子太小啦,一点也没意思。”说着他好奇地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我的肚子,“母亲,这次会是个妹妹吗?”
“你更喜欢妹妹还是弟弟呢?”我最喜欢摸他的头发,软软的手感极好。或许是第一个孩子的关系,我对他的感情是非常特殊的,也是再多孩子也无法替代的。
“当然是妹妹!”日汗吉尔眉飞色舞地答道。
我不禁笑出了声,正要将他搂在怀里,听到门外传来了希蒂的声音,“夫人,贝希尔副总管到了。”
我微微敛了笑,“让他进来。希蒂,你先把日汗吉尔王子带到谢里姆王子那里去。”
贝希尔走进来时,我正在摆弄着花瓶里今早新采的鲜花,娇艳的颜色浓丽的仿佛要从花瓣上滴落,层层叠叠的花瓣之间流动着点点明艳旖旎。只是有两三片叶子已失去了水分,我伸手将它们都摘了下来。
“许蕾姆,今天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榛子味和巧克力味的哈发,是我吩咐御厨特别按你的口味做的。放心,绝对没有甜得那么吓人。你快尝一个看看!”贝希尔边说边将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盘放在了桌上,房间里充满了令人垂涎欲滴的甜香味。
我瞥了他一眼,“我都已经快要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你还把我当刚进宫的小姑娘哄吗?”
贝希尔嘻嘻一笑,“那你吃不吃?不吃的话我就拿回去了。”说着他还真站起身去拿盘子了。
“算了算了,既然拿来了就放着吧。”我赶紧阻止他,只是在见到他露出促狭笑意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根本就是在逗我玩。
“许蕾姆,第一次和你相遇时的情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他忽然扯到了这个话题上,“那个时候的你,还是一脸的茫然和惶恐。此时此刻,我真的无法将你和那个小姑娘再重叠在一起。”
“你不是也一样吗?我在改变,你也在改变。变得越来越不认识自己。”我微叹了口气,心里却有些说不明的酸楚在满满溢出,虽然只是一点点,却无比清晰地提醒我,当初是怎样在这里生存下来。而在这过程中,我又失去了些什么。
“无论我们彼此怎么变,许蕾姆,我对你的忠诚永远都不会变。”他温柔地笑着,宛如秋天的阳光,那是经历了四季变换之后沉淀下来的珍贵的笑容。
“一切都准备好了,许蕾姆。”
听到他突然说了这句话,我心里微微一颤,低声道:“好,那就按计划进行。”
玫瑰夫人,该是你离场的时候了。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天气阴沉沉的,像是随时都会下一场大雨。我斜倚在卧榻上,面前的青瓷杯里弥漫出红茶馥郁的香气,透过缭绕的水雾,眼前的世界仿佛也开始变得迷幻起来。银勺敲过杯沿所发出的清脆声音,蓦地将我从迷离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茶喝到一半的时候,莫拉脸色苍白地走了进来,低声道,“夫人!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小心惊扰了夫人。”正在一边随伺的希蒂瞪了她一眼。
“夫人,穆斯塔法亲王病了。”
“病了就病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希蒂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莫拉脸上的表情更是古怪,将声音压得更低,“可是这病……这病……来的奇怪,我正好听到伺候亲王的女奴的谈话,说是……说是像中了毒……”
“什么?你是说有人给穆斯塔法亲王下毒?”希蒂的脸色也变了,她下意识地望向我,“夫人,您说这不会是真的吧?”
我冷哼了一声,“这宫里谁有那个胆子敢给穆斯塔法下毒,不过是以讹传讹。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这么多嘴,胡乱造谣生事。”
莫拉和希蒂明显吓了一跳,再不敢谈论这个话题。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侍女们慌乱的劝阻声,“不行,您不能就这么进去……请您再等等……”紧接着居然听到了玫瑰夫人愤怒的尖叫声,“别拦住我!让我进去!许蕾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你要是不出来,我就一直骂到你出来!”
希蒂气得浑身发抖,“夫人,我这就去叫人,这玫瑰夫人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不必了。”我的目光微微一闪,“既然她有胆子来,我也有胆子去见她。”
“可是夫人,您还怀着身孕……这万一要是冲撞了您……”莫拉一脸担心地想要阻止。
“我会小心的。”我摆了摆手,缓步走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禁足的关系,原先娇艳明媚的玫瑰夫人此时就像是朵打蔫的玫瑰花,泛白的面上带着几分略带疯狂的神情,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一见到我出现,她那双蓝色的美眸中顿时充满了恨意,眼神锐利的如同刀刃,那气势汹汹的架势像是随时要扑上来咬我一口。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平声静气道,“玫瑰夫人,我记得你现在可是在禁足期,公然违背陛下的命令,你的胆子不小心啊。”
她的怒气一下子又被激起,“许蕾姆!你这个毒妇!你居然敢毒害我的儿子,若是陛下知道一定会将你处死!”
我皱了皱眉,“玫瑰夫人,话可不能乱说。公然诬蔑首席夫人可是要受责罚的。”
“许蕾姆,你就别再假惺惺的!这宫里最想要我儿子死的人就是你!一定是你下的毒!”她那美丽的容貌变得狰狞起来,“若是我儿子有个好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玫瑰夫人,我看你的禁足期需要延长了。”我冷冷吩咐道,“来人,送玫瑰夫人回去。”
我的冷漠却令她显得更加疯狂,一旦涉及自己的孩子,再冷静的女人也会失去理智,玫瑰夫人显然已经到了愤怒的极限,她的双目隐隐充斥着血丝,神情扭曲,只是碍于双手被侍女架住而无法冲上前来,但口中仍然用最恶毒的语言大声咒骂着。
我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低低一笑,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与其在这里大吵大闹,还不如好好关心你儿子的生死。啧啧,说不定都熬不过今天了哦。”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右手从侍女手里挣脱出来,狠狠地朝我打来!
“啪!”这记耳光重重打在了我的脸上,我也顺着这股力道坐倒在了地上。玫瑰夫人发疯似的还想再打,就在这一刻,我听到了苏莱曼的声音,只是此刻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怒和惊惧,“给我住手!”
话音刚落,苏莱曼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玫瑰夫人趁机抓住他的衣袖,哀泣道,“陛下,救救穆斯塔法,救救您的儿子!”
苏莱曼哪里还顾得着她,抬脚就朝她的腰间踹了过去,“给我滚开!”玫瑰夫人被这一脚揣出了几米远,她呻吟着支撑起身子,一脸的难以置信和悲恸。
“许蕾姆,你怎么样?哪里疼?哪里不舒服?”他一连串地问着,眼中脸上都是无法掩饰的担心和心痛。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转过头怒道,“都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马上叫御医总管来!”
“陛下……我没事的。”我苦笑了一下,“我和小公主,都不会有事的。幸好,幸好你来得及时。”说着,我的目光飞快掠过了贝希尔,稍做停留后就错了开去。奇怪的是,他似乎没有留意到我的目光,只是眼神黯淡地瞧着我的脸,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苏莱曼的目光掠过我脸上的红肿,瞳孔骤然一缩,连看都不看玫瑰夫人一眼,语气冷得仿佛能凝结成冰,“禁足期跑来打伤怀有身孕的首席夫人,古尔巴哈,你越来越放肆了。”
“陛下!”玫瑰夫人厉声高叫道,“是她,是她毒害了我的穆斯塔法!难道您就任由她毒害您的子嗣吗?”
苏莱曼冷冷看了她一眼,那冰锥般的目光尖锐又残酷,犹如利刃般戳进了她的心里。这时,正好御医总管也赶到了,他匆匆替我诊断后显然松了一口气,“还好,夫人的胎像还是很稳。”
苏莱曼似乎也放下了心,用略带讥讽的目光望向了玫瑰夫人,“谁告诉你穆斯塔法中毒了?正好,御医总管在这里,就让他告诉你。”
御医总管行了行礼道,“玫瑰夫人,穆斯塔法亲王并未中毒,只是吃坏了东西。”
“不是中毒?”玫瑰夫人顿时愣在了那里,“可是我之前偷偷看过穆斯塔法,他的样子就是中了毒……怎么会……”她茫然了几秒后,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陛下,陛下请你别生我的气了,我也是因为太关心在乎自己的儿子了。陛下,您也知道,当初因为那件事,我的身子留下了疾患,子息来得并不容易,再加上上次腹中孩子又夭折,我只有穆斯塔法这一个孩子了……”
我皱了皱眉,玫瑰夫人显然是在提醒苏莱曼曾经为他挡了一劫的往事,想以此来减轻甚至逃脱责罚。就在这时,只听贝希尔忽然开口道,“陛下,我有一件事要向您禀告,只是涉及玫瑰夫人和许蕾姆夫人……”
苏莱曼目光锐利地盯了贝希尔几秒,缓缓点了点头。
贝希尔当即拍了拍手,只见几人将一个中等身材的宦官拖了上来。
“陛下,请问您还记得当初冒充连环杀手袭击许蕾姆夫人的事情吗?听夫人说,当时有两个凶手,其中一个是伊奇宦官,而另外一个却逃之夭夭。当时夫人给出的线索只有一点,就是闻到了马粪的味道。于是我就一直追查着这件事,终于在前不久确认个曾经饲养过马匹的宦官就是另一个逃脱的凶手。果然,还没等我严刑逼供,他就全部招认了。”
苏莱曼的神情有了一丝波动,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宦官身上,“那么这个就是……”
“是,陛下,这个人就是那个漏网的凶手。”贝希尔淡淡一笑,“我派人调查了很久才找到了他。”
别说是苏莱曼,就连我也吃了一惊。这一步好像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贝希尔到底什么时候找到了另一个凶手?竟然连我也没有透露半分。
那宦官一脸的涕泪横流,“是,当初是玫瑰夫人让我们这么做的。说是冒充凶手杀了许蕾姆夫人,没人会怀疑我们。”
玫瑰夫人见到那人的一瞬间已脸色大变,听他这么说更是浑身颤抖,惨白着脸道,“你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陛下,我向真主发誓绝没有半点虚言!”那宦官大叫着,“如果要不是您要杀人灭口,派来追杀我,我也不会这样做?”
“什么?”玫瑰夫人一脸的愕然,脱口道,“哈力,我没有,我怎么会派人追杀你?”
贝希尔似笑非笑看了玫瑰夫人一眼,“原来一位夫人竟然和一个管马的宦官这么熟悉,叫出名字来毫不费劲。”
我顿时笑了,而苏莱曼的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挤出水来。
“御医总管,快替夫人的脸擦些药,越来越肿了。”希蒂忽然焦急地喊了起来。
苏莱曼望向玫瑰夫人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厌恶,他侧过头,伸手轻抚着我的右脸颊,口吻中满是心疼和怜惜,“我答应你,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说着,他冷冷开了口,“传我的命令,玫瑰夫人古尔巴哈诬蔑打伤首席夫人,藐视本苏丹的命令,就此撤回夫人称号,并于三天后遣往边境行省。”
玫瑰夫人听完之后如遭雷击,待反应过来后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几乎是跌跌撞撞爬到了苏莱曼的脚下,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哀哀悲泣着,“陛下,陛下……您怎么能这么狠心?请您看在我侍奉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饶恕我这一回吧。还有穆斯塔法,陛下,您怎么忍心让他失去母亲呢?失去了母亲的孩子是多么可怜……陛下……陛下……”
玫瑰夫人本来就是位绝色美人,美人哭起来的样子自然不会难看。她那双睫盈泪的哀容恍若梨花带雨,就算我是个女人也不免看得心软。不自觉地,我暗暗攥紧了双手,等待着苏莱曼的反映,心里竟也涌动起一丝隐隐的不安……他是否也会心软,是否会收回刚才的命令呢?
苏莱曼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此刻的他,冰冷,坚硬,犹如万年不化的冰山般令人心寒。然后,他缓缓地,无可挽回地,不留情面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将玫瑰夫人带下去,三天后必须离开王宫。”
玫瑰夫人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眼中尽是绝望的神情,口中喃喃道:“不会的,陛下,您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绝情……不会的……”
这时,贝希尔已示意几位宦官上前来带走玫瑰夫人,玫瑰夫人似是失了魂般跌跌撞撞往前走,就在被带到门口时又死命挣扎起来,转过头冲着我狠狠喊道:“许蕾姆,陛下再宠你又如何?你也不过是个奴隶!你这个淫荡的贱人!陛下只是一时被你迷住而已,我等着你被打回原形的那一天!”
“胡言乱语!堵上她的嘴,让她好好在这里跪着给夫人赔罪!”苏莱曼低吼出这句话就不再开口。他的额上微微有青筋显现,似乎是在竭力遏制着眼底的怒意,紧抿的唇线生硬锐利充斥着杀气,像是被利刃生生割开一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王者之怒比天边的重重乌云令人心惊胆战。
水墨画般的天空越压越低,墨色的云烟流动起来,墨汁浓厚到仿佛要滴下来一般。半空中划过一道惊雷后,忽然下起了雨。在和苏莱曼回房间前,我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庭院里的玫瑰夫人。她蜷缩在院子一角,衣衫尽湿,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神支柱萎靡不振,完全没有半点生气可言。
雨继续下,玫瑰……就要凋零了。
第二十四章奥斯曼的皇后
半夜时分,我忽然从梦中惊醒。侧耳倾听,窗外的雨还在下着,汩汩潺潺,就像是黑暗中无限贴近灵魂的声音。
“许蕾姆,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身旁的男人也立即被我惊醒,习惯性地伸手将我揽在怀里,用低沉温柔的语气哄道,“别怕,有我在你身边。”
“没什么,只是今天发生太多事了。”我低低回了一句,将身体往他的怀里靠得更紧了一些。今天晚上,我比平时更想竭力汲取属于他的温暖。
“你不必多想了,古尔巴哈是咎由自取。若不是念着以前的情分,像她这样伤害到你的人根本不可能活下来。”他似乎是猜到了我在想什么,语气一下变得冷厉起来,“还好我们的孩子没事。不然的话,她死一千次都无法赎罪。”
“只是穆斯塔法就可怜了,无辜受到了这么大的影响。”我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果知道母亲离开自己必定会难过吧。”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还隐约带着几分不着痕迹的试探。
苏莱曼果然顿了顿,声音又放软了些,“穆斯塔法是个坚强的孩子,我相信他会慢慢接受这一切的。我也不会因为他的母亲而对他有任何偏见。”
我应了一声,微侧过脸半掩住自己的脸又开口道:“不过之前玫瑰夫人说穆斯塔法中了毒,真的只是吃坏了东西吗?”
苏莱曼这次倒答得干脆,“御医都检查过了,穆斯塔法的身上根本就没有使用过毒药的痕迹,应该只是东西吃坏了,而且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古尔巴哈想以此为借口来伤害你,真是不可原谅。”
“那太好了。”我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下来。他似乎也不知一时该说什么,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安静无比,唯有窗外淅沥的雨声此刻听起来格外清晰。在我和他之间,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气氛在隐隐流动着。
“许蕾姆……那个女人所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他忽然开了口,“我……并未将你当成奴隶看待。你不仅是我的知己,朋友,爱人,更是我唯一的妻子,是能站在我身边和我并肩而行的人。”
“陛下……”我伸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指尖缓缓滑过了他的面颊,带着几分调戏的意味,“现在就别说这个了。快点睡吧,明早你还有很多国事要处理呢。”
他微微一愣,敏捷地捉住了我的手颇为有力的一捏,“好。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个宫里没人敢欺负你。我想经过古尔巴哈之后,更加不会有人敢来招惹你。”
我闭上眼睛,嘴角扬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终于,玫瑰夫人就要从这个舞台上下场了。偏远的行省,这就相当于放逐,她无法再伸手到宫廷之内。那些支持穆斯塔法的人,也有一部分即将要动摇了吧。
只不过挨了一下打,却换来了这个结果,我觉得很值得,也不枉我和贝希尔从那么早就撒开了那张网。
穆斯塔法的摔跤,拉肚子,差点掉下泳池……这些都不是意外。而是贝希尔暗中动的手脚,然后再将这些事故添油加醋传到被禁足的玫瑰夫人耳中,给她造成一种有人要对穆斯塔法动手的错觉。正如玫瑰夫人自己所想的,这个宫里最希望穆斯塔法消失的人只有我,所以她当然会怀疑幕后元凶就是我。通过时不时地来次意外,让玫瑰夫人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大,始终处于紧绷状态,恍若惊弓之鸟般为儿子忧心忡忡。而穆斯塔法这次的中毒事件,就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贝希尔将穆斯塔法中毒的意外传入玫瑰夫人耳中,她自然会按捺不住,不顾禁足令擅自出来找我兴师问罪。我所要做的就是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同时激怒她,并且给了她一个袭击我的机会。而侍女在我的暗示下最多也只是放开她一只手,她所能做的也仅仅是给我一记耳光,并不会对我的胎儿造成任何伤害。与此同时,贝希尔及时将苏莱曼带到了我这里,而我也只需在挨了耳光后当着苏莱曼的面顺势倒下就行。如我所料,苏莱曼果然大发雷霆,当场就下了驱逐令。当然,如果没有贝希尔的完美配合,计划也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他能将以前的凶手找出来,确实是我意想不到的。
至于穆斯塔法的中毒,我们的确没有使用毒药。任何毒药使用后都会被查出痕迹,而我这次只是利用了中医食物相克的原理,派人在穆斯塔法的羊肝汤里加了一些红豆,从而引起他呕吐,症状看上去和中毒极为相似。御医的技术再高,也不可能查得出来。所以,玫瑰夫人必定是无中生有“诬告”我的。不过,这个计划中起决定作用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苏莱曼。我只是下了一个赌。我所要赌的,就是苏莱曼对我的爱。
我,赌,赢,了。
三天之后,玫瑰夫人在一行卫兵的护送下离开了伊斯坦布尔前往马尼萨行省。她走得那样无声无息,就好像这个宫里从来就不曾有过玫瑰夫人这个人。而她隆宠一时的盛况也仿佛是水中花,镜中月,只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之中,然后,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