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字眼——经常使萨特思韦特先生唇边荡起笑意的话语,无意中露出了人类天生的自负:认为生活的每个表现都是完全为了其欢乐或痛苦而谋划的。他没有回答,不一会儿那个陌生人很抱歉地轻笑着说:
“我听人家说每个男人都应该造所房子,种棵树,有个儿子。”他踌躇了一下,然后又说道:“我想我曾经种过一棵橄果……”
萨特思韦特先生微微一震。他的好奇心被唤了起来——如公爵夫人指出的他对别人的事情经常有的兴趣,被激了起来。这并不困难。萨特思韦特先生本性中有非常女性的一面,他可以像任何女人一样做一个好听众,他知道插入提示的合适时刻。一会儿他就在倾听整个故事了。
安东尼·科斯登,是这个陌生人的名字,他的生活基本如萨特思韦特先生想象的那样。他并不是一个讲故事的能手,但他的听众很容易地弥补了这一缺陷。非常普通的生活——一份一般的收入,有过一小段军旅生活,喜欢运动,有许多朋友,有许多快乐的事可干,有足够的女人。那种简直抑制了任何性质的想象而代之以轰动的生活。坦率地说,一种动物的生活。“但还有比这更糟的事,”以他生活经历的丰富,他想。“哦!许多比这更糟的事……”这个世界对于安东尼,科斯登来说似乎是个非常好的地方。他曾抱怨,因为每个人都抱怨,但这从未是非常严肃认真的抱怨。然后——这样。
他终于谈到了它——非常含混,语无伦次。没感到什么很时髦的东西——很少。去看他的医生,医生劝说他去找住哈利街的一个男人。然后——难以令人置信的真相。他们试图回避它一一确切地说——一种宁静的生活,但他们无法伪装的是这些全是废话——使他有点沮丧。这意味着——六个月。那就是他们给予我的。六个月。
他把困惑的棕色眼睛转向萨特思韦特先生。当然,这对一个年轻人是相当大的打击。一个人不知道——一个人不知道,不管怎样,该做什么。
萨特思韦特先生严肃而理解地点了点头。
马上接受有点困难,安东尼·科斯登继续道。如何度过那段时间呢。等着死去是件非常糟糕的事情。他并没觉得真病了——还没有。尽管稍后可能会发病,医生是这么说的——事实上,肯定会发病。一个人一点儿也不想死却要死,这真是胡说。他认为最好的事是像往常一样,坚持下去。但不管怎样那并未奏效。
这时萨特思韦特先生打断了他的话。他委婉地暗示道,是否有某个女人存在?
但显然没有。当然有女人,但不是那一类。他的那个小团体是非常朗气蓬勃的那种。他暗示道他们不喜欢僵尸。他不希望自己成为一具走动着的尸体。这会使所有人尴尬。所以他就来到了国外。
“你来看这些岛?但为什么?”萨特思韦特先生在搜寻某种东西,某种难以捉摸而又微妙的、令他困惑的东西,然而他确信它存在着。“可能,你以前来过这儿?”
“是的。”他几乎是不情愿地承认道,“多年前当我还是个年轻人的时候。”
突然,看起来,几乎是无意识地,他飞快地扭头向那所别墅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记得这个地方,”他看着大海点了点头说,“离死亡一步之遥!”
“这就是你昨晚来这儿的原因了。”萨特思韦特先生平静地说。
安东尼·科斯登沮丧地看了他一眼。
“哦:我的意思是——事实上——”他抗议道。
“昨晚你在这儿发现了某个人。今天下午你又碰到了我。你的生命已经被救了——两次。”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那么理解——但天晓得,这是我的生命。我有权利对它做我想做的事。”
“陈词滥调。”萨特思韦特先生不耐烦地说。
“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安东尼·科斯登大方地说,“自然你已经说了你所能说的。我自己也会告诫一个人不要做某事,即使我深知他是对的。而你知道我是对的。干净利落地了结要比苟延残喘好得多——既引起麻烦和花费又让大家费心。无论如何,这不像要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有个人属于我……”
“如果你有——?”萨特思韦特先生警觉地说。
科斯登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不知道。即使那样,我想,这条路也是最好的办法。
但不管怎样——我没有……”
他突然停住了。萨特思韦特先生好奇地看着他,又暗示说在某个地方有某个女人,不可救药地充满传奇。但科斯登否认了。他说,他不应该抱怨。总的说来,他过着非常幸福的生活。遗憾的是它很快就要结束了,就是这些。但是他认为,不管怎样,他曾经拥有值得拥有的一切,除了一个儿子。
他其实是喜欢有一个儿子的。他想知道现在他有一个儿子继续活着。仍然,他重申他曾有过非常幸福的生活的事实就在这时,萨特思韦特先生失去了耐性。他指出,没有人,依然处于未成熟阶段,却能宣称自己明白世上的一切。
科斯登根本没有理解“未成熟阶段”这个词的意思,所以萨特思韦特先生继续把他的意思讲得更明白了些。
“你还没有开始生活。你还处于生活的开始。”
科斯登大声笑了起来。
“什么,我的头发已经灰白了,我四十岁了——”
萨特思韦特先生打断了他的话。
“与此无关。生活是生理成长和精神经验的合成物。比如,我的年龄是六十九,而我也是实实在在的六十九岁。我明白,或是直接或间接,几乎所有生活提供的经验教训。你好像一个谈论起全年,而看见过的只有雪和冰的人:春天的鲜花,夏日的柔情,秋天的落叶——你对此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还有这些东西。你甚至打算拒绝知道这些东西的机会。”
“你好像忘了,”安东尼·科斯登淡淡地说,“无论如何,我只有六个月的时间了。”
“时间,像其它所有的东西一样,是相对的,”萨特思韦特先生说,“六个月可能是你整个一生中最漫长,最多彩的一段经历。”
科斯登看上去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上,”他说,“你也会做同样的事。”
萨特思韦特先生摇了摇头。
“不,”他简洁地说,“首先,我怀疑我是否有那份勇气。
那需要勇气,而我并不是个勇敢的人。其次——”
“哦?”
“我总是想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科斯登大笑着突然站了起来。
“哦,先生,你非常擅长使我直言不讳。我几乎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如何,就这些。我已经说得太多了。忘掉它。”
“明天,有事故被报道的时候,我就别再说什么,也不要提什么自杀的话。”
“这才像你。我很高兴你意识到了一件事——你不可能阻止我。”
“亲爱的年轻人,”萨特思韦特先生温和地说,“我很难像帽贝似的粘住你不放。迟早你会乘我不备时溜掉,实现你的计划。但不管怎样今天下午你的计划是泡汤了。你不会自己去死,留下我承担把你推了下去的可能指控吧。”
“那倒是,”科斯登说。“要是你坚持留在这儿——”
“我坚持。”萨特思韦特先生坚决地说。
科斯登惬意地大声笑了。
“那么这个计划必须暂时推迟了。不管怎样,我要回饭店了。回头见。”
留下萨特思韦特先生眺望着大海。
“现在,”他轻轻地自言自语,“下一步干什么?肯定有下一步。我怀疑……”
他站起来。他在那个高原边缘站了一会儿,朝下望着奔腾的海水。但他在那儿没找到灵感,于是他慢慢地转过来,沿着那条叶子花夹道的小路往回走,走进了那个静悄悄的花园。他看着这所门窗紧闭,安静的房子,JL、里疑惑着,就像他以前经常疑惑一样,是谁曾住在那儿,在那些宁静的围墙里曾发生过什么事情。一阵突然的冲动之下,他走上了那些破旧的石阶,把一只手放在了其中一扇淡绿色的百叶窗上。
他惊奇地发现那扇窗在他的触摸之下竟然向后转了一下。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大胆地推开了它。接着他倒退了一步,惊愕地低呼了一声。一个女人和他面对面地站在窗户里面。她穿着黑色的衣服,头上松松地披着一件镶着黑色花边的网格状头纱。
萨特思韦特先生语无伦次地用意大利语讲着,不时夹杂着德语——他在慌忙之中能找到的最接近西班牙语的语言。他觉得无助而惭愧,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请夫人原谅。
他赶快匆匆地退了出来,那个女人一个字也没说。
他走到院子半中央时她说话了——就像枪响一样锐利的两个字。
“回来!”
这一声厉喊就好像给狗下命令一样,然而传达的威严感是那么不容置疑,以致萨特思韦特先生还未想到觉得不满,就几乎无意识地急忙转过身来,小跑着回到窗前。他像只狗一样服从命令。那个女人仍然面无表情地站在宙边。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非常从容地估量着他。
“你是个英国人,”她说,“我觉得是这样。”
萨特思韦特先生又赶紧道歉。
“如果我刚才知道您是英国人的话,”他说,“我当时就会表达得更好一些。我为我鲁莽地试图打开那扇窗户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我恐怕除了好奇找不出什么别的任何借口。我非常想看看这所迷人的房子里面是个什么样子。”
她突然大声笑了,那种深沉、浑厚的笑声。
“如果你真想看看,”她说,“你最好进来。”
她站到一旁,萨特思韦特先生觉得非常兴奋,跨进了房间。房间里很暗,因为其它窗户的百叶宙都是关着的。但他看得见房间的装饰很少,家具破旧,到处是厚厚的尘土。
“不是这儿,”她说,“我不用这个房间。”
她带路,他在后面跟着,走出房间,穿过一条走廊,进入另一边的一个房间。这儿窗户俯欧大海,阳光洒满了房间。
家具和另一个房间里的一样,质地很差,但这儿有些曾经很不错的破地毯,一个大西班牙皮帐,还有一体钵的鲜花。
“你和我一起吃茶,”女主人说。她又保证似地加了一句:“非常好的茶叶,我们用沸水来沏。”
她走出房门,用西班牙语大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回来在她的客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第一次,萨特思韦特先生得以仔细看看她的外表。
她给他的第一印象是:相形于她坚强的个性,他觉得更加阴郁、憔悴和年老。她是个高个子女人,晒得很黑,黑发,漂亮,尽管已不再年轻了。她在房间里的时候,太阳好像要比她不在的时候明媚两倍。不久,一种温暖而又充满活力的好奇的感觉潜入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身上。好像他把瘦削、憔悴的手伸向一团热情的火焰。他想,“她是如此充满活力,以致她有许多东西可以感染别人。”
他回忆起了她让他停下来时命令的口气,心里希望他的被保护人奥尔加能浸淫一点这种感染力。他想:“她塑造的伊索尔达多棒啊!不过她可能一点也没有唱歌的嗓子。生活就是这么阴差阳错。”他还有点伯她。他不喜欢盛气凌人的女人。
她手托着下巴,显然在脑子里琢磨他,并非装腔作势。
最后她点了点头好像已经下了决心。
“我很高兴你来,”她终于说,“我今天下午非常需要有个人和我聊聊。而你习惯于这种谈话,不是吗?”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人们告诉你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为什么假装不懂?”
“哦——可能——”
她飞快地继续说,全然不顾他打算说的任何话。
“人们可以对你说任何事情。那是因为你一半是个女人。你知道我们的感觉——我们的想法——我们所做的超乎寻常的事情。”
她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一个笑眯眯的大块头西班牙姑娘把茶端了上来。茶很好——中国茶叶——萨特思韦特先生小口呷着品尝欣赏。
“您住在这儿?”他随意地问道。
“是的。”
“但不全是。这所房子通常是关闭着的,不是吗?至少我听说是这样。”
“我在这儿住的时间非常多,远比任何人知道的多。我只用这些房间。”
“你拥有这所房子很久了吗?”
“它属于我二十二年了——在此之前,我在这儿住过一年。”
萨特思韦特先生非常空洞地说(或他这样觉得):“那是一段非常长的时间。”
“那一年?还是那二十二年?”
他的兴趣被勾了起来,萨特思韦特先生严肃地说:“那看怎么说了。”
她点点头。
“是的,那看情况了。它们是两个单独的时期。彼此毫无关系。哪个长?哪个短?直到现在我也无法说出。”
她沉默了一会儿,陷入了沉思之中。然后她微微露出了点笑容,说道:
“我已经很久时间没和任何人讲话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不道歉。你来到我的窗前。你想透过我的窗户看到点什么。那是你经常干的,不是吗?推开窗户,透过窗户看到人们生活的真相,要是他们允许你的话。而如果他们经常不允许你看呢!想要瞒住你什么事情是很难的。你会猜测——而猜得很准!”
萨特思韦特先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非常真挚的冲动。
“我六十九岁了,”他说,“我了解的生活的一切都是通过间接方式获得的。有时候这令我很痛苦。然而,因为这一点,我知道许多事情。”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知道。人生非常奇怪。我无法想象那会是个什么样子——总做一个旁观者。”
她的语调迷茫。萨特思韦特先生微微笑了。
“是的,你不会知道。你处于舞台中央的位置。你将总是普里梅·唐娜。”
“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但我是对的。曾有些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将总是发生在你身上。有时候,我想,曾有过悲惨的事情。是这样吗?”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她的目光直视着他。
“如果你在这儿呆的时间长些,有人就会告诉你在这个悬崖脚下淹死的英国游泳者的故事。他们会告诉你他是多么年轻、健壮,多么英俊,他们会告诉你他年轻的妻子从悬崖顶上向下看他,看着他淹死。”
“是的,我已经听说那个故事了。”
“那个男人是我的丈夫。这是他的别墅。我十八岁时他带我来到这儿,一年后他死去了——被海浪冲到了黑色的岩石上,受重创而死。”
萨特思韦特先生惊呼了一声。她朝前倾了倾,强烈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脸上。
“你刚才谈到悲剧。你能想象到比那更悲惨的事情吗?
对于一个年轻的妻子来说,刚结婚一年,无助地看着她爱的男人为他的生命搏斗——而失去了他的生命——令人毛骨悚然。”
“太恐怖了,”萨特思韦特先生真情实意地讲道,“太恐怖了。我同意你的观点。生活中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
突然她大笑起来。头向后一仰。
“你错了,”她说,“还有更恐怖的事。那就是年轻的妻子站在那儿,希望、渴望她的丈夫淹死……”
“哦,我的上帝,”萨特思韦特先生失声喊道,“你不是说“不,确实是的。那才是事实的真相。我跪在那儿——
跪在悬崖上祈祷。西班牙仆人们以为我在祈祷他获救。我没有。我在祈祷我会愿意他被赦免。我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一句话,‘上帝,让我不要希望他死。上帝,让我不要希望他死。’但没有用。我一直在希望——希望——而且我的希望变成了现实。”
她沉默了一两分钟,然后她以一种截然不同的非常温柔的嗓音说道:
“那是一件恐怖的事,不是吗?这是一件不能忘记的事。
当我知道他确实死了,不能再回来折磨我了,我高兴极了。”
“我的孩子。”萨特思韦特先生震惊地说。
“我知道。我当时太年轻了,所以无法接受那种事发生在我身上。那些事情应该发生在当一个人年龄稍大一点的时候——当一个人对——对野兽般的行为有更多的准备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你明白的,他真正像什么样子。当我初次见到他时,我认为他很了不起,当他请求我嫁给他时,我是那么地幸福、骄傲。但事情几乎在顷刻之间出了岔子。他对我发怒——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无法取悦他——然而我还是非常努力地去取悦他。然后他开始喜欢伤害我。首先是恐吓我。那是他最喜欢的。他想出各种各样的方法……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我不准备告诉你。我想,他实际上肯定是有点疯了。我孤独地呆在这儿,处于他的控制之下,残忍开始成为他的嗜好。”她睁大眼睛,目光阴沉。“最惨的是我的孩子。我怀孕了。因为他对我做的一些事情——那个孩子生下来是死的。我的宝贝。我也几乎死去——但我没死。
我希望我当时死掉。”
萨特思韦特先生没出声地叫了一声。
“然后我分娩了——情况如我告诉过你的那样。一些暂住在旅馆的姑娘们向他挑战。这就是事情的发生。所有的西班牙人都告诉他就在那儿冒险下海是疯了。但他非常自负——他想炫耀。我——我看见了他被淹死——而且很高兴。上帝不应该让这些事情发生。”
萨特思韦特先生伸出他瘦小于巴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就像个孩子似的紧紧抓住了他。那份成熟从她脸上消失了。他毫不费力地看到了她十九岁时的样子。
“一开始,这一切看起来太好了,简直不真实。这所房子成了我的。我可以住在里面。而且没有人能再伤害我了:你知道,我是个孤儿,我没有近亲,没有人关心我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倒使事情简单化了。我继续住在这儿——这所别墅里——它就像天堂一样。是的,像天堂一样。我后来从未那么高兴过,也将永远再不会那么高兴。只是一觉醒来,知道一切都令人满意——没有痛苦,没有恐惧,不担心他下一步会对我做什么。是的,它是天堂。”
她踌躇了很长时间,然后萨特思韦特先生最后说:
“那么然后呢?”
“我想人类是永不知足的。起初,只是自由就足够了。但是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感到——哦,孤独。我开始想念我死去的孩子。要是我有自己的孩子该多好:我想要一个孩子,也是想要一个游戏的对象。我非常想要些可以和我玩的东西或是某个人。这听起来很傻、孩子气,但确实是那样。”
“我理解。”萨特思韦特先生严肃地说。
“接下来的事情有点难以解释。它就那么——呃,发生了。有一位年轻的英国人暂住在旅馆里。他误入了这个花园。我穿着西班牙服装,他把我当成了一个西班牙姑娘。我想假装是个西班牙姑娘会很有趣,所以故意调皮捣蛋。他的西班牙语很糟,但他能讲一点。我告诉他这所别墅属于一位英国夫人,她出远门了。我说她教过我一点英语,我假装讲英语讲得结结巴巴。这是那么有趣——那么有趣——甚至现在我还记得住那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他开始向我求爱。
我们同意假装这所别墅是我们的家,我们刚结婚,住在这儿。我建议试着推开其中一扇百叶窗——就是你今晚推开的那扇。窗开了,房间里有很多灰尘,无人照管。我们溜了进去。那种感觉太令人激动,太美妙了。我们假装它是我们自己的房子。”
她突然停住不说了,哀婉地看着萨特思韦特先生。
“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美好——像一个童话故事。对我来说,这件事的可爱之处在于它不是真的。它不是真实的。”
萨特思韦特先生点点头。他对她的了解,可能比她对自己的了解清楚得多——那个被吓坏了的、孤独的孩子,陶醉了,相信这一切是安全的,因为它不是真的。
“我想,他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年轻人。出来探险,但非常可爱。我们继续假装着。”
她停了下来,看着萨特思韦特先生,又说道:
“你明白吗?我们继续假装……”